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位失足妇女越走越远,叶长谦搂着余初的手没有放开:“我没想过,你会过来。”
余初脸不红气不喘:“我这是任务。”
叶长谦觉得自己的心没有这么安稳过,他失笑:“余同志,你现在好像还在休假。”
“知道你还问我。”余初伸了伸腿踢了他两脚:“你先起来,一会儿西贝货真要到了。”
“他八点还在国师府洗澡,现在九点刚过,可能要等上二十分钟才能到这。”
这么一说,让余初松了口气。
她七手八脚将身上的人掀开,然后从地上爬了起来:“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的计划了?”
叶长谦伸手擦去余初脸上的口红印子:“划花他的脸,这是我们都没有想到的上策,若是你真的抢在我们面前动手,我们就有几个月去谋划,去衡量,去取舍——可能所制定的计策要比现在更详细周密。”
余初有些不好意思:“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叶长谦笑的愈发有仙气:“他们故意削弱防卫,天天把饵钓着,不是一直期待我回去吗?那么我今晚就顺了他们的意,把‘真国师’给送回去,谭宪你说是吧?”
在角落里不知道看了多久的谭宪从阴影后站了出来,他扫了一眼余初,冷峻的表情缓了不少:“是。”
***
晚上十点,西贝货如期而至。
可能是怕叶神棍不下手,他只带了两个侍卫过来,还都留在了院外。
他不掩面,不躲藏,从头到尾都在叫嚣着:来啊,把我换走啊。
于是求仁得仁。
几个鹰者在外掠阵。
谭宪动手打晕对方,并将对方拖入了杂物间;楚小哥则一身白衣飘飘,去陪胡海凡和戚林骏喝花酒;而余初——
她接过谭宪递过来的剪刀,给昏过去的西贝货剪头发。
叶同志除了前一次的头发是驻地剪的之外,后面的头发,都是余初给他修的。所以她对楚小哥什么发型,什么发量,什么长度十分有数。
下起刀来也十分迅速。
一头短发修完之后,谭宪从一旁将调好的材料端过来,对余初说:“你背过去。”
余初没有依言背过去,而是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我不看。”
谭宪也懒得管余初这些小把戏,他先脱掉对方的上衣,将西贝货的全身印记都用特质的材料覆盖住。
然后在他身上用特殊颜料勾画出国师才有的身体特征,一道浅色胎记,两颗点痣。
处理完上半身后,谭宪手抓着对方的裤腰,准备扒光裤子,再来一次。
就看见一直捂着自己眼睛的余初突然转过身去,背对了自己这边。
他嗤笑一声。
怂。
等叶同志那边喝完花酒出来后,余初和谭宪这边已经给西贝货货穿上衣服,画好重塑妆容,戴好头套。
山寨货做成了超A货。
一比一,跟原版一模一样。
第一百零九章
司城防这些日子一直比较混乱。
指挥史翟翎羽翟大人被刺杀后消失数月, 前两日刚被找到, 听说身体还微恙还在家休养, 不知道何时能够康复回归。
柴庭无奈的笑了笑,原本去霖州分兵两路,另一路的副指挥史没有翟大人的运气,被刺杀时当场身亡。
他这个副指挥史还是临时顶替的, 连个圣上的面都见不到,人微言轻, 对内压不住司城防, 对外也顶不住各级衙门。
这几个月完全失去了章程, 又是抓叛贼, 又是刑讯卧底, 又是协助城内巡逻……还被上头一纸调令下来, 时不时拉去给游街的国师大人当护卫。
也怪不得远处那两个在司城卫,进了司城防多年从来任劳任怨, 今日却抱怨上了:
左边这个脸上怒意未平:“要不是翟大人平安归来, 这差事我都不想当了,以前除了宫内, 谁见了不给我们三分颜面, 最近谁都能来吆五喝六一声,过得跟跑腿的衙役似的。”
右边个子稍矮, 声音满是叹息,开口依旧劝着人:“行了,你少说两句, 翟大人不是回来了吗?待他身体康复,回来执掌司城防,就没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说的也是,再忍忍就过去了,到时候,兄弟们该算的账——”左边的司城卫说到一半,刚好看见柴庭,立刻收了声,“柴大人。”
柴庭当做没有听见刚刚那翻话,只当做例行巡视,点头示意后问道:“今日可有异样?”
