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寡人无碍。倒是吵醒了你,幺幺……这些天辛苦你了。”赤霄温柔道。
“你醒了就好。情蛇之毒虽有药可解,却也艰险毒辣……你的伤口尚未痊愈,还不能轻易下床走动。来,躺好吧。”她动作轻柔的扶着他,复而躺回了床榻。
她为他掖好被角,又不放心的用自己额角贴近他的,用来测试他体温。
两人肌肤相亲,她的清香萦绕着他鼻息之间。他唇角旋起一抹宠溺的笑,忍不住用手臂勾住她腰身,将她拥到自己面前。始料未及,心胸之处又涌上来锥心之痛,让他皱眉不已,脸色惊白,额上也洇出了冷汗。
幺离凰突然明白,她脸颊微红,挣扎着从他怀抱中挣脱,又嗔又怒道:“伤还没好,你又懂什么歪心思了?忘记告诉皇上了,这绝情果虽然能解情蛇之毒,却也有后遗症状。就是……擅动七情六欲,会心痛难忍。”
“见鬼。情蛇之毒,动情会痛,怎么作为解毒之药的绝情果,更甚?”赤霄倒吸一口冷气,捂住自己胸口,愁眉不展。
“自然不同,情蛇之毒,让人触景生情,心痛难忍,是害人之物。但绝情果,可助人摒弃情欲,自然是救人之物。心痛就是提醒您,得平心静气呢。皇上只要清心寡欲,自然伤也就好得快些。”她煞有其事道。说完,又端起一碗药汁,打算喂他喝下,却被对方紧张的推开。
“这是什么劳什子解药。是让人出家还是当太监去?若要寡人断了对幺幺的情,寡人宁愿去死。不喝!”他赌气的转过头,不由得又捂住了胸口。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滑落下来,洇湿了衣衫。
幺离凰又气又笑道:“放心吧,不过月余时间,皇上便会伤愈,这绝情果的药效也就没了。不妨碍……皇上寻花问柳,风流倜傥的……”
“寡人……寡人何时寻花问柳过?又风流倜傥过?”赤霄眯起眼眸,神情痛苦,他指指面前哂笑不已的人,无可奈何道:“幺幺,你不会趁机捉弄寡人吧?”
“捉弄你?这绝情果可让本宫和元宝吃尽了苦头,差点儿被赤尾燕当成小蚂蚱,做了那对大怪鸟的夜宵。怎么,本宫千辛万苦,为皇上寻来的灵丹妙药,皇上却不领情吗?”幺离凰故意撅起小嘴,把手背伸到他面前,只见上面细碎的擦伤,赫然入目。
赤霄心疼,顾不得胸口锐痛,双手轻轻握住她手掌,急吼道:“怎么伤得这么厉害?御医官没有及时为你处理伤口吗?来人啊……”
“皇上喝药,本宫便让御医官来为本宫敷药……”她长眉一扬,故意道。
但她话音未落,他已经从她手中抢走了药碗,一饮而尽。又长臂一展,轻轻将她拥入怀抱。
他从身后环抱着她,小心翼翼的托起她双手,轻轻吹着那些细碎的伤口。他的脸颊贴着她的耳垂,他的整个人就像一团燃烧的火焰,明亮而又温暖,甚至炽热。
“药膏呢?寡人为你敷药……”他低语道。
“怎么,皇上不怕心痛吗?绝情果啊……”她浅笑,眼神游移。
“虽痛……犹甜……”他嗅闻着她馨香,心满意足嗫喏道。
“别闹了。焰二和流千树他们,还在账外等着见皇上……他们也一直很担心陛下呢。”幺离凰从赤霄怀抱中,灵巧的挣脱出来。
她调皮的在他脑门上,轻轻弹了个爆栗,戏谑道:“看来这绝情果的分量,还能再增加几分。此前怕皇上辛苦,并没有用足……”
“够了,够了!”赤霄捂住胸口,眼角跳动了几下,苦笑道:“来日方长……寡人尽量克制。这药量……就不要再加了。真的……很痛!”
