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楼春(下)——Loeva
时间:2018-09-01 09:34:20

  许二奶奶干笑,心想姑奶奶喜欢的,恐怕只有许峥许岫兄妹俩吧?
  许二奶奶是带了儿子许嵘过来的,不一会儿,秦锦容便拉着许嵘去园子里玩耍了。许二奶奶留在听雨轩里,坐得离闵氏近了些:“长房那边……行事有些过分了,好象宁可得罪姑奶奶似的,我婆婆觉得不合情理,就让我想法子打听了一下……”
  闵氏皱眉看她。
  许二奶奶赔笑道:“虽说因分家的事儿,大嫂记恨了姑奶奶,但大伯子还没糊涂呢,又有大老爷在,怎么也不该任由大伯子夫妻俩把姑奶奶气成这样才是,更别说是坏了姑奶奶的名声了。许峥再有出息,如今也只是个举人,难不成大嫂就不怕姑奶奶将来不肯帮衬峥哥儿了?后来我跟左邻右舍来往时,偶然听说了一些消息,这才知道了原委。”
  她压低了声音:“我们家后面,是工部郎中戚家的宅子。他家太太的外甥前些日子来京求学,就住在他家里,听说,好象是个总督府的少爷,至于是哪儿的总督,我就没打听清楚了。但那位少爷年纪挺轻的,也就是二十出头吧,在戚家花园里隔着院墙瞧见了岫姐儿一回,就跟戚家的人打听了。大嫂子知道了这事儿,指不定是想要图谋这桩亲事呢,前些天每日都叫岫姐儿到花园里去摘花,一听到外头传的流言就慌了手脚,宁可伤了姑奶奶,也要保住岫姐儿的名声——阿弥陀佛!大嫂子倒是真敢想呢!总督府的公子,凭什么要娶岫姐儿呀?!”
  闵氏皱眉问:“那家人有透露过想结亲的意思么?”
 
 
第五百八十七章 做媒
  闵氏的想法很简单,倘若真的有人看上了许岫,家世出身又能让许大奶奶满意的,那就赶紧让许家人心想事成吧!许岫成功嫁了人,大家的耳根都能清静了。
  然而,事情哪儿有她想的那么顺利呢?
  许二奶奶哂道:“哪儿能呀?也就是邻居之间的下人们在私下议论罢了,小道消息倒是不少,可并不曾见那位总督公子上长房那边拜访。不过,长房如今还未出孝呢,一般人也不会上门去做客。戚太太倒也没说什么,半咸不淡地,瞧着对长房那边并不热络,至少没有从前我们家风光时那般热络,可瞧着,倒也没有因为流言就不跟他们不来往的意思。我也说不准戚太太是怎么想的了,想来那位总督公子只不过是她姐姐的儿子罢了,婚姻大事也轮不到她来插手。更何况,总督府的公子身份何等显赫?又是这样的青年才俊,什么样的好亲事说不来,需要将就岫姐儿呢?”
  闵氏仍旧皱着眉头:“这位总督公子姓什么?他既然已经有二十出头了,想必已经成亲了吧?”
  许二奶奶笑道:“戚家唤他表少爷,至于姓什么……是林还是宁,我也没听清。有小道消息说,他先前其实已经娶过一房妻子了,只是夫妻缘浅,成亲才一年,妻子就难产死了,后来也没再续娶。亏得大嫂子也乐意,这可是做填房呢!她也不怕委屈了岫姐儿。不过,若是岫姐儿真能嫁进总督府去,做个填房,似乎也没什么可委屈的……”
  闵氏有些受不了许二奶奶的话,低头喝了口茶,便转而问起了许嵘的功课。
  许二奶奶忙道:“他这些日子一直在用心温书,简哥儿送来的笔记,他也认真拜读过了,说是受益蜚浅呢!永嘉侯可是京中有名的名师,教出来的学生,个个都考中了进士。简哥儿的笔记是听永嘉侯讲解四书时记下来的,比外头的先生们教的强一百倍!嵘哥儿说,看过笔记之后,许多原本不明白的地方,都豁然开朗了!就连我们请到家里教嵘哥儿的西席,也都说那笔记极其珍贵,嵘哥儿能得到,真真是莫大的福气!”
