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油条。”闻萤嚼着这三个字,樱唇抿笑。
李达豪也咧嘴乐起来,挠挠头:“其实我一开始想当厨师,都拜了师傅,然后发现自己不是这块料。”
“哦……”闻萤若有所思地点头,“所以你对厨房很熟?”
“这么给你说吧,采购、库管、洗捡、打荷、厅面,没有我不熟的!”
“那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就拜托你啦!”闻萤双眼弯成俏丽的月牙,蕴藏清浅笑意。
李达豪猝不及防地愣住,缓缓低下头,“……你手还好吧?”
闻萤拿开毛巾,不露声色地皱眉,尖锐的刺痛仍未消失。
伤口比想象中的深,不过止住血了,结出一条殷红的疤,看着十分扎眼。
头顶上方的光线忽然被罩住,闻萤听到李达豪的声音:“还好止血了,不然非得拉你去医院。”
“哪有那么夸张,都不疼了。”
她抬起头,然而映入视野的是门外一众西装革履的身影。
闻萤后知后觉地对李达豪那句“听说今晚有检查”反应过来,嘴角还漾着来不及收回的笑,对上了林谨承深邃的黑眸。
*
——“今天晚上十点,鸿海大酒店总经理谢狄与副总经理林谨承,前往新建成的员工宿舍“鸿海家园”视察,同行还有客房部经理、工程部经理和人力资源部经理等酒店管理人员。”
看到林谨承毫无表情的脸孔,闻萤脑子里冒出这么一句播音腔。
他眼帘半阖着,又英俊,又冷淡。
与她视线交汇一刹就挪开,像是根本不认得。
人事经理滔滔不绝地介绍新员工宿舍无可比拟的优点,比如提前为员工想好一切,拎包即可入住。
闻萤盯着他那套合衬轩昂的西服。
比如不同级别的员工房型不同,如果有外地员工的亲属探访,可免费享用经理级待遇,感受酒店家的温暖。
闻萤盯着他从领带、肩线到袖口所有细节不出差错。
鬓角染白的谢狄打断他,朝闻萤走来:“手受伤了?不要紧吧?”
“就是一点小意外。”闻萤粲然启玉齿,“没事了。”
李达豪接嘴:“是被客人划伤的!”
闻萤回头横他一眼,示意他别乱说,赶紧补白:“客人喝醉了,无心的,领班处理好了。”
谢狄点头,沉声说:“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注意保护自己,让男同事配合工作。”
“谢谢总经理,我记得了。”
看着他,闻萤有些犯憷。
谢狄的外貌是上了年纪,眼神却极为明亮洞彻,举手投足间透着磨练出的气魄。
老了旧了,也丝毫不折损他的风度。
谢狄看向林谨承:“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林谨承径直掠过闻萤,往屋里扫视一圈,“设施完备,环境清幽,无可挑剔。”
“她呢?”
林谨承的眼睛这才落到闻萤身上,“我记得员工培训的时候,有专门针对这种突发状况的训练,每一位员工都该尽快熟练自己的业务,不要拖别人的后腿。”
他视线锐利,像要刺穿她。
闻萤脸色也冷下来。
*
送走了帮忙拿药拿水的同事,闻萤关上门,在宿舍里独自发呆。
想着要不干脆今晚就住这,可她一身的疲乏亟需泡进浴缸。
最后走出宿舍,闻萤不可避免揣了一肚子火。
副总经理了不起吗?
都知道是突发状况,应对不及也全怪我了?
什么狗屁道理!
闻萤走到电梯厅,发现几部电梯作对一般不是在顶层,就是在一层。
她噼里啪啦地全按了下行键。
见周围没人,她气呼呼地往安全通道的门上猛踹两脚,大喊:“林谨承就是狗屁!”
