“你怎么知道了?”宣罗警惕的看着面前的谢白,脸色露出几分愤怒。“她难道跟你说了我的事情?”
谢白闻言只淡淡道:“元嘉殿下答应了公主您的事情自然半个字不会透露什么,但白日日与同公主同行于一队列当中,眼睛能看耳朵能听,总能知道些什么。放心,我也知公主今夜打算潜出,要做什么尚未猜出来,也没打算说出去。”
宣罗思量了一会儿,看着谢白道:“她说你是可以相信可以求助的人,还说你很聪明,让我务必保住你的命。你今夜与我共同走一趟,才保证风声不走露出去。若你能助我,我到时保你如何?”
谢白低笑,没想元嘉竟和这北卑公主这般说,倒是真的怕了他此去北卑让人斩了祭旗。也罢,知道多些情况却也不是坏事,此行也不至于打乱计划。想过这些之后,谢白点点头答应。
入夜之后,守夜的人在前边。黄昏没人注意的时候,两匹便被放到了离驻扎休息的帐篷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夜里只需掩人耳目走出来便是了,宣罗公主比谢白先出来,已经牵着马等在那里。
宣罗公主见他过来,便收起来手中正看着羊皮地图,自顾自的骑上自己的乌云骢,也不看后头的谢白是否能够跟上来了。
“你快些,天明前必须把事情办妥了赶回去。”宣罗公主说道,谢白心中暗自思忖究竟是什么事情须得这般刻不容缓又掩人耳目的。
此处已经是北卑地处了,零零星星的能够望见些村落的住处,行到一个小院子前边,宣罗公主下了马,轻轻敲起那门。
不一会儿有个穿着北卑衣服的女子出来开门,看见来人是宣罗公主似乎十分惊讶,两人用北卑语说起话来。谢白打量那名出来的女子,虽穿着北卑服饰,那水秀清丽的样貌看着却像南国的女子,也不知宣罗此刻与她说了什么,那女子面露出十分惊痛悲恸的神情,垂首摸着有些显怀的肚子。只见宣罗把她揽到了自己怀里,伸手轻拍着那女子哭得发颤的肩头。
两人说了有一会儿,宣罗才转过来对谢白道:“你能不能帮我把阿钦藏到安全的地方去,只要你能办成这件事情,本公主什么事情都能够答应你。”
“那公主您可否坦诚告诉我这位阿钦姑娘是什么人?跟您又是什么关系?”谢白看着面前的宣罗公主,以及她护着的那个女子。
听有到谢白的要求,宣罗公主有几分犹豫,此番更加肯定谢白猜测那女子身份的简单的想法。“公主您不说清楚,那么我也不知如何对于这位姑娘才是妥善的安置,更不可能保证她的安全。公主您若是实在信不过谢白,那么这个忙我也是爱莫能助了。”
听了谢白的话,宣罗想了会儿,转脸征询身后阿钦的意见,见她同意的点了点头,宣罗便开口道:“阿钦她其实并不是我们北卑的人,她是大昭商户的女儿。还有,她是我哥哥未过门的妻子,如今肚子里还怀着孩子。”
这倒是让谢白有些意外,看着面前怀有身孕叫做阿钦的女子福身行了个大昭的礼节,开口也是标准的大昭话语。“小女我不过一介平民百姓,的殿下垂爱,此番他先去了,若但我一身也便没有什么牵挂,至如今这孩子还在怀中。只求谢大人相助,让小女子平安的剩下这大殿下的骨肉。”
没想到这北卑大皇子李祁在这世上尚有遗孤,若风声走漏出去,这母子俩恐也凶多吉少,也难怪今夜宣罗连夜瞒着人偷偷出来了,又这般着急的。
谢白转脸又看向站在旁边的宣罗公主,如今只怕宣罗她也开始怀疑幕后之人就在北卑皇室之中了,才如此不放心阿钦仍待在这北卑国境之中,生怕有人追查过来斩草除根。原本谢白想的不过是挑起北卑本身纷争,祸水不及大昭,自己全身而全,便已经算是功成了,但现今的形式却使得他有了些新的想法。
第88章 甥舅
88、甥舅
走回万春殿, 苏言一直攥紧自己的双手,回来之后才发觉手心已经被汗湿透了, 湿得发冷腻滑, 让人厌恶的触觉。
苏言真的害怕,有时候不恰当的真相比起骗人的假象更加可怕, 宋谊可以喜欢任何一个人, 但这其中却绝对不包括萧如景。
人言可畏, 苏言贵为一国中宫所出的公主,如今北卑皇子遇刺身亡满天飞的流言都能够逼得她只能装受惊犯病。而先不论萧如景是否有同样的心思,即使有,两人出身萧氏大族,一个是左相之子,一个皇族公主, 又是担着着甥舅的名头,毕竟在京中掀起渲染大波。
“你老实与我说,你究竟是如何看待萧如景的?”