  闵氏淡淡笑道:“这是简哥儿让人照抄了他从前的听课笔记得来的。既然能让嵘哥儿受益,也是件好事。我只盼着他明年参加童生试,真能一口气考得秀才功名。他如今也大了,没个功名在身,在外头行走,也挺直不了腰杆。”
  许二奶奶忙道:“亲家说得是!从前我们就是太纵着孩子了,想着有峥哥儿在前头撑着,嵘哥儿不必那么辛苦。可是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堂兄再争气再风光,又哪里比得上自个儿挣来的荣耀?竟是我们耽误了孩子!如今嵘哥儿知道上进了,也愿意用功,都是亲家的功劳呢。”
  闵氏扯了扯嘴角:“不敢居功,这是我们夫人的功劳。”若没有许氏拿秦家女的婚约吊着许嵘,他又哪里愿意下这个功夫去苦读?
  许二奶奶尴尬地干笑了几声。
  许家二房的人就这么维持着三五天上一次承恩侯府的频率,一直在外人面前彰显着他们与秦家的友好关系并不受各种流言影响,又似乎想要以此证明,行事不靠谱的只有许家长房而已。可事实上,许家二房并不是每次来都能见到许氏的真相,却并不为外人所知。承恩侯府上下也在有意放任外界的误会。反正,他们并不希望许氏跟许家二房的人太过亲近了,前者只需要静心调养就好,许家的事,自有她的儿孙来操心。
  许氏并不是很关注许家二房的人来得有多频繁。她如今更希望能跟大侄子大侄媳再见一面,叮嘱他们不要再轻举妄动,把许家的清白好名声给败光了。然而许家长房一直没有人来,她让人送帖子过去,或是打发人去请人,也都没有回音。这让她怀疑,明明是自己被气得吐血,怎么许大爷许大奶奶夫妻二人的气性就如此大,竟对她不管不顾了?许大奶奶不是还说,想要拿回许岫亲手做的那两件衣裳么?
  她有些怀疑,自己是被家里人与外界隔绝了,那些邀请或召唤根本就没被送到许家长房的人手中?她只得让许二太太与许二奶奶设法给长房再送信过去,却同样没有回音。
  许二奶奶还道:“大伯子与大嫂子如今正忙着澄清岫姐儿的事呢。他们好象看中了一户不错的人家,还是什么总督府!如今他们哪里有空来见姑奶奶呢?我看哪,您也别提卢家了,有封疆大吏在前,大嫂子哪里愿意把女儿低嫁到从三品的官员家里去?若您说的是岚姐儿,恐怕她就乐意了。”
  这话就连许氏听着也觉得不象话:“怎么可能?岚姐儿是庶出的,初亮再不成材,也是高官嫡子。”她更关注许二奶奶嘴里的总督府亲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许二奶奶却给不出更多的细节了:“大嫂子如今把我们二房当成仇人一样,哪里肯理会我们?就这些消息,还是我们听邻居家的下人议论,才晓得的呢。”
  许氏对她半信半疑。先前许家二房婆媳俩是有过撒谎前科的,许氏怀疑她们已经与自家的儿孙们勾结在一起,参与了对她的消息封锁。她心下虽然很担心,但她如今病重不适,连屋子都出不了,也常常觉得精神不济。没法子,她只好先按捺下急切的心情,让许二奶奶帮着留意许岫的新姻缘,特别是要打听清楚,那是哪位总督家的公子,又是否真有心要向许岫提亲?
  倘若真能把许岫嫁进总督府,她也不是非得要让卢家掺和进来不可。必要的时候,她的儿子们也能给许家长房撑撑腰,与总督府商讨婚事呢。许岫嫁得好了,她与秦幼珍母子的嫌隙,想必也会不存在了吧?
