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侍女恭敬的躬身点点头,转身就疾步而去。夜斩汐与哥舒寒,继续招呼着各位贵客,前往大厅落座。
恰在此时,突然一声唿哨之声。大厅正中,被人投掷了若干枚大如拳头的弹丸。圆溜溜的乌黑丸子滚在宾客之中。
大家正在诧异之时。那黑丸猝不及然的爆裂了,喷射出大团大团黄褐色呛人烟雾。众人惊呼一片,都咳嗽着四散逃窜。突然之间,现场猝然混乱,近乎失控。
哥舒寒厉声喝令着暗卫疏散人群。恰时从房顶上、古松中,突然跳出若干黑衣人,他们手持匕首,目标明确直奔夜斩汐。
刀光剑影中,一片呼救哭喊,哥舒寒尽力保护着夜斩汐,厮杀着往后厅的一个房间撤去。
黑衣人首领嘶哑着嗓门,喝道:“追,杀夜斩汐者赏百万金!”
黑衣人们都是一群见钱眼开的亡命之徒,更何况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们眼眸冒着贪婪而冷酷的寒光,从四面八方向着夜斩汐与哥舒寒包围而去。两位王爷终于无路可退,被逼进了后厅。
哥舒寒簇拥着夜斩汐背靠墙壁,严阵以待。而几十个黑衣人形成了包围圈,渐渐收紧。他们一步一步逼近。
哥舒寒邃黒重瞳,不吝燃烧起幽绿火焰,仿若冥域妖孽,魅惑而妖艳。他红若山茶花的唇瓣微微染笑,冰冷沁骨,杀意寒狂。
“谁派你来的?”他突然浅笑低语,剑眉微挑,语调悠长道:“此时不说,片刻之后,你便想说……也无机会了。”
“什么意思?”为首的黑衣人阴森森道:“你们只有两个人,我们可不止这几十个兄弟。传说你乃大常战神,今日一见,实在虚张声势,也不过如此……交出夜斩汐来,饶你一条狗命。我们只要,夜斩汐。”
黑衣人们哄笑着,手中的兵器明晃晃的,闪着阴毒的幽光。
“这便是你的遗言?”哥舒寒松开夜斩汐,将他猛的推到自己身后。后者听话的藏在他身影中。
“最后一次机会,夜王府中,何人接应。说出他名字,换你等……全尸!”哥舒寒似笑非笑扫视着一众黑衣人。
“不知死活的蠢货。兄弟们,上。先宰了这个狂妄自大的家伙,再杀夜斩汐!”黑衣首领耐心终于耗尽,他举起手中的短刀,一马当先,以凌厉之风,径直劈向哥舒寒。
哥舒寒轻轻叹息一声,只见后厅之中的所有门窗,瞬间撂下沉重的铁门铁窗,将整个大厅包了个严严实实。一阵阴风吹过,厅中所有宫灯尽数熄灭。
黑衣首领一袭失手,哥舒寒像一阵妖风般消失不见,隐匿如啮人黑暗中,连呼吸都听不到了。
众人突然都徘徊在沉重如死亡的黑夜之中,不禁毛骨悚然。他们不由自主的后退着,彼此靠近壮胆。
“老大,怎么办?”一个黑衣人颤声嘀咕道。
但首领尚未出声,只听一阵掌风如风暴般,徒然席卷而过。
黑衣首领听见物体破碎的声音、水溅大理石地板的声响,如潮水般一波滑过,尽在十个呼吸之内,其后便又陷入了更深的宁静之中。他闻到浓重的血腥味,手背上有灼热的液体滴落。
他不由自主吞了吞口水,壮胆道:“老三,点火折!”
