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莲,这麒麟珮能驱邪辟火,对你和孩子最好了。其实,它早就该是你的,我也不过物归原主,完璧归赵。”幺离凰浅笑着,执着的将玉佩放入了雪莲手中。
那玉温润暖人,还带着一丝幺离凰的体香,可见此前也一直贴心携带。雪莲只觉手中之物贵重万分,眸中热泪不禁盈眶。她咬住嘴唇,微微福拜:“姐姐的大恩,雪莲没齿难忘。”
“好了,如今你是双身子的人,情绪不可大起大落,好好养身。我会定期为你诊脉开药。放心吧,雪莲,你和亭羽的孩子一定会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的。”幺离凰扶住雪莲,用丝帕轻轻擦拭着她的眼泪,微笑叮嘱:“好了,都是要做娘亲的人了,怎么自己还像个爱哭鼻子的小孩子,去吧。亭羽……在外面等你。”
大帐之外,温亭羽有些出神的,望着迎风招展的凤凰旗。他清澈如水的双眸中,衍生了一些微妙的情绪,有悲伤,有无奈,还有一丝苦涩。
“亭羽……”身后一声温厚的男声呼唤。
温亭羽暗自吃惊,赶忙转身行礼:“皇上,您来了。”
夜斩汐轻轻拉起温亭羽,一双桃花眸凝视着那如玉无暇的脸颊,遂而唇角旋起一抹微笑:“你到底,遂了她心意?”
温亭羽心中的惊诧更浓,他的眸中滑过一丝慌乱,刚要错目解释,却被夜斩汐轻轻拍拍手背,阻拦住了。
“亭羽,寡人……明白。这确实是最好的结果……好好照顾夫人和未出世的孩子。这世上,除了男女之情,亦然有很多爱意深重,值得珍惜。”夜斩汐用两个人能听见的低语,沉沉道:“记忆这东西,很奇妙。更奇妙的,确是人心。”
话音未落,雪莲已经走出了营帐,见到温亭羽和夜斩汐,刚要躬身福拜,却被夜斩汐大手一挥,淡淡道:“罢了。温夫人免礼。寡人有要事与凰后商量,温大人送夫人回暗军军营吧。”
温亭羽疾步走过去,扶住了雪莲,他们夫妻二人向夜斩汐微微颔首。
夜斩汐风度翩翩从两人面前走过,明黄的龙袍一隅明亮,让温亭羽忍不住阖上双眸。他的唇角,微微一扬,最后一抹不可言说的情绪,也烟消云散了。
“是的,记忆这东西,很奇妙……”温亭羽心道:“有的人,有的事,即便你假装忘记了,其实心里满是痕迹……有时候,忘记是因为心痛。可有时候,忘记……确是为了让心尖上那人……欢喜和开心……我永远不需要你懂,我愿意为了你的喜欢,做你希望的样子……因为,我希望你幸福……即便你身边的人,永远不会是我。但我会一直、一直、一直,为你祝福和祈祷。”
正文卷 461寂照
“兄长……”幺离凰见到挑帘而入的夜斩汐,微微一笑,并不吃惊。
“怎么不见渊亲王?”夜斩汐温和一笑:“这少年虽然年轻,却也颇有王者风范,你不在大燕军营这些日子,全靠他运筹帷幄,确实很有治军之才。”
“本宫令他回汴京任摄政王,暂为监国之职,还让他带走了半数赤焰光军。救燕皇赤霄自然重要,但大燕百姓亦然不可辜负。内乱初平,如今更需振兴桑农商工。渊虹很聪明,此时经过历练,他日必能成为赤霄治国的左膀右臂。”幺离凰淡淡笑道。
“凰后有心,百姓有福。”夜斩汐的桃花眸里温熙明亮:“没想到,三年时间,凰后美玉成器,光彩照人。”
