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含真姐妹几个,在这方面对秦锦仪这位大堂姐,还是挺有信心的。
因此,秦锦春就是拿秦锦仪一些不靠谱的事迹跟秦锦华与秦含真吐个嘈,顺便提醒秦锦华一声,婚后若是遇到秦锦仪上门,不要轻易心软而已。唐家人估计并不知道秦锦仪的底细,秦锦华又一向对堂姐客气惯了,可别叫人算计上门来。唐家有位大理寺卿,主母又是秦王府的郡君,对如今的裴国公府来说,已经是个值得巴结攀附的对象了呢。
秦锦华其实没有听出秦锦春的言下之意,她还天真地以为堂姐秦锦仪在裴国公府过得挺好的呢。虽说这门亲事当初有些算计的意思在,但既然是秦锦仪自己求来的,二房那边又传来消息说她在婆家很受优待,想必她应该还过得不错吧?秦锦仪既然派人来给她道喜,她还是领情的。至于将来嫁到唐家之后的事儿?上头还有婆婆在,哪里轮到她做主?若是姐妹们来瞧她,她自然是欢欢喜喜把人招待好了。但要答应帮什么忙之类的……她可不敢越过婆婆自作主张,至少也得先问过丈夫的意思呀。
秦含真与秦锦春听着秦锦华的话,不由得对望一眼,心中都有些无奈。秦锦华真是被教得太乖巧了些。不过,考虑到唐涵似乎是个挺靠谱的男子,唐大人与永寿郡君也很精明,连唐素那样缺根筋的小姑娘,都在家人的保护下过得挺好的,想必秦锦华将来在夫家的日子也不会太差吧?只要她身边有人护着,不会轻易让她被算计了去,秦锦仪那边作什么妖都不打紧了。后者那点心计,对上真正的聪明人,其实根本不堪一击。
秦含真与秦锦春都没有多说些什么,就由得秦锦华开开心心地跟其他姑娘们聊着天。等她出了嫁,这般轻松闲适的时光,还不知几时才能有了。
六月盛夏,秦锦华身着华丽的嫁衣,满头珠翠,顶着烈日,坐在花轿里,在满天喧嚣的喜乐与所有人的祝福中,被英挺俊秀的新郎官唐涵接去了唐家。在那里,她将会跟唐涵完成婚礼仪式,正式由秦家女转变为唐家妇,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送走了新娘,承恩侯府依然张灯结彩,招待着前来吃喜宴的男女宾客们。秦含真身为三房的一员,全程都与本家的亲友们待在一块儿,并不去见外客。但还是有不少女宾寻过来,客客气气地与她搭话。
都知道她下个月就要嫁进肃宁郡王府了,而肃宁郡王虽然一度有失宠的传闻,但事实证明皇帝与太子殿下对他的恩宠依旧,哪怕是东宫子嗣有望,也没有改变对他的器重,自然是值得众人巴结讨好的对象。在女宾席上,这个对象就变成了未来的肃宁郡王妃秦含真。虽说在这种场合,人又多,不好巴结得太明显了,但只要能给秦含真留下个好印象,让她记住自己的名字,就不算白费了一番心思。
秦含真简直都要烦死了,只是碍着今日好歹是秦锦华的大喜之日,她不愿意扫了堂姐的兴,方才忍着罢了。好不容易来的人少了些,她就瞅着个空,悄声跟祖母牛氏说了一声,寻借口避了出来。
秦锦春瞥见了,也落后一步,借口要更衣遁了。
姐妹俩在园子外头会合,便想要寻个地方清清静静地说一会儿话,也歇一歇心神。秦含真道:“何必特地去寻地方?直接回我们西府算了。叫人开了晚香阁旁的小门,咱们走夹道出去吧,不过就是几步路的事儿。”
秦锦春却道:“今日这样的场合,守晚香阁旁小门的婆子哪里还能按捺得住?只怕早就跑去吃酒了。若要绕到前头清风馆再出去,那也太远了些。不如我们去明月坞坐一坐?二姐姐今天才出嫁,她的屋子还没收拾呢,丫头们除去陪嫁的几个,都留在那儿。我们过去,样样都是齐全的。就算园子里要找我们,离得也近。”
明月坞跟花园就隔着一条宽敞的走道,秦含真想想也有道理,便依她所言,往明月坞去了。
秦锦华用惯的几个大丫头,画冬与绘绿都做了陪嫁,但染秋却因为年纪大些,家人又全都在承恩侯府,就留了下来。早先已经说好了,秦锦华一出嫁,就会放她出去嫁人的。不过这会子她人还守在明月坞里,见秦含真与秦锦春过去,得知是躲清闲来的,微微一笑,便将清茶与点心送上,又在屋角摆了冰盆,就带着小丫头们撤下去了。
秦锦春赞道:“染秋姐姐还是这么心细,可惜马上就要出去了。”
秦含真点点头,没有太放在心上。染秋虽然要放出去嫁人,但婚后会随着平民丈夫过殷实的生活,不用回到承恩侯府里来当差,对一个丫头来说,算是相当不错的前程了。而且听说染秋的夫婿人品挺好的,也有才干,公婆都挺和气,没有糟心的小叔子小姑子和族人,家里有百来亩良田,开着两家铺子,家境富足。能嫁进那样的人家,有什么可惜的呢?
