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跟着王氏出了贾母院子,路上就汗水涟涟,她也不蠢,即便原来是王氏女,高高在上,嫁作商人妇几十年,足够薛姨妈看懂眉高眼低了。方才贾母晾着她几分的意思,哪里能不明白?
原想着找到了大树好乘凉,搬出荣国府之后宝丫头和皇太孙的事也就硬气得起来了,没想到……唉,不提也罢。
到了王氏的院子,王氏忙不迭叫金钏儿沏来薄荷果茶:“宝玉现在倒是成了大人了,整天忙得不见影子,这都三天没回来睡了。唉,孩子大了,不仅不受我和老祖宗的管,还反过来管着我们,再三叮嘱夏天也不能直接吃冰,便给府里女眷折腾了这什么薄荷果茶,我喝着觉得味道还可以。你尝尝……”
薛姨妈心下一惊,想着自己还没说明来意呢,怎么感觉就被王氏堵了嘴?再一想,自己这个姐妹应当不会未卜先知,只是话赶话凑巧说到了而已吧。于是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顺着王氏的话夸了薄荷果茶味道好,宝玉孝顺云云。
王氏听得可开心,一拍巴掌说:“看我,差点忘了,你这气色确实是不太好啊。金钏,去取燕窝来……”又说了一通这燕窝的好处,不仅盏大、白亮、发头好,而且吃了之后滋阴安神的功效、久服皮肤也变得细腻起来,真的和外头卖的那些东西完全不一样。
薛姨妈是来求王氏办事儿的,哪里好要王氏送的东西?于是连连拒绝。等看到金钏儿拿来的燕窝之后,薛姨妈真是不得不承认,嫁入皇商薛家二十多年,人人都说薛家有钱,可是有钱也没买到过这么好的官燕……
炫儿一通中场休息的王氏终于发现娘家姐妹眉宇间的哀愁:“怎么了?可是蟠儿又闯祸了?”
薛姨妈叹了一口气,拿帕子捂住脸:“我们家蟠儿要是什么时候要你们家宝玉一半懂事,我也就有颜面去见薛家的列祖列宗了。”
“怎么啦?是蟠儿又霸占了人家铺子?还是抢了人家传家宝?或者是……”
王氏每猜测一次,薛姨妈就更难堪一些,终于是吞吞吐吐地说:“这次倒也不是这些事儿……”
王氏很想说:难道是强抢民女了?不能够吧?
薛姨妈终究是吞吞吐吐地说了实情:“先前,蟠儿谈了桩大买卖,是供货东宫五府三卫的粮食、布帛,不过最近才晓得,下头人居然欺蟠儿年少,竟然从中吃回扣,现如今宝玉好像在整顿五府三卫的采买,说要撤了薛家的资格,还要扭送掌柜的去见官……”
王氏听完,先是眉头一皱,然后又松开:这掌过家的人都知道,采买之事,油水丰厚,薛家商号的人吃回扣,那就只有一个法子,以次充好。这样的事儿谁没做过啊,早年自己……不也是……咳咳。
又有薛姨妈在一旁卖惨,哭诉自己孤儿寡母的,受下人蒙蔽了,绝对没有要给宝玉扯后腿的意思。
王氏的心里头有一些轻微而不可说的快感,虽是一母同胞,但是如今二人完全不同的生活环境和际遇叫她看着薛姨妈难免带着一点上位者的怜悯。寻思着:自家姐妹就算说的不是大实话,也有七八分真,既然她们也是受蒙蔽,不如要叫宝玉抬抬手放过去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欢送走了小伙伴们,感觉,作息乱了真的好累人。么么哒,幸好是最后一天,不然就丢了我的全勤啊(一个月允许请假一天,日更三千字的档次,只要当月发布总字数在十万,还是有全勤哒,全勤奖的话,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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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六点,文名:红楼之画风清奇
“东府蓉大奶奶没了!”
院外丫鬟婆子行走通报,乱成一团。
杜蘩卧在床塌,理都不理。
没就没了,有啥好忙活。
丫鬟侍书掌了灯,走到里间轻挑翠纱帘帐询问:“蓉大奶奶没了,姑娘是否出去看一看?”
“不去。”杜蘩窝着一动不动,嗓音嘶哑,说话喉咙还疼。“我这身子没好利索,去了添乱?”
侍书是机灵丫头,只应下理好纱帘往外间去了。
虽说她们主子醒来习惯变了不少,唯有性子强不变。这院儿的丫头们连着担心好几日,昨儿个才稍稍放心。
倘若她们主子成了二小姐那副模样,她们在府里的好日子也算到头了。
雕花窗外有人影穿穿梭梭,杜蘩被嘈杂扰得心烦,偏偏嗓子不消停,火辣辣的疼。
不知是谁心狠手毒,对十几岁的小姑娘下手,害得她说话都是会呼吸的痛。
东府的蓉大奶奶不是普通人物,这一死自然也不是小事儿,闹得荣国府也不消停,院里穿梭的人越来越多。
杜蘩忽然想到书上写的,翻身起来从被褥下面挖出一本《红楼梦人物及内容简介》,看过几页顿感舒畅。
秦可卿死了,王熙凤要去宁国府掌事一个月。
杜蘩想这感情好,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谁让她说话吃饭都痛,她就让谁难受!
