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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一场针对薛恒公子, 是否能成为丞相大人女婿的多方面审核实践会, 终于在六月初六这一日上演了。
白玉珩遵照丞相夫人密令,默默执行核查任务。
以古玩城新购入一批古籍为由,邀请薛恒与一位同窗旧友贺岚昇同去淘书。
令人始料未及的是,白玉珩到了约定地点古玩城, 意料之外,在相邀的两人身边还多了一人——郭景淮。
这张熟悉的俊颜,倒也不是什么陌生面孔, 而是他的老同窗。
奈何, 令他膈应的是,此人的身份,十分特殊。
说得好听点,是太子伴读。
说的深入点,是太子登基后未来文臣中的首要心腹大臣。
说的难听点, 是太子派来的细作。
多重身份下,白玉珩看他的眼神, 越发的不友善, 警戒心骤起。
然而, 还未等他开口, 对方已经按捺不住, 来了个先发制人。
“玉珩兄, 数日不见, 别来无恙?贤弟想念玉珩兄的风采,听岚昇兄无意中提及你们要到古玩城里淘些宝贝, 我这不是眼巴巴地赶来了,此番特意前来,就是为了与玉珩兄叙叙旧情。”郭景淮开门见山,先给白玉珩戴了顶高帽,再恬不知耻地直言,我听说兄弟你要来,专程来看望你,至于淘宝其实是次要的。以你君子之风,今儿个可要对我以礼相待,才不枉我煞费苦心地为你专程跑这一趟。
依如白玉珩这等谦谦君子,亦是挑起了眉头瞅着他,眼神里透着三分笑意,话语却是凉凉地回道:“景淮兄说笑了,我们前一日才在天香楼里见过面,想来是景淮兄贵人多忘事,记不得在下这张平凡脸。”
……
这嘴巴子扇的。
可真响亮。
薛恒与贺岚昇默默对视了一眼,相顾无言。
心底起了共同的疑惑。
他们之间有仇?
亦或是有怨?
才刚见面就开掐,也不顾及一下两名围观群众的感受,绝对是仇怨颇深。
就这样任由他们关系恶化下去,也不是办法。
好歹是他们两人将郭景淮带来的,如今才见面就开撕,让这场古玩城淘宝聚会变得如此尴尬,真的好吗?
薛恒是个耿直又实诚的年轻人,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赶忙站出来劝说道:“两位平日里高风亮节很是让恒敬佩,若是从前有什么误会,何不趁此机会,在今日一并解决了,从而摒弃前嫌?将来咱们都是朝堂上的栋梁之才,理应携手并进才是。”
瞧这话说的,多么的冠冕堂皇,多么的深明大义,多么的顾全大局。
可怎么听了就那么刺耳?
郭景淮嘴角含着人畜无害的笑容,回了句:“恒兄怕是有所误会,我与玉珩兄是老同窗了,熟悉程度绝非普通人能够比及,咱们兄弟间的非比寻常关系,又岂是外人能够明白?”
……
什么关系?
听起来怎么似有着不正当的关系。
最终是否有兄弟情义,亦或是断袖之情,薛恒不知道。
但是,他是听明白了,人家这是嫌弃他是局外人,让他闭嘴呢。
他虽然直言不讳,但是还是懂的识趣二字,最终唯有沉默以对,装作故作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奈何,遭郭景淮这一搅和,白玉珩原本计划同薛恒聊天,从而深入了解对方是否符合筠筠的夫婿标准,再是难以达到目的。
毕竟白玉珩是此次策划古玩城淘宝的主事人,总不能对薛恒大献殷勤,那只会让人觉得怪异,而且还会冷落了旁人。
再说,他将薛恒从上至下打量了一遍,生得确实一副好皮囊,但是长得不够高大威武,再加上一副弱不禁风的文弱书生模样,实在叫人看不上眼。
用京城时下最流行的话,中看不中用,估摸着是个软脚虾,不抗揍。
受祖辈阴翳庇佑的男人,想要独当一面,也不知道要猴年马月。
这种男人如何配得上筠筠?
白玉珩越看薛恒的眼神,那是越看越不顺眼,以至于平日里温润如玉柔和的面庞都莫名地流露出嫌恶,还尤不自知。
不知情者,如贺岚昇,只觉得冷汗淋漓,只以为薛恒一句话,是触及了白玉珩的眉头,这才使得他险些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
看来是被迁怒了,赶忙拽了拽薛恒的袖子,提议道:“既然人都到齐了,咱们也不多说废话了,就赶紧进去古玩城里淘宝吧?据说闻风而来的人很多,我们不赶紧进去,怕是连漏都捡不到了。”说罢,率先拉着薛恒朝着古玩城里走去。
白玉珩看着薛恒离去的背影,目光沉沉,隐隐有不悦流露出来。
“这就是挑给白大小姐的夫婿人选之一?亏我还准备充分备足了课,眼巴巴地一早赶过来,没想到这么不抗斗。唉,真是枉费我的一番苦心,竟然英雄无用武之地,你说是不是,玉珩兄?”郭景淮歪过脸笑吟吟地瞅着他,哪还有刚才针锋相对之感?
