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未来恩先断,自古君王多薄情。”明月夜微笑着叹息,她打开木匣,发现里面是一盏手工雕刻的月亮灯,灯罩里放着月光石,散发着温和的熠熠光芒,她小心翼翼的擦拭着灯罩。
“赤霄,你会成为大燕的九五之尊,也许真能拥有整个天下。但你,并非十七的良人。我不喜欢你,一点也不喜欢,就这么简单。若你还要继续与十七合作,那么我们就继续交易。但若无缘,自此大道两边,各走各路就好。”她捧着月亮灯,认真道。
“这是什么鬼东西,你喜欢?”他诧异的伸出颀长手指,但还未碰到那灯,她便敏捷的夺过,又小心翼翼放回了木匣。
“你恐怕从来没有,送过心爱的女子,什么礼物吧?”她不吝蔑视。
“胡说,本宫贵为大燕太子,什么样的赏赐拿不出来?”他蹙眉,脸色十分阴沉:“这灯,你喜欢,本宫送你几千盏,摆满房间也罢,这有何难?”
“礼物和赏赐,是两种概念。前者是心意,后者却是……嫖资!”明月夜清冷笑了笑:“有的事,有的情,殿下恐怕一辈子,也不会懂的。又何必难为自己,难为十七呢?媺园就在前面不远了,今日已晚,媺园不便留客,至于窈娘,一会儿我让重楼悄悄送到珠镜宫,与太子殿下一聚。殿下正好想想,我们的交易,是否继续?停车!”
“明月夜,虽然本宫并不明白你今日所言的意义……”赤霄停顿了一下,认真道:“但本宫会努力参悟。若你还不愿接受本宫的邀请,那我们就试着……先做生意伙伴吧。交易照旧,窈娘我改日再来媺园看望。你身上的赤焰摄魂符,本宫也会为你解开。”
“好啊,那就谢过了……”明月夜推开车门,在跃下车子之前,又从背囊中拿出一枚胭脂红色的玉盒,扔给赤霄。
她回眸一笑,清脆道:“你身上那媚香的余毒未清,记得吃药,不然会折损内力修为。这药,很贵的。不过看在你,今天这么卖力帮我的份上,送你了。还能疏肝美颜,吃完了,再送你啊,不过下一次,要收银子的!”
赤霄接住那小巧的盒子,又眼见着那白衣少女,身姿敏捷的消失在一片月夜之中。他打开那小盒子,里面盛着十几颗金黄色玲珑药丸,他放在鼻息下轻轻嗅闻,唇边不自然的,扬起一抹温柔笑容。
明月夜提着白绮罗裙摆,在桔梗花田中疾步而行。心里终归惦记着媺园里,等着她过节的茉茉、阿九、流千树,以及重楼那些人。想必,宫灯已经点亮,美酒已经满杯,月饼必定绵软香甜,只可惜,他不在……多少会冷清吧?
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他这般那般不妥帖心意,但他不在身边这才几日,她又不习惯。心里仿佛缺少了一小块儿,痒痒的乏乏的,有些慵懒和无趣。
“十七,你又上哪里玩耍,竟夜不归宿……”一声慵懒而略带威胁的悠长男声,从榕树之下传来。
她吃惊的望向那大榕树,原来隐匿在夜色中,玉身而立着一位艳丽无双的冥域之神。
他黑衣上披着玄铁战甲,飘逸的黑发上拢着三眼狼金冠,一抹血红色的披风在身后轻飘飘飞扬开来,连佩剑都没来得及解下,满身的风尘仆仆,满眼的宠溺骄纵,正是本该在城外莆田镇追捕山贼的哥舒寒,站在榕树下等她,身上沾染了薄薄的夜露,连蜜色脸颊在月光之下,都闪烁着点点星尘。
“怎么,看傻了?”哥舒寒讥哨道,他张开手臂,自然而然。
明月夜转惊为喜,她放下木匣,一阵风般的奔向他,待到他身前,她忍不住飞身一跃,跳起来抱住他有力的双肩。
哥舒寒顺势抄起她的纤腰,抱起她旋转了几圈,她开心的笑得像个孩子般,清脆的笑声在榕树下,荡漾着一波又一波。
“喂,你这姿势,不太好吧?”他松手,她便抱住他的脖颈,两条柔软的长腿一下就盘住他腰畔,像个无尾熊一般,紧紧贴在他怀中,他嗔笑道。
“昨天,我梦见你回来了,莫寒,你果然赶回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陪我们过中秋节。”她兴奋道。
“嗯,明早还要赶回去。担心你一个人过节,会想家。”哥舒寒微微蹙眉,奚落道:“下来吧,西凉王妃。重楼他们可都在屋里偷看呢。”
“不,我要抱你一会,莫寒,我想你了……”她环住他的脖颈,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她吁气轻轻道:“从今往后,若你只对我一个人好,一直这么好,该多好?”
