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家母女上了马车,徐朗骑马跟着。彭昕撩开窗帘眼神痴迷地偷看他,看得小脸通红。
“你这朗表哥,的确是个有出息的,不过二十出头,就做到了御林军从五品副使,假以时日,他再立战功,封候拜将也未可知。”彭二太太靠在锦垫上道。
彭昕抿着唇,没有插嘴,笑得甜蜜。
“可刚才,你也瞧见了,他跟他父亲一样,被沈氏女迷昏了头,娘怕你会走了你姑母的老路。”彭二太太叹气道。
“母亲,您说什么呢?我才没有呢。”彭昕害羞的不肯承认。
“我是你亲娘,你想什么,我怎么会不清楚。”彭二太太横她一眼,“朗哥儿要才有才,要貌有貌,也难怪你这小丫头会上心。”
彭昕是闺中女儿,被她娘这直白的话,羞得满脸通红,“我才没有呢。”
“没有啊,那是母亲弄错了。母亲还想着怎么撮合你和朗哥儿呢,这下就不用想了。”彭二太太勾唇道。
彭昕不经逗,着急地道:“哎呀,母亲,我我……我是想和朗表哥在一起,可是你刚才不是说他被沈家女迷住了,怕我走姑母的老路。”
彭二太太笑了笑,道:“那又如何?就算他俩真有意,有你祖父祖母在,朗哥儿就休想娶那沈家女进门,再说了,那沈家女不是个安分,只要……”彭二太太顿了顿,到底没把对付沈丹遐的法子告诉女儿,“这事就娘会替你想法子的,到时候你抓牢朗哥儿的心,别像你姑母那么傻。”
彭昕羞答答地点了点头,她觉得有她娘的言传身教,她一定会如她娘一样,和朗表哥恩恩爱爱过一生。
徐朗没有凝神去听这对母女在车上说话,并不知彭二太太打定主意要拆散他和沈丹遐,把女儿嫁给他为妻。到了彭家住的宅子,三人一起去见彭老太太温氏。彭二太太吩咐下人把彭老爷子请过去,徐朗没有阻拦,有些话必须说清楚,今天既然撞上了,那就一次性解决掉。
徐朗的外祖父共有三子一女,长子是彭笙,是其与原配杜氏所生。彭笙娶妻小杜氏,二人膝下无子,生两女,长女彭晓,七年前已出嫁;次女彭昤十岁;彭老爷子在原配故去后,娶杜氏的姨表妹温氏过来做继室。温氏生了两子一女,大儿子就是彭二老爷彭笖;二儿子就是彭三老爷彭笴,女儿就是徐朗的生母彭氏。彭笖娶妻蒋氏,生两子一女,长子彭霆,十五岁,次子彭需十岁,女儿彭昕十三岁。彭笴娶妻卓氏,生三子,长子彭震十岁,次子彭霈六岁,三子彭雷四岁,如今他们一家还在外地,尚未回京。
温氏在西稍间的榻上翻看经书,她如今年近六旬,但保养得宜,看起来像四十出头的样子,徐朗的容貌有七成得源于她。看到外孙过来,温氏很是开心,招呼他坐下,让婢女上茶水点心。
“外祖母不必忙碌,我坐一会就走,宫里还有公务要处置。”徐朗淡然道。
“朗哥儿是真有公务要忙,还是赶着去哄那个沈家的狐媚子啊?”彭二太太阴阳怪气地道。
“二舅母你若再出言羞辱九妹妹,休怪外甥不敬。”徐朗冷声道。
“都好好说话。”温氏看了彭二太太一眼。
“昕儿,你先回房。”彭二太太打发彭昕先行离开。
彭昕前脚刚走,彭老爷子就来了。
“朗哥儿,过来有什么事?”彭老爷子问道。
“公公婆婆,是儿媳有事要禀报。”彭二太太欠身道。
彭老爷子在榻上坐下,两老对视了一眼。温氏起身,亲手奉了茶给他,彭老爷子喝了口茶,道:“有事就说。”
彭二太太把在书铺遇到徐朗和沈丹遐在一起的事说了出来,“那沈家丫头,小小年纪就长了一副勾人样,公公,您说说朗哥儿吧,别头脑发昏,把仇人当亲人。”
徐朗在彭家表现的很温和有礼,娘亲舅大,彭二太太自持能压下徐朗,说话毫无顾忌,有什么说什么,却忘了,徐朗能在渣生父毒后母的打压下,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绝非是好相与之人。
彭二太太不知,彭老爷子却不会犯这种错误,“朗哥儿,你是否打算娶那位沈家姑娘?”