“你无须说风凉话,薛恒公子行与不行,不是我说了算,况且我与他初次见面,还未深入了解,又岂能轻易给他下定义?”白玉珩回过头对视上他审视的目光,直接拒绝与他联手,企图给薛恒抹黑的委婉提议。
对于这个答案,郭景淮早已是心知肚明,只是笑了下,似乎不以为意,根本没受他这番话的影响,故作叹息道:“那真是可惜,我还以为立马可以收拾战场,打道回府。可惜呀,如今看来,怕是不行了,只希望不是一场持久战,那真是耗神耗力。”
白玉珩没再理会他,抬脚漫步走进古玩城一条街,缓缓地追上先行二人的脚步。
贺岚昇与薛恒也没闲着,正停留在一栋书局楼里翻阅着诗词。
突然,薛恒的脸上带着笑意,因兴奋而咧开的嘴角,发出爽朗的笑声,高举着一本泛黄的古籍,朝着书局老板问道:“你这本《水石闲谈》什么价格?”
“没想到恒兄竟然对养气这种书也有涉猎。”郭景淮知道白玉珩如今心底对薛恒有了芥蒂,自然不会为他说话,反倒不疾不徐地攀谈起来,打算直接让白玉珩深入了解,再打从心底摒弃。
薛恒自然不知道他们的心思,也没想过遮掩真性情,只是抱着交友的心态如实回道:“不过是薛某兴趣爱好中的一种罢了。”
掌柜的也是个奸商,听闻此书是面前公子哥的心头好,再观其身着的衣料,通身一派贵气,就猜测到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心底顿时起了歹念。
此时不宰客,更待何时?
“这本《水石闲谈》啊!虽然不是原版,可也是吴恩文大师用心抄写之物,你们可以翻开看一下,里边可是有吴恩人大师的亲笔签名。”掌柜边推销边抬高物价,再拿起一根食指摆在客人面前,笑面佛似得道:“我看小兄弟喜欢,就忍痛割爱给小兄弟吧,一百两银子,如何?”
……
一百两银子买一本破书?
还不是一本原版。
这是有多坑人啊?
薛恒先是吃了一惊,怎么也没料到这本古籍竟开了一百两银子的天价,知晓这是将他当做肥羊来宰,可心头好摆在那里,他却一时间挪不开脚。
思索了下,才问道:“掌柜的,一百两银子实在太不现实了,你看,倘若我不够买,此番出了这个大门,也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到时候你这本破书卖不卖的出去还不一定呢。”
“小兄弟这话,我可不爱听。刚才不是说过了,这可是有着吴恩文大师签名的绝版古籍,自然不是寻常书可以相较的,一百两银子,真不贵!不如这样吧,我再给你来个折扣,九五折如何?”伸手不打笑脸人,掌柜的指望着大发一笔横财,自然是给了一小步退让。
薛恒一咬牙,举起时左后,比划了一个数字:“五折,如何?”
站在身后的三人,皆摇了摇头,明知掌柜的唬人,还开了那么高的价格,真是大头。
可没办法,大头喜欢,那就只能任宰。
掌柜的哎哟一声怪叫,苦瓜脸似得道:“小兄弟怕是还没当家,不知道菜米油盐有多贵,要知道如今的世道,经济不景气,多少人都面临下岗失业,我也是上有老下有小。小兄弟将价格压这么低,为我干活的伙计,还有亲眷的下个月生活费,怕是没有着落了。要不这样,我再退让一下,九折如何?真是不能少了,小兄弟就体谅体谅我的难处吧。”
这一通感情牌打下来,老好人的薛恒有些招架不住,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应对,良久,默默的摸了下荷包,想要掏钱。
白玉珩是看出来了,薛恒的性子承袭了如今京城里世家公子那一套,反正家里银钱花不完,也久不在乎银子的出处。
好在他这人坏的没沾染,好人倒是做到底。
叔母会看上他也是有道理的,虽然并无特别的亮点,但是心肠好是首要,将来不至于坑了筠筠。
“公子且慢,这掌柜的十分不地道,拿本吴恩文大师的假书做着坑蒙拐骗的行径,也不怕天打雷劈?”一道女声突然插了进来。
第41章
“公子且慢, 这掌柜的十分不地道, 拿本吴恩文大师的假书,做着坑蒙拐骗的行径,也不怕天打雷劈?”
薛恒听见娇滴滴的女声不由得一愣,待回过头, 才发现书局门口站着两位还未行笄礼的姑娘。
其中那名着了件粉色薄纱襦裙的鹅蛋脸女子,生了一双会说话的凤眸,逆着光的颊边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正一瞬不瞬地瞅着他。
撞上白筠目光的薛恒一时间看呆了, 待反过神来,方才觉得唐突了佳人,赶忙施了一礼:“不知姑娘所言何意?”
