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儿(重生)——青橘一枚
时间:2018-09-02 08:12:34

  说着,钱媛之将辛弈自地上扶起,就要引着他往前殿走去。没想到,原本紧闭的佛堂门嘭地一声重又被人自外撞开了,贴身太监邱允,挂着满脑袋的汗冲了进来。
  不等钱媛之竖起眉毛怒喝“小蹄子皮子又痒了!”,邱允早已吊着嗓子低声喊了起来:
  “娘娘,娘娘!大事不好!望仙门外来了一大队羽林卫!”
  ……
  钱媛之异常愤怒,李砚居然派了羽林卫在望仙门等着捉她私养的小白脸。钱媛之不知道李砚是因为什么又想起来搞这一出回马枪,总之,虽然自己并不清白,但李砚如此设计予她,就是对她钱媛之莫大的侮辱!
  钱媛之气急败坏地亲自冲去了望仙门,将王灿一行统统撵了回去。
  她趾高气扬地指着王灿的鼻子要他给李砚带话:我钱媛之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不是李砚关后宫的嫌疑犯。我钱媛之行得端坐得正,有什么话,请李砚面对面的来与自己对质,莫要搞这些虚头八脑的小动作!
  当“行得端坐得正”的皇后钱媛之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东华宫时,邱允战战兢兢地蹭过来低声告诉钱媛之:辛弈连午膳都不肯出来用,一直缩在那佛龛背后呢……
  钱媛之扶额,心中柔情四溢,怜意满满。她揉了揉潮湿的眼角,示意邱允退下,她知晓了,她会去处理好辛弈的事的。
  钱媛之推开那幽暗佛堂的门,扑面而来的幽幽寒气像极了辛弈那孤独又沉郁的气息。
  “弈,本宫回来了。”钱媛之轻柔地呼唤,如今的辛弈就像那脆弱的晨露,轻轻一碰就会碎。
  佛龛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辛弈自佛龛后缓缓地转了出来。
  “娘娘,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弈总有一日会被陛下杀掉吧……”
  “呸呸呸!休要胡说!”钱媛之满心疼惜,她三两步冲至辛弈身边,将他紧紧揽入怀中,狠狠打断他的话。
  “有本宫在,没有谁能杀掉你。”
  “娘娘。”辛弈将脸深深埋进她的发鬓。“辛弈爱慕娘娘,想与娘娘比翼双飞。可娘娘是陛下的,陛下才是那个与娘娘生同衾,死同穴的人。辛弈爱得卑微,只能躲在连光都照不进的暗处,就像这佛堂,是娘娘的禁地……更是辛弈的牢笼,辛弈再也走不出去了啊……”
  他的声音落寞又沉坠,钱媛之心疼不已,对李砚的嫌恶更上一层楼。她抬手轻抚辛弈的肩,使劲安抚。
  “弈莫要说这丧气话,这里是东华宫,你的家,你想呆哪儿便呆哪儿,谁人敢拦你……”
  “娘娘。”辛弈打断她的话。
  “娘娘,弈不是傻子,不说也能猜到弈是一定不得善终的。弈只求娘娘,记住弈的老家在河东,待弈出事那天,你务必把弈送回河东老家,面北而葬。弈在河东遥望娘娘,只求下辈子投生在一个簪缨世家,能够有了与娘娘并肩的资格……”
  “弈!”钱媛之再也忍不住,狠狠打断辛弈的话,将他扶直,深深看进他的眼。
  “弈哥儿别说丧气话,媛之会替你打点好后路的。你放心,过不了多久,你便可以正大光明地出入这东华宫,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寝食难安了。”
  “娘娘?”辛弈愕然,他看进钱媛之的眼睛,细细探索。
  “是的,宝贝儿莫怕,那个废物,占着茅坑不拉屎,早就该腾位置了。”
  钱媛之说得咬牙切齿,她并不是初有此心的,只是今日辛弈的委屈愈发刺激了她而已。那李砚大傻子似的,懦弱又温吞,自己替他打点后宫,还要替他解决朝堂杂事。她一人都办完了,那大傻子就装模作样坐龙椅上当个人形布偶,如此松快的皇帝,还要他李砚来做甚!