“今生我非她不娶,等她及笄,我就会上门提亲。”徐朗坚定不移地道。
“不行,你娶沈家女,那昕儿怎么办?”彭二太太着急地道。
温氏皱眉,“这与昕儿有什么关系?”
彭二太太一哽,她总不能直言彭昕喜欢徐朗,要嫁给徐朗吧?
“好,提亲时,若用得上外祖父,你就来知会一声。”彭老爷子笑道。
彭老爷子的态度,让徐朗心中的愤怒减少了,收敛散发出来的寒气,彭二太太懵了,事情的发展跟她预料的不一样啊。
“多谢外祖父,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徐朗告辞离开。
彭二太太还要说什么,彭老爷子盯着她,沉声道:“朗哥儿把话挑得这明了,与徐家再联姻一事不要再提。另外给昕姐儿相看人家。”
“是。”彭二太太不敢和彭老爷子犟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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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一对亲家
九月二十三日,立冬;袁清音屋里养着个小婴孩,早早的就通了炕,烧起了地龙;沈丹遐昨儿去书铺买书,却因彭家母女的原因,没买回来,闲极无聊,就去袁清音那边逗小侄儿。
半岁大的三月三,已能坐稳,穿宝蓝色绣小马的薄棉小袄,白白嫩嫩的,憨态可掬,沈丹遐在喂他吃牛奶羹。三月三性子急,一口吃完,就要吃第二口,沈丹遐稍微慢点,他就小手乱抓,嘴里咿咿呀呀呀地喊,催他姑姑赶紧喂他。
“臭小子急什么急?很烫啊,等姑姑吹冷了就喂你。”沈丹遐试了下温度,合适了,这才喂给三月三吃。
沈丹遐喂完三月三牛奶羹,解开他的尿布,给他把尿,三月三闹脾气不肯乖乖解,在她怀里打挺,沈丹遐差点抱不住,“臭小子不许争尿,赶紧屙。”
三月三哼哼唧唧的,沈丹遐跟他杠上了,最终三月三拗不过他姑,噘着小嘴,把尿屙了出来。
“你这个臭小子,这么一大泡尿,你还争。”沈丹遐帮他把尿布包好,交给他的奶娘,让她抱走哄他睡觉。
“妹妹,快来,这芋头好像烤好了。”袁清音守在炭炉边,拿着火钳在拨弄炉里的几个小香芋。
“来了来了。”沈丹遐洗了手,赶忙走了过去,“弄一个出来看看有没有熟?”
袁清音夹了一个小香芋出来,婢女拿来一个碟子装,拿筷子扒开皮,还没听,就听到沈柏寓在外面道:“好香好香,你们在吃什么?”
说话间,沈柏密和沈柏寓走了进来,因为天气寒冷,两人的脸和鼻尖被冻得通红。沈丹遐讶然问道:“大哥小哥,你们怎么过来了?今天不用在书房勤读诗书吗?”
