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前觉得女孩大概十四.五岁的样子,没想到实际年龄还更小,只有十三岁。
她忍不住感叹,现在的孩子真是早熟。十三岁就谈恋爱,还偷食禁果。想当初她十三岁啥都不懂,整天就知道跟着乔圣晞和周末到处疯。
女孩穿一身宽大的校服,肚子被遮得很严实,愣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她放下单子,对那女孩说:“进来,我替你看看。”
拉上门帘,女孩怯生生地望着她。
霍初雪抬手指了指,“把裤子脱了,躺上去。”
女孩紧张地揪住校服的拉链扣,局促不安,半晌没动。
霍初雪以为她是害怕,放低声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轻柔,“别怕,我不做什么,就是替你看看。”
女孩死死咬住下唇,因为用力,都快咬出血了。这才慢腾腾地开始脱裤子,爬上处置床。
霍初雪看了一眼整个人都震惊了。
女孩下.身红肿,大腿内侧红紫痕迹遍布,两条腿惨不忍睹,全部都是伤疤。新伤加旧伤已经不知道累加了多少了。
这些伤有烟头烫伤留下的,有皮带抽打的,有玻璃刺的,不尽相同。
她快速撩起女孩的上衣和袖子,肚子、胸口、腰、手臂,只要衣服能遮住的地方也密密麻麻全是伤,不忍直视。
霍初雪睁大眼睛,惊诧地问:“这些都是你妈妈弄的?”
女孩的一双眼睛蒙着雾气,狂摇头,“是我叔。”
“你叔?”
“就是我继父。”
——
霍初雪让林瑶把女孩母亲叫进来。
刚才还指天骂地的妇女,在看到女儿满身的伤时,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眼泪汹涌而下。
妇女哑着嗓子,“谁弄的?”
她捏住女儿肩膀,嘶吼:“我问你话呢,哑啦?谁弄的?是不是弄大你肚子那小贱人?”
“我叔。”小姑娘一边套衣服,一边疯狂掉眼泪,“妈,是我叔。”
“你这死丫头还撒谎,你叔对你那么好,好吃好喝尽供着你,还供你读书,怎么可能是你叔?你快说,到底是谁?是不是搞大你肚子那鬼头,老娘要杀了他?!”
女孩抱紧身子,瑟瑟发抖,表情无比绝望,“妈,就是我叔,他一喝醉酒就打我,脱我衣服……就是他……他就是个禽兽……”
霍初雪极力控制住情绪,“xia ti 撕裂、红肿,你女儿应该长期遭受xing.暴力。”
***
遇到这样一个病人,霍初雪一整天心情都不好。只要一想起女孩那惨不忍睹的身体,她胃里就直犯恶心。
家庭xing.侵,校园xing.侵,来自身边亲人和师长的伤害,这样的事情在国内屡见不鲜。
她从医这些年,类似的事情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可每次受害者实打实的出现在她眼前,她们身体和心理遭受的创伤,她们无助绝望的眼神,每每都让她情绪受阻。百蚁诛心,蚀骨心痛。
她身为一个医生,其实能做的实在是太少了。
一直到傍晚下班,坏情绪都难以消散。
每次心情不好,她就疯狂想回家,想吃父亲烧的菜,想挽着母亲的手吐槽,想一个人把那些古桥都走一遍。
她给贺清时打电话。
电话只响了一两声,那边就接通了。男人的声音一贯清润低沉,“喂,霍医生?”
她劈头盖脸就问:“贺先生,你想去糖水人家吃饭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上夹子,晚八点更。以后就都是老时间晚八点更。
如果双更会提前通知,要是没有就是老时间更新。
感谢投雷的小可爱,么么哒!
第20章 第19棵树
车子开出职工公寓, 一轮红霞高悬于天际。漫天都是瑰丽的绯红色。
霍初雪扶住方向盘, 嘴角上扬,不禁哼起轻快的歌儿。一扫之前的阴郁,整个人豁然开朗,情绪一下子就变好了。
刚才自己没头没脑地邀请贺清时去糖水人家吃饭, 也没指望他能答应。头脑发热,有些话全凭本能,没过脑子就直接冒出来了。压根儿就没设想过后果。
有些事情一旦深思熟虑, 人就容易胆怯退缩, 反而不会有那股子孤勇了。
就在刚刚她邀请贺清时去糖水人家吃饭。
那边静默了数秒,弱弱地说:“不好意思啊霍医生,我已经在烧饭了,改天再找时间吧。”
霍初雪:“……”
“你会做饭?”她深感意外,竖起耳朵听了听, 果然听到那边有渍渍渍的声响。
“厨艺不精, 偶尔下厨。”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脱口而出:“那我可以去你家蹭饭么?”