夜斩汐挥挥手,让跟在身后的侍卫守在帐外。侍女归飞为夜斩汐端上一盏热的乌龙茶,便也恭敬着倒退出了营帐。偌大的帐子里,只剩了兄妹二人。
“兄长谬赞,离凰愧不敢当。对了,听说兄长派人将小莲子和朵朵也接到了朱云镇暂住?”幺离凰眨眨眼睛。
“不是寡人的意思,还不是那狼崽子自作主张,非要把两个孩子用赤尾燕接了过来。为此,白泽追着他,在暗军军营里,好好打了一架。别担心,阿寒伤愈之后,战力恢复巅峰,他把白泽的鼻子都打出血来。现在白泽恼怒还不肯理他呢。如今,暗军营成了孩子的天地,阿寒也成了孩子王。寡人倒没看出来,他这么喜欢孩子……”夜斩汐娓娓道来,眼眸却有意无意锁着幺离凰的表情。
“前几日,本宫恰好见过了小皇子,活泼可爱。”幺离凰刻意岔开话题。
“这几个孩子天天黏在一起,却比在皇宫里开心许多。只是小骨头,年纪最小,却主意最大,调皮捣蛋的事情,一定是他挑头。也不知道这性子,是随了你们……哪一个?”夜斩汐看似明朗温熙,却话中有话,步步紧逼。
“想必,日后长焱宫会更加热闹的,温夫人有喜。温大人格外欣喜。”幺离凰巧妙的成功转移话题。
“温夫人有喜了?”夜斩汐确实愣了一下,想想温亭羽刚才的神情,心下恍然:“难怪,亭羽手忙脚乱,难得的沉不住气了。初为人父,自然开心。”
“正是,想必光熙商会的温老爷子和温老夫人,听到这个喜讯一定开心。”幺离凰点点头,浅笑着:“听说,兄长一到朱云镇,就与白泽闭关修炼,所以即便本宫回到大燕军营,也没有贸然前去,惊扰兄长。”
“若寡人不来,你必然不会到暗军营来看寡人,因为他在。”夜斩汐斩钉截铁。他拿起乌龙茶,轻轻吹去热气,浅浅饮了一口:“而寡人不来,也不想为阿寒做说客,你们的事,你自己做主吧。”
“多谢兄长体谅。”幺离凰略微迟疑,淡淡道:“他……还好吗?”
“有趣,既然你放心不下,又为何故意冷淡他?”夜斩汐笑吟吟道:“若为赌气,如今凰后已经把西凉王吃得死死的了,你便让他为你衔草结环,当牛做马,恐怕他都会屁颠屁颠赶过来。”
“兄长,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拿我开玩笑。”幺离凰一时气结,她刚要反唇相讥,却忍不住一阵眩晕,直接坐倒在软垫子上。
夜斩汐吃惊,赶忙附身扶住幺离凰,紧张道:“怎么回事?莫非在神石寨受了风寒,留下了旧疾?来,让寡人帮你看看。”
他伸手就要握住她的手腕,却被她蹙眉挣脱:“无碍,兄长你忘了,我自己就是医官。不碍事……”
见她神色有异,刻意闪躲,他更加忧虑,不由分说就握住了她手腕,不过几个呼吸间,他神色大惊。她微微蹙眉,冷冷的撤出了手腕,咬紧嘴唇,沉默不语。
“你到底是大燕的凰后幺离凰,还是夜斩汐的妹妹明月夜?”夜斩汐冷冷道。
“兄长,本宫既是大燕凰后,但我也是兄长的妹妹啊。”幺离凰淡淡回答。
“既然如此,为何如此大事,你却要刻意隐瞒?”他紧紧盯住了她平静无澜的眼眸,少有的怒气冲冲:“如今,你也身怀有孕,今后之事,你要如何应对?若兄长并无察觉,你打算瞒着寡人去应对天眼之役?或者,你根本不在意这孩子的死活!”