  许氏怀抱着美好的愿望养病,就连秦幼珍与卢初明、卢初亮母子三人出现得少了,都没怎么放在心上。她还觉得这挺合理呢,因为两日前,秦幼珍就私下向她报告了一个好消息,道是嫁进云阳侯府的侄外孙女卢悦娘,被诊出怀有身孕了,只是月份还浅,尚不足两个月,只怕胎有些不大稳。卢悦娘如今忙着安胎,秦幼珍挂心女儿,等许氏这边情况稳定下来,就直接搬进了云阳侯府,与云阳侯夫人一道照顾卢悦娘了。至于卢初明卢初亮兄弟俩,自然是留守在家中读书。不过前者隔日就要去寻未来岳父求教,卢初亮则落了单。换了是从前,他肯定要往承恩侯府里来寻几个表兄弟玩耍的,但如今,他也很少出现在许氏面前了。
  许氏觉得卢家人出现得少了,是合情合理的,就一心养病,没有多加询问,反倒是屡屡打发人给卢悦娘送去对孕妇有益的补品,既是为了交好云阳侯府,也是想要修补与卢家的关系。
  因此,她并不知道,她的娘家侄孙女儿许岫,在忍着羞意到自家花园里装作摘花的样子晃悠时,遇见了站在隔壁戚家花园里,隔着镂空花窗皱眉看着她的卢初亮。
  许岫当时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脸色都变了,倒退了好几步,方才站稳了脚跟。她的随身丫头也差点儿尖叫起来。
  卢初亮皱眉看了后者一眼:“叫什么?你们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在花园里做什么么?”
  丫头紧紧捂住自己的嘴,没敢出声,惊惶地回头去看许岫。许岫深吸一口气,稍稍镇定下来,挤出一个微笑:“原来是卢表弟。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与戚兄是好友。”卢初亮淡淡地道,“我有话要与许大姐姐说,因此托他帮我这个忙。”
  许岫涨红了脸。卢初亮竟然与戚家人相识,那么那两件衣裳的事……
  她这念头刚在脑海里闪了一闪,卢初亮已经从墙头的另一般,抛了一个小包袱过来:“这是你的东西,自个儿拿去烧了吧。往后不要再让自己的针线流落出去了。”
  丫头迅速捡起了包袱,打开一看,果然是自家姑娘的针线。
  许岫脸一红,立刻命丫头把东西拿下去,又定了定心神,才向卢初亮行礼道谢:“多谢卢表弟了,当初姑祖母开口的时候,我也不知道……”
  “时间不多,闲话不必再提。”卢初亮打断了她的话,“我跟你实话实说吧,戚兄告诉我,目前寄居在他家的这位表兄,确实是总督之子,却是庶出,因此总督夫人才懒得为他在京中另赁房舍,只叫他寄居在戚家。他也确实是要续弦了,原配难产而亡,留下一个女儿年纪尚小。不过他续弦之后,大概就要分家出去了吧。戚家倒是乐见那位表少爷与许家联姻的,也省得他添了个好岳家,但许大姐姐真的乐意接受这门亲事么?”
  许岫的脸顿时白了。庶子的继室?还是现成的后娘,又马上就要分家,那即使是总督府的公子,也不能考虑!
  她颤抖着声音道:“多谢卢表弟提醒了,只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卢初亮淡淡地说:“我告诉你,自然是因为有另一桩好姻缘要介绍给你。不过你放心,不是我这个小弟弟。”
  许岫懵了一下:“什么?”卢初亮这是……给她做媒来了?
 
 
第五百八十八章 好亲
  许大爷与许大奶奶从承恩侯府回来后,除了带来他们把许氏再一次气得吐血病倒的消息外,也带来了另一个消息,那就是许氏确实有意在卢初明定亲之后,把许岫改许给卢初亮的想法,眼下正为此而努力呢。
  许岫对此又羞又气,也因此,哪怕明知道许氏病倒了,她也没有前去探病的意思。反正许峥也一直没动静,她一个女孩儿,又在孝期内,如何好独自出门呢?
  方才看到卢初亮,她心里是又怕又羞,担心卢初亮会对她露出不屑的表情。可她万万想不到,卢初亮此行竟然是……想要给她做媒?!
