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虹惊愣,他微微蹙眉,却妥协的退后一步,轻声对归飞道:“不许任何人,打扰凰后疗伤。神石寨的事情,本王亲自处理。”
冰雨过后,天气也晴好起来。
幺离凰用新鲜的血线莲入药,亲手为哥舒寒熬药并喂他吃下。药效神奇,刚刚入夜时分,他便醒转过来。一个时辰后,便已经能进温热的米汤。
哥舒寒的营帐就在心潭不远的地方。他闹着说心里憋闷,非要幺离凰扶着他,走到心潭那边散心。这一次,她并没有反驳,而耐心的帮他换好了衣衫,搀扶着他胳膊,一路往心潭走去。
夜已深,万籁俱静。只有天边,明亮的繁星,熠熠闪烁着,映得心潭的水面上,波光粼粼,仿若星河。
心潭旁,浅水处,有一棵倒下来的老树枯枝。从碎石滩上一直延伸向潭水中间。
哥舒寒顽皮,非要拉着幺离凰,走上枯枝,两个人就肩并肩,坐在枝桠上。他的腿长,几乎可以垂落在水面上。他故意晃晃悠悠,好趁机揽住她香肩,看着两人潭水中,影影绰绰的倒影,笑得开心不已。
枯枝之中,本来藏着许多萤火虫,被他惊扰了,便扇动着翅膀,围绕在两人身侧飞舞。就仿佛那天边的星辰,一颗颗流淌到了心潭之上。
“十七,谢谢你救了我。”哥舒寒轻轻道。
他握住幺离凰的左手,轻轻亲吻着她无名指上的伤口。遂黑的重瞳,溢出来痛惜与感动:“曾经,你的身体里有我的血,如今我的身体里也有你的血。我们……自此血脉相连,再也不会分开了。”
“我不过想还,那日你在雪山上的度血之恩。”她神情清冷,淡淡道:“你不必多想。”
“很多时候,我都纳闷,为什么从这柔嫩香软的双唇中,总能劈出来如此冰冷无情的话,让人牙痒心戚。”他半眯着眼眸,不怀好意的凝视着她红唇。
“因为心恨,所以话冷……”她从他手中,任性抽出自己的手指。
“没关系,让我来暖着你……一点一点暖起来……”他锲而不舍,扶住她细弱的腰肢,将她推靠在粗大的树枝上。
他的重瞳似乎比心潭的潭水更深邃,一抹接着一抹幽绿火焰,从瞳孔的边缘燃烧而起,裹挟冉冉升起的热烈与宠溺。他的鼻息与她的,紧密纠缠着。那冷郁的黑沉香与他的蛊惑一般,无处不在,令人无法拒绝。
“十七,对不起……我骗了你。其实,我并没有……失忆。”哥舒寒唇角旋起一抹羞涩:“不过贪恋你的好,总想你心软之后,或许就不会推开我。我知道骗你不对,所以任打任骂认罚,你说什么我都认。”
“我知道。”幺离凰低垂下眼眸,淡淡道。
他看不到她的神情,多少有些心虚,又嗫喏道:“其实,我和狼牙在寨子里,在偷偷盖新的竹楼。”
“我知道。”她忍不住浅浅一笑:“苞谷和苞谷娘,早就告诉我了。”
“原来你都知道……”他的脸颊飞过一抹绯红,难得至极。
他哂笑道:“他们,还帮咱们准备了,新屋用的新被子,是成婚用的。”
“十七,我真希望,他们一直没有找到咱们。这样,我们就可以在这世外桃源,与世无争,携手到白头。让我用余生的所有时光,来对你好,宠着你,爱着你。”他将自己的额头抵住她的,认真道。
“我……知道。”她幽幽的叹息一声:“莫寒,不说不代表着,不明白……”
“十七,对不起。”他的眼眶酸涩,声音微微哽咽。
“你不欠我什么……莫寒。你为我做的,都在我心里。”她打断他,遂而主动用双手捧住了他脸颊。她的眼眸亮晶晶的,仿佛点燃了明艳的火光,甚至燃烧了他的整个人。
“尽管,理智让我一次又一次推开你。但……莫寒……我心里就像长了一个魔鬼,只想不顾一切的抱住你,再也不松手。怎么才能……不爱你呢?我无法找到答案……”幺离凰轻语着,她的声音仿佛带着无穷的魔力,让他心脏狂跳,一如初涉情事的懵懂少年。