幺离凰拿个软垫子,放在赤霄身后垫好,又用手帕轻轻擦拭了他额上的冷汗,这才高声道:“让两位将军久等了,皇上已经用过药,请二位将军入账吧。”
不多时,战甲加身的流千树与焰二,齐齐走进大帐。
“赤霄,你总算醒了。你倒舒舒服服睡了这几日,害得小爷天天扮作凰后,要到突波大营阵前叫阵。”流千树不客气的坐到桌前,捞起一个甜瓜便啃了起来。
焰二却眉开眼笑的向赤霄叩首,唠叨着:“陛下终于醒了,太好了。果然天佑我大燕,皇上洪福齐天啊……”
“拍马屁的话就省省吧……”赤霄有气无力的挥挥手:“朱云镇的情况如何?纯钧与突波大军,可有新的动向?”
流千树和焰二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沉默了。
幺离凰暗暗心忧,她微笑道:“皇上的龙体受损,尚未痊愈,朱云镇的事情不如交给本宫与二位将军,稍候再议。”
“焰二,讲!”赤霄微微蹙眉,他努力坐起身体。
幺离凰想扶住他,却被他轻轻推开。他的语调平缓却不吝威严:“寡人要知道实情。不可隐瞒。”
焰二求助的望向幺离凰,后者思忖片刻,浅浅点头。
“启禀皇上。朱云镇内还有两万多百姓和万余守城官兵,如今他们都是纯钧的俘虏。这几日,千树将军扮作凰后模样,于阵前斩了数位突波大将。这纯钧便不再轻易应战。他用俘虏挡在骑兵营前,导致我方骑兵无法推进,箭营更失去了实际作用。这还不算什么。突波骑兵营还屠杀俘虏,特别是跑不动的老弱妇孺。他们……因缺少粮草。还将俘虏人肉制成肉脯……咱们攻不进去,又无法救出这三万多俘虏……实在艰难。”焰二深深叹气,一筹莫展道。
“杀了这几日,恐怕也没有三万多,最多也就还剩两万多人……朱云镇周围的城墙与泥土,都被鲜血染红了。”流千树看了看幺离凰,郁闷道:“挖掘暗道,切断粮草,趁夜偷袭,我们都试过了,只救出了十几个人。咱们的赤焰光军却折损了数千。得不偿失……”
“可恶!”赤霄震怒不已。他握紧拳头,冷冷道:“寡人要亲自率领赤焰光军,前往朱云镇强攻突波大营,救出城内百姓与兵士。不成仁便成义!”
“皇上息怒,万万不可。您的龙体更重要啊。”焰二大惊失色,膝行着全力阻止。
“纯钧为人阴毒,恐怕强攻更中他下怀。若届时他以城内俘虏性命威逼你,咱们岂不进退两难?”流千树冷静道。
“那寡人也不能让大燕的子民,任人荼毒。当务之急,救人要紧!”赤霄斩钉截铁,不容拒绝。
“投毒……你们试过吗?”幺离凰突然问道,她眸中灵光隐现。
“试过,但纯钧和美多也是擅毒之人,并无机会。”焰二谨慎道。
“哦?不如……本宫试试……”幺离凰俯身靠近赤霄,在他耳畔轻轻絮语。
后者本来眉头紧锁,听了她的话,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钦佩道:“凰后啊,这纯钧遇到你,还真是……倒霉到家了。”
正文卷 437.暴乱
与此同时,大燕的汴京,正酝酿着一场惊变。
虽然已经入秋,但汴京的天气依旧闷热,似乎正氤氲着一场暴雨。知了在碧玉梧桐树上,声嘶力竭的叫喊着,令人心烦意乱。
入夜,兰见会馆中,温亭羽正在看书,他的桌几上焚了一线檀香,灰白的一缕烟气,裹挟着浓郁的木香,袅袅而起。忽然之间,那香竟然半截折断了,径直落到香炉中。一点火星飘出来,落在他的手背上,灼痛了正在出神的他。
这似乎是不祥之兆啊,温亭羽眉心紧蹙,暗自心中忐忑。恰在此时,厅外一阵嘈杂,听起来慌乱异常。他扔下手中的诗文,疾步跑出房间。只见光熙商会的镖师们,正扶住一个浑身是血的妇人,看上去很眼熟。
