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儿(重生)——青橘一枚
时间:2018-09-02 08:12:34

  吕太后兴奋地对着吕吉山说着什么,吕吉山则一副谦卑恭敬的模样,他被吕太后拽着手,相携走向凤辇时。吕吉山抬头向群臣的队伍中张望,当他对上人群中苏琬儿那温柔又沉静的目光时,他冲苏琬儿远远地抛过来一个媚眼……
  头顶猛地一麻,苏琬儿一个激灵,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
  简短的接风仪式结束后,苏琬儿主动请缨将吕太后赏赐的黄金绸缎押送至吕府。除开这几大车的绫罗绸缎,真金白银,吕吉山被封忠义侯,享亲王食禄。
  苏琬儿立在吕吉山的院子里等着今日风光无限的忠义侯爷回房,他辛苦了,他完美地击败了李氏宗族,虽然能得到吕太后赏赐的无限荣光,可是却得不到士子与史官们的赞誉与颂扬。在自李韧起的后人的史书上,鹰犬、爪牙、残酷、绞杀,这些字眼将伴随吕吉山这三个字的左右,让天下人世代铭记。琬儿突然有些心疼他,就像心疼一个费力捞取水中月亮的小猴一般,她想在当下单独给予吕吉山她自己的恭维。
  院门外传来婢女们此起彼伏的见礼声,吕吉山回来了。
  刚转过照壁,吕吉山倏地地发现苏琬儿端立在他的院子里,满面带笑地望着他。他兴奋极了,三两步奔至苏琬儿的面前,一把捉住了她的手,笑吟吟地说:
  “琬儿怎的想到来看我?”
  “若是没理由,我便不能来吗?”琬儿抬起头,笑眯眯地冲他打趣。
  “怎么不能来啊!吉山巴不得你天天来呢!”吕吉山乐得一个跺脚,扯起苏琬儿便往上房走。
  “琬儿可是想我了,所以专门寻到吕府来见我?”
  “呸!休要自作多情!我是来给你送娘娘给你的赏赐的。”琬儿满面通红,冲他狠狠啐了一口。
  “好好好!不想就不想,干嘛这么凶?”吕吉山满面红光,龙行虎步扯着苏琬儿很快进了屋,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第51章 识心
  苏琬儿来不及欣赏完屋里的陈设, 随着嘭的一声门响, 鼻尖上涌来一股灰尘混杂酒水的男人气息, 吕吉山扯着她的手,伸长了脖子便递过来一个深沉又冗长的吻。
  苏琬儿拍得铠甲咣当作响,好容易将他推开, 立马一个小跳, 让自己离他远远的。
  “别,别, 别!一股子灰尘味, 快, 把身上的家伙什都脱下来, 赶紧的,我伺候你沐浴。”苏琬儿满脸嫌弃, 一只白腻的柔荑直直在鼻尖前挥舞。
  “哎!”吕吉山不以为忤, 依旧满面红光,他抬手解开革带便开始脱铠甲。
  “琬儿莫要嫌弃,吉山为了能尽快见到你,夜间只休息两个时辰,拉着队伍死命地赶, 这身铠甲呀, 可有百来日都没有擦洗过了……”吕吉山一边脱铠甲, 嘴里一边絮叨着。
  随着铠甲哗啦落地,露出已经隐隐发黄的中衣,肩膀上扯破了一个大口子, 露出了内里蜜色的肌肤。
  一股长久未清洗过的,汗臭夹杂馊臭的味道迎面而来,熏得苏琬儿天灵盖一麻,犹如打通了神督二脉。
  “啊,啊,啊!”苏琬儿捏着鼻子一脸痛苦的模样。
  吕吉山见状,满面羞赧,他难得的飞红了脸,呈“娇羞”状。“吉山忙着平叛,这不,一直没时间沐浴嘛……”一边说一边七手八脚地脱着身上那“褴褛不堪”的中衣。
  这玩意也不必洗了吧,可以直接扔了。苏琬儿盯着散落地上的破烂不堪的淡黄色中衣,心里这样想着。
