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合德笑道:“这还不好办么?对外就说王良人的孩子生下来就没了,只要吕筱知道孩子还活着就行,为了保住这孩子的性命,他便不敢反抗。等暲儿做了皇太弟,我们再把这个吕筱和他的孩子给除了。”她要的就是她的儿子成为皇帝,而她为皇太后,比她姐姐更为尊贵的皇太后。
赵合德看了眼吴锦,拿起案上的钳子继续剥栗子,这吴锦知道的太多了,以后也是要除掉的。
吴锦不知道赵合德在想什么,还忙夸赞帝太后智慧过人。
赵合德道:“我把郑河送回未央宫去,等王叙生完孩子,可就有热闹好看了。”
吴锦又回了其他的一些琐事,才退了出去。
屋里满满都是栗子的香味,赵合德身心舒泰地吸了口气,她已经剥了满满一小碗的栗子,便让宫人端去给刘暲做零食吃。
自从被软禁后,这段时间王叙异常的安静,每顿饭量适中,也不挑食了,给什么吃什么,偶尔做做针线活,偶尔庭中散步,夜里按时安歇……太过正常了,反倒让冯媪心底犯怵。
思前想后,冯媪决定不能坐以待毙。她用重金收买了负责看管她们日常起居的黎旦,让黎旦去把孟准请来。
孟准那日收到黎旦送来的消息,便在午后宫中最为安静的时候悄悄从侧门进了披香殿。
在偏殿茶室里,室内炉火上坐着铜壶。冯媪亲自为孟准煨了茶,让他暖暖身子。
孟准问:“妹妹近日身体如何?”
“还好,胎儿算是保住了。就是太安静了,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我怕她会想不开。”
冯媪一直保守者王叙身份的秘密,就连孟准她也没有告诉过他实话,所以孟准一直以来,都以为王叙是他亲妹妹。
孟准愧疚地道:“劳烦夫人照顾了。”
冯媪把孟准半空的茶盅给满上,道:“莫要客气,我这是应分的。四郎,这张放已经伏法,我们梁家的冤案何时能翻?只要梁家的冤屈能够洗清,我们便可对外公布王叙是我梁家之女,与王莽无关。如此,叙姬才能在这后宫中把分位慢慢升回来,那才有立足之地呀。”
“现在还不是时候。”
冯媪不解:“为何?”
“如今赵钦掌权,他疑心重,害怕别人跟他分权。如果我们梁氏这个时候翻案,他必定以为我别有他图,反而对妹妹没有好处。”
孟准虽然在围莽之计中立了大功,何武被撤职后,他也没能从未央卫尉升为卫尉。卫尉之职反而由李戒从河西带回来的大将陈奎文担任。如此看来,赵合德并不完全信任他。
冯媪问孟准:“如今皇上是怎么想的?”
“我也许久未能见到皇上了。对了,上次妹妹跑来问我,她怀疑皇上是假的,我那日在为围莽之计做最后的筹备,也不敢跟她说实话,怕影响皇上的计划。皇上就是有意跟她透露要杀太子之事的,实则只是个计谋而已,并不是皇上真的要杀太子,冯媪,你劝劝妹妹,让她不要想太多。”
冯媪边听边点头,她倒情愿孟准不知皇帝是假的,毕竟他常伴君侧,知道了反而不好,徒增危险。
孟准又道:“等过了这一阵,我会亲自去跟皇上说清楚王叙乃我亲妹之事。如今就且先让妹妹好好养胎,我看皇上的这个软禁,实有保护之意。冯媪你也无须太过担忧。”
孟准说的诚恳,冯媪知道他也不容易,便也不好再催促他,又问他:“你跟青灵的婚事,定在什么时候?”
“来年四月初五。也是刚定下来的时间。”
“灵姬是个好女孩,你要好好待人家才是。”
孟准应了一声。
火炉中的炭火吱吱响着,冯媪跪坐在一侧目送孟准离开,看着屋外庭中,似乎又下起了小雪。
孟准从披香殿侧门出来,雪渐渐大了,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孟卫尉!”
一声清丽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听闻此声,孟准一愣,在此僻静之处,究竟是谁?
他停住脚步回转身,只见一女子站在雪中,正定定看着他,她身后不远处跟着三两个贴身的家人子。
孟准看清了是赵琳俊,忙俯首行礼。
赵琳俊身穿玄色红边连帽斗篷,袅袅走来,宛若一只青燕。
她问:“孟卫尉这是刚从披香殿出来么?”