“离春闱还有五六个月,不着急,你不是说过上吊还要喘口气,今天好歹让我和大哥喘口气,快累死了。”沈柏寓不笨,却是个贪玩的,参加乡试和会试有很大原因是为了娶严素馨,如今他和严素馨婚事已定,动力消失,他又变得懒散了。
“行,让你喘口气,来,尝尝我和嫂嫂烤了芋头和鸡蛋。”沈丹遐大方地道。
袁清音把炭火里的芋头鸡蛋拔拉了出来,装在碟子里放凉了些,四人分食,正吃得津津有味,侍琴进来了,禀报道:“姑娘,徐表少爷来了,来送姑娘昨儿在书铺里买的书。”
沈丹遐翘了翘唇角,问道:“他在哪呢?”昨儿回到家后,沈丹遐想通了,觉得自己那醋吃得真是没有必要。
“在祉园的暖阁里等姑娘。”侍琴笑道。
沈丹遐把手里剩下的鸡蛋塞进嘴里,喝了口温茶,拿帕子擦擦嘴角,“大哥,嫂嫂,小哥,我回祉园了。”
沈柏寓见沈丹遐就这么走了,扭头看向沈柏寓,还有点不太置信,“大哥,妹妹和朗哥儿……”
“过了年妹妹就及笄了,等你成亲,妹妹就该出嫁了。”沈柏密已基本接受徐朗会成为妹婿的这个事实了。
“朗哥儿身手好,他要是欺负妹妹,我打不过他。”沈柏寓苦着脸道。
沈柏密横了他一眼,道:“朗哥儿不是那种人。”夫君好,不需要娘家人出面撑腰。
虽然沈丹遐并不生气了,不过见到徐朗时,不但绷着小脸,还走到他面前,抬脚往他的鞋上狠狠地踩了几下,看着他绣祥云的月白色锦靴上交错的鞋印,满意地挑了挑眉,凶巴巴地道:“让开。”
“不让。”徐朗看她恼怒的样子,可爱极了,故意与她作对。
沈丹遐瞪圆杏眸,狠狠地剜他一眼,绕过他,进了暖阁。徐朗跟着她身后,走了进去,在她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道:“九儿,我们好好谈谈。”
沈丹遐抽了抽手,没抽出来,小嘴一噘,把头侧开,不理他;徐朗低头看着握在掌中肉肉的、白嫩细滑、未染豆蔻的小手,好声好气地道:“九儿乖,别生气了。”
“我没生气。”沈丹遐轻哼一声,“表哥表妹,亲上加亲,多……”
好字还没出口,唇瓣就被堵了个结结实实。徐朗是血气方刚的男子,面对的是自己的心上人,根本把持不住,骨子里的狠劲亦被她的话激发出来,含住她的嘴,用力地吮吸。
沈丹遐习惯了徐朗的温柔,突然被他如此凶猛的对待,有些被吓着,发出几声委屈的嘤咛声,双手抵在他的胸前,想要推开他;可徐朗不肯松手,紧紧地箍着她,狠狠的亲着她,而且越吻越重,双手也不规矩起来,仿佛要将她吞进肚子里去。
沈丹遐急了,重重地咬了他一口,疼痛让徐朗回过神来,将人松开,看小姑娘双眸水润润的,心中一紧,伸手要去摸她的脸颊。沈丹遐向后一缩,怒瞪着他,“不许碰我。”
徐朗叹气,却没有听她的话,长臂一伸,再次将人搂入怀里,见她用力挣扎,道:“九儿,别说绝情的话,我的心会痛。”
高大俊美的男子,做出伤心的可怜表情,让沈丹遐心软成了一滩水,道:“我真没生气,我和你也是表哥表妹,我们亲上加亲不好吗?”
徐朗听这话,顿时眉目含笑,低头轻啄了下她微微红肿的樱唇,道:“再好不过。”
瞧见她胸口处被他揉得乱糟糟的衣裳,徐朗伸手替她整理,沈丹遐没有拒绝,由着他动手。徐朗又老老实实的将昨天去彭家的事,告诉了沈丹遐,知道彭老爷子并没有反对,沈丹遐眸光微闪,笑问道:“若是他不同意,你要怎么办?”