秦含真只感叹:“如今明月坞里没有了主人,五妹妹住在隔壁的桃花轩,也不知会不会寂寞。长房这边,就只剩下她一个未出嫁的女孩儿了。倒是折桂台与燕归来那边,几位兄弟们聚居在一处,要比这边人气更足些。”
秦锦春道:“五妹妹平日也少跟其他姐妹们来往,就只与卢表姐、六妹妹亲近罢了。她院里也不少丫头侍候,有什么可寂寞的?至于她的婚事,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就有着落了。能住在这府里的日子,也没几年了吧?”
秦含真有些吃惊:“五妹妹的婚事?她才几岁?这也太早了吧?”
秦锦春不以为意:“不早了,她也十二了。大姐和二姐姐十二岁的时候,已经开始议亲了。五妹妹在这个年纪开始谈婚论嫁,再寻常不过了。不过大姐与二姐姐的婚事都拖拉得很,五妹妹恐怕要比她们顺利些。这事儿伯祖母早有打算了吧?二婶娘想必已经看出来了,却不知道三婶娘怎么想。我娘还半点没察觉呢,就算知道了,也做不了什么。”
秦含真皱眉:“我怎么听着有些不对劲呢?难道五妹妹的亲事不好吗?”
“也没什么不好的。”秦锦春道,“她要是自己愿意,谁劝都没用。她要是自己不愿意,难道伯祖母还能逼她不成?五妹妹的性子,三姐姐也清楚,连三婶娘都拿她没办法呢。况且这门亲事对她来说,未必就没有好处。”
秦含真还是皱眉,秦锦春却已经换了话题:“不知大哥哥的喜事定在什么时候?若也是在今年之内,那新院子可定了么?总不能让他继续留在折桂台娶亲吧?万没有让嫂子跟小叔子们住一个院子的道理。但要是把其他兄弟们赶到隔壁的燕归来去,恐怕就有些挤了,也不太合适。”
秦含真笑了笑:“这个嘛,我听大堂哥他们说,好象打算把福贵居腾出来,重新翻修一下,拿来给新人住呢。那院子是前后两进的,地方够大,又更方便出入,白放在那里可惜了。客房有清风馆就足够了,卢家又在近处买了宅子,想必都不必再借住在那里。就是不知道你们二房的人怎么想?”
