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三太太笑道:“如此,我们就说好了?明日我必定登门的!”
小薛氏心头一阵激动,差点儿没红了眼圈,笑着握住了蔡三太太的手:“我等着您来!”
今日秦家二房这场喜宴虽然透着几分诡异,但总的来说,还是办得很热闹的,最后也宾主尽欢了。
喜宴尾声,宾客们陆陆续续告辞,卢悦娘扶着蔡三太太出门上马车,等待蔡世子与蔡十七的时候,小声感叹:“十七弟的婚事总算要定下来了,母亲和婶娘们总算可以松一口气。”
蔡三太太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做的这个媒很好。我看秦家四姑娘很撑得住场子,性情也爽利,与我们家应该合得来。十七的媳妇,家世容貌才学什么的,都在其次,最要紧的是能撑得起家门。十七总不能在侯府里住一辈子,早晚是要分立门户的。他媳妇若是掌不了家,那可不成。”
卢悦娘犹豫了一下,才道:“我这四表妹,性情是极好的,就是我舅舅家里……那些糟心事多了些,又有糊涂的长辈在,让她受委屈了。难得母亲和婶娘们都不嫌弃四表妹,我心里也就安稳了。”
蔡三太太笑了笑:“你这话说得含糊了,就是秦家二太太,还有今儿出嫁的这位大姑娘嫁进裴家的事儿吧?这又算得了什么呢?咱们家又不是那等家风讲究清白清正的读书人家,娶个媳妇还要求人家姑娘纯洁善良得象朵白莲花似的。那样的姑娘,兴许能讨一些大家子夫人太太们的喜欢,却未必适合我们蔡家。十七将来是要放出去独当一面的,他的媳妇,光温顺善良纯洁有什么用?叫人算计一回,就跳了坑,那岂不是连累了十七?秦四姑娘这样的就挺好,有点心计,才干也不差。别人要算计她,她也有办法反算计回去。十七娶了她,只要她一心为十七着想,十七就不会吃亏。她要是没这点本事,我还看不上她呢!”
秦锦春本人的好处是一方面,蔡家看中这门亲事,也有别的考量。云阳侯府如今还要为将来新君上位后的新旧更迭而烦恼,但以秦锦春与敏顺郡主的交情,以秦家与东宫太子殿下的情份,蔡家至少能保住一个蔡十七不会受云阳侯府的起落影响,就等于是保住了整个蔡家。这门亲事,真的不亏。这个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一个裴国公府会打如意算盘。
都是在朝廷上起起落落多年的世家大族了,谁又是省油的灯?
第四百八十三章 争执
喜宴一结束,小薛氏就抓紧时间,把蔡三太太捎的话告诉了秦伯复,还道:“蔡三太太明说明日就要来提亲的,我们得好好准备才行,万万不可怠慢了!”
秦伯复怔了一怔,才嘟囔道:“居然真的来提亲了么?好吧……”他心里其实对云阳侯府这门亲事有些犹豫不决。一方面,能跟这种级别的高门大户联姻,是正经做亲家的那一种,而不仅仅是因妹夫卢家与蔡家的关系而与后者做个拐弯的姻亲,是件挺体面的事,他脸上也有光;但另一方面,卢家与蔡家结亲之后,他身为云阳侯世子夫人的亲舅舅,竟然未能成为云阳侯府的座上贵客,连请蔡家人帮着打点一下起复之事,也没人给他一句准话,这让他心里十分憋屈。
再体面风光的姻亲,若不能给他带来好处,又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寻常些的门第,或许还能让他得些实实在在的利益呢。
就比如裴国公府,虽说是国公府第,但谁都知道他家远远比不上云阳侯府有权有执。但裴国公府能让他真正的复出做官,云阳侯府却让他在家闲置了一年有余的时间,这就是差别了。坦白说,倘若不是他如今已经有官职在身了,而云阳侯府又即将正式上门提亲,他还没胆子真的去拒绝一位权贵,兴许他还真的会考虑,是不是拒绝蔡家的亲事呢。
不过现在嘛,锦上添花也不错。他已经有官职在身了,而且不用等多久,就有一个升职的机会。若能跟云阳侯府成为真正的姻亲,即使云阳侯不肯帮他升官,旁人也会看在他这个亲家的面上,高看他几分吧?那么他升职的路,想必也会走得更顺利一些了。
所谓借势嘛,就是如此。有时候不必蔡家人出面,他也一样能沾光的。云阳侯难道还能满世界嚷嚷着不让别人提拔他亲家么?