  卢初亮却懒得与她兜圈子,直接道:“这里是别人家,不大方便,我就长话短说了。以许家长房如今的名声,外伯祖母又病倒了,只怕你们家出孝之后,你也没那么容易说得一门好亲事吧?当然,如果你愿意给戚家表少爷做填房,当现成的后娘去,那就当我没说。”
  许岫涨红了脸,咬着唇,强忍着羞意,尽可能冷静地道:“卢表弟……有话请直言。”她当然不可能愿意嫁给一个庶子做填房了,就算总督府的名号很吸引人,他们许家也是要脸的!
  卢初亮见状便开门见山地道:“新晋吏部侍郎桂大人的次子,眼下正任翰林编修。他是上一科的二甲进士,年轻又有才华,长相也颇为俊秀。许大姐姐若去寻你哥哥问一问,定能打听到这个人,我绝对没有骗你。桂二公子原本娶了一房妻子,同样也是因难产而去世的,到得明年二月,便是整整三周年了。桂二奶奶并未留下任何子嗣,桂二公子也没有任何妾室通房,桂家人为他的子嗣发愁,已经决定了明年要为他续弦。只是桂二公子不乐意,他还一心惦记着亡妻。只要能让他愿意迎娶,并为他延绵子嗣,桂家人对他续弦的家世并没有什么要求,独独只剩下一条身家清白而已。”
  他抬头看向许岫:“许二奶奶的娘家父亲,从前曾经与我父亲同在一地为官。我小时候与未出阁的许二奶奶见过好几回,认得她的模样。你与她眉眼间有五六分相似,穿着素色衣裳,就相似到了六七分。若是照着她的喜好,多穿青绿浅色的衣裳,梳着倭堕髻,戴珍珠首饰,言谈举止温柔婉约一些,脸上时常带着淡淡的微笑,乍一眼瞧上去,就更象了。”
  许岫听明白了,脸色却渐渐发白。卢初亮的意思是……让她借着自己与桂二奶奶外型上的相似,故意去……勾引桂二公子?!虽然桂家人对女方的家世要求已经降到了最低,许家即使声名不佳,也绰绰有余,可是……这样的婚姻,真的是她想要的么?
  卢初亮却没功夫去关注许岫的心情和想法了,径直继续着自己的话:“桂二公子是个孝顺儿子,已经答应了父母,明年妻子亡故满三周年后,会郑重考虑续弦一事。然而他只是答应考虑而已,只怕心里只打算搪塞过去。桂家人也不忍逼他,只能等他自己点头。而我正好与桂家小四交好,从他那里听说过,桂二公子与亡妻自幼相识,青梅竹马,后来因各自父亲调任,分离了几年,再次重逢,是在京城隆福寺的元宵花灯会上。当时桂二奶奶穿的是豆青色素绸面的兔毛斗篷,浅灰色绣银花的裙子,头戴珠花,手里提着一盏月宫嫦娥的宫灯。这些年,每年的元宵节隆福寺灯会,桂二公子都会前往当年二人重逢的地点,缅怀亡妻。倘若许大姐姐有意,想必明年的元宵,就是你的机会了。至于要如何施为,那与我无关。我只是告诉许大姐姐这个消息,如何成事,全看许大姐姐自己的本事。”
  说到这里,卢初亮顿了一顿:“桂家不但有一位吏部侍郎在,桂家大公子还是礼部的郎中,负责的恰好就是科举事务。许大姐姐想必心里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吧?”
  许岫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两抹红晕,她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礼部郎中,有可能会对许峥的科举之路有利。而吏部侍郎,则对许大爷与许峥的仕途都有助益。即使桂家只是侍郎府,对许家而言,却比总督府要重要得多,甚至比承恩侯府都重要!
  许岫目光闪烁不定。她深吸了一口气,望向卢初亮:“若这门亲事如卢表弟说的那么好,卢表弟为什么要告诉我知道?你心里对我们许家……难道就没有半点怨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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