突然间,里外间的纱帘飘起,袅娜身影忽隐忽现,侍书方才掌的灯眨眼间全灭了。
杜蘩扭脸瞥过一眼,回眸又翻了两页书,淡淡问:“你死了不赶紧升天,来我这儿干嘛。”
外间的影儿飘到床边,一个脸俏的秀丽人儿婀娜直立,不过脸苍白了些,不是秦可卿又是谁。
“三姑娘见了我,没的害怕?”秦可卿话说得客气,却透着一股子凌厉的阴气儿。
“甭吓唬我。”杜蘩施施然坐起来到床边跷二郎腿,比出一根手指:“就你这点儿本事,我用根小拇指给你弄到魂飞魄散,你信不?”
秦可卿打量杜蘩一番,收起了阴飕飕的气息,没吱声。
杜蘩抚了抚喉间,真是懒得说话,一出声就疼,不太耐烦:“你跟王熙凤叨叨几句也就完了,还要跟我说上几句?”
秦可卿一怔,没料想自个儿给琏二奶奶托梦都被这“三姑娘”知道了。
此三姑娘显然不是真的三姑娘,倒看着也不像个恶物。
秦可卿回到生前平日的温柔性子问:“姑娘是何许人也?”
“反正不是你们这儿的人。”杜蘩说完又改口:“哦,应该说不是你们这儿的妖。”
秦可卿明了:“听闻三姑娘在我病中那几日遭毒手,许是那时换了姑娘吧。我既是已死之人,本该不管人间闲事,但我还望姑娘既来之则‘安’之。”
最后这六个字音儿轻,意味重。杜蘩能听不出来么,这秦可卿还有这样一面,可惜那帮人没机会见。
“你吧不能算个鬼,要说是仙呢还没肉身。就算你有肉身,想教训我再过一百年也算早,少整那有的没的膈应我。”杜蘩冷冷地扔过去一个眼神。
想她杜蘩修炼了上千年的老妖精,能怕一元神没归位的小仙?别闹了。
再说她一现代人,秦可卿非要发难,她即便打不过,魂魄被逼离体能回去也说不定,那她真要感谢蓉大奶奶了。
秦可卿自是估量了杜蘩的能耐,那庞大的妖气不是她能镇住的,不过依她看,杜蘩不是个害人的坏妖物。
“对了,有个事儿,我挺好奇。”杜蘩在深院里住得无聊,恰好正主来了,她八卦八卦,聊以慰藉。
“姑娘请讲。”
“贾珍真扒灰你啦?”
“……”
里间的阴气儿又重了,杜蘩啧一声:“你都死了,有什么不好意思,我又不出去给你讲。”
秦可卿缓了好几缓才道:“那些个捕风捉影的事儿,即便真有也不过是渡劫罢了,姑娘信以为真?”
“瞧瞧你。”杜蘩乐了,走外间倒水喝,“你们神仙就好渡劫,但是渡劫也分内容不是。谁给你编排的这出儿,你真可以回去抽那家伙大嘴巴子。”
秦可卿面上挂不住,飘到外间准备告辞。
“蓉哥儿媳妇可在?”厚厚门帘外响起温润男音。
秦可卿纳闷是谁又得知她来此处,可以肯定的是那绝对不是人,她不好应声。
“是贾珠。”杜蘩好不容易咽下水,也是烦:“他这是知道你来这儿想求你帮忙,你出去的时候甭理他。死多少年了还指望改命,他是痴了。”
“珠大爷?”秦可卿讶异,“珠大爷不是去了好些年?”
“他挂念老婆孩子,不肯投胎,在这府里飘了十几年。”杜蘩艰难解渴,气更是不打一处来,等她知道是谁勒她脖子,她必定要还回来才成,没有让她白吃亏的事儿!
“这……”秦可卿为难。
“什么这儿那儿的,你该去哪儿去哪儿。”杜蘩说完回里屋躺着,一句话不愿多说。
秦可卿心道这位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一甩袖走了。
可怜贾珠在院里痴痴等了一宿,等不着秦可卿就等杜蘩,直到天破晓才离开。
受东府影响,荣国府也笼罩在悲伤的氛围里,连赵姨娘今儿都老实了一会儿,没来太早。
全府上下只有杜蘩睡到自然醒,贾母念在她身体抱恙,免了她请安那套。
不得不说,贾探春在府上蛮有地位,受伤这几日,贾母、王夫人关怀备至,各位姑娘们也常来看望,丫鬟婆子好吃好喝伺候着,杜蘩小日子过得也不错。
贾探春不过是个庶出的女儿,杜蘩挺意外,后看了看带来的攻略书,见怪不怪了。
贾探春跟她一样性子厉害,自尊心忒强,吃不得亏。幸亏她穿在探春身上,要换惜春迎春,那她得崩溃,分分钟要让府里人物关系大翻盘。
然而杜蘩有一问,既然贾探春的地位杵在那儿,为啥会有人想勒死贾探春,这跟书里太不符。贾探春最后不是远嫁了么?哪儿来被勒死一说。
杜蘩对着铜镜查看脖子上的淤青印,猜想有人嫉妒贾探春或是怕受到贾探春威胁?