之前赵琳俊几次三番向他示好,孟准起初不以为意,以为赵琳俊只是拉拢他,后来才渐渐发现不对味,赵琳俊每次看他的眼神,都似那碧波湖水,含情脉脉。
孟准只得恭敬回道:“下臣只是刚好路过披香殿,不知婕妤有何事吩咐?”
赵琳俊轻轻一笑,她面容姣好,美而不媚,冷风刮红了她的双脸,粉扑扑的惹人怜爱,她道:“没事就不能叫你一声么?”
面对如此诱惑,孟准忙低下头,道:“若婕妤无他事,卑职不再叨扰,就此告辞。”
“你是觉得我叨扰了你吧?”
孟准不好再作答,只得抱拳辞别。
“我想问你……”赵琳俊急着跟上来,结果雪地湿滑,一不小心绊了个石子,整个人往前倒去,孟准倒是眼急手快,一把抱住了她倒下来的细肩。
一股迷人的香气,扑面而来,孟准不禁恍惚了一会儿,赵琳俊也呆愣了,差点就倒在了他的怀里,距离那么近,男人特有的气息几乎把她给灌晕了。
跟在身后的女侍忙跑前来扶住赵琳俊,赵琳俊不由羞红了脸。
孟准回过神来,忙抱拳道:“惊扰了婕妤,卑职之过。在下就此告退。”
赵琳俊呆立在原地,看着孟准踏雪离开,她忍着笑意,对晴风道:“他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晴风羞红了脸,嘟囔着道:“可我看孟卫尉的态度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而且我明明看孟卫尉是从披香殿出来的,谁知道他到里面做什么去了。”边说边四周张望,怕刚才一幕被有心人看去。
赵琳俊气得直跺脚,道:“他都说了只是经过,你会不会说话。晴雪,你说说晴风。”
晴雪跟晴风一样,都是赵琳俊从娘家带来的女侍,晴雪更懂得讨主子欢心,忙安慰赵琳俊:“婕妤莫急,我找人盯紧了,下次再来个偶遇。多见几次,孟卫尉态度肯定会转变的。”
赵琳俊这才满意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给皇帝头上来点绿的,健康环保。
上一章有小可爱留言问,吕筱和王叙究竟是不是相爱的。
可以肯定,吕筱爱王叙,因为他来到这陌生的皇宫,只能宠幸王叙一人,一个成熟女性的魅力吸引力对他这个毫无经验的人来说是致命的,而王叙又把他错当成自己的爱人,对他撒娇任性占有欲强烈,这些都让吕筱无可避免地爱上她。而目前为止,王叙不可能爱吕筱,她心里甚至是恨他的,只是这种状态会在他们以后互相利用互相扶持的日子里,慢慢改变吧。
☆、第084章
合欢殿内, 王琼搬走后, 郑河便搬进了合欢殿,班息和张八子正在郑河房中做客。
三人围着取暖的铜炉闲坐, 铜炉上炖着热汤,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热汤里想必是放了药材,整个宫殿都散发出迷人的药香味。
自古女人聊天,总绕不过自己羡慕的妒忌的时时在意的某个其他女人的话题。
不巧,王叙便是这么个话题女人。
还是张八子先开的题, 她捂着手炉,轻声道:“我听人说,这王叙是拿她肚子里的孩子逼皇上放过其母亲及一家老小的性命,皇上震怒,才把她软禁了。”
班息不甚喜欢这药的香味,微微屏息,皱着眉头,她道:“她也是真能生。不知道等她生了后, 会是如何收场。”
张八子倒是看得透彻:“王叙善蛊惑狐媚,皇上喜欢她,估计也是舍不得杀了这么个美人胚子。”
郑河默默给她们添了热汤,她比谁都痛恨王叙,在她眼里,王叙乃杀她父亲的帮凶。就算吕筱会放过王叙,她也不可能轻易放过。
但是,她不能表现出来, 眼前这两位妒忌王叙得宠的女人,倒是她可以利用的。
郑河笑道:“皇上以前宠她,不过是为了拉拢王莽罢了。王莽倒台后,皇上马上弃之如敝屐。更何况,如今宫中美人环绕,谁还在乎这个女人。”
