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昊成闻言，抓着他领子的手愤怒地颤抖着，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去竟没什么知觉：“那你怕不怕被封杀？我绝不是说说而已。”
“还真是关心则乱啊周公子……要不你先问问她我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你说什么？”
林星瀚说：“我压根没碰她一根头发，却被你按在地上打了一顿。”
周昊成一愣——刚才谢纯从车上走下来，好像确实衣冠整齐，妆容完好。只不过他太着急了，忽略了这些细节。
“你做这么多就是为了逼我出来？”他嫌恶地松开了手，林星瀚的脑袋重重落在了地面上。不过他好像也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只是躺在地上，看着周昊成：“你是真的爱上她了，对吧？”
“你……”周昊成看着那双眼睛，仿佛瞬间回到了十三年前的夏夜，两个少年在星空下的海边谈论着爱情、理想、未来。那时的他们都有一双清澈的双眼，提起未来的时候眼睛里装满了星星。
“……我的私事轮不到你管。”周昊成偏过头去。
“你才是个懦弱的混蛋！”林星瀚徐徐坐了起来，拍掉了自己身上和头发上的沙子，冲着周昊成的背影喊：“就像十三年前你不敢站在我面前明确地拒绝我一样，我打赌，你也一辈子不敢告诉她你对她的感觉！周昊成，你躲一辈子吧……你这种人根本不会爱别人，也不配得到别人任何的感情！”
林星瀚能看见他渐渐捏紧的拳头，也能想象得来他的表情。
“我拒绝了，是你装作不懂而已。”他说，“我之所以十多年来不见你，就是不想看到今天。”
“好，很好……那是我一厢情愿自作自受吧。”林星瀚又微笑了起来，“反正我的青春已经过去了，旧事重提没什么意思。如果你心底里对我有过哪怕一点点的亏欠之心，请你对自己诚实点，怜取眼前人吧。”
周昊成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背对着林星瀚对他说：“林星瀚，你记住，只要我周昊成活着一天，你就不会因为破产而过上潦倒的日子，也不会在重病缠身之时无人知晓。不过如果没到那一步，咱们还是相忘于江湖吧。这是最好的结果，也是我的态度。”
“好，我赞成。”林星瀚把两人初中时那张合影拿了出来，他一放手，照片就随风飘去了大海的方向。
周昊成没有回头地往前走去，看到谢纯整斜靠在车子的轮胎上，睡得很香。
***
由于宿醉的缘故，谢纯理所当然地错过了第二天早上八点四十的航班。不过既然周昊成都已经来了，大家就很识趣地没有帮她改签或者再买一张机票。
谢纯觉得自己浑身都是酒气，脏兮兮的，所以洗了整整一个小时的澡。
她问周昊成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会来上海，林星瀚又为什么会开车带她去海边。周昊成都不正经回答，只是说她喝多了包都没带在身边，林星瀚可能是找不见她的房卡。
谢纯觉得这个谎言实在是太拙劣了，连她这个不怎么撒谎的老实人都能一眼看出。不过看周昊成三缄其口的样子，她也就没再追问下去。
“没有落下的东西吧？要不要检查一下？”临上车时，周昊成问。
谢纯清点了一下自己的箱子，说：“没有了，其他的嘉婧她们已经帮我捎回去了。”
“那上车吧。”
“嗯。”
这回没有司机，是周昊成自己开车过来的，所以谢纯就遵循礼数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怎么总是忘记系安全带？”他看了谢纯一眼，便伸手去帮她系。没想到中途碰到了谢纯的手，周昊成突然“蹭”地一下将手缩了回来。
“怎么了？”谢纯一度以为是她身上有静电了，可……自己也没感觉啊。
周昊成的表情突然有点不自在，面色也泛起了一片诡异的潮红，对她说：“你能不能坐到后面去？因为……我想和它坐。对……”
说着，他指了指后座上一直巨大的line friends里面的熊。这本是他送给表妹的礼物，只不过忘记拎下车了。
“好吧……”谢纯突然觉得有点想笑。她“贴心”地把那只熊请到了周昊成身边，自己坐到了后面去。
她觉得周昊成今天有点怪怪的，看自己的目光总是躲闪。一路上也不太说话，只是沉默地开着车，弄得人一时半会儿很不适应。