贺清时:“……”
她都这样开口了,人家自然不好拒绝。与其说是请求,倒不如说是要求,容不得贺清时拒绝。
贺清时被她的直白给弄晕了, 怔了怔,好半晌才说:“欢迎霍医生。”
只要想起刚才的对话,霍初雪就忍不住想笑。
她的脸皮真的是很厚啊!
——
这是霍初雪第二次来贺清时家,轻车熟路。
晚霞映照着白色墙面, 上面的爬山虎和凌霄花苍翠欲滴,颜色鲜亮。几株长枝条静悄悄探进左侧小窗,不知不觉抖落进大片日光。
她注目一瞬,收回目光,勾了勾唇,心情大好。
她站在门口摁门铃。
一瞬过后,贺清时来开门。
门一开,贺清时侧开身体,“请进霍医生。”
这一次霍初雪终于看到了贺清时的不同装束。不再西装革履,衬衫配领带,他穿了套休闲的素色家居服。
都说西装是男人矜贵和身份的象征,可她却觉得西装太过正式,难免刻板生硬。而且灰黑藏青,清一色的冷色调,冷感十足,实在不易亲近。
反而是这休闲的装束才更养眼,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年轻了不少。
贺清时从玄关的鞋柜给霍初雪找出一双新的女士拖鞋,“这是之前兰姨买的,霍医生将就穿一下。”
霍初雪脱了单鞋,脚伸进去,尺码刚刚好。
她笑起来,“大小刚好,不将就。”
贺清时:“看来你的脚和兰姨一般大。”
他领着霍初雪来到客厅,问:“喝点什么?”
霍初雪:“家里有什么?”
“茶和饮料,白开水也有。”
霍初雪很自来熟,在茶几上取了干净的玻璃杯,径直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我喝水就行。”
贺清时:“冰箱里有水果,我给你拿些。”
他拿来果盘,枇杷、葡萄、龙眼拿了一堆。
霍初雪拣了两颗枇杷,“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了。”
他说:“那你先坐会儿,可以看看电视。”
霍初雪大致参观了下贺清时家,很大,很空荡,了无生气,少了很多烟火气。
他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会不会感到孤单呢?
霍初雪要来,贺清时特意多加了两个菜。本来他自己随便糊弄一下,一顿也就过去了。
他其实很少下厨房,基本上都在学校解决,在家都点外卖。外面的东西吃多了也腻,偶尔会自己下厨。
霍初雪坐在客厅里远远听到贺清时的声音,“霍医生吃鱼吗?”
“吃。”她隔空应一声。
她看了会儿综艺觉得无聊,本身也心绪不宁,看不进去。
厨房时不时传来翻炒声,伴随着一阵一阵的菜香。
她关了电视,跑到厨房看贺清时烧饭。
她倚靠在门框边沿,静静的看着,并不出声打扰他。
日光静悄悄探进窗户,打在贺清时身上,低柔而优雅。
抽油烟机轰隆隆响个不停,杂音很大。
说实话男人做饭的样子并不怎么赏心悦目,反而显得有些生涩。油在锅里沸腾,他把青菜倒进去,整个人离得远远的,一脸的担忧害怕。一看就知道平时没怎么下过厨。
也难为他有这个兴致亲自下厨,依到她就直接点外卖了,那样多省事。
片刻以后,那道油淋青菜勉强出锅,火候没掌控好,过火了,菜叶有些焦了,成色并不怎么好看。
察觉到霍初雪的目光,贺清时很不好意思,“平时很少下厨。”
霍初雪表示理解,毕竟现在的年轻人厨艺好的并不多。
她走到他身侧,“鱼我来烧吧,给你露一手。”
贺清时惊诧,“霍医生会做菜?”
她笑起来,“你是不是忘了,我家可是开酒楼的。大厨的女儿没两手怎么可以!”
贺清时:“……”
她自然接过他手里的锅铲,说:“我爸一直都希望我能承袭他衣钵,以后好继承家业。只可惜我对厨艺不感冒,直接跑去学医了。我爸对我也很无奈。如今就眼巴巴的指望以后女婿继承衣钵了。”
贺清时:“……”
不过依到眼下的情形看来,她爹这仅有的美好的愿望也是要落空了。
烧条鱼还是难不倒霍初雪的,煎鱼、下料、翻炒,一气呵成。没一会儿一份色香味俱全的红烧鲫鱼就出锅了。
霍初雪的手艺完胜贺清时。贺清时不禁感叹,大厨的女儿就是大厨的女儿,随便炒炒就能甩他好几条街。
两人吃饭,气氛难得这么好。霍初雪征询:“喝点酒怎么样?”