两个司城卫对视了一眼,
“异样倒是没有,只是门外来了个带着出入牌子的黑衣人,急急忙忙跑到内院了”
个子稍矮的这个思路清晰。
内院跟他们不是一波人,之前大家都在传内院养着先帝的私生子,所以并没有人敢上前去探寻一步,使得内院显得愈发神秘,他迟疑了一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话没有说完,就见内院里鱼贯而出一波人,少说有十几个,全部带着家伙。
他们的速度很快,从内院出来后,几乎是径直的走出了门外。
为首之人穿着披风,一身玄衣,几乎要融入这夜色之中,他低声的对身侧的人:“确定得手了吗?”
“酒里的药是老陈亲自下的,错不了。”
“也不枉他在楼里待了一个月。”
……
之前怒意不平的司城卫悄无声息的缀在后面,隔着大门远远的看了一眼,然后转到围墙底下,借助匕首入墙的力量,攀上了墙头。
过了一会儿,他从墙头翻下来,对柴庭汇报说:“是去南巷的方向。”
南巷是花街柳巷,最出名的还是那个依雀楼。
柴庭想起了最近的传言里,国师大人和花酒的去处就在依雀楼,若有所思看着眼前两人。
“今天的事情,你们俩都当做没看见。”
“是!”
依雀楼,后院。
乔三睁开眼的时候,还有些恍惚。
他这辈子都没有过过现在这么好的日子。
穿的云锦,睡的雪锻,吃的美味珍馐,以前在他面前趾高气扬的达官贵族们,都纷纷弓着腰,低着头。
而那群人也不拘着他,放任他自由活动,赌坊、酒楼、甚至是青楼,他们也只是默默的收尾,从来不过问。
所以他们不知道,自己并不是好赌好色,他只是想去看看以前将他当泥看的那群人,是如何匍匐在他的脚底,恨不得低头去亲他的鞋面。
他们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像是多看他两眼,都是亵渎。
所以时间一长,他气出了,心平了。
反而生出一些厌倦感。
那些下三流的底层赌坊,自是比不上上层宴会有意思,那些在恩客间陪笑的妓子,连府里的丫鬟都比不上,更是连大家小姐的一根手指头都不如。
他想好了,等他过几日纳了林小姐,就安定下来,结束这段时间的荒唐。
听那些人的话,去祭祀,去上朝,去百官前宣读天兆,去百姓前通达上天,去过国师该过的日子。
他扶着头从树底下坐起来,觉得自己头疼的厉害,一股一股的脑子拉扯着。
乔三甚至已经记不清自己是不是喝过酒,也记不得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只觉得四肢发软,胸口恶心,刚站起来便是天旋地转,他下意识觉得这里不安全,踉踉跄跄的往外走去。
门外的侍卫还在。
他扶着头松了一口气:“送我回去。”
“是。”
因为要走后门,所以这次来的马车并不大,侍卫搀扶着乔三上车架,连爬几次都没能成功,还是一个侍卫半跪在地上,让乔三踩着他的大腿才上的马车。
就在乔三弯腰掀开马车车帘准备钻进去的时候。
一支箭从身后破空而来,笃的一声扎在了乔三的背后。
强大的惯性让他往前一扑,整个脑袋撞在了门边上,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他没有看见的是,在他身后的巷子尽头的阴影处,走出一队人马,为首的男子一身玄衣,眼光如刃。
玄衣男子走到马车前,将刚刚射出的箭抽了回来。
依旧白衣似血,没有任何血迹。
他勾着唇笑了起来:“来人,把国师大人送回去。”
身边有人犹豫了一下,询问一路:“那乔三呢,需要找回来吗?”
“他已经没用了,是死是活都跟我们没有关系。”
“是。”
“走吧。”
……
等后门巷子里的人撤的一干二净后,正在青楼里观望的余初松了口气。
她从窗户前回来,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之前自己跟谭大爷联手,把A货整理完毕后,叶同志喝完花酒过来又看了一次,提议把防弹衣A货补上。
原本只是做“万一”的准备,没想到A货都已经上车了,后面还有只螳螂等着,一箭就把人给射倒下。
今晚的剧目真是一幕接着一幕,一幕比一幕精彩。
她感慨之后,又有些担心:“西贝货回去后,防弹衣被发现怎么办?”