“那个……周总现在怎么样了？”她试图打破目前尴尬的沉默。
“还，还好……”周昊成瓮声瓮气地答了一句。
“那就好。”
又是沉默……
“话说你有看过储心姐的《西域异闻录》吗？我说的是第一部。我看了几集，感觉除了剧本和服装特别好之外，特效也很棒。特别是驼队出发前女主在唐宫替亡夫领赏的那段戏，特别气派，整个宫殿就像一幅渐渐展开的画一样……”
“嗯……”
“你不舒服吗？为什么今天这么不爱讲话？”谢纯问。她真的觉得很奇怪，今天负责打开话匣子的居然是自己，好像两个人交换了身体似的。
“你就别说话了……我得专心开车，不然很危险……”周昊成抬眼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她，又瞬间移开了目光。
“好吧，那你专心开……”谢纯见他这么说，只好低头玩儿起了自己的手机。但没玩两下，她就收到了林嘉婧发来的信息：
“Joan，今天储心那边又来消息了，事情现在有了点变化。是这样的，演女主女儿的那个演员因为身体原因临时辞演了，人家想问你愿不愿意直接接手这个角色？就不客串了。”
第50章 他的心事
《西域异闻录》第一部的女主（就是储心演的角色）是个“烈士遗孀”。她的亡夫是一位驻守在大唐和西域边界的将军, 因为无意间卷入了一场明争暗斗而遭到暗|杀。都护府对外宣称这位将军是死于异族人之手的。女主知道丈夫蒙受了冤屈，但由于缺乏证据所以只能暂时委曲求全，暗中寻找着蛛丝马迹。
大唐皇帝决定嘉奖将军, 便将他的遗孀召回了长安, 还要赐她一个高贵的封号。但女主拒绝了，她拿了丈夫的“抚恤金”便离开了长安, 还用这些钱组建了一支驼队，召集了一帮江湖上的能人异士开始了他们的西域之行。
名义上, 他们是来往于大唐和西域之间做生意的商旅, 可实际上女主是以做生意为名义, 一路上暗中调查着丈夫的死因。
最终，女主和驼队的朋友们通过努力，查明了真相——原来杀害她丈夫的真凶正是安西都护。丈夫沉冤得雪, 女主也因为破解了安西都护通敌卖国的计划而再度被朝廷大举封赏，成为了大唐在西域唯一一位女性官员。
谢纯刷了许多《异闻录》的剧评，发现大家都对储心在里面表现出的演技赞赏有加。有人说她演出了驼队老板娘的泼辣和风情，有点像《龙门客栈》里的金镶玉；也有人说女主是智慧和隐忍的象征, 看了就很难不被储心老师吸粉。
“嘉婧，续集的剧本你有吗？”谢纯问。
“有，在这里。”林嘉婧递给她四本书一样厚的胶状打印纸, “全部看完太费事儿了，要不我把剧情给你大概讲一下？故事倒是个好故事，不过女儿这个角色的人设……实在有点一言难尽。”
“没事儿，你说吧。”谢纯说。
续集是在第一部的基础上展开的：
女主先前由于把太多的重心放在了经营驼队和追查丈夫死因上, 疏于对女儿的管教，所以导致了女儿十分娇纵蛮横，还凶狠叛逆。女儿总想快点从母亲手中接手驼队，自己当家，但母亲认为她现在还需要历练，所以总是拒绝。长此以往，女儿就对母亲心怀怨恨，越来越不服管教。
终于，女儿等来了一次享受荣华富贵的机会——大唐派去西域和亲的公主将由他们驼队负责护送，而那位公主长得和她十分相似。
于是，她想了一个缜密而又惊险的计划——杀掉公主，取而代之……
“我觉得这个故事延续了第一部的风格，传奇色彩很浓厚，人物也都很立体。嘉婧你觉得呢？”谢纯听完剧情，认真地分析说。
“剧情好是好，可你也要想想你自己呀……演戏嘛，很多观众会当真，讨厌一个角色也会顺带讨厌这个演员。《异闻录》续集里女儿这个人设实在是太不讨喜了！她私生活混乱，总是利用美色换取男人的帮助，而且心肠毒辣，杀人跟杀块西瓜一样，就连自己的母亲也记恨。你演了这样的角色就等着被骂吧！”林嘉婧皱着眉头说，“对了，还有一个问题，这个戏要接的话得拍一个半月，你如果还想演《黑客游戏2》，就得连轴转。上一部刚杀青就要坐飞机往美国赶……”
“其实这都不是我担忧的地方……”谢纯想了想，说：“要不然这样，剧本我先留下，等我从头到尾再通读一遍，然后咱们讨论？毕竟只听了一个故事大纲，对这个角色的了解还是太粗略了。”
“他们催得很急，你这几天的工夫能读完吗？”林嘉婧怀疑地看着她。
谢纯说：“放心吧，文学类的东西我都读得比较快，上学的时候看武侠小说我两天就能看完一本。”
“不是吧，你一个女生还读武侠小说？”嘉婧认识的绝大多数小花青春期中充斥的全是一些港台校园小言、内地总裁文，所以没想到谢纯在谈起武侠时居然会两眼放光。
“当然啦，飞雪连天射白鹭，笑书神侠倚碧鸳，我都看过。”谢纯神秘地笑道，“那时候我最爱干的一是码程序，二就是看武侠小说啦。”