回到自己殿中, 苏言屏退了房中的宫人,只剩下自己与宋谊两个人, 她定定的审视着面前一路回来都有些神色恍惚的宋谊。
“言姐姐?”宋谊有些惊异的看重突然变得目光清明的苏言,似乎惊异于面前的她突然一瞬间没有半点犯癔症的模样。“你如今清醒过来了?”
“你莫管我如何, 先回我的话,想清楚再说。”
此时苏言站在宋谊面前, 她个子稍高一些, 轻轻将手按在妹妹的肩头上边。
宋谊想来就不是能够藏住事情的性格, 平日却也不屑躲躲藏藏惺惺作态,但现在面对苏言关于萧如景问题的逼问却神情躲闪起来,似乎有些犹豫又有些不安。
宋谊终是低了头,声音慢慢小了下去,喏喏道: “我... 我...言姐姐,刚刚她们说萧如景要娶舒琴洹,我心里真的很不乐意这事,很不痛快,很讨厌她,恨不得没有这个人。”
“从前宋谧那一群人我都不大喜欢,却没有这种想法,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苏言手上的力劲加大了,用力,抓住宋谊的肩头,重了语气对她道:“阿谊,从前种种如何不再论,你从小唤我一声姐姐,作为阿姐如今只说一句,你总归该唤萧如景作舅舅的,他是你的舅舅,你是他的外甥女,也仅此而已,无他了。”
“我如今反倒觉得,萧如景早些成家立室安定下来并不是什么坏事。”苏言这话说得并不虚,至少如此一来也算是断了宋谊这边的心思,在外的流言当萧如景娶了妻室便也到此为止了。
“言姐姐。”宋谊怔怔看着苏言,她似乎第一次被自己从小追随崇拜的姐姐这般疾言厉色的相对,眼中有些不可置信,眼角有些发红眼泪中带着不甘与委屈,她似乎并不明白如此单纯的倾慕一个从小让自己开心的人有什么错。
苏言眼睁睁看着宋谊红着眼睛头也不回从自己这房中跑了出去。
困居于小小的宫室之中本就是一件足以让人感到气闷的事情,更何况状况一件连着一件的发生,苏言握着最新一份北卑处鹯阴城的情报控制不住握着信纸的手颤抖。
护送宣罗公主回去北卑的使团大队人马还未入鹯阴城就被北卑五皇子李祯扣押,扣押的罪名是私通二十六部,将潜藏在北卑境内的异族细作放走。
比她预想还要迫不及待,苏言不是没有预想过谢白这一行必然会那一直隐藏幕后的人下手,却没有这么快。但也证明了一件事情,北卑那边祸起于兄弟之间的皇权之争,而如今幕后黑手也沉不住气了。
这份情报是倚仗着宁家的势力获得的,苏言读信时,宁后只静静坐在她面前饮茶,待到她放下了信纸,方才让侍立在自己身后的连翘在案几上摆了棋盘,捧来了黑白棋子。
宁后放下茶杯,然后缓缓说了句:“来一局吧,我们母女俩好久未一起下棋了。”
情报是宁后带来的,她必然是知道信里面是什么内容,她与谢白的事情从未刻意瞒过宁后,却也没有正经的与宁后坦诚过这件事情。
宁后执白子先行,苏言执黑子,母女俩闲来无事常有对弈,胜负向来是五五对半开的。今日苏言事先已是心浮气躁的,落子失了平日的稳健,不过一盏茶功夫便已经落了颓势。
“我今日是必然要取胜了,言言。”宁后又落下一颗白子,将原先已经设下的陷阱收网,苏言黑子一处旁支棋路顷刻之间被收割殆尽。
“也算是沾了谢小公子的光了。”宁后伸出纤细的手指将被围的白子一颗一颗的收起来。
宁后这话说得调侃意味十足,怕是已经知晓她与谢白之间的那点私情了。苏言无法反驳宁后这话,只能屋子涨红了脸。
“你倒是真的紧张谢家二郎,但也有些不够相信他。”宁后说着,让连翘将另一份情报信函呈到了苏言的面前。“再看看这一封如何?”