第五百四十八章 为鉴
二房还能怎么想?都分家出去那么久了。虽说秦伯复偶尔回长房的时候,还是会留宿在福贵居里,但这座两进的院子同样住过上京述职的卢普与秦幼珍一家,早就算不得是二房的独属住所了。
如今的承恩侯府完全是属于秦家长房的地盘,就连符老姨娘和张姨娘两位,也不过是以老侯爷的老妾以及侍奉老妾的妇人名义寄居在此罢了。二房分家时没把她们带走,就已经是否认了她们归属二房的名份。更别说她俩又没住在福贵居里。
三房还住过清风馆呢,但如今清风馆被拿出来当客院,三房上下都没吭过一声。长房要给福贵居换个主人,二房哪里还有反对的底气?以秦伯复如今对长房、三房的巴结讨好态度,他估计也不会开口反对,当然心里是怎么想的,就是另一回事了。
秦锦春非常清楚自家父亲的心态,毫无负担地对秦含真道:“这主意挺好的。大堂哥怎么说也是承恩侯府未来的继承人,长年与兄弟们合住一个院子,实在不象话。小时候还能说是多与兄弟们亲近,长大了要娶妻,还要与兄弟、堂兄弟们聚居一处,就太不讲究了。福贵居是个不错的地方,院子大,又有前后两进,内外分明。况且福贵居一侧还有专门的夹道通向马棚以及东南角门,大堂哥将来要出门就更方便了。那地方离松风堂也近,就是离盛意居远一些。将来大嫂子要去给二婶娘请安,还得经过小叔子们住的地方,又有些不便了。不知二婶娘怎么想呢?”
姚氏怎么想?她当然乐意为自己的儿子圈下福贵居这么大的地盘了,虽说离自己远一点儿,但都在一个府里,又能远到哪里去?不过关于秦简搬出折桂台之后,折桂台这个院落正房的归属,以及燕归来跟折桂台紧挨着,秦简的妻子前往盛意居时会路过那个路口,随时有可能撞上小叔子这事儿,姚氏心里就有些不得劲儿了。她不想让庶子或别人的儿子占了她宝贝儿子住过的屋子,更不想让庶子或别人的儿子有冲撞她儿媳的可能,因此,她提了个大计划。
姚氏想要把清风馆清出来,划作家中未娶亲子弟们的居所,住在前院,也方便秦素、秦顺与秦端他们读书。与此同时,秦顺与秦端都是秦叔涛的儿子,清风馆离秦叔涛夫妻所居的听雨轩更近,也方便他们夫妻照看儿子日常生活,所以,姚氏觉得自己的这个主意极好。至于秦素,他住哪儿不行呢?
当然,这三个男孩子,年纪有大有小,但都超过七岁了。秦素最年长,已经快要到可以成亲的时候。他这样是绝对不适合继续住在内宅的,等娶了亲,就分个小宅子给他小两口搬出去,省事又清静,大不了每天仍旧回府里来读书就是。姚氏不介意在承恩侯府附近给他弄个宅子。而秦顺秦端两个,年纪小些,庶子可以比照秦素的待遇办理,至于秦端嘛,让人把燕归来重新修整一下,将来让他带着他的妻子搬回去住,也就是了。要是他嫌燕归来离听雨轩太远了,等秦锦容出嫁后,桃花轩空了出来,他搬进桃花轩,也是一样的。
这么一来,折桂台与燕归来便都暂时空下来了。姚氏也给这两个院子想好了将来的用处。等秦简成了亲,首要之事自然是生儿育女,延续秦家长房嫡系血脉。两个院子就安排给她的孙儿孙女去住。正好她住的盛意居只跟折桂台隔着一条走道,来往方便,可以让她天天去看孙子们。就连秦锦华出嫁后,空出来的明月坞,也可以留给将来的孙女儿去住的。
姚氏打好了算盘,将来她的孙儿孙女们,一定不能象儿子女儿那般委屈,还要跟别人同住了,一人占一间院子,岂不是正好?至于秦叔涛的孙辈……他们小二房占的位置也不小了,自个儿安排去就好。小长房既然是承恩侯府的继承人,当然要拥有一点儿特权的。
姚氏还考虑到了,清风馆换了用处后,客房的问题要如何解决。前院里外书房后头,紧挨着宗祠边上,本来就有一处院子,是专门留给秦氏族人上京借住的。就把这处院子腾出来做客房好了。反正秦氏族人上京的机会也少,即使实在住不下了,不是还有三房的永嘉侯府么?就在边上,离得这样近,三房人口又少,府里要宽敞多了。
姚氏一边忙活儿女的婚事,一边已经盘算好了这么大的计划,仿佛要给承恩侯府来个大变动。若都照她的想法去做,只怕未来两年内,秦家长房要花费不少银钱去翻修房舍。