哥舒寒轻笑一声,手中稍微用力,便将攀爬在自己身上的明月夜放下来,还未等她双脚站稳,他便双臂环住她腰身,急急吻住她双唇,厚重而温柔的深吻,将她嘤咛尽数吞进。
“十七,我会在你身边,一直都在……”
他的味道,他的力量,他的霸道,都一如往昔那么直接,而充满了侵略性。不同的是,她渐渐的喜欢,也会辗转回应。甜蜜与默契终归高潮迭起,意乱神迷。
这一黑一白两个容貌无双的妖孽,就在皎洁的月光之下,迤逦纠缠着,身体力行的诠释着彼此心里的话。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重楼抱着茉茉,身后站着一群挑着月亮宫灯的侍女们,笑吟吟站在媺园门口,望着那一对相得益彰的情侣,眼神里充满了祝福与欢快。
唯独流千树,他站在人群的最后面,见到他们相拥在一起,终归蹙了蹙眉,心上涌过一股酸涩,他垂下眼眸,扭头悄悄离开了。
“看来,她现在不需要我。温家的呆子,小爷只好去找你,不醉不归了……”他笑得无奈,还有些不甘心。
这个中秋,月亮终归圆满了。它的光芒撒在不同的人身上,也终归照亮了不同的心事。
正文卷 173.礼物
哥舒寒与明月夜,带着重楼、茉茉、景天以及窈娘一众人等,吃了月饼,喝了石榴酒,猜了雕花灯迷,又祭拜了月神之后,东方微白,天就要亮了。
哥舒寒连夜骑马归来,又要风尘而去。明月夜嘴上不说,心里终归舍不得。他牵着白兔走在前,她略晚一步跟在后。
“听说莆田镇的事情十分诡异,你处理起来还顺利吗?”明月夜轻轻问。
“山贼尚不为患,只是在镇南的黑沼泽,频现金光,前去查探的细作带回一些神志不清的猎户,这些人似乎中了瘴气,但他们症状有些特殊,不断连续高热,眼白都在三日之内通红如血,遂而神志不清,有一个老者已病故。”哥舒寒微微蹙眉。
“瘴气!怎么听起来这症状似乎不太对。军医副统领怎么一直没有给我传书?过分,三日还搞不定,还不速速报我。“她恨恨道。
“是我不让他报你的,想让你过个踏实的中秋。”他微笑,伸出颀长手指,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娇嫩脸颊,半真半假道:“但听闻,你这个中秋,也实在过得活色生香啊。面子、银子,好处什么的,收入颇丰。”
明月夜眨眨眼,哂笑道:“我就知道,暗军的细作营,无所不知,没有什么能逃过王爷法眼。”
“你想怎么折腾,随你自己去玩耍。但……斩汐和弱尘之间的事,你最好不要再参与。”他淡淡道。
“我不懂王爷的意思……”她眨眨眼睛,莫名其妙心虚。
“惘之,被你换走了吧?他走的水路,用的温亭羽的商船。”他重瞳不波不澜,却也深不见底。
明月夜迟疑片刻,她突然停住脚步,执拗道:“王爷要派人将他追捕回来?”
“走就走了,斩汐的事情,他自己做主,我不会多言。只是这个惘之,并不简单。当年之事,想必弱尘和你说起一二。不过她看到的,或许是她心里想要相信的,却未必为真相。你们女人,总容易被眼睛看到的东西,所迷惑。而你,十七,太简单了,很容易被人利用。”哥舒寒也拉住白兔的缰绳,两人站在金银花丛中,停步不前。
“既然你知道,那么夜斩汐,他是否也知晓了呢?”她带着几分警戒与叛逆。
“若斩汐不放慕容惘之走,你觉得他真的就能回到汴京吗?”他轻笑一声,眼尾流露出些许不屑:“惘之是斩汐和弱尘之间的死结,早晚破除,不过现在弱尘怀着身孕,斩汐爱怜她,不忍看她备受煎熬。”
“他关心的,是弱尘肚子里的孩子吧?”她负气反驳道,心里却隐隐浮现不安。
“斩汐,曾经为了迎娶弱尘,放弃了大常的太子之位。”他微微颔首,凝视着她黑白分明的星眸:“十七,答应我,他们的事情,你不许再参与。他们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好吗?”