苏言拆开了这封信,是比前一封稍微早一些时间的情报。是关于大昭北境戍边营房的情报,在使团途径北境的时候白晟带了封信函曾经往戍边营去了一趟,据情报所说报的是谢瑜的名头,而后便她没有随使团一同去往鹯阴城中,后来领队使团前往北卑的只有谢白一人。
谢白并非毫无预备的进入鹯阴城之中,或者说事态发展至此指不定其中有他的一份功劳。北境戍边营看似与谢白无甚干系,但经历当年查探兵器库的事情可见,如今虽然谢家长子谢瑜已从北境回来京中任职,但他多年在北境树立的威信人脉仍旧不可小觑。再不济,也不至于让谢瑜的亲弟弟随便让人说扣押就扣押。
“言言,冷静下来了吗?”宁后又问苏言。
苏言点点头,宁后伸了手指往她眉心处重重一点,然后有几分无奈道:“从小我最放心你,因为遇事你向来沉稳得很,此时因着这谢家的小公子却自乱了阵脚了。”
“阿娘,您知道了这事了,师父和您说的?”苏言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其实心中还是有些委屈,实在是第一封信里的内容实在有些吓人,宁后又存了心思试探她,把第二封信藏了起来。
“这事情哪里需要你师父说呢?”宁后睨自己女儿一眼,带些淡淡的责怪道:“你是我女儿,你那些小心思真能瞒过我不成?你倒好先与你师父投了底,却在我这儿什么不说了。”
“这,若是您不喜欢的话,我也不想惹您生气。”苏言讨好的对母亲笑了笑,从小这一招装乖她用得极为熟稔,每每苏言露了这乖巧憨厚模样,宁后总拿她没办法,这一次也不例外。
“我若不高兴,你就能不再喜欢牵挂那谢家的二郎了?”宁后没好气的反问了女儿一句。
“那您不高兴,我便暗地里没有人的时候牵挂,不在您面前惹您不高兴就是了。”苏言答。
是呀,若是当真欢喜一人的时候,哪里是别人说让你别喜欢就能做到的呢?想到此处,苏言不由担心起来前几日从自己殿中哭着跑出去的宋谊。
其实这事也怪不得任何人,只能说宋谊这丫头运气十分背。这几日宋谊都没有过来万春殿也不知道如今想通了没有。
苏言念及此处,忍不住向宁后问起宋谊的情况。“阿娘,阿谊那儿如今怎么样了?”