  一抬头,却看见吕吉山赤裸着上半身,露出蜜色的肌肤,精健的胳膊,胸口有肌肉隆起,充盈又有力。腰间精肉窄紧,丰润却不垂脂,有如龟背,绵延向下……
  他正低头大刀阔斧地解着腰间的束腰,看样子是打算把裤子也一并脱了……
  “打住!打住!你要做什么?”苏琬儿瞪着眼睛高声呼喊起来。
  “你不是让我沐浴吗?没得熏着你。”吕吉山抬起头望向苏琬儿,光着膀子,手足无措地立在堂中央,满脸的困惑。
  苏琬儿满头黑线,她用手指指向屋中那面锦绣插屏,向吕吉山示意,“站到后面去,等我给你抬水来。”
  言罢,她飞身冲出房间,召唤仆妇备水,安排婢女拿衣物、巾子……
  一通人仰马翻后,臭气熏天的吕吉山终于在苏琬儿的安排下进了净房。
  “琬儿,你不是说要伺候我沐浴吗?”眼看苏琬儿将一众婢女统统都撵了出去,她自己也风驰电掣地就要出门,吕吉山开口唤住了她,满脸不解。
  “这不已经伺候好了吗?就等你自个儿坐进去了。”苏琬儿停下脚步,回头望着馊臭的吕吉山满脸鄙夷。
  “……”
  “怎的……平日里都有谁帮你沐浴的?”苏琬儿若有所思,正要露出歉意的表情,吕吉山匆匆开口了。
  “没有!没有!这样就妥了,琬儿自去歇着吧!”
  苏琬儿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声音清脆婉转,“吉山你得多用些胰子,还有头发,好好搓搓,待会,琬儿替你烘头发。”
  大屋高檐,长窗深锁,桑柏错落,桂花飘香。深门重院中唯有啾啾鸟鸣,静谧又安好。
  净房内有淅沥水声,苏琬儿端坐隔窗下,细细地替吕吉山擦拭着那条鎏金兽面革带,身侧一只小暖炉散发出幽幽沉香味,那是琬儿预备好的,替吕吉山熏头发的暖炉。
  上辈子到现在,今日是我苏琬儿第一次伺候吕吉山吧……苏琬儿默默地这样想着,心底竟无端有丝丝甜蜜溢出,渗满心房,勾弯了琬儿的嘴,点亮了琬儿的眼……
  ……
  吕吉山摆平了李氏宗亲,让吕太后的地位稳固更上了一层楼。吕太后非常的满意,经吕吉山平叛一役,眼看李家族人皆被杀戮殆尽,偶有幼弱幸存者也流落岭南等偏远地带。
  有道是得陇便会望蜀,李家没了能掣肘吕太后的人,吕太后的心早已不能再满足于仅仅做个太后那么简单的事了,她想要得更多。
  吕太后命唐照文、唐照武兄弟率令万多劳工,重建揽星楼,花了近一年终于落成,新建的楼比过去三层的揽星楼更高,楼层高达五层!改名为“圣母神殿”。神殿既成,又命唐家兄弟铸圣母大像,大像很大,就连小指也可以容纳数十人。圣母为东陵圣母,称吕太后既为东陵圣母转世,专门来拯救李氏王朝的,应为天下的主人。
  吕太后这番举动,稍微有点脑子的人也能看出点名堂了,若说以前的揽星楼还意味着彰表太后辅佐,太子监政状态下“双圣”执政的李氏王朝的荣光。如今这座圣母神殿则是在赤裸裸地宣扬吕太后个人的权威。
  至此光景,终于有李家的老臣受不住了,监察御史唐谨中为惠帝在世时的一位治臣,他文武兼备、敢说敢为。为太学生时,性格刚直,并与众不同地不以举荐为意,多年未得征用。
  惠帝执政中期,吐蕃侵扰,彼时的太子李肇承西征之重任,唐谨中投信与李肇,长篇数千言彰显其雄才大略。他历数前朝治乱与君主用人的关系,也大胆地指出本朝用人和赏罚得失,尤其论述了对吐蕃作战的应有方略。论辩宏阔,大气磅礴,方略也切实可行。李肇对其赞誉有加,便大胆采用唐谨中的谏言出征,果然获利颇丰。西征结束后,李肇将唐谨中推荐至中书省正字之职,入值中书省,以便随时寻唤。因其刚正不阿,高才干练,又德才兼备,受到吕太后关注,不久,迁任监察御史。