 
 
第113章 怨偶
  池昌是一个小村落, 坐落在京城西北郊外。地方不起眼, 却因山清水秀且遍布茶花而深受京中贵胄青睐。
  冬季万物萧条, 漫山遍野的茶花的的确确如同冬日暖阳般难能可贵。再加上此地距京城近,方便出行,当地的农户早早便被迁至他处, 留下遍地的茶花与青山绿水与京中世家们享用。
  一片茂盛的茶花林中, 掩映着一大片气势恢宏的庄园,连绵十数里, 檐牙高啄, 廊腰缦回。这里是李砚的女儿, 安嘉公主李歆儿的跑马场。
  花团锦簇中, 有马蹄声渐近。一匹枣红色的大马踏落遍地嫣红自远及近直奔跑马场而来。
  马上跨坐一名翩翩公子,十七八上下, 发髻高束, 身着正红色翻领胡服窄袖袍,朗眉疏目,英姿勃勃。
  马蹄声急,年轻公子火急火燎地奔至跑马场正门。只见朱漆大门紧闭,四处静悄悄, 连门房里也没寻见看门的。
  他顾不得拴马, 满头大汗便抬手开始可劲砸门, 一番猛折腾,大门终于开了一条缝,一位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了门缝里。
  “谁啊, 谁啊!跟这门有仇哇,知道此处乃谁家府宅么?”络腮胡满嘴酒气,醉眼朦胧便开始朝来人大吼。
  “周叔,周叔!我是吕元均啊!开开门吧,我要寻公主。”
  听得此言,络腮胡大汉似乎找回了一点清明。
  “噢,元均啊,可是公主不在此处。”
  “不在此处?”吕元均明显焦躁起来,他探手扯住络腮胡的胳膊,“可宫中的管事嬷嬷说了,说公主的确来跑马场了呀……”
  络腮胡语迟,酒醒了一大半,他望着满脸焦灼的吕元均半天说不出话来。踯躅良久,终于开口:
  “元均啊……你来这跑马场也有这么些年头了,周叔也算是看着你从一半大孩子长成了小伙。听周叔一句话,别再找公主了,你们不合适。再说了,陛下选了沛国公府的小公子章炎做驸马,过不了多久,诏书就要下了吧,你呀,就别再挣扎了吧……”
  听得此言,吕元均的脸变得愈发苍白,眼前这个替李歆儿看门的络腮胡子似乎变成了他的救命稻草。他死死拽着络腮胡的胳膊不肯松手,口中喃喃:
  “周叔,告诉我,公主在哪里……我要见她……”
  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倒霉模样,络腮胡重重叹了一口气,好容易将吕元均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扯了下来。他望着吕元均,恨铁不成钢:
  “我说元均啊,你是吕家大少爷,可你瞧瞧,你入千牛卫时便做了中郎将,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甚变化。人章家可就完全不同了,大公子章铄是天策上将,一品武官,小公子章炎乃新晋状元,入了翰林院,前途似锦……你指望堂堂皇家公主能屈尊下降给一个扛刀守皇城的护卫?你拿什么与人争啊……”
  吕元均望着络腮胡沉默不语,他知道络腮胡的话虽难听,却是对的。自己身上没有功名,就算自己的二叔官做得大,自己也不能躺着吃闲饭。
  可是,再想这些又有何用……歆儿就要嫁给别人了……
  瑟瑟寒风中,吕元均继续踏着满地落花离开了跑马场,他知道是他自己没能耐,他或许再也赶不上他的歆儿了……