秦伯复这么想着,便对小薛氏道:“既然蔡家真的要来提亲了,那你就好生招待招待吧。明儿应该是女眷上门吧?你带着四丫头待客就好了。若是有男客,再叫我也不迟。对了,到时候我顺道把逊哥儿叫上。他也十三岁了,是时候多出来见见世面,认认人了,不能总待在家里读书。”
小薛氏见他开口允婚,顿时松了一大口气。她真的挺怕丈夫又昏了头,为了自己的仕途,连小女儿秦锦春的亲事也要拿出去做交易,因为云阳侯府不肯提拔他,就拒绝这门好亲事。还好他没有犯糊涂,小女儿的亲事终于能放心定下了,她高兴得几乎要哭出来。
这时候,薛氏扶着丫头的手,慢慢地走过来了。她听到了儿子媳妇的谈话:“怎么回事?谁要来提亲?给谁提亲?”她漫不经心地坐下了,挥挥手示意丫头退下。
小薛氏忙道:“是春姐儿。早前悦娘与二弟妹帮着牵的线,云阳侯夫人见过春姐儿两面,觉得她不错,想要把她说给云阳侯的侄儿蔡士棋。今日蔡三太太来参加喜宴,跟我说起,道是明日想要过来提亲,问我方便不方便。我自然是答应她了,方才正跟大爷说呢。”
“蔡士棋?”薛氏不记得这个名字了,“我记得云阳侯的侄儿不叫这个名字来着?”
小薛氏道:“是远房侄儿,排行第十七的,从小就养在云阳侯府,说来也算是云阳侯的义子了吧。”
“原来是他呀。”薛氏皱了皱眉,当初她帮秦锦仪筛选京中名门贵胄子弟时,也是留意过云阳侯府诸位子弟的。蔡世子自然是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一位,不过便宜了秦幼珍之女,也就罢了。云阳侯还有一个嫡次子,一个亲侄儿,也都是可以考虑的联姻对象。只可惜这两人年岁都太小了,也秦锦仪不匹配。而当时他们秦家与蔡家并没有什么深厚的交情,也无从打起蔡世子的主意来,所以当时她没能把秦锦仪推到云阳侯夫人面前去。
薛氏知道蔡十七是什么人,但从来没有关注过他。他就象是蔡世子身边的一个跟班,即使与云阳侯一家的关系再亲厚,身份上也远非那三位堂兄弟能比的。她没想到,儿子媳妇居然打算把秦锦春许配给这么一个人。
她对秦伯复道:“这人的身份也太不起眼了。你该不会是只看中云阳侯府的名号,就巴巴儿地把亲事答应下来了吧?这个蔡十七说来不过是云阳侯的远房侄儿,年纪小时可以寄住在侯府,年纪大了,肯定要放出去分立门户的,否则就一辈子都只能做蔡世子的随从。秦幼珍的女儿能嫁给蔡世子,我的亲孙女儿凭什么要嫁给蔡世子的跟班?!不要开玩笑了!这门亲事,我绝对不会同意的!”
秦伯复皱眉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母亲,蔡家要上门来提亲,我们凭什么拒绝?再说,这门亲事能结成,对我们也没有坏处。您就别老是把妹妹当仇人了,妹妹待你一向礼数周全,对我也敬重有加,就只有您象只刺猬似的,整天跟妹妹和外甥女儿过不去。今日若不是看在外甥女儿的面上,蔡家人也不会来贺喜了。您没瞧见,别的客人看到云阳侯府的人出现在席上时,对我有多客气么?!”
