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想和你死在一起。”她夺口而出:“我还有小骨头,等我回家。”
哥舒寒的双瞳之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他继续拉住她的袖子。
他似笑非笑:“既然凰后惦念皇子,就别舍不得自己的金羽毛了。朝着那鸟的眼睛和膝关节打,务必稳准狠,它吃痛自然不敢靠近。”
幺离凰眼神一亮,她寻出金羽,连发几枚。只听雌燕惨叫一声,瘸着腿蹦了好远。雄燕愤怒接棒,结果比雌燕更惨。同样被她几枚金羽钉入鸟腿中,情急之下还在岩石上蹭掉了一根硕大的羽毛,被哥舒寒手疾眼快,顺手捞进了洞穴中。
鸟羽柔软,覆盖在身上,温暖舒适。他用这个围住自己和身边意犹未尽打鸟的女人。他轻轻拍怕她的肩,调侃道:“省着点儿,别把羽毛都用光了。这两个鸟儿,鸡贼得很……”
幺离凰踢了一脚哥舒寒的膝盖,不客气道:“到里面去。万一本宫睡着了,你逃了,本宫上哪儿去找绝情果!”
“本王还担心,凰后趁人不备,踢本王出去喂鸟!”他重瞳蛊惑,晶莹闪烁。
“本宫不似西凉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她义正言辞,昂首蔑视。
“漓宫确实比当年明堂,更精于算计。凰后手段,本王敬佩。”他歪头,反唇相讥。
幺离凰嘴角一瞥,还要争辩,却被他用厚重的鸟羽裹进怀抱。她猝不及防,跌倒在他胸前。
“你干什么?”她惊怒,奋力挣扎。
“虽然本王很想干点儿什么……可这地方太不舒服了……”他慵懒的叹息一声:“山中寒凉,彼此取暖,捱过这一晚才能活下去。凰后,你想多了……”
幺离凰语结,她无法反驳。他说的确实事实。这赤目山诡异,白天炙热,夜晚却冷若隆冬。他们各自有伤,暂时无法运营内力取暖。其实,此刻她已经浑身上下,忍不住寒颤了。
“本宫,从未多想!”她翻了个白眼,坐下身来,谨慎的围住一小段鸟羽。
“好……好……待凰后想了,告诉本王……务必配合……”他暧昧浅笑:“金羽毛也给本王留些,御敌。”
她刚要出言讽刺,却被他用鸟羽裹住了,拥抱入怀。他的身体实在太暖和,她狠不下心来拒绝。
“睡吧,本王守夜。”他清浅低语,闭目养神。
幺离凰缩在鸟羽中,她借着隐约的光亮,凝视着他清隽深邃的侧影,长而厚重的睫毛,覆在蜜色肌肤上,形成了浅浅的阴影。他的唇瓣微微上扬,旋着若有若无的宠爱与温柔。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她眼眶酸涩炙热,只能将脸孔躲进了鸟羽中,像个鸵鸟一般蜷缩起来。
恍若隔世,沧海桑田。只是,人却不能再回到从前,迈不过时光,走不出回忆,忘不下心痛……
宁静的夜色中,哥舒寒微微睁开眼眸,他遂黑重瞳漫过一丝一缕的忧郁与无奈。他小心的调整姿势,尽量让她在自己怀抱中,睡得更舒服一些。他伸出颀长的手指,指腹轻轻划过她乌黑的长发。
“十七,无论再发生什么,莫寒都会用生命守护你……”他在心底默默道。
正文卷 433.死了
赤尾燕夫妇虽深恶痛疾,却溜溜在哥舒寒与幺离凰藏身的洞穴外,苦等了一个夜晚。它们并不敢太过靠近,因为里面那个男的,使用金羽暗器手法,准头儿更狠,也更刁钻毒辣。雌燕被他打断了四根尾羽,它爱惜羽毛,心疼至极。雄燕更倒霉,不但腿瘸,连一只眼睛都被打肿了,样貌难堪,狼狈不已。
后来,这对赤尾燕也学聪明了。它们轮番诱骗哥舒寒出手,但只要他抬手,它们便迅速飞到那棵巨大的红柳树冠上。盼望着他尽快用完手中有限的暗器,这样便再无忌惮,收拾这对男女。
哥舒寒自然看出了怪鸟的诡计,他将计就计。十次发射暗器,九次都会空投。终于累得一对赤尾燕蹲在树冠上,懒得再玩猜谜的无聊游戏。心里却暗自诅咒,但愿这重瞳妖孽不得好死一百次。
太阳升起,温度迅速飙升。厚重的鸟羽将熟睡中的幺离凰热醒了。她踢开羽毛,揉着眼睛嘀咕道:“知飞,什么时辰了……”
话音未落,她突然醒悟。想起了之前情景,方才有些手忙脚乱的,推开了哥舒寒的怀抱。
他坦然的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不吝调侃:“十七,你梦呓的毛病,到底没改啊……”
幺离凰一惊,一边整理衣衫和发髻,一边不自然道:“本宫说了什么?”
