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人保护区——路七酱
时间:2018-09-09 09:26:47

  汪小武看见拍门的是牙郞后,表情有些不好:“吴牙郞,以前不是求您来也不来握这破屋子,今天怎么有空来看看。”
  “今日不是我来找你。”吴牙郞侧过半身,露出身后的两人来,“是这两位贵人,找你有件事想要问问。”
  汪小武脸色一变,一把抓着门就想关上:“今天我还有事,不见客。”
  牙郞速度比他要快,单脚踩在了门缝中间,抵住了汪小武的关门。
  “哪天不能赌?”牙郞咬了咬牙,低声劝道,“他们来你这一趟也不容易,你要不就见见?下次做买卖,我让你一层利”
  汪小武见关不了门,干脆放开了大门。
  他视线落在顾文澜腰上的玉佩上,又在余初脸上打量了一圈。
  “进来吧”
 
 
第十二章 
  屋子里,并不通风,刚一踏进去就闻到一股子汗酸和食物腐臭的味道。
  和之前牙郞所阐述的完全相反,汪小武的家,不仅不是家徒四壁,还堆满了各种杂物。
  装着米粮的框子,放着猪肉的案板,几个锃亮的坛子,不成套的家具,随意扔着的棉被衣物,还有锅碗瓢盆……各种簇新的半新的物件乱堆一气,毫无规整。
  几乎无处下脚。
  堂前正中间,摆着一张八仙桌,围坐着五六个人,初春的季节他们随意裹着件破衣服,蹬着草鞋,顶着一头油腻
  他们脸色发黄,眼睛里布满血丝,却如同打了兴奋剂,精神亢奋的有些近乎病态。
  刚好一局结束。
  听见脚步声,几个赌徒回过头来,视线落在余初身上。
  左边披头散发的瘦高个,摸了一把自己的下巴,脸上的笑容十分放肆:“哟,汪小武,你又领了个小娘子呀,这个可比你那个小青柳长得好。”
  身边人跟着起哄。
  “你什么眼神,只是长得好吗,那小蛮腰……”
  “嘿嘿嘿——”
  汪小武挥了挥手:“去去去,我有正事呢。”
  瘦高个嘴皮一翻,笑的猥琐而暧昧:“你能有什么正事,难道青天大白日的,得了个小娇娘,就要往屋里……”
  此时,走在最后的顾文澜,刚好踏进了门,瘦高个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彻底没声了。
  作为三教九流的下九流,他们最不差的就是眼力
  打头那个姑娘还好,穿的是成衣店最普通的衣裳,头上除了素银簪子,全身上下什么饰品都没有。
  从走姿和直视男人的眼神,一看就是小门小户才会养出来的,随口调笑几句,看个好看的小姑娘怒红着脸的样子,本没有什么。
  但是后面进来的那位公子不一样。
  这位公子周身上下,没有一件事起眼的,但是也没有一件是便宜,哪怕是脚上那双靴子,没有几两银子打不住的。
  更何况那气度——
  汪小武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知道同伴现在怂的恐怕跟脓包似的了,嗤笑一声:“说啊,怎么不说了。”
  那人也是脸皮厚的,一抹脸:“我刚刚说什么了么?我怎么不记得,来来来——愣着做什么,继续继续,押大押小!”
  于是,桌子上又赌成一团。
  汪小武自己走到堂前的角落,给自己拉了把椅子,斜歪歪的坐着,伸出右手抓了抓后背。
  他看了一眼只站在门旁没跟上来的顾文澜,视线落在余初身上:“今天看在那位公子的面儿上,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说吧,想问什么?”
  余初找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站着:“瓶子哪来的?”
  “什么瓶子?”
  “你在西市卖出去的那个瓶子。”
  汪小武掀了掀眼皮,直视着余初,确定了这个小姑娘不是诈他,而是真的知道,买瓶子是自己。
  “这个问题,姑娘你问的就有意思了,那种宝贝,当然是祖传的。”
  “哦?”
  这个祖,传的跨区了。
  汪小武随口胡诌:“你别看我现在这样,我老汪家也是出过大官的,有田有地有商铺,给子孙留点东西应应急,也很正常是吧?”
  余初了解这类人,满嘴跑火车,脑子塞的都是弯弯绕绕,无论怎么问,得到的答案估计差不多。
  她看着汪小武,敛起了表情:“那巧了。”
  “什么?”
