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你也不信命运。你心里,早就有答案了吧。”晴童子哼了一声:“小十三的月魄魂降又厉害了许多。他不能在汴京久待。这里天气炎热,不利于抑制魂降。”
“又……厉害了许多?什么意思……”明月夜把手中的苹果扔回果盘,紧张道。
“他度血……救了歆晨,他又度血给火暴,解了那鸳鸯断。”晴童子抚了下自己的耳畔长发,冷薄道:“重明血纵然自我恢复能力极强,但几乎用了他过半数之血,一般人早就死了。这家伙实在强悍。”
“救歆晨的事情我知道,但度血给我师傅,祛除鸳鸯断,为何我不知晓?我说这几日,这些人怎么神神秘秘的,原来是瞒着我干这件事。是哪个混蛋,敢冒冒失失祛毒。他行吗?”明月夜焦急道,她站起身子,直冲到晴童子身边,若他手中没有襁褓,恐怕她已经拽住他衣领,就差严刑拷问了。
“就是本座,亲自祛毒,很……行!是小十三不许众人告诉你,你若想打人,便去打他好了。不过,不要太用力,出了人命,就算重明转世,该死还是会死的。”晴童子笑吟吟道,一边拿着拨浪鼓,逗着襁褓中的歆晨。
“晴童子,若莫寒有事。我定不会饶了你。”明月夜眯着眼睛,细白手指指定晴童子。她的遂黑星眸中杀意凛然。
明月夜抬起一脚,便将木台上的果盘和酒壶,踹了个东倒西歪。她转身就想离开。
“明明很在意,为何要装作不在乎……”晴童子清浅一笑,声音幽深之中带着几丝无奈:“非要到了,无可挽回的境地,才肯示弱……就不怕上天,不给你后悔的机会。”
“你不懂我们之间的事,就不要妄下断言。”明月夜停住脚步,转身狠狠道。
“小十三的魂降,蓝色曼陀罗只能缓解血竭,只有血线莲才能根除。”晴童子盯住明月夜,眸中熠熠闪亮,意味深长:“血线莲开在昆玉雪山之巅,是万千银色雪线莲的赤色之王。将新鲜的血线莲作为药引,便能解魂降之蛊。可是,小十七,你知道怎么才能找到血线莲吗?本座……知道……”
明月夜闻听此言,犹如晴天霹雳。她不假思索疾步跑回晴童子身边,言语之间,已经变成了恳求态度。
“先生,请告诉十七,如何才能找到血线莲。”
“呵呵,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刚才还扬言要收拾本座,本座如今还心生忐忑,暗自心惊,这怎么办……“晴童子不吝刻薄道。
明月夜微微一愣,垂下眼眸,恭敬道:“垦请先生救人,十七愿向先生认错。听候先生发落……”
她挽起裙角,便要躬身跪下。却被晴童子手疾眼快拉住,他们四目相视,她咬紧嘴唇,眼眸中隐忍有泪。
“为了救他,你不惜枉顾自己的尊严。还说,不在乎?你一直自认十七,情急之下口呼莫寒,你爱他并未改变,非要口是心非,为何?明月夜,何必让骄傲伤害自己的爱情。示弱的一方,并非失败者。而感情之中,何曾有过输赢?当你开始想赢时,便注定了这场情事的铩羽而归。珍惜眼前人……因为,人生真的很短……”晴童子喃喃道,他把一个锦囊递到明月夜手中。
“让小十三,尽快回长安。本座给他的解药,能够维持现状。血线莲,本座帮你们寻,算还你们的人情。”晴童子看了一眼襁褓中的歆晨,苦笑道:“还有,本座不得不说,哥舒寒和赤霄之间,你只能选一个。想要谁都不伤害,便会都伤心。失去,很痛。失而复得,哪有那么容易……”
正文卷 281.解释
祁峰雪客栈。
哥舒寒的房间,临海。走过一片红海滩,便能看见碧波荡漾的大海。
明月夜推开他的屋门,却没有看见他的人在屋内。
她走到窗前,看到红海滩上,有个穿着幽蓝色长袍的男子,他黑发飘扬,正缓缓散着步。那狂傲不羁的身影,实在太过熟悉。