她暗自懊恼,本来昨天只想闭目养神,宁心静气。但因他在身边,心情忐忑却又不愿辗转被识破,上半夜僵硬着身体几乎无眠。但后半夜实在太过疲惫。而他身上的冷郁黑沉香又实在助眠。当年,便是他用整夜的拥抱治愈了她顽固的失眠。这后半夜,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沉沉睡去,无梦而眠。
“你喊了本王的名字……”哥舒寒眯着深邃重瞳,意犹未尽。因为一夜没睡,他眼睛下面渲染着清浅淤青,神情颇有几分憔悴。
“什……什么?”幺离凰脸色苍白,她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道。
“放心吧,并没有……你睡得很沉……而本王却和那两个缺德的大鸟,玩了一夜的猜猜猜……”他瞄了瞄蹲在树冠上打瞌睡的赤尾燕,叹息道:“本王乏了,睡一会……”
他自然而然的伸出颀长手指,用柔软的指腹抹去她唇畔一点口水的遗迹。遂而,又展颜一笑,把自己的下颌放在她大腿上,侧身而眠。
“滚开!”她冷冰冰威胁道,大力推了他肩头几下,却又无法撼动。
“别动……背痛……”他闭着眼睛,孩子般的嘤咛道,看起来又疲惫又脆弱。
她愣住,眼见他后背上的布巾依旧有鲜血洇透,料定他的伤因为一夜值守,并未好转。犹豫片刻,终归没有再推。后者的唇角上旋了浅浅的甜蜜笑容,不禁得寸进尺,还伸手握住了她冰冷的右掌。
“放手……”这一次,她的挣扎更显脆弱。
他的掌心温暖而干燥,紧紧包裹着她的微凉,舒服得令人不忍松开。
“不……再也不……放手……”他轻语,掌中的力道不容拒绝。
阳光从洞口投射进来一隅,洒落在两个人混杂在一起的衣袂飘飘,并非纠缠不清,而是浑然不觉。
有一刻,她几乎觉得自己的冷硬,在颤颤巍巍的融化,她的内心充满了纠结、矛盾与忐忑不安。
“十七,我会等你,重新爱上我……没关系,不急……余生很长……”他轻柔低语,情意悠长而绵软:“让我来……暖你的手,你的心……”
她的右掌狠狠颤抖了一下,手指僵硬。万千情思仿佛在指间,纠缠不清。
她倒吸一口冷气,自嘲道:“莫寒,你骗我一次,我也死过一回。以后,我再不会信你的话……当年,你救我一次,也杀我一次。如今,我救你一次,你也救回我一次。你我之间,终于两清,互不相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我已经选择做赤霄的凰后,以后时光,便会和他在一起,长相厮守。你……好生珍重吧……”
他并没有睁开双眸,沉吟片刻,浅笑一声:“至少,你终于承认自己是十七……至少,你还肯认我是莫寒……万事皆无绝对,我对你的心意,永远不会改变……”
幺离凰眸色流露着残酷的华光,刻意残忍道:“我和赤霄,已经有了孩子。”
哥舒寒突然睁开眼睛,他重瞳深若寒潭,凝视着她的星眸,沉默片刻后,他淡淡道:“无碍,我会视若己出……”
他微眯双眸,目不转睛,手指却轻轻的按摩着她掌心,缠绵悱恻。
他又魅惑一笑,声音暗哑:“我们也会有孩子的……十七,带着小骨头跟我回长安吧……我帮赤霄赢得此战,大燕自此江山无忧。”
她神情瞬间冷硬,狠狠用力一扯,将他握在掌中的手,蛮横的抽出。
