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听到敏顺郡主同情的话语时,秦锦春心里还挺囧的,不过她也不会拆穿这门亲事是秦锦仪使劲浑身解数争取来的,只道:“当初家里长辈想着裴国公是老臣了,裴国公府门第不低,姐夫脾气又挺好的,他跟大姐应该相处得来,就答应了婚事,哪里想到会有这样的事儿?我父母知道了,也挺吃惊的呢,祖母在家更是没少为大姐伤心,担忧她将来的日子。”
敏顺郡主撇了撇嘴,又道:“我并不知道唐家的堂舅舅还会管起这样的闲事儿来。外祖母当初曾经明着跟我母妃说过,不会再让唐家女进东宫的,就连唐家姻亲的女儿,也最好不要由唐家出面送进宫里来,至少我母妃不能出这个面。没想到竟然会有唐家人无视外祖母的话。幸好他没来得及在母妃面前提,否则外祖母一定很生气。”
秦锦春小声道:“郡主,你别跟太子妃说这件事儿,我并没有告状的意思。要是太子妃娘娘知道我跟您说了什么,回头她又不肯让我进宫来了。”
敏顺郡主笑道:“得啦,难道我还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么?横竖堂舅舅也没开过口,全当他跟裴家人之间闹了一场笑话就行了。我为什么要替一个想攀附我父亲的女子扬名?”
敏顺郡主这段日子真的很想念秦锦春这个远房表姐妹兼闺蜜。她身边的伴读全都太死板,太守规矩了,机灵些的又总是别有用心。她知道自己在这些伴读的心目中,徒有尊贵身份,却没什么值得敬畏的。她们都是因为皇家威严,才会敬重她。遇到什么要紧的事儿,这些伴读也只会听从自家长辈又或是宫中长辈们的意愿,不会跟她说实话。相比之下,自然是秦锦春更得她欢心。秦锦春既不会无所顾忌地跟她说外头的事儿,但也同样不会对她有所隐瞒,有时候还会背着太后与太子妃等人,跟她悄悄说些她关心的事儿,或是帮她打听消息什么的。这让她感觉到,这个玩伴是真的心向自己。
想到这里,敏顺郡主便告诉秦锦春:“我母妃如今待你已经不象先前那么恼怒了,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一会儿大可以随我去见她,就象从前那样说话行事,只当这段时日你从没有被挡在宫门外,仅是为了说亲才一直待在家里,不曾出门就行。”
秦锦春连忙应下了,又有些好奇:“可是郡主在太子妃娘娘面前为我说了好话?我还以为娘娘会一直恼了我,不肯让我进宫来呢。”
敏顺郡主不以为意地道:“先前是因为楚家表舅母曾在母妃面前为她那个弟妹魏氏说好话,所以母妃误会了朔州来的蔡家女人品不正,又怎会乐见你在我面前说蔡家的好话呢?可是那位新晋的楚良媛,跟楚家表舅母倒是有些不一样,人要老实多了,在母妃与我面前坦言,道是蔡家女并没有不是的地方,魏氏才做错了,楚家上下都清楚,只是因为魏氏有孕在身,楚家表舅与表舅母看在兄弟面上,处处护着她,方才会顺着魏氏的口风,说蔡家女坏话罢了。如今蔡家女得了太后的夸奖,又嫁给了秦家四表舅,将来定会有进宫晋见的时候。楚良媛再说出实情来,我母妃自然不会再误会了蔡家女,连带的,也不会再恼你了。因此我才会说,让你放心,得闲了只管进宫来。”
秦锦春忙道:“既是如此,郡主与娘娘想必也和好了吧?”
敏顺郡主见秦锦春问的第一句话就是自己,反而不太关心太子妃对她本人的观感,心里更愉悦了,微笑道:“算是和好了吧。母妃自然是不会向我赔不是的,但我只当没这回事儿,去给母妃请安,请母妃品尝我亲手熬的滋补汤水,母妃都喝了,还夸奖我手艺好。这就是前事一笔勾销的意思了,我也不想再计较那么多。虽然我挺讨厌楚家表舅母的,但若是在母妃面前说她的不是,母妃又要生气了。我难道还能为了个外人,跟自个儿亲娘过不去么?”