“我当然在乎,当我知道他的存在,我便将他爱若生命。我是一个母亲啊,哥哥……”幺离凰的心都要被碾碎了,她终于支撑不住,附倒在矮几上,捂住眼眸,无声啜泣着:“可是……我又能不救赤霄……强行开启天眼本就……危机重重,若我临时退出,你们很可能也会被吸入异度空间。我……绝不能让你们为我去冒险。”
“糊涂,你糊涂!”夜斩汐口中怒斥着,身体却柔软下来。
他神情痛楚,不吝爱惜的轻轻揽住她肩膀:“寡人是你哥哥……月夜,寡人是哥哥。斩汐答应过父皇,会照顾你一生一世。你和孩子若有事,寡人如何向父皇交代呢?傻妹妹,哥哥一定会有办法救回赤霄。这件事,你更不该瞒着阿寒。尽管他强颜欢笑,但寡人懂得,他过得不好,非常不好。你若有半点闪失,他会崩溃的。”
“不要告诉他,兄长。答应我!”幺离凰紧张的拉住夜斩汐的胳膊,红肿的眼睛透着焦虑与急切。
“他是孩子的父亲,他当然有权利知道。”夜斩汐微微蹙眉,淡淡道。
“你不懂,这孩子……或许是唯一我能留住的,也是我余生最后的念想。”幺离凰笑中带泪,眼神恍惚。
“看来,你下定决心,不会再和阿寒破镜重圆。”夜斩汐沉声道:“因为赤霄吗?若如此,我们何必拼力救他。”
“赤霄于我,恩重如山。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必须救他。但我也不会再做他的凰后。”幺离凰斩钉截铁。
“我努力想要爱上他。但,真的很难。事到如今,我也终于想明白,如果不爱他,就不要再给他任何渺茫希望。爱而不得的折磨,会让人痛不欲生。以前,终归我做错了……”
“那就回到阿寒和小骨头身边。这很难吗?”夜斩汐温婉了声音,轻轻抚摸着她颤抖的脊背。
“月夜,莫非你也相信白泽那些无稽之谈?什么所谓宿命难改……梼杌与凤凰的命运,从来掌控在他们自己手中。白泽那家伙迂腐,你若不拿着烧红的烙铁,蹭蹭他的痛处,他的胆识不会比女人大多少。”
“但天眼之灾,难道并非因我们而起,不是天怒降祸。”幺离凰嗫喏道。
“胡说,那是商郁臣与纯钧因一己之私,危害人间。寡人一直相信,上天有好生之德,慈悲为怀。梼杌、凤凰、白泽、獬豸,还有逴龙与灵猿,他们转世为人,是要造福百姓,为民除害。冥冥之中,自有光明指引方向。月夜,对众生你很善良,但对自己却有点儿钻牛角尖。”夜斩汐笃定而认真。
他又微微一笑:“如今,连白泽都不遗余力,助你和阿寒再续前缘。对了,你和阿寒的事情,父皇已经知道了。他老人家恳求莫老谷主,召集旧友。不日就会前来,助力共启天眼,搭救逴龙赤霄。”
“外公也要来朱云镇?”幺离凰又惊又喜,出乎意料。
“对……”他宠爱的抚摸着她长发:“月夜,若你还一意孤行,反而才是逆天而行。不要担心赤霄,他会想明白的。你若不再耽误他,假以时日,他才会有属于自己的缘分。傻妹妹,赶紧给寡人,从你小脑袋里的牛角尖跳出来,看得寡人实在心焦……”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兄长,那你为何不去找弱尘姐姐?如今纯钧已死,除了你她在这世上并无依靠,你为何不去寻她。这很难吗?”她呛声反问。
“于寡人,自然……不难。”他愣了片刻,缓缓道。
他桃花眸中,涟漪微澜:“但你又怎知,她还想再见寡人?”
“兄长,那些我给小莲子做的衣衫,玩具……你从未看出端倪?还有我所谓为你亲手缝制的寝衣,手帕,鞋履……兄长心细如发,当真不知?”幺离凰咄咄逼人。
夜斩汐沉默了几个呼吸,薄唇旋起一抹苦涩而艰难的笑容:“朝夕相处六载……你觉得呢?”
“因为心里那道坎吗?因为,她爱过惘之……但,那真的是爱吗?喜欢和爱,当然不一样。当一个女人心甘情愿为一个男人生儿育女,她不爱他吗?兄长,弱尘姐姐为祈求你和小莲子平安,发愿一生慈悲,每日刺指血抄写佛经。”
夜斩汐浑身一颤,幽幽叹息了一声:“她……好吗?”
“夫妻不得相守,骨肉忍痛分离,兄长觉得会好吗?”幺离凰苦笑着:“你命人送去的被褥裘皮,滋补药食,她都不曾用过。每日青灯古佛诵经,一日一餐清粥而已。”
“寂照庵敢苛待她?”他低低道,桃花眸里涌起一袭冷意,风起云涌。
“不曾,是她默默赎罪。她认定自己曾背叛了你和小莲子。”她淡淡道:“她思念孩子,日日流泪到天明,一双眼睛已经近乎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