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合德道:“不管真假,都要想办法离间姐姐和王叙的关系,她们关系若是好了,那我们就不好了。”
因太后们都还在兰林殿,班息郑河王叙等都不敢走,只能在后殿大隔间里伺候着。
班息面色蜡黄,精神颓靡,掖庭的大刑她是知道的,紫萝肯定熬不住会把她招供出来,到时候她该怎么办?巫蛊皇子陷害王美人,哪条罪罚她都没办法承受,还可能会连累父母及家人。
她看了眼郑河,郑河坐在一旁闭目养神,这个时候郑河为何如此淡定呢?郑河之前暗示的,不想让赵琳俊生下孩子的上边那个人会不会是皇上?班息怎么都想不通,只好也跟着闭目养神。
待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王叙已经出去了,室内并无外人,班息这才轻声问郑河:“如今可怎么办才好?”
“只要不是被当场揭发,接下来都好办。只是这次错过了机会,要想再把……”郑河放低声音附耳过来,道:“要想再把王叙拉下马,估计是更费劲了。”
班息稍微松了口气,忍不住问:“顶头这位究竟是……”
“你也别多问,能保你平安便可。等会儿恭送两位太后上车后,你我还是各自回宫去,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如往常。你可记住了。”
“好。我记住了。”
几日之后,王叙听冯媪进来悄声说,紫萝昨夜在大牢里自裁了。王叙站在廊檐下,看着外面雾蒙蒙的天发呆。如此看来,赵琳俊腹中的胎儿也是保不住的。
童墨进来回说,张八子来了,送来了她给皇上绣的腰带。
王叙嘴角微微一笑,她这次要好好利用这个张八子才行。她们诬陷她巫蛊之事不能就这么完了。
……
张八子从秋纺殿出来,便去了凤凰殿。
班息正在寝宫给她母亲绣做寿的鞋面,班息看见张八子来,不免讽刺道:“这好几日不见,你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张八子脸上讪讪的,知道班息的嫌弃之意,但她脸皮也厚实,只当没听懂班息的画外之意,只道:“前几日在王美人宫里遇见皇上,皇上说我绣工好,让我做一对的腰带,我这紧赶慢赶的,才做好给送过去,这不有空就忙过来看看妹妹么。”
“一对腰带?这是皇上一条,王美人一条的意思?”
“不就是么?”张八子不满地低声道:“我是看出来了,把人当婢女使唤呢。我实在遭不住她那副冷冰冰爱理不理的嘴脸,再也不想去招惹了。”
班息会意笑着,并不说话,这迎风倒的张八子,也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张八子看班息不怎么理会,忙又殷勤地道:“你给谁绣的鞋面?你这下针还是有些粗了。我来帮你吧。”
班息也不推辞,乐得看她帮忙。
作者有话要说: 放假啦,提前跟大家说声节日快乐!今天是二章合一,明天也是双更哈。么么哒。
☆、第098章
初冬的这场雨连续下了三天, 依是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这料峭冬寒,比下雪还要冷。伺候赵琳俊的老媪端了热腾腾的粟米粥进来, 赵琳俊只喝了小半碗,便吃不下了。
晴风从外面进来,笑道:“院子里都涨水了,也不知从哪里爬来一只大乌龟,有铜盆那么大。他们都说要抓去炖汤。”
赵琳俊一听, 忙道:“这么大的乌龟那是寿龟了吧?如何能吃的,快让他们把那乌龟放了。”
“我怕是来不及了。”
“那你快去。”
晴风只好应声去了,她撩开帘子出去,原本趴在暖垫的小猫也跟着溜了出去,赵琳俊一着急,忙喊道:“快把小猫抓回来。”
外面是一片热闹声响,赵琳俊让晴雪也出去看看,她担心小猫被雨淋了。
那是孟准送的猫, 赵琳俊怀孕了都没舍得送走,平常都当宝贝似的养着。赵琳俊最后还是没忍住,穿了鞋子往外走,她身旁伺候的家人子,忙过来扶着她,生怕她有个闪失。
穿过小隔间和外寝宫,便是敞厅和长廊,长廊外是院子, 雨水把长廊打湿了。院子里围了十几个宫人,在看小猫斗老龟。
小猫上串下跳,抓挠龟壳,奈何乌龟把头和脚都缩进了壳里,任小猫怎么挠怎么跳,它就是不出头。众人嘻笑着看热闹。
先出来的晴雪忙道:“哎哟,你们还看热闹,快把小猫抓回来,这寒冬大雨给淋湿了,生病了拿你们做药!”