  唐老先生端方正直,虽为李肇所发掘,却依仗吕太后平步青云,他对吕之自然也是忠心耿耿。可是,他的“忠心”与吕吉山等人的“忠心”不同,他忠心于遵守天道伦常的明帝贤君。眼看吕太后心中的小九九就要破土而出了,唐谨中第一个站了出来。
  他从太宗皇帝沐风栉雨打下天下说起,李家付出了多少辛劳,洒下了多少热血才换来了这片华夏盛世。又谈到当今天下是姓李的,不姓吕,也不姓其他。娘娘您虽然是李家的媳妇,但是你不仅不姓李,还是个女人。自古以来哪有女人做皇帝的,就像母鸡非要去打鸣,而不去下蛋,这不就乾坤颠倒,天下大乱了吗?
  唐谨中说得可算是相当明白了,可是他不懂迴转,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在朝会上便站出来说得响当当的。这让吕太后面上相当的挂不住,她待唐谨中不薄,这老头却如此给自己难堪,吕太后端坐龙椅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地愣了许久。
  吕太后堪比千年老狐狸,文人的嘴皮子,是这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想恐吓我吕之,他李家老太宗亲自自地底下爬出来了也没用!所以,吕太后当下并没说什么,转身却开始推行“铜匦”政策。
  她在庙堂的四周各放一个类似于信箱的东西——铜匦,分别收集劝农务本、朝政得失、申冤告状和天象军机四个方面的常人表奏,颇有些广开言路、下情上达的意思。
  如此关心民声的太后怎能不受人敬重?所以,对太后娘娘开设铜匦听民意一事,朝中诸人无一人能有异议!
  只可惜,诸臣子们并没有如吕太后那般老辣的眼光,他们没有看见在帝王说了算的体制下,这些说法其实就是挂羊头卖狗肉。真正的民意并不可能被反映上来,反映上来也不会是民意——邪恶反倒可能假正义之名横行于天下。
  在民能作主的情况下,民意当然是天意。可眼下作主的是君,那么天意向来只能是帝王手中的玩物。这些种种广开言路的措施,也只能是帝君手中的脔宠,说扁说圆都只为了博君一笑。
  因为说不说,说什么固然由民,听不听,怎么听却完全由君。君主是言论是非的最高仲裁者,君主一人的好恶,是检验真理的惟一标准。这样一来,大家当然都拣君主爱听的话说,投其所好,以谋私利,以防不虞。所谓“民意畅达,正义伸张”云云,便成了自欺欺人的鬼话。
  吕太后不喜欢告密的小人,可如今她却亟需营造告密之风。她希望借助广开言路之机消灭阻碍她前进的绊脚石,也希望朝廷的大臣们狗咬狗。对于这一类的权术,吕太后是很在行的。于是她故意把举报和告密混淆起来,让奸佞小人有了兴风作浪的可乘之机,举报、告密与诬告早已变得模糊不清,难分彼此了。
  全国人民都开始告密了,因为告密能升官发财,大家都跃跃欲试。为呼应告密政策,自然还有酷吏政策作为搭配,不然反动派被揪出来了,没人行刑也不行啊。越来越多的李氏老臣被清算入狱,被酷吏活活“审”死的,被“查实”谋逆,斩首示众的,比比皆是。大唐天下,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第52章 女皇
  吕太后的心意自然他们吕家人最清楚。在铜马宫, 一个夕阳无限好的傍晚, 吕吉山拉住了接到吕太后急召, 正要回太极宫的苏琬儿。
  “琬儿……”
  “嗯?”