她看了看掌中的锦囊,便从前面的屋门走向了红海滩,朝着他的方向。
红色的沙,柔软而艳丽。明月夜看着眼前一串长长的脚印,她一步一步的踏上,远远的跟在他身后。
尽管进入了深秋,汴京正午的太阳,依旧艳阳高照,温暖而明亮。一群灰白色鸥鸟在空中飞过,最终落在明月夜的身后,乖巧的跟着她一路行走。
走了一段时间,她脚上的鞋袜已经被海水浸湿,发出了嗤嗤的轻响。哥舒寒的耳力胜于常人,他蓦然转身。两人相视而愣。
他,一身幽蓝蜀锦长袍,松松垮垮裹在身上,隐现着线条优美的蜜色曲线。长长的黑发被海风吹得肆无忌惮。于是,他遂黑重瞳藏匿其中,显得有些迷离而幽远。只有那浅红的薄唇,轻染一抹狂魅的轻笑,勾魂摄魄。
她,脂红色紧身胡服,衬托着玲珑身段,高高束起的发辫缠着贝白砗磲珠花。她眼眸本来黑白分明,又画了眉,整个人看起来英气许多。微抿双唇染了桃花色口脂。于是冷寒之中,纠结着一丝半缕的蛊惑,引人遐思。
他们犹如一对光华美艳的妖孽,相遇在碧海晴空的广垠天地中。即便沉默不说话,亦然成就了最美的风景。
哥舒寒唇角旋起宠溺温柔,他伸出自己的手臂,张开手掌。掌中赫然呈现着若干颗荧紫贝壳,大小均匀,形状美丽。
“好看吗?十七,我把这些贝壳穿成手串,送给你。喜欢吗……”
明月夜缓缓走近他,她握住他的手腕,拉开衣袖,看见他本来没有受伤的手臂上,如今也裹了绷带,想必就是度血的伤口。
“为什么瞒着我?”她蹙着眉,冷冷道:“所有事情,你都喜欢瞒着我。你到底有多么不信任我呢?”
“十七,瞒着你,是不想你担心……因为我在乎你。”哥舒寒低低道。他缩回手臂,小心翼翼用手帕包住贝壳,藏进怀中。
如此靠近,她看得更清楚了。他曾经艳若红茶花般的唇瓣,有着无法掩饰的苍白纹路。可见失血过多,他恢复得并不顺遂。她的心,仿若被细密的针,一针一针戳中着。
“不想我担心,我早晚会知道,只会更忧心。哥舒寒,你以为你真的是冥王杀神,不会死吗?”明月夜忍不住推了哥舒寒一把。后者始料未及,退了一步。
他孩子气般的调侃道:“知道你依旧为我担心,便死了也值得吧。总比你一天到晚不肯理睬我,强多了。”
“滚开!你就如此自以为是,令人讨厌。”她抵挡住他扑面而来,蠢蠢欲动的拥抱。
“十七,我错了,原谅为夫……可好?”他又靠近她,双手分别握住她细腻的小手,轻轻摇晃着,带着点儿乞求般。
“哪件事?不告诉我便度血给师父?还是瞒着我,偷偷收留裴绰约?亦或是,你觉得被我拆穿,伤了自尊所以对我痛下杀手?”明月夜任由他揽着了自己,但她的身体绷直而不放松,可见气是真的没有消。
“好,一件一件说。”哥舒寒松开明月夜。
他扶住她的双肩,微微俯身,凝视着她黑白分明的星眸,和缓道:“不告诉你度血之事,是不想让你觉得,我会以此来要挟你跟我回长安。诚然,我很想带你回府。但这次,真心不想让你再伤心,或者生气。”
见她不作声,他又温言道:“绰约之事,还真怪我。她一直被裴门关押在黑牢里,不见天日,备受折磨,落下了一身的病痛。我好不容易找到了她下落,救她出来。我曾想过请你为她疗伤,可又怕你对我们曾经在一起过,心怀芥蒂。那时我还年轻,不能分清亲情和爱情。但绰约确实是我的亲人,她为了我,才被裴门抓走,受了很多的罪。我……也一时糊涂,才偷偷瞒着你,想治好了她的伤,便送她去承都休养。谁想到你……如此……聪明。”
他无奈苦笑道:“你说我自以为是。但十七,你当着绰约,可给为夫留了半分余地?我分明一时气急,才……我承认,是为夫不对。但你总要给我,解释和弥补的机会。结果,你把绰约接进府,为她疗伤,自己却不告而别。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连我送你的金蛛软猬甲,你都丢在了湜琦苑,什么都没带走。从此杳无音信。你快逼疯我了……”