  汪小武没有听懂眼前这个姑娘的话,只见那姑娘往前走了几步,直勾勾的看着他,笑的十分诡异:“你家老祖宗,今天可能有话要跟你说。”
  问候祖宗的话,往日若听起来,自然是骂人。
  他跟别人吵架,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也只是个开场,各种脏话能不间断能骂上半个时辰不重复。
  这姑娘这一句,一点力道都没有。
  但是汪小武眼皮突然跳了下,意识到事情可能没有他料想的这么简单:“姑娘,你看我也累了,今天就……”
  话没有说完,余初伸出一只手,覆在他的耳朵上,见下意识他挣扎,另外一只手伸出食指,贴在了她自己的唇上:“嘘——你听。”
  汪小武注意力瞬间被拉了回来。
  他只觉得听到一阵“轰隆隆”的惊雷声,随即,一道暴戾男人声音像是凭空钻入耳朵里:“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不肖子孙——”
  轰!
  寒意像是从天灵盖直冲而下,在汪小武的四肢百骸散开,所有的骨头都被冻结住,后牙槽无意识的打着冷战。
  他全身软成一团,只觉得裤丨裆底下一热,有什么正在从身体里倾泻出去。
  “我……”
  ……
  直到那姑娘离开,汪小武背后的汗毛依旧是倒竖着,牙齿打着冷颤,几乎强撑着才没有晕过去。
  桌子上赌徒原本还想嘲笑一句,等看清他死白的脸色时,吓了一大跳。
  几个人面面相觑,并没有无意再留下去,分了赌资,各自道别。
  赖着最后走的人,见汪小武还蒙着,顺了汪小武的衣服和吃食往破衣服里一裹,才悄悄溜了出去。
  只留下汪小武一个人,跪坐在地上,半天没有缓过来。
  **
  余初走出门外,耳朵上扣着的蓝牙耳机还在重复着自家老爹的话:“我怎么有你这么个不肖子孙,别人孩子都老大了,你连个对象都没有,上次你说的那个封肃,不是说人很好么,怎么不好好把握……”
  蓝牙耳机,指甲盖大小,用于队友之间的相互沟通合作。
  原本,也只用于沟通。
  只是各大驻点的风气,在前些年,都被封肃给带歪了。
  无论是投影仪、平板、录音笔、蓝牙耳机……只要是能出声能出影的,都被肃美人花式拿出去搞封建迷信了。
  古代人碰上不可理解的人声和人影的时候,他们的学识和三观,无法解释这种现象,思维一般只会在神鬼学说上打转。
  利用封建迷信,自己把自己说服了。
  就好像刚刚被吓得尿裤子的汪小武,如果别人问起来,最坦白的回答估计是:我家老祖宗刚刚跟我说话了。
  吃瓜群众:白日见鬼?疯了?
  无论怎么想,对古代区的社会,都没有任何后遗症。
  和以往差不多,利用高科技搞封建迷信这一招很奏效,暴击了对方的心灵后,她简单有效的问出了塑料瓶的来历。
  ——这是他捡的。
  在来之前,余初就猜到塑料瓶是捡的,只不过这捡的地方,让余初有些想不通。
  路口的马车还在候着。
  顾文澜先上了马车,回头的时候,看见余初正在发呆,她表情得体,但是眼神是散的:“余姑娘?”
  余初眼中的焦距从思绪拉扯了回来,眼底倒影着顾文澜的影子:“今日劳烦顾公子陪我走这一趟,不过我还有件事儿要去办,公子你先回去。”
  顾文澜看了一眼天色,乌云越压越低,像是压在城门楼顶:“眼看要下雨了,我送你?”
  余初弯着眉眼:“不必麻烦,我自己去就行了。”
  顾文澜见她笑,就知道她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劝说:“余姑娘,稍等——”
  他掀开帘子钻进马车,不一会儿又打着帘子钻了出来,怀里抱着一把伞,递给了余初。
  “把这带上。”
  **
  压了一天的雨,终于落下了。
  豆大的雨点从空中坠下,又密又急砸在街上,一时间行人纷纷躲避,惊呼四散。
  余初打开伞,将头顶一片天空罩了起来。
  雨中步行,比之前多花了一倍的时间,余初拎着食材到达目的地时,天已经黑透了。
  她站在门前的屋檐下,将油纸伞收了起来,抖了抖上面雨水。
  余初并没有忘记,这间屋子的床上,还躺着一个不能动弹的一级保护动物。
  门是虚掩的,余初推开门,看到的是满满一屋子的黑暗。她将伞和食材放到一边,走到桌子旁,找到了自己之前放着的火折子。
  蜡烛的火光在黑夜里摇曳而起,光明充斥满了整个屋子,余初转身关上大门。
  初春的天气不错,她之前在床侧留了药和纸条,详细说了怎么换药怎么吃药。也在屋子里给他留下的水喝食物,按照一个成年男子的食量,正常可以吃上一两天。
  这一天多过去了,她无论从哪方面说,都应该过来看看。
  不能这一级保护动物她救是救活了,回头却把人饿死了。
  虐待一级保护动物——
  什么处罚来着?