余音还在空气中震颤,那扇门打开的瞬间闻萤被拉了进去。
骤然暗下的视野中,男人高大的身影压下来,精准地吻住她。
熟悉的气味撞入鼻息,闻萤刚想出声,就让对方的舌.头得了空,在她的嘴里搜刮。
一条手臂环住她往怀里带,紧贴他的胸膛,另一只手专挑要害的地方游走。
凌乱的脚步声,急促的呼吸声和细微的哼.吟声交织成一片,回荡在阒寂的黑暗中。
这人仿佛饿了八百年,嘴上手里不得闲,依旧见缝插针地解开皮带和裤.链。
闻萤昏昏沉沉中被他翻了个身,双手撑着墙,腰被压弯。
他掀起她的裙子。
闻萤轻笑:“林副总,我们员工培训好像没有针对这种突发状况的训练。”
身后那人闻言一僵,两手仍托着她。
他哑声说:“你同事关系处理得不错。”
“那也是你教导有方。”
“闻萤!”
“怎么了?你又看出他对我有意思了?”闻萤愤怒地转身,双手揪住林谨承的衬衫衣领,“我不傻,我也感觉到了,所以我套出他的话,知道他对后厨和采购都很了解,是个值得你大做文章的人。”
林谨承咽了咽喉咙,没有说话。
“我知道我们要假装不认识,所以我在这吃苦受累,被别人指着鼻子骂算什么东西,甚至割破了手,你都完全不在乎了吗?就因为你知道我……”闻萤哽咽着,“会不会有哪一天,你也像教我利用别人的感情一样,利用我的感情来对付我?”
林谨承依旧沉默着。
“林谨承!”
“嘶……”
闻萤激动之下拽扯他的手臂,听到他齿缝间迸出的声音。
用力的抽气声。
不像装的。
闻萤一怔,迅速打开手机,藉着屏幕微弱的光,看到他左臂的白衬衫浸出血色。
“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慌乱地看他一眼,脑子里突然乱哄哄的,急切撩起他的衣袖。
他健硕的小臂上,有一道划破的伤口,因为她刚才的拉扯,再次撕裂。
“回答我!你怎么搞得?”
“自己拿刀划的。”
闻萤愕然地抬头,不敢相信她的耳朵。
林谨承眼里毫无惧色:“你还疼吗?”
“我……”
“你有多疼,我就有多疼。”
闻萤定定地看着他,指甲快掐进肉里,呼吸有瞬间的暂停。
随后扑入他的怀抱,她闭上眼。
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留言,今后我会默默发红包的~
第26章 浴缸
仿佛下一秒奔赴刑场, 用亲.吻埋葬身.体。
爱.欲.交缠,人生不过海市蜃楼,得快活时且快活。
闻萤紧紧闭着眼, 柔软背脊向后弯成一张绷紧的弓, 被他无虞的右臂有力地挽住,长发纠缠不清地贴住面颊和颈项, 分不清是谁的汗湿透衣衫。
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自己如着陆险滩的无力枯叶,河道里时沉时浮,随水而下。
熟闷黑暗让楼上一道“吱呀”开门声惊扰。
“跟你讲了要买‘星辰之光’,首季上阵八次, 赢四场头马,三度跑入位置。特首杯绝对是它打响头.炮。”
“嘁,信你……”
“不信?周末带你过关, 让你开眼!”
辛辣烟味一路曲折而下,在全面侵占呼吸前,闻萤整理好衣装。
“林……”
闻萤想说她先走,让他晚个十分钟再出去。
只够吐出一个字,林谨承手指滑过她的唇, 示意不用明说,他明白。
于是闻萤用手捋顺披散的长发, 泰然拉开门。
等出了员工宿舍大楼, 燥热夜风扑面,吹散脸上的红云, 她手抚胸.口,心跳依然剧烈。
“闻萤?你怎么出来了?伤口怎么样?不好意思,我把她送走才有空过来。”兰靖还在十米开外,声音先喊来,神色满是焦急。
“我没事了,谢谢兰姐姐。”
闻萤一脸甜笑,镇定自若地将头发勾到耳后。
兰靖拎一只红色急救包加速小跑,包上醒目的十字架图案,下标一行“FIRST AID KIT”。
“你别乱动,回宿舍让我看看。”兰靖说着就要搀她。
俨然把她当作重伤病人。
闻萤轻轻捞起衣袖,宽慰她:“真的没事呀,你看都结疤了,过两天就好。一点也不深,不过衣服划破了。”
兰靖舒一口气,眉间的担忧拂去不少。
“我会帮你拿到布草房,看看能不能缝补,不行就申请一套新的。”说着,她小心放下闻萤的衣袖,“刚才吓到你了吧?做我们这行就是什么人都要见,你第一次碰到没有经验,下次这种危险尽量避开。”
闻萤露出乖巧的笑容:“谢谢兰姐姐。对了,你不要紧吧?”