“他们对我有上天庇佑原本就只有三分相信,另七分可能猜测我有什么稀世神兵护甲,被发现也只是坐实了他们的猜测,算不上什么事儿。你只管等着看好戏——给。”叶长谦将削好的苹果递给余初,“口渴多吃水果。”
青楼的惯用伎俩,里的茶水,熏香,都喜欢加料,量不多,喝多了有助兴作用。
余初想了想也是,反正“真国师”已经送回去了,剩下就是对面的表演时间。
对方放大什么招,什么时候放大招,静静等着就行。
她接过苹果三口两口啃完,然后拿起桌上的纸扇:“今晚要是没我什么事儿的话,我下去陪小姐姐们了。”
叶长谦看着余初脸上没有擦干净的口红印,笑:“公子左拥右抱,艳福不浅。”
余初捏着纸扇一头,另一头抬了抬叶同志的下巴:“看你长在这么好的份上,爷勉强把你收了吧。”
叶长谦眨了眨眼:“这位公子,收我可需要八抬大轿,凤冠霞帔,月老为引,天地为媒——”
余初顿了顿,扬起一个笑:“成交。”
她原本就是爬窗户而来,又顺着窗户爬了下去。
等余初消失在院子里后,一旁把自己当背景板的谭宪走到屋子中央,抱着手臂看着桌前坐着的人,语气略带好奇:“你跟余初,刚刚算是谁求婚?”
叶长谦将余初剩下的半个苹果放在嘴边,咔擦一声咬下:“你猜?”
谭宪第一次觉得这俩着实的般配。
脑回路都跟常人不在一条线上。
叶长谦啃完苹果:“我们收拾收拾东西,先离开这去落脚点,余初最多半个时辰也该散了。”
总不能让她去落脚点,连盆洗脸的热水都没有。
***
三日后。
余初包着头巾,提着一只篮子蔬菜肉,从菜市场往家走。
一边翻看着篮子,一边思索着嘴里念念有词,像是这巷子里所有持家的妇人一样,在买完菜后,盘算一遍价格有什么差错。
她步伐缓慢,时不时撞见一个打过照面的妇人,也会扬起笑来打声招呼,若是成年男子,则会半低着头,先躲上几步防止冲撞上。
一幅搬来没多久,但是打算住天长地久的样子。
她走到其中一间不起眼的宅门前,伸手敲了敲门,用的是最简单的摩斯密码。
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余初看见门后之人笑着说:“午饭吃了吗?今日的肉不错,我回头给你汤补补身子……”
她边说着边关上了门。
在身后的门被关上的一刹那,余初脸上的表情冷了下来,她推着谭宪往门内走,一直走到堂前,看见了正在吃早饭的叶同志才停了下来。
叶长谦放下碗筷,他和谭宪在京都算熟脸,出入极其容易惹出事端,所以这几天出门采办,都是余初一个人出门。
顺便去探探消息,为鸽者每日带回的情报做补充。
余初这么严肃的神色,叶长谦只看过几次:“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们还记得西贝货要纳为妾室的那个林姑娘吗?”
叶长谦和谭宪对视一眼,点点头:“传言是个清高有骨气的姑娘,因为一直不愿意为妾,所以就拖到了现在。”
余初叹了口气:“她死了。”
昨日,有人抬了聘礼到了林家,以林家年迈的父亲和幼弟的前程相胁迫,迫使了林姑娘同意为妾。
但是林姑娘提出了一个要求,她说要去祭天台前为父亲祈福,尽到做女儿的最后一点孝心。
于是,今日一大早,林姑娘边三步一叩,一直从家门口跪到了北城外的祭天台。
引得无数人在身后跟随,纷纷夸她孝心诚嘉,天地可表。
祭天台是国师春祭和其他重大祈福所用,外人难以靠近,但是因为她是国师纳的新人,又得过国师的点头祈福。
所以守卫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林姑娘靠近了。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林姑娘靠近祭天台后,一头就撞死在了台上。
只有林姑娘死前凄厉绝望的最后一声哀鸣,还在围观的群众耳边久久回荡。
第一百一十章
“如今外面对国师的舆论不用我说, 你们也能想象的到, 已经从茶余饭后的谈资, 升级到民怨了。”
余初拉了把椅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握着水杯的手在微微颤抖。
她缓了缓,声音十分冷静:“还好这里是受国师府恩惠最多的京都, 国师神格素来稳当,这一次大家虽然有怨有不解, 却也没有到最坏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