“你还是如此率性而为,霸道蛮横。西凉王,本宫不是任何人的附属。本宫的命运,更不会任由旁人决断。本宫有信心,漂漂亮亮赢得这场战役,没有大常,大燕也一定能赢。小骨头是赤霄的儿子,自然要在亲生爹爹和娘亲的身边快乐成长,我们才是一家人,这就是事实。王爷伤到了脑子吧,才会对本宫胡言乱语。再有僭越,决不轻饶!”幺离凰斩钉截铁,语调寒冷。
她一狠心,错身靠在岩壁上。本来枕在她腿上的哥舒寒,脑袋撞在石地上,他痛呼一声,避重就轻道:“凰后,本王本来不傻,却被你这样陷害头痛不已,完全忘记了绝情果放在哪里。”
幺离凰冷哼一声,不客气道:“没事儿,本宫会找到王爷坐骑,若它不肯交出绝情果,本宫便将它抽筋扒皮,总能翻出来!”
哥舒寒费力的爬起身来,也靠在石壁上,笑得意味深长:“嗯,如果没有本王,你也能找到白兔。”
“王爷不是近在眼前吗?自然能找到!”她皱眉道:“本宫以为,不可在此浪费时间,坐以待毙。赤霄毒蛊已深入骨髓,等不了太久时间。王爷掩护,本宫冲出去与恶鸟对战。本宫灵力已经恢复过半,以战龙诀呼唤凤凰之力,尚可支持。”她长眉一挑,顺手将自己散乱的长发简单梳理,在头顶盘成利落的圆髻。
他微微蹙眉,强势挡住她冲出去的力道。她扭头,与他遂黑重瞳四目相对。深深的潭水浮起一抹涟漪,不经意的浅笑中刻意隐匿伤痛与执着。
“我爱你,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十七是我女人,一辈子都是……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让自己的女人冒险。”他霸道而强硬,带着一丝凄凉道:“本王会舍命,帮凰后救燕皇……”
哥舒寒抢先一步,就想冲出洞穴,却被幺离凰伸手扼住喉咙。两人几乎同时去戳对方穴位,同时得手,又双双瘫软的倒在石壁上。两人各自惊诧,意外便如此敲到好处。
“你!”她咬牙切齿,低声斥责:“这下可好,等着当鸟食,或者做干尸吧。王爷可开心了?”
“凰后的功力,确实已不可同日而语,本王佩服。本王被暗算,还是头一遭。”他哂笑着,并不紧张:“在那两个笨鸟察觉之前,看看谁能先冲破封穴。相信本王内力深厚,多少占些便宜。”
“不可以。若你强行运功,伤口会开裂!”她紧张的,脱口而出。见他遂黑重瞳意犹未尽,她慌忙解释:“你死了,本宫如何对常皇交代……”
“你很怕本王翘辫子?”他乘胜追击,一本正经:“若本王死了,便不会有人再纠缠凰后,也没有人会再妨碍,你们一家人的团聚时光。哎……”
“你死了,本宫上哪儿找绝情果?”她心中微寒,紧紧盯着他,生怕他负气强行运功。
“本王身上有个玉哨,就算咽了气。凰后吹响玉哨,白兔自然前来。”他闭上双眸,淡淡道。
幺离凰是真慌了,她一边暗自运功想要冲开穴位,一边焦急道:“喂,你不要乱来!”
越慌张,越难以集中气力。她强行冲击了几次都没能解开穴位。眼见着哥舒寒头顶隐隐冒出淡薄的雾气,脸若金纸,她的一颗心都要狂跳出来。她结结巴巴道:“你,你……不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