班息点头:“元美人说的有道理。”
郑河又道:“现今芳公主跟着皇太后住在长乐宫,太后迟早是要找个合适的嫔妃抚养公主的,班姐姐何不主动请缨呢?既得了太后欢心,又有公主在身边,皇上也会往你殿中多走两趟呢。”
这建议直接说到了班息心坎里,她进宫多年而无所出,如今皇帝恐怕早就把她忘了,自王叙进宫后就没再宠幸过她,想要有自己的子嗣,怕是不可能了。
班息犹豫道:“就怕太后不答应呢。太后跟我姑母斗了那么多年,她本就不甚喜欢我,我如何敢去开口。”
郑河道:“你缓一缓,待过了年,开春之后再去求太后。若太后不答应,我再去帮你求求情。”
班息听郑河这么一说,也甚是合心意。
一来二去,郑河倒慢慢成了她们这个小圈子的领头人。
天蒙蒙发亮了。王叙准时醒来,她睁开眼,屋角的油灯发出黯淡的光亮,空气翳闷,她轻轻起身,吸了绵鞋,走的极轻,生怕吵醒外面守夜的宫人。
王叙静静坐在了梳妆镜前,镜中的自己,粉颈高洁,毫无表情的脸上,是如岁月般静逸的美。打开镜旁矮案上的首饰盒,从最底层摸出一个素色锦囊,解开锦囊,从里面挤出一块半鱼形玉符,那是刘昭留给她的最后的信物。
今天是刘昭的生日。
她抚摸着那光滑的玉符,闭上眼,暗自祈祷,祈祷刘昭能够早升极乐世界,没有这人世间的种种烦恼。
经过这段时间的独自思考和回想,王叙总算看清了这盘错乱棋局的局势,她要做的是掌控棋局的棋手,而不再只是一颗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棋子。
在她有生的这二十几年里,她从未有像今天这样,有个明确的目标,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活着。
她要让杀害刘昭的人都付出血的代价。
她要守护好刘秀的皇位,谁都别想染指。
她要好好抚养带大自己的孩子,无论是暖暖阳阳还是肚子里的这个,她不想把自己对吕筱的恨,转嫁给孩子,毕竟在她眼里心里,这个孩子也应该是属于刘昭的,在她怀上这个孩子的那一刻,她身边的那个人,她只知道是刘昭。
她还要报答王临,孝顺王夫人,让她老有所依。
王叙缓缓睁开眼,玉符已经被她捂暖了,窝在手上滑腻腻的,这是她的念想。她把玉符放回锦囊,压在了箱底。
她拿起梳子,给自己梳了个简单的发髻。
外间听见里面的动静,守值的家人子轻轻推开门缝,见王叙已在镜前梳妆,忙请罪去传了里间伺候的宫人进来。
王叙梳妆打扮好,在庭院中待了会儿,才传了早膳。
早膳有粟米粥一小碗,五色豆粳米粥一小碗,汤面一小碗,大骨熬的浓汤一碗,香煎桂鱼一碟,酱羊肉一碟,炖鹿肉一碟,蹄筋一碟,其他炖菜酱菜数碟,摆了满满一案。
王叙淡漠地看着眼前的食物,端起粟米粥小口喝起来。
黎旦在底下小心地伺候着。
王叙抬眼看了黎旦一眼,问他:“这宫里实在是僻静,近日甚是烦闷,你去跟皇上说,把之前我宫中伺候的那几位乐人给我送回来。”
黎旦忙应诺,他又小心翼翼地提醒:“回禀良人,今日乃皇上寿诞,良人如有要送皇上的贺礼,奴婢可代为递上去。”
王叙扫了黎旦一眼,自顾小口吃着炖菜,没有搭理。
黎旦自觉多言,忙告罪退到一边。
王叙这才微微笑道:“皇上如今哪里还稀罕我这边的物件呢。黎旦,你是个忠心的人,你跟了皇上这么多年,如今却在我这冷宫里守着,着实委屈你了。”
黎旦忙道:“能够伺候良人,乃是奴婢的福分,怎会委屈了呢。良人再熬一熬,过了这一阵的风头,也就好了。”
黎旦是个善良的明白人,在他眼里,王良人虽然蛰伏在此,但皇上的孩子都是她生的,哪怕皇上变了心意,她也有翻身的可能在。如今就看皇太后能不能容得下她,也看她能不能熬得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