秦仲海那边对此很不以为然,没觉得自家需要这般折腾,更不打算让庶子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分家出去。
许氏是直接否决了她的提案,只同意把折桂台和燕归来稍加翻修,预备将来秦端等子弟娶亲后使用。秦素秦顺年纪太大,不适合再住在内宅,这是实情,甚至连秦端,也快满十岁了,很快迁到外院去。但他们完全不必如此劳师动众,把折桂台与燕归来通向内宅的小门封死了,另开出入口,也是一样的。
姚氏不想让儿女的旧居被旁人占用,这种想法无论是许氏还是秦仲海都不能接受。在这个家里,除了晚香阁是秦皇后在闺中的旧居,不能轻动以外,其他院子没什么不能换人住的说法。清风馆和桃花轩在秦柏、秦锦仪搬出去后,已经换上了新主人,福贵居也即将成为秦简小夫妻俩的住处,没道理折桂台与明月坞就能例外。府里明明有足够的地方住人,还折腾着修什么房子呢?许氏直接斥责了长媳,若不是考虑到孙儿孙女的婚礼就近在眼前,还需要姚氏出面主持大事,说不定她就直接在人前落姚氏的脸了。
秦仲海倒是没这么不客气,但他只是嘴上不说话罢了,私底下是如何想的,就没有人知道了。
姚氏如今的心思还放在一双儿女的婚事上,所以暂且没有闹腾的意思。不过她显然是不想退让的,恐怕以后还有得折腾呢。
秦含真对秦锦春道:“我真不明白,二伯娘这有什么可折腾的?大堂哥和二姐姐自己都不在乎。难道有了新住处,将来还能回旧居长住不成?在大堂哥有闺女之前,明月坞应该还能空上几年,二姐姐倒没什么可担忧的。可是折桂台?那地方很重要吗?大堂哥有时候还住在我们西府里呢。他自个儿都抱怨过,折桂台那边不够宽敞通风,住着有些挤了。”
秦锦春抿嘴笑道:“二婶娘就是这样的性子,从来不甘落于人后的。如今大堂哥有出息,她正得意呢,为了护着大堂哥的东西,她是谁都不怕的,更何况她跟伯祖母一向没少争吵,在大堂哥的事情上,她相信伯祖母并没有多少说话的底气。”
话不是这么说的。许氏的身份摆在那里。除非秦仲海存心要跟生母翻脸,否则许氏做得再过分,对许家再偏心,秦仲海也依旧会维护她在这个家里的权威。况且……
秦含真想起自家曾经悄悄儿跟秦仲海说过的事儿,觉得姚氏的风光可能只能延续到秦简娶妻为止了。有了儿媳之后,秦家长房内的小长房便有了主持中馈的人选,就不必再让姚氏出面了。姚氏如今行事越发轻狂,儿女亲事都定了之后,她好象就更没有了约束一般。有放印子钱与卖侄女的黑历史在,秦仲海怎会容忍她继续乱来?从前她只是祸害外人与分家出去的二房就罢了,如今连小二房都算计上了。长房秦仲海、秦叔涛兄弟俩一向和睦,秦叔涛也很低调地一直听从兄长的话,秦仲海为了家庭内部的和睦,也不会容许姚氏无端损害弟弟一家利益的。
秦含真心下沉思着,忽然听得染秋笑着来报:“园子里来了人,问两位姑娘在不在呢。姑娘们躲了这许久,怕是躲不下去了,还是早些回去吧。”
秦含真无奈地叹了口气。秦锦春笑道:“罢了罢了,我们回去吧,省得叫丫头们为难。”姐妹俩就这么手拉着手,回到园子里的女宾席上去了。
这一日的喜宴,也是热热闹闹地,宾主尽欢。等晚间秦含真等人回到永嘉侯府,只觉得又热又累,有些吃不消了。牛氏还略有些中暑的症状,连秦含珠也有些蔫蔫地。蔡胜男一边命人煮消暑茶来,一边亲自服侍牛氏吃了仁丹,瞧着这一老一小都好些了,方才放下心来。
小冯氏有些担忧地摸了摸秦含珠的额头,提议道:“明儿咱们在家里还能歇一日,后日二姑娘回门,东府还叫我们过去饮宴呢。若是在枯荣堂里摆的家宴,也就罢了。可是听二嫂子的意思,又是在园子里摆。这大热的天,如何吃得消?要不夫人和孩子们还是别去了?家里要凉快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