他由被动变为主动,他亲吻着她颤动的睫毛,敏感的鼻尖,和甜蜜若花瓣般的红唇。像亲吻着一件失而复得的宝物,百转千回,缠绵悱恻。
她闭上双眸,嘤咛了一声,开始回应着他的热情。他们和以前相爱时候一般亲密无间,却又有了与年轻时的激情不同的情愫。温暖的,柔和的,幸福的彼此交融,密不可分。
两个人十指交缠,长发缠绕,在闪烁的荧光之中,啜饮着对方久违的甜蜜与惊喜,一次接着一次,不知疲倦。
直到启明星初启,一道赤红与亮白的光芒交融后,染亮了东方的夜空。晨曦,将太阳祥瑞的恩赐,送给相爱的人,满捧满怀。他们疲惫的拥抱着彼此,哥舒寒在心满意足睡熟之前,亲吻着幺离凰的长发。
“十七,让我带你回家……”他甜蜜的嘤咛着。
他看着她温柔的浅笑,星眸之中滑落一滴晶莹的眼泪,沾染了一抹晨光,仿若七彩宝石。
他安心的睡过去了,做了一个又一个冗长而甜蜜的梦。
哥舒寒醒来,却发现自己孑然一身。若非满怀的罂粟花香,似乎昨日的不过一幻旖旎梦境。
他仓促赶回营帐,只看见整装待发的白泽。
见哥舒寒惊愣,白泽苦笑,淡淡道:“她走了。狼牙把神石寨的神石借给她。百日之期未到之前,她不会再见你。十三,她选择了,继续做大燕的凰后!”
“你胡说!我们……”哥舒寒惊愣不已,欲言又止。
“那是……告别!”白泽不忍心,却不得不说。
“你!”哥舒寒大怒,他劈手揪住白泽的衣领,举掌就要动手,却被后者稳稳格挡住。
“如果我是你,就乖乖听她的话。”白泽冷冷道:“斩汐在等你,想办法救了赤霄。你们……或许还有相聚的机会。”
“我……”哥舒寒痛苦的低垂下头颅,无法言表。
“她把小骨头和茉茉,交给你抚养。”白泽轻轻拍拍哥舒寒的肩头,低声安慰道:“十三,我知道你很难受。十七,从来不是个自私的人,在没有找到赤霄之前,她怎么可能为了一己私心,放弃责任呢?”
“好。我会……救回赤霄。让她……心无旁骛。”哥舒寒咬紧牙关,遂黑重瞳弥漫着痛苦之后的坚决与笃定。
一声凤鸣,遥远的东方,一头赤红的凤凰冲天而起,在天空中不断盘旋飞翔,口中还不断悲伤的鸣叫。似乎,那就是告别。
“十七,莫寒会一直等你!”哥舒寒望着凤凰的最后一抹尾羽,消失在碧空之中,他默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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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半月后。
朱云镇,赤焰光军凰后营帐。
身穿一身赤红蜀锦长袍的幺离凰,对着桌几上的七宝莲灯,默默出神。那莲灯中的烛火已经越来越微弱了,有时甚至会暗淡几个呼吸后,再勉强明亮起来,貌似苟延残喘,令人心生忐忑。
不知白泽如何说服了哥舒寒,这些日子他果然并没有再来大燕军营求见。只隔三差五的,会让人将小骨头和茉茉,送回来小住几日。
小骨头很喜欢这位生父,每次见到幺离凰,滔滔不绝说的都是哥舒寒。他教他习武、陪他玩耍的各种趣事。幺离凰微笑着默不作声,其实心里百转千回,辗转惆怅。
“凰后娘娘,温大人和夫人,在帐外求见。”归飞小声道。
幺离凰微微一愣,遂而展颜:“快请,备茶。”
不多时,温亭羽与雪莲手拉手,走进了大帐。温亭羽小心翼翼扶着夫人坐好,朝着幺离凰彬彬有礼鞠躬道:“亭羽多谢凰后赐药,内人的病果然好多了。”