秦锦春点头道:“也对。楚统领夫人终究只是亲戚,太子妃娘娘与郡主的母女之情,才是最要紧的。娘娘又不可能为了楚统领夫人而不疼爱郡主了,郡主大方些不计较,只当是对娘娘的孝心。”
敏顺郡主笑道:“这话说得是。我只当是孝敬母亲了,谁还真把楚家人放在心上不成?”
秦锦春又道:“听起来那位楚良媛,似乎为人还算不错?”
敏顺郡主道:“脾气倒是挺好的,不象陈良媛老实憨憨的,给人感觉更柔弱软和一些。但她肯在母妃与我面前说实话,而不是事事听从楚家表舅母的指令行事,可见也不是个真正的软弱人。母妃如今越来越喜欢她了,时常叫她去说话,又时有赏赐。她也不跟陈良媛争什么闲气,在陈良娣面前亦是老老实实的。见了我父亲,也没有上赶着讨好。我只能说,她虽是楚家出身,但还算是个明白人吧。如今时日还短,也看不出什么来,且看以后如何。”
秦锦春眨了眨眼:“听起来……郡主对楚良媛有所改观了?我先前听说她提前册封的消息时,还以为……”
敏顺郡主笑了笑,脸色却有些难看:“以为她是故意摔到我父亲怀里的,是不是?说实话,先前我听说她在慈宁宫摔倒那事儿时,也认定她是个心思深沉的人,后来见到本人,才觉得她不象会做出那种事儿来。皇曾祖母亲自派人查过了,是几个势利没眼色的宫人以为楚良媛不受父亲待见,绝不可能受封,因此故意在父亲去慈宁宫时给她使绊子,想让她出丑,没想到反而成全了她。”
慈宁宫里还有这么大胆的宫人?秦锦春有些不太相信。就算楚瑜娘最终不能进宫,也依旧有楚家背景,而楚正方夫妻又正深受太子妃器重。太后宠信的宫人不会做这种有违规矩的事儿,没地位的慈宁宫宫人则没有胆量去惹太子妃的人,那到底是谁这么白目,跑去算计楚瑜娘?
敏顺郡主的表情实在不大好看:“说真的,我不太相信皇曾祖母的人会做出那种事儿,亲自去慈宁宫问过了。皇曾祖母却让我别再追究下去……”她顿了一顿,话说半截就沉默下来。
她能怎么说呢?说她母亲太子妃在这件事上可能有些不太清白么?虽然没有证据证明太子妃派人去慈宁宫演了这么一出戏,迫使皇室提前接受了楚瑜娘这个东宫良媛。但楚瑜娘才摔了一跤,太子妃那边就得了信儿,赶过来求旨意了,连宫室都收拾了出来。这象是太子妃得讯后才干出来的事儿么?怎么都象是提前有所准备吧?要知道,那时候亲眼目睹楚瑜娘摔倒在太子怀里的几位诰命,都还未离开慈宁宫呢,太子妃已经当着她们的面,向太后求恩典了。若说这是太子妃无心之举,别说太后不信了,就连敏顺郡主,都不敢相信。
然而,太子妃再三跟女儿说,这事儿真的不是她谋划的,她跟身边的心腹也是这么说,认为这完全是巧合。太后、皇帝与太子本人都接受了这个结果,就当作真的只是巧合。只是敏顺郡主想起自己的母亲为了给父亲纳个妾,好借腹生子,居然算计到了这个地步,心里有些不好受而已。
母亲终究还是想要一个儿子。哪怕不是亲生的儿子,在她心目中,也比自己这个亲生的女儿重要么?