  ……
  如鱼游沸鼎的人不止吕元均一个,嘉仪宫上下早已“戒严”大半个月了。自李砚决定将李歆儿下降沛国公府后,李歆儿便被禁了足。
  李砚回京后,吕府为李砚开办了一场家宴,就在这场家宴上,李歆儿认识了吕元均。
  吕元均爱慕李歆儿那张扬脱俗的美,一整天都紧紧陪在李歆儿身边看得死死的。而吕元均继承了他吕家的好相貌,人也聪明又开朗,两个人迅速堕入爱河不能自拔。
  吕元均陪李歆儿跑马,任劳任怨陪她玩乐。李歆儿喜欢吕元均的博闻强记,吕元均做武官,不禁手脚功夫好,脑子也灵光极了,琴棋书画都颇为精通。
  李歆儿从小随父母流放,贵胄子弟那派附庸风雅的东西她不擅长,出门在外少不得被人笑话。虽然仗着自己高贵的身份,旁人不好明说,但贵女公子们望着她时流露出来的惊愕的眼神,无时不在提醒着李歆儿她那不堪的人生过往。
  吕元均则是典型的贵胄子弟,门阀世族喜好的那一套,他信手拈来。更重要的是,吕元均喜欢她啊!他不嫌弃李歆儿粗鄙无知,在他眼里这些都属于娇憨的范畴。他也不嫌弃李歆儿飞扬跋扈,在他心里这些都是李歆儿真性情的明证。
  如此,二人相识相交已逾两年,吕元均任千牛卫中郎将,负责京城卫戍。为方便二人见面,吕元均经常利用“职务之便”将自己调去禁宫公干,尤其是需要“加班”的公务,这样就可以正大光明地留在禁中了。除了过明路成亲,二人均在心中将对方当作了彼此终身的依靠。
  可天有不测风云,刚刚及笄不久的李歆儿便在李砚的安排下要下降沛国公府了!
  因为李砚喜欢章家的儿郎,读书的会读书,做官的会做官,就连出兵打仗,那章铄也能过人一等!
  更重要的是,沛国公是李家的老臣,李砚再憨厚,再全心全意依靠钱家人,也知道李氏老臣于自己的重要意义。于是,沛国公的小儿子章炎在状元及第后,李砚大手一挥,将自己的女儿赐予了自己最喜爱的老部下做儿媳妇。
  赐婚倒是很简单,李砚一拍脑子就成,可是李歆儿不干了,她喜欢吕元均,她要嫁进吕府。旁的人家,她都不要去!
  李砚大怒,他将女儿的忤逆迁怒到了整个吕家头上,这吕家还真是阴魂不散啊!都怪当初自己心软,大德宫变时放了吕家一马,早知如此,不如当时就连弩一摆,将他吕氏一族统统灭光!
  李歆儿被自己的父亲禁足,并关到了高高的嘉仪楼顶,不许下楼,每日由专人负责送饭食。李歆儿枯坐楼顶,整日以泪洗面,天天缠着来看望自己的钱媛之,要自己的母亲给李砚施压。
  钱媛之心疼女儿,寻到李砚要他缓两年再将女儿嫁出去。女儿才刚及笄,咱是皇家,你如此着急忙慌地把女儿送出去,是有多怕自己的女儿碍着自己了吗?
  李砚破天荒地强硬拒绝了钱媛之,李歆儿看上了吕家的人,皇后钱媛之对吕家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排斥。李韧敏锐地捕捉到了钱媛之那晦涩的隐秘心思——
  他决不允许自己的女儿嫁入吕家,没能杀尽吕家人是他的失策,如今更不能再与吕家有丝毫的牵扯了!
  为着女儿的婚事,钱媛之已经大半月没能睡好了。这一日,钱媛之肿胀着眼再度来到嘉仪楼看望自己的女儿,陡然发现女儿手腕上一道道血红的勒印。
  钱媛之大惊,扯起女儿纤细的手腕,唤来宫人们一顿狂骂,公主受了如此严重的伤,为何没有人来告诉自己!