宫人又起哄去抓猫,小猫身段灵活,结果直接跳屋檐上了。
赵琳俊紧张地忙命他们找梯子上去把猫抓下来,那边刚找了梯子过来,几个宦者冒雨上屋顶抓猫。赵琳俊站在敞厅看着,本来是几个人簇拥着的,也不知是谁脚上一滑,连带着赵琳俊等,三四个人摔成一团。
晴风晴雪等吓得脸色都变了,忙把赵琳俊扶将起来,赵琳俊微微蹙眉,轻轻摆着手道:“我没事,不要紧的。你们快把猫抓回来。”那是孟准给她的唯一的信物。
晴雪则在一旁大叫:“这地上怎么会有油,你们谁那么不小心倒洒了油盏。”
没有人敢应,一个老媪早已经吓破胆,忙道:“婕妤快快进屋去吧,你要有什么事,老奴等如何能担待。”
当夜,赵琳俊小产。皇太后震怒,一大早赶过来,把几个伺候的老媪和家人子或打入暴室或充为军奴。
晴风晴雪是赵琳俊拼死护着,才躲过一劫。
这边赵飞燕还在气头上,把赵琳俊又狠狠说了一通,赵琳俊已经哭成了泪人,太后骂她什么,她哪里还在乎。
李长御进来道:“太后,刚才旁边凤凰殿的女官来报说,凤凰殿的院子里被雨水给冲出来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一个包裹,打开来是些巫蛊专用的布料和针线。”
“班息宫里的?”
“是的。”
原来如此,难怪会来这么一出飞来横祸,赵飞燕沉下脸,喝道:“叫班息马上过来,还有凤凰殿里相关人等都绑了来。”
兰林殿前殿大厅内,大门紧闭,坐在阶上的赵飞燕拿起打湿的布料粗略看了一眼,这布料边角上有特殊纹路,似是咒语,显然是京中巫师施过法术的,布料上方绣了个“甲”字,这是被施咒者生辰八字的一部分。
赵飞燕把布料扔回案上的托盘里,神情肃穆,阴沉。
班息跪在阶下,整个人都已经吓蒙了,她连番摇头说不知道这布料和针线是怎么回事。之前巫蛊的人偶是郑河准备的,她确实不知这布料为何会出现在自家内院里。
李长御代太后说道:“刚才王良人宫里的葵君来辨认说,这些巫蛊专用的针线和布料跟上次秋纺殿里挖出来的一模一样,为何这些东西会出现在你寝宫的内院里?”
“臣妾实不知情。这若是我的,我何不把它焚毁了呢?请皇太后和李长御明察。”
赵飞燕道:“我看是因为你想留着下次再用吧。这巫蛊的料子不是说有就能有的,好不容易弄来的料子,岂又舍得毁了?”
“若真是臣妾的,那臣妾可以藏得更隐秘些,何苦埋在院子里,让雨水给冲出来呢。”
“不藏在院子里,你还能藏在何处?这样的料子你难道敢藏寝宫里?这眼看就入冬了,谁能想到还会连续下了那么大的一场雨!”
“臣妾冤枉!”
赵飞燕压根不听她解释,又道:“尚夫人呢?把她叫来问问。”
班息想,尚青灵是王叙的耳目,她如何会放过自己?这一切说不准就是王叙给她下的局。
青灵应召从外间进来,出乎班息预料,并没有落井下石,只道:“回太后,这内寝宫的院子我进的少,实不知情,不敢妄加猜测。”
班息刚松了口气,青灵却转而道:“这宫中众多嫔妃,臣妾以为张八子是跟班容华走得最密切的,太后何不召她来询问呢?”