宁后沉吟了会儿,才缓缓说道。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人不管处于如何高位都难以抵抗无端的世间流言。宫内敲打过不敢再说什么,宫外却传得不像样了,如今坊间一些流言传得越发荒唐了。”
苏言心中凛然,这件事情果如她预计的一般,萧如景与宋谊甥舅之间的流言还是传了出去。若真只是流言却也还好,但如今宋谊那丫头却是真存了心思的。
“阿娘,那萧相是什么态度?”苏言问。萧家那般显赫的世家,最讲究端正门风,也最是顾惜在外的名声,不可能对于这件事情毫无作为。
宁后执着手中一颗白子握在掌心当中,淡淡道:“萧如景如今本也该是嫁娶的年纪了,如今也不过是把原本就该办的事情早些去办了便是。”
“其实萧夫人早前就在京中待嫁的闺秀之间也相看了许久,瞧着舒家那二姑娘本也是不错的,后来也不知什么缘故那萧如景不肯了。他倒不是不乐意娶媳妇,只说不娶搬弄是非的女子。”
苏言轻轻“哦”了一声,心中不由想起那日在湖中回廊当中宋语的挑衅,以及那个跟在她身边叫做舒琴洹的女子,心道莫不是萧如景知道那天的事情了。
“其实若不是你的婚事还未定下来,压在了前头。按照道理,谊丫头虽然年纪小了些,我去你父皇面前提一提早些订下一门亲事,缓上几年再出嫁也是可以的,那么外边更没有好说的了。”
第89章 被掳
89、被掳
又到了放饭的时间了, 两张硬邦邦的烙饼被冷不丁的被狱卒扔进牢房里头。只见牢房里边关着的玄色衣裳的大昭使者安静的捡起烙饼轻轻,坐在凳子上轻轻地掸去烙饼表面沾上的灰土,就安然的撕着烙饼就着隔夜的冷茶吃了起来。
这看得负责送饭的狱卒有些发愣,印象之中被关到这里来的这些南地的公子哥,哪个不是又娇气又挑剔的,被关进来初初的几天总是嫌这嫌那, 一副十分有骨气的模样。没有几天便叫苦连天, 原本傲气高昂的头不得不为饥饿低下, 再也挨不下去的时候,饿疯了便去抢食这些他们曾经不屑一顾的狗食。
这个叫做谢白的南地公子却不一样, 被关进来了,浑然一个没事人似的,仿佛遭遇牢狱之灾的不是他,该吃的时候安静的吃, 该睡的时候也睡得十分安稳,大部分时间都兀自安静的坐着, 从没有什么怨言不耐。
狱卒看了几眼才最终离开, 显然谢白已经成了他眼中的怪人了。谢白浑不在意,原本就是计划之中的一部分,自己愿意这么被关进来的,这些早已在预料之中的了,他也没有什么不满足的, 牢狱中清净得很, 正好就事情好好盘算, 想来再过不久就有人过来找他。
看着狱卒已经走远,谢白将手中剩下的那一张烙饼一分为二,中空的大饼中掉出来一张小纸片。谢白将小纸条从干草上面捡了起来,纸条张开只有几个蚊蝇一般的小字。
谢白阅过纸条上头的字之后,眼中闪过一瞬的算计落定的神色,心中又忍不住暗自腹诽自己那位兄长十分的操心,竟然不放心到这个地步。
而后谢白瞬时将纸条杂回到了那块硬邦邦的烙饼当中去了,一口咬了上去,一大块烙饼与秘密传来的讯息一并被吞咽入腹。
虽在大昭的时候也有耳闻这位北卑五皇子的名字,但这却是谢白第一回见到李祯本人,比起兄长李祁的俊朗阳刚,这个五皇子一双阴鸷深邃的鹰眼显得阴沉许多,他坐在审问室正中的椅子上边,一言不发的盯着被狱卒押解过来的谢白。
谢白被压倒在李祯的面前,身后的北卑狱卒狠狠地往他的膝盖弯处踢了一记,按着他的脖颈将他按到在地上,迫使他以屈辱的方式伏跪在李祯面前。
谢白硬抬起头看着李祯道:“五殿下,谢白虽只是大昭之臣,但却是担着出使的重任,代表我大昭来的北卑,您这还未入首都鹯阴城就冷不丁就把整个使团下了牢狱,莫不是这就是北卑的待客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