  管事公公被吓得三魂出窍六魂离舍,趴倒在地,叩头如捣蒜:
  娘娘息怒,不是奴才们没照看好,而是安嘉公主自己悄么么地裁了布条绑了绳索,摸到了阁窗边,要学那飞侠从楼顶翻窗溜出宫。要不是送饭的张嬷嬷发现得及时,公主怕就从嘉仪楼顶失足摔下楼摔死了……
  听得此言,钱媛之背后汗湿了一大片,心中愈发的怨恨李砚。这个傻大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样周全事做不了,还差一点逼死自己的女儿!不就是想抛开钱家,拉拢他们老李家的老派臣工吗?居然拿自己女儿的终身去换,是可忍孰不可忍!
  怒意滔天的钱媛之杀气腾腾地冲进了两仪殿,将正在早朝的李砚从龙椅上扯了下来。她把李砚扯进了暖阁,揪着李砚的耳朵问,究竟要不要给他自己的女儿一条生路?
  李砚被钱媛之害得威仪尽失,正气愤难耐,听得钱媛之做出如此泼妇行径的原因,居然还是那桩自己早已定下的亲事!
  李砚再也忍不住了,他将死死揪住自己耳朵的钱媛之一把推开,恶狠狠地冲钱媛之吼了回去:
  “我是皇帝还是你是皇帝?那吕家就是一乱臣贼子,你以为我不知晓你对吕家的龌龊心思?那吕吉山不知道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失心疯似的非要把歆儿塞进他们吕家。我看此事就是那狡诈的吕家人使的计,迷住你的魂魄,再将我李砚牢牢掌控在他们吕家人的手中!
  我告诉你,你最好早日打消这个念头,你父亲这回都不会支持你。今日早朝时已经定了,沛国公府的大公子章铄,将领兵二十万赴安西都护府抗击突厥人。随军北上的,就有他吕家那臭小子吕元均。”
  望着自己那不可一世的皇后露出了惊愕的表情,李砚得意洋洋地昂起了头:
  “瞪着朕做甚?此次北伐,可是吕元均主动请缨的。他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立下了军令状,打不退突厥人,他吕元均便将自己耗死在那安西府,再也不回来了!”
 
 
第114章 弑夫
  李砚最终将章铄派出去抗击突厥人, 并不是因为苏琬儿, 而是因为钱彧。
  钱彧要将自己的一位得意门生推出去做统帅。打突厥, 可是留名青史的好时候,再怎么也得让自己的人出去试试。可是打突厥实在危险系数太高,吕吉山斗争经验丰富, 就让吕吉山在一线, 自己的门生在二线吧!这样万一吕吉山撑不住了,自己的人可以瞅准时机自后方驰援, 一举定乾坤!
  可是有苏琬儿的建议在前, 李砚也深觉国家大事岂容儿戏, 再怎么也得让真正的战将上战场才对。更何况章家是他李家的老臣, 在朝中威望也高,怎么看怎么合适。
  只是钱彧太坚持, 于是李砚便将二人的建议给中和了一下, 算是两不得罪:就让章铄带领钱彧推荐的门生们上战场,他们作为对抗敌军的第二道防御线,缩在安西都护府东南角,伺机而动,以备不时之需。赤水关守城的指挥官咱不动, 有吕吉山就行!
  钱彧的目的简单又明了:他要借突厥人之手杀了吕吉山, 最不济也要耗干吕吉山。
  可是李砚看不透这些, 他只为自己能圆滑地中和了苏琬儿与钱彧二人的建议而自豪。自己既用了琬儿推荐的人,也用了钱彧推荐的人,他们应该都会满意了吧!
  钱媛之似乎能猜测到吕元均非要随军出征的原因, 她也能猜测到吕元均怕是同他二叔吕吉山一样,不容易再回来了,吕家已经岌岌可危了。
  就因为自己和女儿没有对吕家同他一样保持了刻骨的仇恨,于是这个傻大个便非要与自己和女儿作对,甚至不惜以女儿的终身做陪葬吗!
  回想起数日前在东华宫佛堂,李砚对自己的算计,钱媛之心头翻涌的恨意如滚滚潮水快要将她淹没。她仰头望向一脸得意的李砚,自鼻腔内挤出一声轻蔑的冷哼:“李老二,我钱媛之最大的错误就是听信了你的誓言。”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