“温……温大人……”那一身灰衣,披头散发的女子,挣扎着低声哀求:“救……救……小皇子。”
“窈娘?”温亭羽大惊失色,他推开两旁的镖师,及时扶住了正要倒下去的窈娘。
只见,窈娘身上遍布刀口箭伤,最严重的还是后背上的一枚羽箭,箭头深入肌体,只见翎羽。左手手臂,从臂弯的部分几乎被利刃斩断,深可见断骨。她几乎已经成了个血人,却用伤臂紧紧护住怀中的襁褓。
“宫里发生了什么?医官,快叫医官!”温亭羽小心翼翼想把窈娘紧紧护住的襁褓,抱出来。却被昏昏沉沉的妇人,拼了命本能的抱住,丝毫不肯放松。
“窈娘,松手,是我,温亭羽。”他在她耳畔,轻轻低语:“你们,安全了……”
窈娘努力的盯住温亭羽,刚要说话,整个人已经瘫倒下来,因为失血过多而昏了过去。她怀中的襁褓散落开来,露出了小骨头正在酣睡中的小脸。
温亭羽抱住襁褓,他脸色惊白,手指颤抖,好险啊。
“启禀三公子,弈乾宫那边起火了。”一个镖师慌慌张张疾跑过来:“还有大队人马,正从宫里朝着兰见会馆,赶过来。多半发生了宫倾!”
“即刻关闭院门,召集所有光熙商会的镖师守住大门,任何人不得放入。”温亭羽尽量沉着冷静道:“飞鸽传书所有的分会据点,我要知道弈乾宫到底发生了什么?”
医官背着药箱,疾步跑进来。
众人已经合力将窈娘抬到了床榻上。医官眼见如此严重的外伤,赶忙从药盒里取出续命金丹,塞进窈娘舌下。他指挥着药童,七手八脚的迅速处理着伤口。
“各位都回避一下,这里人这么多,不利于伤者治疗。”医官一边擦汗,一边敷药包扎。
“你们都下去……”温亭羽挥挥手。众位镖师都忍住心下大骇,沉默退下。
医官狠力将窈娘背后的箭头拔了出来,又用厚厚的药巾立刻堵住。看得温亭羽惊心动魄,他紧紧抱住怀中孩子,生怕惊吓了他。
“三公子,这位妇人浑身上下几十处刀伤箭伤,能支持这么久时间,实属不易……她还中了毒……是迷药。能不能救活,在下实在不敢保证。”医官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热汗,声音颤抖。
“中毒?”温亭羽猝然一惊,他赶忙把襁褓放在床榻上,慌乱的解开一层层的布包,声音几乎惊变了调:“孩子,先看看孩子,他一直在昏睡,莫非也中了毒?”
医官顾不得手掌染血,他疾步过来,仔细的检查着小骨头周身。站在一旁的温亭羽,一颗心都要跳出喉咙来。
不多时,医官吁气道:“居然无事,简直不可思议……”
他抬头望向温亭羽,一脸欣喜与惊奇:“三公子,这孩子被这妇人护得很好,丝毫没有受伤。他也没有中毒,这孩子的身体强健的很,似乎也异于普通的婴孩。他确实睡着了,并未受到任何惊吓。这孩子,真神了。”
温亭羽半信半疑,他从床榻上轻轻抱起小骨头,放在烛光下仔细打量。孩子似乎此时才幽幽醒转,他看到温亭羽,却一点儿也不怕,反而咯咯一笑,伸出了小胖手,抚摸住了他的脸颊。
小骨头用糯糯的乳声道:“舅……舅……”
温亭羽只觉得鼻腔酸涩,眼眶濡湿。情不自禁将小骨头紧紧入怀,他亲着孩子奶香十足的温软身体,哽咽道:“你如何认得我?”
“画像……”小骨头环抱住他的脖颈,兴奋的笑着。
温亭羽尽量让自己激动的心情平稳下来。他将小骨头放在桌几上站住,大手拉住他的小手,微笑道:“小骨头,你能不能告诉……舅舅,宫里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