薛氏气急:“你如今是翅膀硬了?就总是不把你娘我的话放在心上了,是不是?为了秦幼珍那贱人,你居然驳我的话?!这若真是什么好亲事,也就罢了,不就是蔡家的一个远房侄儿么?你竟然就屁颠屁颠地把闺女送出去了。你也不想想,若这真是大好事,卢悦娘还能便宜了我们家?!难道他们卢家没别的闺女了?!她这是存心要拿我们四丫头来增添她在婆家的份量,好叫她婆家的长辈都夸她呢!至于四丫头嫁过去后过得是好是坏,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小薛氏忍不住道:“太太别这么说,蔡十七的性情人品,大爷与我都是仔细打听过了的。若不是知道春姐儿嫁过去会过得好,我们也不能答应这门亲事呀。”
薛氏啐了她一口:“你知道什么?!这样的大事,你连问都不问我一声,真是长进了啊?你拿过什么主意?你知道什么轻重?!赶紧给我拒了!四丫头的婚事,我自有主张。她年纪还小呢,多等两年也不要紧。等到裴家的女儿进了东宫,生了皇孙,裴家的份量就不一般了。到时候让仪姐儿给她妹妹寻一门更好的亲事,既能帮上仪姐儿的忙,对我们家也更有好处!”
小薛氏的声音都在发抖:“太太就别再说这样的话了!议亲议了这么久,明儿人家都要上门来提亲了,这时候再反悔,对大爷有什么好处?”
薛氏瞪了回去:“议亲议了很久?那我怎么不知道?!四丫头不是一向跟裴家大房议的亲么?”
小薛氏一时语塞,下意识地看向秦伯复。秦伯复皱眉道:“两家都提了亲,只是我还没拿定主意罢了。如今大丫头既然嫁进了裴家,我当然就要答应蔡家的亲事了。”
薛氏生气地道:“那你也该告诉我一声!”她觉得自己被隐瞒了许多事,倒不是觉得大孙女儿选择裴家是吃了亏,云阳侯府门第再显赫,蔡十七也只是远房侄儿,跟裴程这位国公府嫡长孙的身份是没法比的。秦锦仪会抢裴程,却不会冲蔡十七多看一眼。薛氏只是讨厌这种大权旁落的感觉。几年前,二房上下的事,无论大小,哪一件不是她决定的?如今却不但儿子一再违逆她,连一向温顺的儿媳兼娘家侄女,也要造她的反了。
薛氏板着脸说:“反正这门亲事不好!如果说的是云阳侯的次子或是亲侄儿,也就罢了。蔡十七算是哪根葱?我们家可是皇后娘娘的娘家!我们家的女儿可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就能娶回去的!你们要是担心会得罪人,那就寻个借口好了。就说我病了,要四丫头给我祈福,暂时不议亲。有孝道在前头挡着呢,蔡家凭什么翻脸?”
秦伯复不以为然地道:“这种借口谁听了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您今日还好好地在喜宴上喝酒呢,明日就说病倒了,能骗得了谁?母亲就消停些吧。四丫头这门亲事不坏。不管蔡十七是什么身份,云阳侯如今看重他,就行了。怎么说四丫头也是要嫁进云阳侯府去的,谁听了都觉得体面。”
薛氏柳眉一竖,又要发作。一旁的小薛氏已经忍不住了:“太太,求您高抬贵手吧!仪姐儿的亲事是您做的主,拖了好几年,直到她成了老姑娘,才总算嫁出去了,却还是娶的荒亲。您又打算拖延春姐儿的亲事。万一裴家二姑娘进不了宫,又或是未能生下皇孙,您要春姐儿等到什么时候去?现放着蔡家这门好亲事,您怎么就非得看不上呢?真要拿生病的借口去拒绝人家,好好的姻亲就要翻脸了!这又是何必?裴女婿若是能跟云阳侯府的少爷做连襟,难道不是件好事么?这门亲事,裴家定然也能高看几分。若是他们知道您为了几十年前的旧事,把好好的亲事给拒绝了,又会如何看待仪姐儿呢?!一个嫁进云阳侯府的妹妹,不是还能增添仪姐儿脸上的光彩么?!”