赵飞燕便让去传张八子来。
这时候高湛在外厅又审了几个人,有个小家人子被吓坏了,抖了些隐情出来。
高湛把那小家人子提溜上来,那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女孩,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回说:“奴婢那日傍晚看见秋纺殿的紫萝……偷……偷偷进了阿舟姐姐的房间,我就留了个心,躲在暗处看着,没多久奴婢就……就看见紫萝拿着个……包袱……遮遮掩掩地开门出来。”
“紫萝是谁?阿舟又是谁?”
李南提醒道:“紫萝就是那个冤枉王美人巫蛊的家人子,王良人身边的。阿舟则是班容华的女侍。”
赵飞燕点头道:“紫萝自杀了是吧?”
“说是自杀了,死得也蹊跷。不知道她从哪里弄来的刀片,割了脖子死的。”
赵飞燕看了眼高湛,又看着班息道:“这紫萝八成是被灭口了吧。”
一旁的高湛因为没能看好紫萝,早前已被斥了失责,罚了俸禄,他低着头不敢吱声。
班息忙辩解:“臣妾哪里有这样的本事,太后,这只是一个小婢女的一面之词。”
“这小家人子为何要污蔑你呢?”
“臣妾也不知啊。”
正说着,张八子进来了,行了礼,低着头偷眼看着场上局势。
赵飞燕道:“张氏,你抬起头来看看案上的这个布料针线,你可见过?”
说着,一个宫人把案上托盘里的布料端给张八子看,张八子拿起其中一小块乳白色的布料,这是绣废了的残布,张八子仔细看着这绣工,道:“如果臣妾没看错的话,这是班容华独创的针线绣法。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班息愕然地看着张八子,愤怒脱口而出:“你冤枉人!”她总算是明白了,这张八子早就投靠了王叙,前一阵又突然掉转头来与自己交好,还帮忙做针线活,如今看来都是圈套。
张八子被班息的怒斥吓了一跳,忙把残布放回托盘,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班息继续道:“你如今跟王叙一伙了是么?竟然合谋冤枉人?”
张八子怯懦地道:“臣妾也是有一句说一句……”
“够了,班息。这是不是你做的绣工,找几个绣娘来比对一下就便知道了。高湛,把班息身边的人都关进永巷大牢里,李南你派人亲自监管,她那个侍女叫什么?”
李南忙道:“阿舟……”
“就可着这个阿舟上刑,不怕她不招。高湛!”
“奴婢在!”
“这次这个阿舟若是再无缘无故死了,你这个大长秋也别再做了!”
“奴婢亲自看着,绝不敢再出错。”
李南又去找来几个绣娘把班息房里的针线活和残布上的一比对,确实是同一针法。
班息哭着叩首道:“太后,臣妾冤枉啊。”
赵飞燕哪里还会相信她,只道:“班息,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你若如实交代,我可念在你班氏一门功勋故旧的份上,让你死得舒服点。不然,这大狱的酷刑你大可以一个个尝一遍。”
“太后,饶过臣妾吧,臣妾是冤枉的。”班息砰砰磕着头,突然有些恍惚,满脸泪痕,脑袋一片空白,她突然发现自己不过是某些人权谋斗争的牺牲品而已,不禁大哭着晕了过去。
此时秋纺殿敞厅里,王叙站在廊下,吹着冷风,雨已经停了,这场大雨后,院子里的树木枝叶几乎尽去,只剩下枯桠和些许残叶,院子里一片萧瑟泥泞。
远处飘浮着一片淡灰色的乌云,阳光透过乌云,射过来一缕淡淡的金光,仿佛把周遭的景色都漂染了层暗哑的金铜色,显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像在梦中一般。
但她知道这不是梦,这半冷不冷的天里,她脑袋是异常的清晰。
冯媪走过来,道:“班息被投进永巷大牢里了。”
“暖暖呢?”
“跟太后去了长乐宫,青灵也跟着去了。太后的意思应该是过几日再把暖暖给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