“如果,夜斩汐会伤到弱尘和她的孩子呢?我是一个医士,总不能见死不救。”她突然不敢看他严厉的双瞳,嗫喏道。
“那你还不如把心思放在……尽早给茉茉添个弟弟或者妹妹呢?”他终于扬起唇角,不吝嘲笑:“待我从莆田镇归来,得赶紧把你们,都接回府去。有了自己的娃娃,大约就不会爱心泛滥了吧……”
“莫寒,不要帮着夜斩汐伤害弱尘姐姐。答应我。至少也让夜斩汐,听听我的意见。”明月夜突然挽住哥舒寒的手臂,认真道:“这样,才能让她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至于将来的事情,我保证不会偏袒哪一方。”
“你以为,让你进宫,只照顾弱尘这么简单吗?”他拍拍她的脑袋,似笑非笑道:“斩汐不会伤害弱尘的,她是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借你的手,放了惘之,既让弱尘放心,也保全了各自的自尊。我知道,你心里必然不服气,时间会给你答案的,小朋友。不要再添乱了,可好?”
“添乱!分明我独当一面,解决了很多问题好吗?”她一晃头,把他的手掌抖落掉,不客气道:“要不王爷还是让属下回暗军,继续当军医统领吧。你那副统领连个瘴气都搞不定,才真是丢脸,才真添乱呢。”
“十七,你想跟在本王身边就明说,若舍不得我,就求求本王,带你过去也并非不能考虑……不然,想念本王掉眼泪,还真是令人心疼呢……”他宠溺的捻起她下颌,强势道。
“哼哼,就怕过不了两天,王爷就得亲自来求十七,这瘴气久聚不散,若再遇妖物作祟,生成了瘴母,到时候不定谁先哭呢!”她呲牙,一晃头边咬住了他的手指,力道不轻不重。
他低低闷哼了一声,声音暗哑如羽毛般轻柔,邃黑重瞳徒然燃烧起一抹妖绿的诱惑:“松口,十七。不然,我可忍不住,现在就把你掠回府去,就看看咱们,谁先哭……”
明月夜赶忙松开牙齿,又顺便拿出手帕,擦干净他食指上淋漓的口水,并一把拉过正在啃食金银花的白兔,重重捶了一把那大黑马的腮帮子,狠狠道:“赶紧走,赶紧走。不过这一万两一棵的双色金银花,被您的混蛋大黑马吃掉这么多,银子您得赔付吧?”
正在啃金银花啃得开心甜蜜的白兔,差点儿被她的话,一口气噎死在金银花丛上。见过奸商,但真没见过如此无耻和黑心的,真比自己的毛色还黑。它狠狠打了个响鼻,又狠狠啃了一口金银花瓣。反正老大买单,不吃白不吃。
“照顾好自己……”他展臂,轻轻揽过她的腰身,蜻蜓点水般在她柔软唇瓣啜饮一下。
仿佛再久更怕自己眷恋,他转身飞身上马,扬长而去,血红色的披风舒展开来,仿佛妖孽的翅膀,裹挟着重重狂狷邪魅,他悠长的余音就像羽翼滑落的一枚羽毛,绕在她心尖儿上,痒痒的,暖暖的。
“给你的礼物,在重楼那里。乖乖的,等我回来……接你。”
“我在你的锦囊里放了药丸,怎么吃都写了方子,不许忘记吃……”
两人相视,笑得心有灵犀。遂而他策马扬鞭,顷刻间人与战马已经消失在初生的太阳,万线金光中。
明月夜终归怅然若失。反正无聊,她便慢悠悠采了一篮子带着晨露的金银花,一路走回了媺园。一进院门,就看见了用七彩绸缎围着的若干巨大的笼子,和太子赤霄的肩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