看到敏顺郡主脸色难看,秦锦春机警地没有说下去,只拿些外头听来的八卦趣闻逗她开心,直到她终于露出了笑脸,方才暗暗松了口气。
这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喧哗。敏顺郡主皱眉叫来宫人:“出什么事了?这样吵闹。”
宫人也说不太明白:“好象是陈良媛那边闹出来的动静。”
第五百五十三章 大消息
秦锦春匆匆出了宫,并没有马上坐车回家,反而直奔永嘉侯府。
她刚刚得知了一个大消息。而这个消息告诉家人,也没有什么意义。家里没人能跟她讨论正经事儿,祖母与父亲还在为了大姐嫁进裴国公府,裴家二姑娘却无望入宫一事争吵不休。她回到家里,连耳根清净都做不到。
长房的秦锦华已经出嫁了,剩下的人也没谁能跟她商量事儿的。她只好去寻三房的三堂姐。且不说三堂姐秦含真本身就很有见地,在很多事情上都与她想法一致,三堂姐的祖父时常出入宫闱,与皇家关系密切,三堂姐的未婚夫又是深受皇家看重的肃宁郡王赵陌。怎么看,秦含真都是最适合也最有可能给予她建议的人,因此秦锦春出了宫门后,脑子里第一个想法,就是去找秦含真。
三刻钟后,堂姐妹俩便在秦含真的房间里相见了,然后秦含真也知道了东宫刚刚发生的大事儿:“陈良媛有孕了?真的假的?!”
秦锦春大力点头:“千真万确!我方才就在东宫,正与敏顺郡主说话呢。宫人忽然传来消息,道是陈良娣拉着楚良媛去见陈良媛,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或是做了些什么,陈良媛忽然晕倒了。侍候陈良媛的宫人立刻回报了太子殿下,请了太医过去,太医就把出了喜脉。当时我陪着敏顺郡主就站在边上,亲耳听见太医是这么说的。不过月份还浅,脉相不能算非常清楚,可能过上大半个月,才能真正确定下来。但看太医那神色,这事儿应该不会有差错。之所以说脉相不算清楚,可能是太医想要稳妥些罢了。”
秦含真呆了一呆,才道:“真没想到……虽然我早就听说过,太后娘娘和皇上选中陈良媛,是因为她家族素来有好生养的传统,她又有宜男之样,但万万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灵验——她进东宫才几个月呀?!”
秦锦春也直愣愣地坐倒在罗汉床的另一端,直想叹气:“是呀,可见当初选她做太子殿下的嫔妾,真是再正确不过了!”
秦含真晃了晃脑袋,转向秦锦春:“陈良媛有孕,其他人都是什么反应呢?还有,陈良娣忽然拉着楚良媛去见陈良媛做什么?她们之间有来往吗?”
秦锦春也说不清楚。她有很长的时间没有进过宫了。不过据敏顺郡主事后露出的口风来看,陈良娣其实一直有些看陈良媛不大顺眼。虽说她俩都姓陈,但并非一家子,两家之间往上数,百年之内都不曾联过姻,更说不上什么交情,甚至都不是混一个圈子的!
陈良娣的家族如今看起来地位高些,但根基不算深,严格说起来,是她祖父科举出仕之后,家族才发达起来的,因此行事作派一向被人诟病有暴发户气息。
而陈良媛的家族呢,虽说一向没有什么高官厚禄,却着实是京城的老户,世世代代都有人出仕或是参军,只是品阶都比较低罢了,母亲家族那边还能娶到长公主呢。单论家族底蕴,其实并不是陈良娣家族可比的。
再加上陈良娣一直觉得自己曾经生下过大皇孙,东宫后院的女人里就只有自己有资格有本事生下皇嗣,太子妃自打生下敏顺郡主之后就伤了身体,无法再生育了,是个不能下蛋的老母鸡,根本无法与她相比。偏偏她因为惹太子妃不快而失了宠,陈良媛又忽然插了进来,夺走太子的宠爱,几乎有些专宠的意思了。陈良娣心里酸得不行,若不是事前受过太子殿下的警告,她早就寻陈良媛的晦气去了。她与这个同姓的后辈之间,根本就没有太子妃想象中的那种友好关系!
在这样的情况下,陈良娣忽然跑去找陈良媛,据说还是摆出一副要交好的姿态出来的,为此甚至拉上了新晋的楚良媛,这就让人有些摸不清头脑了。
敏顺郡主还猜疑,是不是陈良娣想要给陈良媛使坏,拉上楚良媛只是为了寻挡箭牌、替死鬼,却没料到陈良媛身怀有孕,晕倒过去,才被破坏了计划?