“娶亲的人是我,没有任何人可以左右我的意思。”徐朗霸气地道。就是他最为尊重敬爱的祖母也一样。
“若是你祖母和我母亲不同意,你要如何?”沈丹遐犀利地问道。
“我会说服她们。”徐朗唇角上扬,“我祖母,早就知道我心悦你,就盼着我将你娶过门。至于陶姨,她若是反对,今天就不会让我把书亲自送到祉园来了。”徐朗心里清楚的很,这些年在岳母面前没白表现。
沈丹遐笑了起来,这个由彭家母女引起的小插曲,看似过去了,可如今彭家人已进京,和沈家人难免会再遇上。
二十七日,徐纹及笄。陶氏带着四个女儿一个儿媳去参加,徐纹的亲事还没着落,正宾请的是徐三老夫人,有司赞者由徐纹交好的姑娘充当。
徐纹是沈妧妧所生的嫡次女,她的及笄礼,彭家人是不会参加的。可十月初二,徐大老夫人六十九岁的寿辰,沈家人和彭家人就不可避免的要遇上了。
徐奎已是礼部尚书,位高权重,掌管各类礼仪、科举考试以及藩属和外国之往来事务。宴请的俱是锦都城的勋贵官宦之家,宴上自是乐声喧哗,笑语盈盈。
因还没到开席的时候,宾客们三五成群的凑成几个小圈子,或打牌、或听戏、或说话。十月的天气已然寒冷,徐奎为宴客,特意搭了暖棚,棚里有戏台,戏台上正演着喜庆的折子戏《双富贵》。
沈家人先到,沈妧妧将沈母和三个嫂嫂以侄儿媳侄女们迎进了厅里,徐大老夫人端坐在正位上,和徐三老夫人在说话。徐萝遇刺身死,徐二老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承受不住这个打击,病卧在床,今日没有前来为长嫂贺寿。
徐大老夫人不喜欢沈妧妧这个儿媳,对沈家人同样不待见,连眼角余光都没给沈家人,直到她身边的婢女提醒她道:“老夫人,沈九姑娘在给您问安。”
徐老夫人这才转眸看了过来,弯弯嘴角,虚扶道:“好孩子,不必多礼,起来吧。”
沈丹遐起身退到陶氏身旁去了。
徐老夫人斜了眼沈妧妧,道:“你招呼你娘家人去一旁坐下吧。”
沈妧妧应了声是,领着娘家人去花厅一边坐下叙话。刚说了几句话,徐三太太就领着彭家人进来了;彭家是徐家的姻亲,又有徐朗在,这亲没法断干净,是以今日宴请自然也请了彭家人。彭家来的是彭老太太温氏、彭大太太小杜氏、彭二太太蒋氏和彭昕、彭昤两姐妹。
徐老夫人看着温氏,就红了眼眶,当年温氏相信她,把女儿嫁了进来,她却没能护住那孩子,让她被她那混账儿子活活的给气死了,她对不起她这个小妹子。
“老姐姐,好久不见,我过来给您祝寿,祝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长命百岁。”温氏知道女儿的死怪不得徐老夫人,笑盈盈地道。
“你这嘴呀,还是这么会说,快过来坐,快过来坐。”徐老夫人对温氏的态度和对沈母的态度,天差地别,由此可见她对沈妧妧的成见有多深,那怕彭氏只做了她两年不到的儿媳,沈妧妧做了她十几年的儿媳,她仍然更看重彭家这门姻亲,而不是沈家。
见徐老夫人这态度,彭二太太大喜,目光一转,看到坐在花厅一角的沈家人,抬腿就往那边去走去。徐三太太就怕彭家人和沈家人撞上,忙道:“亲家二太太,我们这边请。”
彭二太太存心要挑事,岂会听她的,径直走了过去。徐三太太暗暗叫苦,只盼着一会不要闹得太难看。虽说十几年没见面了,但沈妧妧一眼就认出了彭二太太,见她过来,皱了皱眉头。彭二太太敷衍欠身行礼,道:“沈老太太,好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