白筠缓缓走进书局,用着审视的余光瞟了眼薛恒,待看清他的身边, 除了站着自家二哥白玉珩外,还有位老熟人郭景淮, 小脸立时错愕不已, 直言不讳道:“你怎么会与我二哥在一起?”
“白大小姐说笑了, 我与玉珩兄是同窗旧友, 怎么不能相约而来?”郭景淮直勾勾地回视, 毫无羞耻感地扯皮道。
不愧是太子身边的人, 脸皮就是厚, 理由那是一套一套的。
连白筠一时间都被唬住了。
郭景淮这番话确实管用,至少表面上听起来, 没毛病。
白筠有些恍惚地瞅了眼白玉珩,仿佛在言,二哥,你今儿个不是特意来观察薛恒公子?怎么把郭景淮这种大嘴巴带来了?待他觉察到薛恒的身份,宣扬出去,妹妹我可就惨了!
面对妹妹眼神里的质疑,白玉珩是有苦说不出,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这厮是死皮赖脸跟进来的,就是为了打探妹妹你的相亲人选,能否堪当大任,顺便来拆台。
兄妹二人的眼神里,相互传递讯息。
薛恒让‘二哥’这个字惊呆了好一会儿,瞬间对白筠的身份产生错觉。
待一寻思,方才恍然大悟,看着白筠的目光里透着和蔼可亲:“原来是玉珩兄的妹妹,失敬失敬。”
一旁的白云萱却摇头失笑,心底暗自低骂了一声:“真是个呆子。”
可不是,将白筠错认成了白玉珩的亲妹妹,确实是眼神有问题。
单是两个人的长相,就扯不到一块去。
再则,白筠的一身装束十分有考究,不张扬间,却是贵气逼人,头上的簪花具是出至俏银楼,据传楼里师傅的工艺可谓巧夺天工,因京城里的达官贵人太多,想要买到俏银楼的首饰,除了高官显贵,还得有大把大把的银子。
白玉珩的父亲白谦,在太学任职博士,教书育人的职业,油水并不多,哪能供女儿到俏银楼挥霍无度?
然而知情者就白筠的身份,均是未曾点破,唯一的不知情者就只有薛恒与贺岚昇。
书局的掌柜阅人无数,自然是个人精,看到白筠一身行头,就知晓这是个厉害的主,不能得罪。
即便她一入正门就说掌柜的古籍作假,语气极冲,也丝毫不敢顶撞回去,反而好脾气地插足道:“瞧姑娘这话说的,我这小店里的货物,皆是吴国各地淘来的宝贝,那都是百里挑一的好东西。”
“就凭着书籍上,一个伪造的签名,你就说这本《水石闲谈》出自吴恩文大师之手?也不怕笑掉大牙。”白筠可没好脾气,一句话顶了回去,顿了顿,又话语凌厉道:“一百两银子,买本真迹虽说算狮子大开口,但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旁人也说不得什么。可若是掌柜的拿了一本伪造的假书,企图骗取银子,只怕是不能善了。”
这话堵的掌柜一时间憋红了脸,毕竟跟前站的人,估摸着都是京城里哪家的公子哥与小姐,实力背景摆在那里,他也不敢让伙计抄家伙来硬茬,唯有软声细语安抚道:“怎么,小姐这是有幸亲眼见过吴恩文大师的手记?不然怎敢断言这本《水石闲谈》上的签名,不是出自吴恩文大师之手?”
白筠的凤眸忽闪,狠狠瞪了他一眼:“自是见过的,我有位朋友一直有个癖好,那就是收集出自吴恩文大师之手的东西。”说到此处,突然转过头看向郭景淮:“你不是也在他那里见到过吴恩文大师的手记?里边大师的签名,你可还记得?”
……
郭景淮抿着唇,本不愿多言,他自然知道白筠口中的朋友指得是太子殿下。
可他起了个早床,专程来拆薛恒台的人,怎会站出来为薛恒出头?
这真是太难为人了。
心底恨不得此刻就看着薛恒认栽,如今却被白筠推了出来,迫不得已模棱两可地回道:“嗯,大师的签名,似乎好像确实不是这个样。”
掌柜的哑然失笑:“小兄弟这是没见过大师的签名吧?”
白筠怒了,嗓门异常的嘹亮,借机让书局里的人听得一清二楚:“你倒是给一句准话,什么叫似乎好像不是这个样?你好歹出身簪缨世家,竟然认不出大师的签名?”
后话,你在国子监白上学了?
她终是忍住,给他留了脸。
果然,这一激,郭景淮为了维护声誉,再也逃不掉,乖乖地站出来,确定道:“噢,我再一细看,确定不是大师的签名。”
白筠用着胜利者的姿态同他翻了下大白眼,再看向掌柜时,已然质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掌柜的笑了笑,不以为意道:“欸,姑娘这威胁的话在座的可是都听得清清楚楚,再说,这小兄弟是姑娘二哥的同窗好友,这还是小兄弟自个承认的,你们都是自己人,难道能互相作证?这证人扯到公堂上,官老爷也觉得不做准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