没办法,陈良娣在宫里的记录不佳,敏顺郡主更是对她极为厌恶,下意识就把她当成了反派,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秦含真心中存疑:“如果说陈良娣是要害陈良媛,又何必带上楚良媛同行?这不是在找替死鬼,而是要找见证人吧?楚良媛背后有太子妃在,本身家族实力又不小,能这么容易给她做挡箭牌吗?要说楚良媛要害人时,拿陈良娣做挡箭牌,我还更相信一些。宫里人人都知道陈良娣名声不好听,但楚良媛却连敏顺郡主都有所改观,认为她是个不错的人。真要找一个为陈良媛受伤害而背锅的人,这两人当中谁更适合,不是明摆着的吗?”
秦锦春迟疑了一下:“这我就不清楚了。郡主只是顺口一说,我们当时也没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不过陈良娣倒是一再为自己辩解,说她根本没做什么,她本来就是诚心想过去与陈良媛结交的。只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嬷嬷从她心腹婢女翠芝身上搜出一个装有麝香的荷包来,说是会对孕妇不利,大家便都怀疑,是她察觉到陈良媛有孕,趁着旁人还不知情,趁机下手暗害了。翠芝当场被押走,太后还越过太子妃,命陈良娣禁足。陈良娣当时都懵了,一再哭说自己冤枉,她事前真的不知道陈良媛有孕。翠芝被拖走时还大嚷那个荷包不是自己的呢。可又有什么用?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秦含真心里更疑惑了。就算陈良娣真的事先知道陈良媛有孕了,想要下手暗害,也不会用这么笨的方法吧?让心腹婢女随身带一个装有麝香的荷包?麝香这种东西,虽然传闻会不利孕妇,但也要长期闻着才会导致不好的后果。就两人见面那一小会儿的时间,能管什么用?而如果不是事前知道陈良媛有孕,翠芝带这么一个荷包在身上,就真的只是一个香荷包罢了。麝香本身就是中药的一种,也能做香料,这并不稀奇。倒是翠芝说那荷包不是自己的,有点奇怪。她自个儿身上的东西,还能是旁人悄悄儿塞过来的不成?那她还能察觉不到?直接说是自己无心之失,还更容易取信于人。
不过,太子殿下子嗣艰难,大皇孙夭折之后,这么多年来,东宫就只有陈良媛有了喜讯,太后和皇上紧张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陈良娣也是作死了太久,在上位者面前留下了太多黑历史,所以稍有一点儿嫌疑,就被认定是坏蛋了。就算她真的冤枉又怎样?以前她干过的坏事还少吗?太后将她禁了足,又撵了她的心腹婢女,估计也是要防范她得知陈良媛有孕后,会暗中使坏吧?
想到这里,秦含真就没有多说什么了,只是她多提了一句:“陈良娣要是真有害人的心,找上楚良媛做挡箭牌的话,为什么不把那个荷包放在楚良媛身上?留在自个儿的心腹手里,还不是一搜一个准吗?这根本不合逻辑!”
“逻辑?那是什么?”秦锦春不解地歪了歪头。
秦含真咳了一声,转了话题:“太后与皇上一定很高兴,太子殿下也是对这个孩子期盼已久了。就是不知道太子妃那儿……如今说清楚陈良娣与陈良媛之间没有勾结,她是不是就能对陈良媛有所改观了?”
说起这事儿,秦锦春还有些郁闷:“没有,太子妃娘娘依然不喜欢陈良媛,倒不是觉得她与陈良娣有勾结,而是怀疑她二人闹了内哄。敏顺郡主开解她,她还不肯听,有些固执了。结果敏顺郡主又生了一场闷气,跟我抱怨了许多话。”
她顿了一顿:“我冷眼瞧着,只觉得太子妃娘娘对陈良媛有孕一事,似乎并不吃惊,面上的表情更象是懊恼。她还特地把楚良媛叫过去,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我出宫的时候,就看见太子妃娘娘身边的岑嬷嬷在吩咐东宫总管,说是陈良媛有孕,养胎要紧,叫尽快安排楚良媛为太子殿下侍寝。”说着,秦锦春的脸有些红了,“似乎太子殿下一直没召见过楚良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