但,半天也没有人回应。黑衣首领只觉得自己的后背,开始淌下了滑腻的冷汗。他本能后退着,仿佛察觉到黑暗之中,藏着一头冷笑的食人怪兽。而死亡无声无息的靠近,正用湿漉漉的舌头,轻轻舔着他的喉咙。
没有人说话,以及呼吸,简直是没有一点儿生命的声音。黑衣首领胆战心惊的倒退着,直到靠在墙壁上,自己也再无退路。
突然之间,他身边的一盏夜明珠宫灯徒然亮起。映亮了不远处,哥舒寒艳若冥王的脸颊,他的眼眸染着笑,那笑仿佛淬了又甜又烈的毒。
随之,第二盏,第三盏……越来越多的夜明珠,终于照亮了整个房间。
黑衣首领环顾一圈,不吝魂飞魄散,面若死灰。他忍不住扶着墙壁,喷射状的狂吐起来。
他的身边,再没有一个完整的同伴。他们都变成了七零八落的肉块与残肢,像雪花一般飘落在大厅中的每个角落。大理石地板已经成为染血的河流,流淌着碎骨、头发与牙齿。而他自己肩头上,正悬挂着不知是谁的肠子,散发着温热的腥气。
夜斩汐此时已经不在大厅之中,不知所踪。只剩下一身暗黑锦袍的哥舒寒,身无纤尘。他的手和脸颊,都很整洁。他慵懒的缓步走近,乌底靴下散发出层层寒冷之风,将石地板上的污秽吹得干干净净。于是,他走着一条干净的路,似笑非笑的,悄然无声而来。
黑衣首领肝胆俱裂,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来。他涕泪交流瘫倒在同伴的血肉之中,嚎啕大哭。
原来这哥舒寒真的并非人类,他就是传说中的嗜血恶魔。若地狱真有十八层,他便定为末层鬼王。恐怕死亡也难逃他的屠灭,唯一的结果只有,魂飞魄散、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他们,实在不该来送死。他后悔了,可惜回头无路。
“饶了……饶了……饶了……我……”黑衣首领哆哆嗦嗦的,狠狠磕着头,乞求的口水与眼泪流在一起,冲淡了衣襟上同伴的血。求一条活路,能不能得到怜悯?他心怀侥幸。
“谁……接应你……”哥舒寒微微躬身,风淡云轻。
黑衣首领欣喜若狂,以为终于有了一线转机。他嗫喏着说了几个名字。但话音未落,他已经被一阵掌风笼罩,顷刻间化为各种细碎的血块,犹如一阵艳美的红雨,落英缤纷。
“本王信守承诺,晚半刻,便不留全尸……”哥舒寒微微蹙眉,他下意识的摸了摸额上的痛痒之处,重瞳之中凛然一片。
正文卷 326.瓮中
夜王府的芙蕖榭,是夜王夜斩汐为迎娶王妃莲弱尘,特别督造的爱巢。
一池碧波之上,由紫檀和沉香构造的三层楼阁布局巧妙。雕梁画栋,楹联匾额,无一处不精致和玲珑。
芙蕖榭被从红叶心湖引流过来的清澈湖水,包围其中。水面之上,一年四季都盛开着各色莲花。如今绽放的叫魅冰莲,此花有着近乎透明的白色花瓣,与璀蓝的花蕊。硕大的荷叶上,娇弱的花瓣上,都沾染了轻薄的雪花。一池花朵,仿若坠入人间的精灵,有着弹指欲破的绝美。
芙蕖榭的寝殿并不奢华,却十分雅致与舒适。月白与水绿的床幔,绣着银色的水纹。青玉石桌石凳,都有触手温暖与细腻。桌几上成套的冰玉茶壶与茶杯,玉璧若纸薄,清澈透亮,上面雕刻着八仙过海的图案,栩栩如生,可见其价值连城。
窗几前放着楠木台,上面摆着那把传说中的绿绮古琴。据说乃夜斩汐曾以百万金,历经三年千辛万苦才换得。后赠予莲弱尘做了定情之物。
这绿绮,本为汉诗人司马相如的心爱之物,当年他家徒四壁,却视这把传世名琴为性命。琴内有铭文曰“桐梓合精”,是溪水之畔的桐木、锌木,吸取千年日月精华而炼成,此琴有心魂亦有灵性。
司马相如曾用此琴弹奏《凤求凰》,赢得到了绝世佳人卓文君的芳心。她倾心相如的文才,为酬“知音之遇”,便夜奔相如书斋,从此缔结良缘,白首偕老,成就了一段千古佳话。
如今,这绿绮之畔,却无公子佳人相依相伴,显得几多冷清,几多寂寞。
夜王正妃宇文慧,正站在床榻之旁,和被夜斩汐遣来的小侍女,为小世子夜瀮归换着红色喜庆衣衫,以及金色绣着麒麟的襁褓金锦被。如烟似水般的水绿床幔垂挂下来,隐约遮挡住了安睡在床榻里面的一个人。
闻听王府后厅传来一阵嘈杂,守在门外的府兵统领匆匆忙忙禀报:“启禀王妃,王府夜宴有变。王爷请您和小世子暂到密室歇息,以防万一。”