“我不带走摘星揽月剑,因为她擅用双剑。我尽毁白衫,因为她最爱穿白色衣裙。我以为,你喜欢我,大约因为我像她。我宁愿选择放弃,远走一方,也不愿意成为旁人的替代品。毕竟,她比我,更先遇到了你。旁的事情,都是你自己想多了。我说过,若我们不再相爱,便各自安好。我选择,放弃。”她侧了头,盯着轻轻范波的海水,眸中隐忍着委屈的眼泪。
“这么容易,你便放弃了我?十七,为夫心里只有你,再装不下旁的女人。诚然,绰约是个漂亮姑娘,但十七才是独一无二的十七。无论你喜欢白衣还是红裙,在我眼中都是最美的女人。无论你用双剑还是圆月弯刀,在我眼中都是最厉害的娘子。如果你不喜欢绰约,绾香苑可以拆掉,绰约可以送走,莫寒只爱十七,就这么简单。娘子啊,如今误会都解释清楚了,你可愿给为夫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呢?和我回家吧,茉茉想念娘亲了……”他在她耳畔轻语。
“你如此会使手段,自然知道我会心软……我放不下茉茉,还有流千树和亭羽哥哥。还有弱尘……”明月夜狠狠跺了一脚哥舒寒赤裸的脚踝:“你最狡猾,最残暴,最恬不知耻……”
“你放不下的,就只有他们吗?”他的唇畔旋起一抹温柔浅笑。
正文卷 282.红线
蓝碧色的大海,有一层一层的波浪,从海的深处被风儿迎送出来。于是,浪尖儿上便绽放出一朵朵浪花,仿若白色百合,以最美的盛开姿态,吟唱着轻快的歌曲。
艳阳高照,太阳的万线金光,洋洋洒洒披散在哥舒寒与明月夜的长发与衣衫上。为他们的绝美容颜,仿佛勾勒了浅浅金边,亦然如梦如幻。他们就像仙境中的一对精灵,熠熠发光,闪耀着动人的魅力。
哥舒寒居高临下,他扶住明月夜单薄的双肩。
他遂黑重瞳深深的凝视着她,用厚重甚至霸道的宠溺与温柔,紧紧裹住了她整个人,一颗心。
“十七,你真的,放不下的只有他们吗……”他喃喃低语,声音如羽毛般魅惑而飘忽:“我,已不在你心尖?”
她逞强,她任性,她想故作轻松,得意洋洋的说:“对,你不在我心尖。谁让你这么混蛋。”
但望着他的重瞳,她仿佛被蛊惑了般,心里百感交集,纠结辗转。话未出口,眼泪已经重重落了下来,颗颗砸在他的手臂上。
一阵海风吹过,两个人飘飞的衣裾与长发便纠缠在一起,分不出你我。他顺势便抱住了她,仿佛拥抱住了此生的珍宝,紧紧环绕,小心翼翼。
“十七,我爱你……今日总比昨日,要更多一些。不要离开我……求你……”哥舒寒低吟般呢喃着:“回来吧,好吗……”
她无声的眼泪,流的更加畅快而汹涌了。有委屈,有激动,还有一阵一阵窒息般的心痛,为离开他的不愿与不舍。
待她哭了好一阵子,让她的眼泪几乎浸湿了他的衣衫。她累了,便习惯般的将脸颊靠在他胸口上,左右蹭着。就像一只离家出走被寻回的猫儿,带着点儿脾气的肆意任性。
他轻柔的抬起她的下颌,看着那张哭肿的小脸儿,遂黑双瞳划过一丝心痛与不忍。
他伸出颀长手指,轻轻梳理着她的乱发,整理好再别到耳畔之后。
然后,他又双手捧住她的脸颊,用自己柔软的唇瓣,轻轻啜吻着她的额间、眉骨、眼睑、鼻梁,脸颊。最终寻找到了最心仪的地方,她粉嫩的双唇,甜蜜安抚着她不安的心。
他的吻,柔和温厚,不为亲近,似乎只想祛除她的泪,她的愁,她的痛和莫名委屈。
“十七,今后为夫再不会惹你生气。我会好好照顾你……相信我。”他安慰着,带着宠溺的蛊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