  余初边想着,边端着烛台朝着紧闭的房门走去,手刚刚扶上房门,脚步却稍稍一顿。
  她记起来了。
  虐待一级保护动物,拘留七天,学习改造三个月,罚款半年薪资,吃素一年。
  吃素,还是一年。
 
 
第十三章 
  对于一个落后两个文明层次的古代区,现代区多少会带着点普世价值,夹杂着那么些优越感和人道主义,外加各种规则束缚和“高等”文明的责任义务……
  这一切杂糅出的态度,连驻地深谙心理学和人类行为学的苏虹博士,都无法用文字做准确的表述。
  所以,一向懒得思考大局观的余初,此时还有心思乱七八糟想着,等她回去了,就鼓动界市的狐朋狗友们,将制定条例的人的人肉出来,送到佛学院进修个十年八载的。
  让他充分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反人类。
  余初推开房门。
  她手端着一盏烛台,步伐很稳,火光在轻轻的摇曳中,从堂前一直到了屋内。
  病人的屋子味道一般都不好,余初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当她真的跨入后,屋子里的味道,比想象中清爽很多。
  屋子里有流动的风,呼吸间都是雨气潮湿的味道。
  余初将手中的烛台摆在了柜子上,走到窗前,将打开的窗子关上,倾盆的暴雨被隔绝在了屋外。
  她回过头,视线正对着床,烛光的亮度有限,被放下的纱罩隐隐的只能透出一道影子来。
  此时,影子正单手撑在床侧,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而放在床侧的食物和水,居然还剩下一半。
  余初皱了皱眉,这位受了伤的人民艺术家,吃的委实有些少了。
  撸起袖子,将堆在床侧椅子上的盘子和剩下的食物收了起来,边收拾边说:“你现在的情况,不宜下床,开窗透气也不行。”
  纱帐中,影子靠在床头:“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他这两天应该都没有说过话,声音嘶哑而无力,最后半句,几乎是刚挤出口腔,就消散在了空气里。
  余初没有听清楚,将没有吃完的食物倒进一旁的油纸包里,才抬起头来:“什么?”
  “什么时辰了?”
  余初进门前刚看的时间,夜里八点多:“亥时还差一会儿,你今天药吃了么?”
  纱帐里的人只是靠着床头坐着,没有说话
  “那晚饭呢?”
  “我想留到明天……”
  余初:“我明白了——”
  她走的时候,小哥还昏迷着,所以小哥醒来的时候,面对的应该是一间空空荡荡的屋子。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来,或者甚至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再来,在腿脚不能动弹毫无自理能力的情况下,他想把水和食物,进行更长时间的分配。
  更好的活下去。
  怪不得,这两天总共才吃了那么点东西。
  余初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她要是再晚一两天过来,真的要去吃一年素了。
  初春暖和,剩下的半份食物自然不能要了,她将盘子连同杂物都一起端了起来:“你在这等上一会儿,我去烧水做饭。”
  “不必麻烦,之前那些就可以了。”
  余初没有搭理他,自己说自己的:“刚好我也没吃,我们俩先对付一顿。”
  余初手艺一般,所以买的是两个熟菜,随意热一下就好,而且柴火灶米饭得先捞再上蒸,极为耗时,她也提前买好了馒头作为主食。
  加上一个青菜豆腐汤和一个鸡蛋羹,也没有花上多长时间。
  晚餐说不说丰盛,但也还算过得去。
  余初将房间的书桌东西先收到一边,然后将晚餐都放在了上面,用碗分装了馒头、菜和汤,放在了床侧的椅子上。
  边撩起纱帐边说:“吃饭了。”
  屋子里的烛光蚕豆大小,晕开的光线朦胧而晦涩,从余初的角度往下看,只能看见小哥脸部弧度,连五官都模糊成一团。
  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要不都说是朦胧美呢,这个样子的小哥,比之前绷着脸的样子,顺眼了不少。
  两人同在一屋,小哥坐在床上吃饭,余初则在书桌上吃自己的,两个人都没有开口。不大的空间里,一时间只有碗筷触碰的声音,和轻微的咀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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