小说，是人的语言；代码，是机器的语言。大千世界就是由各种语言组成的。
“大佬，真是失敬了……”林嘉婧拍着巴掌赞叹道。
林嘉婧走后，谢纯开始研读起了剧本。
《西域异闻录2》里有很多配角是西域少数民族，男女老少的姓名都格外难记，看得人眼花缭乱。不过这自然难不倒一个技术宅：
谢纯下了个扫描软件在手机里，拿手机一页页把剧本扫了下来，上传电脑，转化为word形式。又使用全文替换功能，把那些拗口难记的名字换成了“赵四”“刘能”。得，这下就顺当多了。
结果就是，从下午五点到凌晨两点，她已经成功地把整个故事都读完了。
严格意义上，这是个没有男主角的故事，所有情节都围绕着储心扮演的廖如意和女儿廖素心展开。但推理部分真的很精彩，有几个玄妙之处让人猜测连连，揭晓了大反转的结局之后又引得她直拍大腿。
谢纯甚至觉得以此为主干可以衍生出一部电影或者一个单机网络游戏，一定很受欢迎。
可想起了林嘉婧的话，她心中也产生了一丝顾虑。
女儿廖素心这个角色继承了母亲的泼辣、聪慧和美貌，可也是个缺点重重的人。全剧中她总共利用过五个男人，几乎每次都是靠欺骗对方的感情或者直接用美色进行诱惑、交换。而她疯狂起来则连自己的母亲都想要伤害……这么一个丧心病狂又绿茶的角色，似乎真的很容易给一个演员招来骂声。
更难说的一点是，她真的能胜任这个角色吗？谢纯知道自己是个有点木讷的技术宅，母胎solo二十余年都没谈过恋爱。可廖素心则完全不同。要是真接了这个戏……不会演砸了吧？
谢纯纠结了起来，她想要问一下周昊成的专业意见。
现在已经是凌晨了，她害怕打扰周昊成休息，于是设置了一封定时发送的邮件，把时间调成了明早十点。而剧本实在是太长，她就直接把自己梳理好的人设和故事大纲精简到千字以内，添加到邮件的附件里了。
***
次日早晨，MZ总裁办。
周昊成的精神似乎不大好，反正是没有平时那么神采奕奕了。
林星瀚那句反问不停地在他耳畔回荡，一刻不停。
他是真的爱上她了吗？
可“爱”这个词，对自己来说似乎已经太遥远了。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些年来他逢场作戏的本事日益精进，可论付出真心，则是一次也没有过的。
“Andy，你来我办公室一下。”
杨Andy接到了呼唤，立马跑了上来。
“老大，您找我什么事啊？”他气喘吁吁地问。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老大今天气场怪怪的，看人的眼神儿都不太对劲了。
“过来，坐下。”周昊成指了指他办公桌对面的椅子。
“啊？”杨Andy更加不知所措了，愣是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哎呀，让你坐下就坐下！”
杨Andy吓了一跳，乖乖地坐了下来：“老，老，老大……我一定改！下次再也不会犯了！您就原谅我吧，千万不要让我走……”
周昊成无奈道：“什么跟什么啊？谁说你犯错了？我就是想着……问你点事情……”
“那、那您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周昊成确实有些疑惑亟需解决，可看着面前这个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家伙，他突然有点后悔自己选择了他。
“那个，你……你有没有过……”话到嘴边，却不知怎么说出口了。要放到几天前，周昊成绝对不会相信自己有一天能和杨Andy在办公室里谈论这种问题，但生活就是这么魔幻现实主义。
“什么？”杨Andy凑近了去，洗耳恭听。
“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个男人，他……他究竟……”
看着周昊成一副便秘般的表情，杨Andy顿时有所领悟了。
“我懂！老大，这个问题我还真仔细思考过！尤其是这个问题对于一个男人……”杨Andy皱着眉头认真地说，“其实有时候老天也挺不公平的，你说为什么女人在做这个选择的时候往往能很洒脱，男人却像是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一样，好像想了就是种罪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