贺清时埋头吃菜,听到她的声音,轻轻抬头,“家里没酒。”
霍初雪:“……”
她莞尔一笑,“现在不喝酒的男人很少了。”
他郑重其事地说:“喝酒容易误事,我酒量也不好,很少喝。”
除非特别高兴的时候,就像之前小晴天满月他就喝了酒。
现如今不喝酒的男人真的很稀罕了。得亏他是老师,没什么应酬,不然还真在这个社会难以立足。现如今生意场上哪个男人不喝酒,一张张订单都是靠喝酒签下的。
他不喝酒,霍初雪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交际圈很小,没什么朋友。这个男人果然活得很独。
最后只能用雪碧代替。
虽然没有酒,但那顿饭还是吃得很尽兴的。
其实吃什么真不重要,关键是和什么人吃,对象很重要。
一男一女在家里吃饭,虽说坦荡,但暧昧亦不少。
霍初雪心里明镜一样敞亮,只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隔着这层窗户纸,怎么样都是合乎情理的,总能找到借口去为自己开解。可一旦捅破这层窗户纸,情况就不尽相同了。她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审时度势,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她绝对不会表露心迹。
至于贺清时,他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儿,可深究起来又无果。
——
一顿饭结束,天将晚未晚,蓝得很有密度。
贺清时带霍初雪去后院看了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贺清时家的后院不像是后院,俨然就是一个小型植物园。
后院架起了一个雨棚,四周被围起来。吊兰、绿萝、常春藤、文竹、蔷薇、绣球、仙人球,花花草草,各种植物种了一大堆。还有许多她都叫不上名字。
爬山虎和凌霄花也出自这里,四处攀爬,将好几面墙都爬满了。
植物无数,入目皆是一望无际的葱绿。相较于家里的冷清,这个后院完全是另一番景致,勃勃生机。
“这些都是你种的?”霍初雪面露震惊。
“闲来无事,打发时间,就种了这些。”
霍初雪:“……”
霍初雪嘴角一抽,心想:不愧是文人雅士,不仅舞文弄墨,还喜欢栽花种草。依到她,闲来无事只会刷剧看小说来打发时间。
她跟着贺清时慢悠悠逛了一圈。
刚才出来顺手抓了一把枇杷,啃完,手心里堆满果核。她趁贺清时不注意,偷偷塞进了手边的一个花盆里。
贺清时注意到她这动作,也不点破,只当没看到。心里只觉得好笑,跟个小孩子似的。
霍初雪被一盆绿植吸引住眼球。
那植物根茎很细,植株矮小,叶片宽大、厚实,呈豆瓣状,清新悦目。
“这是什么啊?”霍初雪蹲下,摸了摸叶子。
贺清时说:“豆瓣绿。”
名如其叶,很雅致。
“这名字真好听!”
贺清时:“这东西摆在室内,能净化空气,除甲醛,吸辐射,霍医生可以带一盆回去。”
霍初雪的眼睛瞬间亮了亮,像个孩子一样兴奋,“真的啊?”
“小东西,不值钱,霍医生拿回去便是。”
“那我就先谢谢贺先生了。”
——
霍初雪美滋滋地顺走了贺清时的一盆豆瓣绿。回家摆在了书桌上。
心情好,还不忘拍张照片,美滋滋地发了条朋友圈。
霍初雪:「小可爱,以后你就跟我混了!(笑脸)」
一两个小时过去,一条评论都没有。倒是她家母上大人暗暗点了个赞。
辛酸啊,这年头发个朋友圈连条评论都收不到!
朋友圈真是越来越没有意思了。
她默默地把那条动态给删了。
这才想起贺清时这个老年人连微信都不注册一个,果然是明智之举!
第21章 第20棵树
五月悄然来临, 外头的植物葱绿茂盛, 愈见生机。
产科忙碌,不是手术就是门诊,把霍初雪的时间填充得满满当当的。她还是在上班的路上看到盛开的凌霄花,这才想起五月到了。
她上班的路上要经过一栋废弃的家属楼, 政府之前说要拆迁,楼早就搬空了,可愣是不见动静。老旧的楼栋, 植物无数, 爬山虎和凌霄花是其中的佼佼者。数不清的藤蔓四处攀爬,白墙被韶染成葱郁的翠绿,斑驳陆离。枝头的花朵更是开得热闹,娇艳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