“兄长不必客气,请坐吧。”幺离凰浅笑了一下,她缓步走到雪莲面前,轻轻扶住她的手腕,为其诊脉。两人对视一眼,雪莲感慨万千,幺离凰的眼眸却清亮如洗,平静安详。
那一日,离开神石寨之前的告别之际。幺离凰命渊虹为寨子里的人,留下了大量的粮草、兵器和药物。同时允诺将定期派遣匠人和医官前往寨子,帮助神石寨搭建手工作坊和医馆。并且保证,一定不会让外界影响神石寨色达人的生活。
头人狼牙感动万分,以祖传的护身神石相赠,就是他随身携带的红色石头串,据说有辟邪祛毒的神效。幺离凰本要推辞,却被白泽看出端倪,原来这石头串竟然就是三生石的碎石制成。这让狼牙和幺离凰都格外惊喜。
幺离凰带着三生石,先行回到了大燕军营。又得白泽作法招魂。但她擅自主张,请白泽在温亭羽被招引而来的魂魄中,做了小小的手脚,祛除了亭羽一部分记忆。于是,当温亭羽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日夜守护在身边的夫人雪莲。顺理成章,自从温亭羽伤愈之后,夫妻二人琴瑟和谐,恩爱有加,慕煞旁人。
前一日,雪莲身体微恙,紧张得温亭羽亲自前来请凰后诊脉,可见其对夫人的关心与爱护。
雪莲凝视着幺离凰的眼眸,她有些忐忑,还有更多的感激,和不可言说的复杂情绪。但所有的情愫,都被后者温厚宽容的眼神包容与安慰着。
幺离凰望向紧张的温亭羽,忍不住扑哧一笑:“恭喜兄长,嫂夫人这是有喜了。”
温亭羽与雪莲相视,两人双手紧握,前者大喜过望,而后者已经喜极而泣。
“兄长放心,嫂夫人脉象平稳,这一胎会很健康。稍后,本宫会亲自开几副安胎药,兄长好好照顾便是。”幺离凰欣慰道。
“有劳凰后了。”温亭羽又朝幺离凰微微鞠礼,初为人父的喜悦燃亮了他如玉脸颊,让整个人都光彩熠熠。
“夫君,你先出去,雪莲还有些事情,想和娘娘单独讲,行吗?”雪莲温婉的望向温亭羽,后者微笑点头。
“我知道,肯定有些私房话,自然你们要私下聊一聊。那我在外面等着你。”温亭羽在雪莲耳畔柔声轻语,他向幺离凰告退,缓缓退出了帐篷。
“姐姐,我太高兴了。终于……我终于成了亭羽哥哥,真正的妻子……如今,还有了他的骨肉。姐姐,我好开心,这一切都要谢谢姐姐……如果不是你……让白泽先生令他移情……于我……”雪莲因为激动,说话都结结巴巴起来。
幺离凰轻轻抱住雪莲,轻轻拍着她颤抖的后背,低声说:“雪莲,这样的傻话,不要再说了。亭羽是爱你的,即便没有三生石,他也迟早会明白自己的心。和亭羽一起,好好过日子。你们幸福,离凰便心安了。”
“姐姐,你把身边的人,都照顾得那么好……可是你呢,你怎么办?我听……白泽先生说,赤霄哥哥多半是回不来了……西凉王他……”雪莲嗫喏着,不知该从何说起:“听亭羽哥哥说,西凉王对姐姐的心意,这天下无人能及……姐姐心里,其实也是喜欢西凉王的吧,不如……不如……”
“雪莲,我的事情,自己会处理。你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仔细安胎,养好身体。还有,这是姐姐送你腹中孩儿的礼物。”幺离凰微微一笑,她从自己怀中掏出一块碧色美玉。
一大一小麒麟兽被一团火焰巧妙衔接,栩栩如生。两只灵兽的双眼都是火红发金,是天然形成的血玉。仔细看去那兽眼似乎眼波流动,灵性溢然。正是当年温亭羽送给她的结拜信物。
“姐姐,这玉佩实在太贵重了,雪莲不敢收。”雪莲吓了一跳。她缩着双手,有些胆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