宇文慧看了一眼小侍女,后者机灵的跑过去开门。可刚刚推开屋门,就见到了一幕恐怖情景。
走廊里东倒西歪着,十几具府兵的尸体,都是脖颈被利器割喉而死。站在她面前的府兵统领,正大张着嘴,瞪目哆口状。而一把短匕首直接从他后脑刺入,又从口中刺出。
他满口鲜血,舌头已经被割断落在地面上,只能颤动着脸颊而说不出半句话来。他徒劳的想要用手,去拔掉喉咙中的利刃。但刚刚摸到刀尖,后面偷袭他的人已豁然抬手。
匕首从府兵统领的后脑再次抽离出来。浓稠的鲜血混杂着灰白浆汁从他喉咙的伤口,奔涌而出。他绝望的挣扎着双手,呜咽着求救,气力不支颓然倒在青石地上,气绝身亡。他倒下的瞬间,显露出来藏在他身后的凶手。
那人一身黑衣,他蒙着面,露出一双好看的凤眼,眸中却泛着兴奋的腥红,恍如恶魔入世。
他盯住面前已经吓傻的小侍女。刚刚扬起手中染血匕首,后者已经被吓得肝胆俱裂,直蹦蹦就栽倒一旁,嘴角还吐出了一大汪鲜血。看来已经活生生被吓破了心胆,惊惧而亡。
黑衣人鄙视的踢了一脚小侍女尸身,一步跨过,直接进入了房间,他直奔床榻旁的宇文慧与小世子而来。
宇文慧影影绰绰看见了这黑衣人的暴行,又见身边活口均已被灭口。不禁紧紧将哇哇大哭的小世子抱在怀中,她一步一步后退着,厉声呵斥着:“你是何人,竟然如此大胆!你想要干什么?来人啊,有刺客!”
“宇文慧,我不想为难你,把孩子交给我。我便留你一条性命。”黑衣人步步紧逼,手中的匕首滴着血,异常狰狞。
忽然之间,黑衣人看见了床榻中躺着的人,不由一愣,遂而惊喜冷笑道:“我就说吗,中了孽魂蝴蝶的毒,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怎么可能逃出生天。后厅的夜斩汐果然为人假扮。还有那莲弱尘,多半就是明月夜那小妮子,故作聪明易容了吧。死要面子活受罪……夜王府怕丢人,便这般欺瞒世人吗?我便将计就计,用调虎离山之计,便轻易找出了你们的藏身之处。有了夜斩汐,这小孽畜,活不活着,也无所谓了……哈哈。”
黑衣人举起匕首,就奔床榻而去。宇文慧急红了眼,顾不得害怕,抢先跳上床榻,一手护住襁褓,一手挡在那人面前。她张开瘦弱的手臂,瑟瑟道:“本妃不许你伤人!”
“就凭你?”黑衣人冷笑道,调侃般的打量着那脸色惊白的女人,她的冷汗已经洇湿了衣衫和发脚。
“你要什么,宇文家都能给你。请你放过我男人和我的孩子。”宇文慧迅速将孩子放到那人身侧,自己横着怀抱,一副誓死同归的强硬态势,紧紧挡住了面前的歹徒。
“你男人?你的孩子?他们哪个会认你。笑话……让开……别等我后悔了,连你一并宰了。”黑衣人似笑非笑,似乎猫捉老鼠的游戏他玩得很开心。
“不,你……可以从本妃尸身上踏过去,但本妃会誓死保护王爷和小世子……”宇文慧从自己袖中抽出一把小巧而锋利的匕首,哆哆嗦嗦横在面前。
“陪嫁金匕?看来王妃真要拼命了。也罢,我没时间跟你玩,那你就去同下黄泉去陪这小崽子吧……”黑衣人刀起刀落,宇文慧只能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只听叮当一声,黑衣人的匕首被长剑挡住。床榻之前,又多了一个人,正是失踪多日的莲弱尘。她衣衫染尘,容貌憔悴,可见颠沛流离了数日。
“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我的小莲子。”莲弱尘满目含泪,狠狠盯住面前的人:“惘之,你答应过我……”
“姐姐?你回来了。”宇文慧惊喜的努力挪到莲弱尘身边,但她很快明白过来,又本能退后几步,警惕道:“你们……认识?莲……弱尘,你和这个刺客到底……什么关系?是不是他,是不是他,伤了王爷。”
“弱尘,你闪开!”纯钧微微蹙眉,冷冷道:“我答应你,夜斩汐和这小孽障,两个之中,只能活一个。”
他劈手就想先斩杀,打算偷袭他的宇文慧。但他的匕首再次被莲弱尘生生挡住。他便抬脚,将挣扎的宇文慧踢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