  “唐谨中……他昨夜把先帝赐予他的一本国语,拿来垫了桌脚。琬儿可向太后娘娘举报唐谨中,不敬先帝, 有谋逆之嫌……”
  苏琬儿定定地看着吕吉山, 不说话。她知道吕吉山是在向她示好。唐谨中得罪了吕太后,吕吉山这是想让自己给吕太后送一个出气的机会, 也不知他为了给吕太后出气这件事, 关注唐谨中多久了。
  “吉山……”苏琬儿看着吕吉山, 清了清嗓子, 开了口。
  “吉山好意,琬儿心领了。只咱们管好自己的事即可, 莫要多想这些有的没的。”
  那唐谨中清正廉明, 找不到把柄,便盯着他吃饭,睡觉来挑刺,实在卑鄙极了。不就是拿书垫一下桌脚嘛?老爷子人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看不清楚, 定是桌子不平, 随手拿了一本书就塞桌子下了。如若因为这个被太后娘娘贬斥, 实在太过不堪了,苏琬儿不想邀这种功。
  “你不揭发,我兄长可就揭发了哟, 这事是他发现的,我今儿将他支外头去了,过几日他回来便要去向娘娘揭发。”吕吉山乜斜着眼望向苏琬儿,脸上一副“如此大好机会你就白白浪费了”的表情。
  苏琬儿冲他摇摇头,行了礼,转身朝铜马宫外走去。身边不时有同样回家的编修冲琬儿礼貌地行礼打招呼,还有人会偷偷向琬儿身后殿内,有吕吉山的方向瞥一瞥。吕太尉与侍中大人常常待在铜马宫很晚才一同离开,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分开行动了?
  苏琬儿无奈地笑,当她意识到吕吉山同自己走得似乎过于太近时,她的心情瞬间有些低落。不管怎么遮掩,吕吉山对自己的非同一般,他们都看在了眼里,与吕吉山太过亲密,对自己的未来可是大大不利的!琬儿觉得自己得适当调整一下自己与他的距离才行了。
  苏琬儿压下心头不知来自何处的苦涩,只默默地告诉自己:这一辈子,除了李韧,旁的人,都莫要再将自己给缚住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琬儿托辞吕太后寻自己,尽量让自己不要每日都出现在铜马宫。可是早朝总是要上的,吕吉山虽不能在早朝时候怎样,但他那无处不在的灼热视线总是会让苏琬儿生出自己没有穿衣裳般的窘迫感。
  朝臣中开始流传出一种说法,吕太尉迟迟不娶妻,乃瞧上了吕太后身边的女官,苏琬儿。大多数人都有些惊讶,因为苏琬儿虽然模样好看,可实在刻板又无趣得紧,她比那吕太后更加难以接近,活脱脱一个人形冰山。吕吉山如此风流倜傥,知情识意的花间老手形象,按理说应该不会喜欢她这样的“老夫子”才对。
  吕吉山不以为忤,他反而很高兴,不管人们的态度是什么,大家能将苏琬儿的名字与他连在一起,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
  今日朝会上,吕太后果然很生气,她说,听见有市民反映,咱李家先帝才走不久,就有臣子不再尊敬他了,竟然拿皇帝赏赐的书籍塞桌角!是可忍孰不可忍!不狠狠治一治如此目无尊上的猖狂臣工,她有何面目面对李家的列祖列宗!
  苏琬儿默然,她知道,吕太后一定是接到了吕吉海的密告了。如此好的把柄,吕太后果然是不会放弃的。
  监察御史唐谨中目无尊上,肆意处置先帝赏赐之物,侮辱皇帝,斩!
  苏琬儿心下一凛,不忠君的帽子扣下来,杀无赦,吕太后果然决绝。也不知她如此杀下去,以后朝堂上还有没有足够的人能替她干活。
  唐谨中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当堂就被摘了冠服,让禁卫军给带了下去。满堂臣工皆噤若寒蝉,他们突然发现,立在庙堂四周的铜匦,是那么的可怕又可恨,犹如噬人的恶魔,守在每个人身边,随时就要将你拆吃入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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