薛氏本来听得火冒三丈的,听到后来,倒是开始若有所思了。她觉得儿媳的话有点道理。若是有利于秦锦仪在裴家的地位,那秦锦春的这门婚事就不算没有可取之处。但小薛氏的话还是让她很不爽:“放肆!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以为我是谁?竟敢在我面前发脾气?!”她狠狠地罚了小薛氏,要后者去佛堂罚跪。
小薛氏平静地转身去了佛堂。她并不在乎。反正明日蔡家就要来人提亲了,秦伯复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满面憔悴地出现在未来亲家面前的。他是个要脸的人。
要脸的秦伯复目送妻子的背影远去,再回头看看母亲,面上露出了不满与不耐的神色。
他才是这二房的一家之主,母亲到底几时才能认清这一点,不要再给他添乱了?!
第四百八十四章 怂了
秦家二房嫁女这天晚上,有些劳累的薛氏在临睡前喝了一碗安神汤,第二天醒来时,已经快到午时了。虽然说她睡了一个长觉之后,精神还算不错,但总觉得自己居然能睡得这么沉,实在有些反常。
等到她起身梳洗过,用过早饭,开始漫不经心地问起儿媳兼娘家侄女小薛氏:“大奶奶还在佛堂里罚跪么?问她可知道错了?若是知错了,就让她回去歇息,若是还不知错,那就连早饭也免了吧!”
她身边侍候的几个大丫头欲言又止,互相交换了几个眼色,都没敢开口。
薛氏察觉到有些不对劲:“怎么?”
香露忍不住先开了口:“太太,大奶奶昨儿晚上就回去了。大爷亲自把人接回去的,压根儿就没有让大奶奶在佛堂里罚跪!”
“你说什么?!”薛氏震惊了,她没想到在自己的院子里,儿子也会公然违反她的命令,“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狠狠地瞪向其他几个丫头。
其他人都没有吭声,还是香露开口了:“大爷吩咐香粉给您送了安神汤来,您喝过就睡着了,怎么叫都叫不醒。我们做丫头的,哪里敢违了大爷大奶奶的令?只好眼睁睁看着大爷大奶奶走了。大爷还说,叫我们在太太面前,把嘴巴闭紧些,别说什么不该说的。可是……”香露拿帕子掩面哽咽,“我跟着太太这么多年了,怎能瞒着太太这样的大事……”
香粉不悦地看着香露,心想昨日大爷来接人时,也没见你吭一声,如今倒装起忠婢来了,不过就是想要踩着自己上位罢了。
她心中暗暗冷笑,对着薛氏却是一脸的诚惶诚恐,立刻跪了下来:“太太容禀,太太昨日睡得沉,大爷要接大奶奶走,我们如何敢违逆?总不能把太太从睡梦中叫醒吧?昨儿家中摆酒,太太应酬客人,劳累了一天。我们做下人的,哪里能如此没眼色?更何况,就算大爷把大奶奶接走了,也一样是在这个家里。等太太醒过来,要吩咐什么,难道大爷大奶奶还敢不听么?太太与大爷是亲母子,我们身为奴婢,万万没有要太太面前说大爷不是的道理。”
香粉这么一说,香红、香黛也跟着跪下了,口口声声都在附和香粉的话,为香粉求情,也为自己辩解。
香露顿时暗瞪了她们三人一眼,她们摆出这副姿态来,岂不是在暗示她在薛氏面前说秦伯复的坏话,是在挑拨离间?!香露暗自咬牙,但看着薛氏的表情缓和下来,便知道自己没法做得更多了,再没有动作,怕是就要惹祸上身,只得不情不愿地也跪了下来,装作与其他三个大丫头是同样的立场,省得薛氏这位多心人,真个怀疑上她。
薛氏也确实是怀疑了一瞬,但很快又淡定下来。香粉的话倒也没错,一样是在这个家里,她想要罚儿媳妇,什么时候不能罚?就算儿子秦伯复插手救人,他还真敢一直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么?除非他真是连孝顺的名声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