兰靖笑道:“我早就刀枪不入了,那个人也是心里不痛快,才刚被我劝回去。”
闻萤困惑:“她听你的吗?”
兰靖叹息:“都是结过婚的人,我能理解她。”
“哦……要不我们回去吧?我还想回家泡个澡。”
“你真的没事了?”
“放心啦,真的真的没事了。”
兰靖眼中还带着狐疑,怕她是碍于情面,不方便说实话。
闻萤则暗暗叫苦,再不走,林谨承就出来了。
可惜兰靖一抬头,惊讶地叫:“林经理,晚上好。”
闻萤掀眸看去。
林谨承绅士一样笑:“晚上好。”
额发留下明显手抓过的痕迹,他左手勾着挂在肩上的西服外套,小臂弯折的角度正好挡住伤口部位,右手揣在裤袋里。
随后转向闻萤,他平淡地点头:“晚上好。”
怔忡片刻,闻萤才接上:“晚、晚上好……林经理。”
此时林谨承已经走远。
见她脸上恍惚的表情,兰靖眉梢一挑:“是不是也觉得他很帅?”
“也?”闻萤不解。
兰靖说:“你不知道吗?我们酒店跟你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迷死他了,特别是客房部那边的,听说他来了一星期还有人去办公室偷拍。”
闻萤心虚地笑。
正常,我跟他同校两年了,还在做这种傻事。
“不过……”兰靖话锋一转,“你知道他是谁吗?”
闻萤懵然看她:“啊?他不是林……林谨承吗?”
兰靖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林谨承就是林肇言的儿子。”
*
原来当初林谨承进入鸿海时,关于他打算挑战叔叔的权势,还是听从叔叔的安排收服人心,这样的疑问就在酒店的老员工间私下流传开。
他们当然希望他重振林肇言曾经的辉煌,顾念旧情。
因为林肇伦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许多细节上区别对待,巴不得老员工们知难而退,主动辞职。
如今的鸿海规模更胜以往,在国内名声响亮,他不便做的太露骨。
然而经过观察,老员工们无不遗憾地叹气。
林谨承凡事跟在总经理谢狄身后,像个缩头乌龟,对林肇伦也是一副摇尾乞怜的卑微相。
兰靖不免痛心疾首:“客房部、前厅部还有工程部都是以前的老人,还是想要支持他,这样以后在上头也有个说话的人,可他真是……和他爸爸一点都不像。”
闻萤怔了怔,“他爸爸什么样?”
“林肇言行事作风非常强势,说一不二,但他很有经营酒店的头脑,大家愿意跟着他。鸿海如今能重新崛起,全靠他打下的基础。”
闻萤好奇:“既然他那么有本事,鸿海又为什么会没落呢?”
“这个,我以前听说了一些事。”兰靖用词小心,“他和妻子离婚后,酒店的生意就慢慢走下坡路了。林肇言从此也……”
她没说完,转而一脸惋惜地摇头:“最后还暴毙家中,实在没什么好下场。”
闻萤默默替兰靖把句子补全:
——从此纵.欲无度。
——荒废生活。
林谨承绝少提及家庭往事,想必都是些惨淡回忆。
闻萤从不触碰他的伤口,但若能有了解他的机会,她不愿放过。
*
将近零点闻萤才到家。
自从她把一些东西搬到林谨承那,家里看着宽敞许多。
因为对外装作不认识,他们并没有同居,但会不时去对方那过夜。
舒适地坐靠浴缸闭目养神,闻萤接到林谨承电话:
“到家了?”
“嗯。”
“在泡澡?”
“你怎么知道?”
“还‘你怎么知道’……”照她的语气重念一遍,林谨承像是听到笑话,轻佻地说,“你什么地方我不知道?”
闻萤睁眼,郁闷地挺直背,“打电话干嘛?”
“你和领导交情不错,还肯为她挡碎玻璃。”
闻萤惊讶:“这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餐饮部的人,又不止你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