依后一个猜想,凶手首当其冲是王熙凤。毕竟在这府里,能跟王熙凤能耐匹敌的只有贾探春,薛宝钗还没嫁进来,犯不着对贾探春下毒手。
如果依前一个猜想,那值得怀疑的人多了去了。柔柔弱弱的姑娘们没那个力气下手,雇人来做也不是没可能。
杜蘩初来乍到,还没弄清每个人的底细,不好做判断。
“姑娘不必担心,王太医说不会留印的。”一旁服侍梳头的翠墨轻着声说。
“留不留的不打紧,我在想是谁如此心狠。”杜蘩看向镜中翠墨,冷冰冰说:“素日里,我虽受不得那些个婆子嚣张跋扈,倒也不曾对她们动手,最多呵斥几句,不料想有人想置我于死地。此人不查办,我岂不是白受这茬罪?明儿个后儿个他们都来欺负你我。”
翠墨也气愤:“那些个不入流东西平日打架吃酒也就罢了,竟然做出目无王法的事来!可着我们姑娘命大,等抓到那挨千刀的,别说姑娘,我们这些个丫头也不放过!”
这丫头像个忠心的,杜蘩观察完毕,轻蔑地笑了笑:“这都几日了,那挨千刀还没抓到。我看这事儿时间一长没准不了了之了。”
“不能的。”翠墨急说:“府里出了这等大事,老太太、太太可上心了。二奶奶说一定不让姑娘白受罪。”
得了吧,王熙凤很有嫌疑好么。杜蘩照镜子,懒得言语。
侍书掀帘子进来,传进一阵儿撕心裂肺的哭声,侍书望望外面,硬着头皮说:“姑娘,姨娘来了。”
杜蘩特反感:“我没死呢,她整日来哭诉作甚?你同她说,让她有本事去老太太和太太跟前哭去,我不记她的好。”
贾探春的亲娘是个奇葩,杜蘩刚醒就见识到。
赵姨娘准时准点来这房里哭三次,本就是奴才命,非要做些不上台面的事儿。说白了,赵姨娘受王夫人一房多年欺负,现在亲生闺女在王夫人这儿遭了意外有说头了,见天来哭诉给贾母听,想让王夫人难堪。
贾母是啥人,能理赵姨娘?面都不露,任你哭,实在不行就找人给你轰出去。
赵姨娘也是蠢,这样扰人不过是给亲生闺女讨人嫌罢了,非但不明白,还蠢到哭的很有节奏很带劲。
“姑娘怎地会遭这茬罪啊!”赵姨娘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向外探着身子嚎啕大哭:“好好的人儿要是没了,我这日子还怎么过!真是没王法啊!”她边哭还变听院外的动静,抽抽搭搭,眼泪不掉一滴。
侍书越过屏风瞅一眼赵姨娘不乏嫌弃,没立马发话,指挥丫头们摆饭,捡了几样精致小菜夹到小瓷碟里搁到案桌上才道:“姨娘吃过再走,别回头说我们姑娘不管姨娘死活,清早的来这儿帮着哭没的饭吃,饿晕在路上。”
“你个小蹄子!”赵姨娘竖起指头瞪眼:“有你说话的份儿么!”
侍书听不见,端起案桌不冷不热道:“姑娘身体不大好呢,听不得杂七杂八的声儿。姨娘在这儿哭不如去老太太、太太跟前哭不是更好?那才是真心疼姑娘呢。”
赵姨娘戛然收音,一脸吞苍蝇状。
侍书翻个白眼往里间走,门口进来一个丫头:“太太、二奶奶从东府回来了。”
赵姨娘假惺惺擦擦压根没有的眼泪,坐到圆桌边不客气地吃起饭来。白哭一顿,她总不能空着肚子回去。
侍书对丫头点点头,走到里面同杜蘩说了。
杜蘩没吃早饭,装扮完便去往王夫人那儿,路过厅堂瞧见赵姨娘的吃相也是服气,直接无视赵姨娘出门了。
“呸!势利东西!”赵姨娘塞上小花卷恨恨地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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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薛姨妈母女走后没多久, 都不必贾母询问, 王氏自然就把自家姐妹的来意说了一遍。
贾母听完, 不辨喜怒地问:“老二家的, 你应下了没有?”
王氏连连否认:“媳妇不敢擅自做主,还是要老祖宗来拿意见。”
“你做的很对,今日这只是薛家人的一面之词, 还是等宝玉回来问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毕竟宝玉才任职, 又这么年轻, 眼红他的人可多了。”贾母用一只眼睛都能看出来,那薛蟠, 可是个不着调的,这件事本就是薛家有错,只看错到底有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