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八百昼——蟹总
时间:2018-09-16 09:19:06

  顾津身体骤然僵住,那刀锋锐利非常,距她眼球不足两厘米。她睁大双眼却无法聚焦,脸色苍白,许久后才开始细细打抖。
  她挪了下视线,颤着声音:“我……我哥呢?”
  “现在想起找你哥?”
  “……他在哪儿?”
  他问:“刚才怂恿丫头片子打电话的时候,忘了是从一个娘胎爬出来的?”
  顾津一下子惊住:“我没想……”她没想那么多,一心只计划着怎样制造混乱,怎样逃跑,那话说出口却无心,更不想。
  “大伙为你改道儿,一路上提着脑袋走,你被别人拍了照传网上不要紧,要死别拉垫背的。”
  顾津只觉委屈,小声反驳:“……可我没叫你们带着我啊。”
  李道凉笑:“那得问你哥去。”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顾津鼻腔涌起阵阵酸涩,忍许久,愤然控诉:“我只是想过安定的生活,跟正常人一样平平淡淡,不想理他,更不想跟着你们逃跑……”
  她说不下去,紧紧咬住颤抖的下唇,拼命抑制情绪。
  李道微顿,视线落在她即将崩溃的面容上,只几秒,“由不得你。”
  李道直起身,去解皮带扣。
  他把短袖衫下摆上翻,露出腹部一截皮肤,那处形状凹凸有致,毛发极重,中间肚脐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收紧,又随呼吸舒平、放松。
  顾津一哆嗦,骇然盯着他动作:“你、你想干什么?”
  李道手臂一扬,抽出皮带,“你哥舍不得管教,我舍得。”他粗鲁地搬起她身体,将她两手束到身后,绑牢:“跟这儿反省,什么时候想通什么时候算完。”
  这时另几人疾步回来,小伍和许大卫本去路边买水果,半途遇见顾维苏颖和纪刚,才知道出了这岔子。
  顾维神色焦急:“李道,你绑她干什么?”
  李道看他一眼。
  顾维:“你抽疯呢吧!”
  他淡道:“滚开。”
  顾维咬了咬后槽牙,要去拉顾津。
  李道踹他一脚:“动个试试?”
  顾维气得脸通红,扯着脖子:“这我妹!”
  “吼个屁。”
  看得出来,李道也在往下压火气。
  他两手插着跨,偏了下头又看回来,再开口时语速已平缓许多:“你要带苏颖,我让了,要带你妹,我也没拦着,你说带她们开车走,我不能撇下你。但顾维我今天把话说明白,底线就摆在这儿,跟我一条道儿就得听我的,有一个算一个。”
  “这一路,她不听话,我治她。”李道指着顾津,一字一句对他说:“甭跟我这儿扮演慈父仁兄,再有一次,看我不卸她腿。”
  气氛像拉满的弓箭一样紧绷,另外几人屏息站着,没人敢插话。
  顾维直视他的眼睛,胸口起伏几次,末了笑了笑:“说得对,你牛.逼。”
  他没看顾津,拉着苏颖坐进后面的尼桑里。
  李道拔刀,扫都没扫里面躺着的姑娘,撞上后备箱。
  那声音震得顾津耳朵嗡嗡作响,眼前黑如深渊。
  她绝望极了,浑身上下彻骨的冷。
  顾津好委屈,眼泪再也无法控制,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无声往下掉。
  车子缓缓开动起来,后车轮颠下路基,她脑袋重重撞上车板,一阵眩晕。
  顾津轻轻蜷起身体,咬着嘴唇,压抑哭着。
  她想回家。一定要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那些养肥的表贝儿都不是好表贝儿!
  对了,感谢一下这几天的霸王票,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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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离开休息区,车子开上公路。
  刚才那么一闹,都知道李道还在气头上,所以一个比一个溜得快。
  小伍抱着一大兜香蕉,跑慢两步,被许大卫踹出来,不得已坐进前面的普拉多。
  同样还是纪刚开车,李道把座椅放平,手臂枕在脑后,垂下眼皮看窗外,不知想什么。
  日渐黄昏,霞色藏在乌沉的云絮后面,天空如同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
  眼前公路笔直,两旁洼地有成群的山羊在啃草,行过河流,蜿蜒河道似金色缎带般源远流长。
  车里安静太久,气氛诡异得让人浑身不自在。
  小伍玩了会儿游戏缓解,几局之后瞄一眼前面那两人。
  塑料袋簌簌了两声,他掰下一根香蕉,凑上前,“哥,吃香蕉不?”
  李道视线挪了挪,微挺身:“来根。”
  小伍一笑,连忙双手奉上,就差没剥开外皮,喂进他嘴里。
  李道调直椅背,接过来,三两口就解决掉。
  “还要不?”
  李道摇头。
  小伍鼓了满嘴,“老纪,你来不来一根?”
  纪刚也摇头,转而问李道:“这儿离卜远还有多远?”
  “不近。”他说:“赶夜路?”
  不知何时,云絮越发密集,吞噬了残阳,天色也变得青黑、乌沉。
  纪刚抬头看了看天:“估计有场雨。”
  “那就找地方落脚。”李道朝前抬抬下巴:“沿着路开,看见岔口拐下去,再走十几公里有个镇子,先住一晚,明天早起返回来。”
  纪刚点了点头,不再多语。
  道路渐走渐荒凉,偶尔看见三两户人家,破败简陋,都在视线最远处。
  一刻钟过去,果然见公路前方出现一个岔口,坑洼不平的土路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矮坡后面。
  “这个口儿?”
  李道:“嗯。”
  纪刚鸣了声喇叭,提醒后面的车子跟紧,他拐了把方向盘,开上土路。
  后座猛然一晃,小伍屁股颠起来,正玩儿着一半游戏,手机脱手掉进前面座椅的缝隙里。
  “完,死透。”他费半天劲才把手机弄出来,拍了把大腿:“我说老纪,你开车能不能稳当点儿?”
  纪刚从后视镜中扫他一眼,没搭理。
  这条路不是一般崎岖难走,路面狭窄,坑洼遍布,土坡大起大落,随处散着碎石和干燥的牲口粪便。
  车轮碾过的地方扬起层层尘土,眼前好似蒙着污浊的雾障。
  颠簸不停,车身左右摇晃,内视镜上的挂饰也跟着不规则摆动。
  纪刚侧头看了眼李道,欲言又止。
  李道睨他:“怎么?”
  纪刚顿几秒,“顾津……”他清清嗓,转而说:“这路也太颠腾了,硌得屁股生疼。”
  李道顺着话问:“岁数大了,身子骨不行?”
  纪刚摇头笑了笑:“我倒没什么,坐前面还好些,就怕……”
  李道看过去,纪刚止住话。
  他抬起手指蹭了蹭眉心,也不拐弯抹角了:“小姑娘挺委屈,给点儿教训就完了,这破路在后备箱里窝着也够她受的,估计能长记性。”
  后面幽灵一样伸来个脑袋,阴恻恻地应和:“老纪说得对。”
  李道激灵一下坐起身,后颈汗毛直立:“要不你跟她换?”
  “别别,我坐这儿挺好的。”小伍赶紧摆手。
  李道抹了把后脖子,转头指着他:“再从老子背后说话试试?”
  “哥,我错了。”他讪笑。
  李道坐回去,挺起腰摸了摸屁股口袋,却什么也没摸到。
  纪刚目视前方,尽量挑着稍微平坦的地方走,又说:“那小身板儿,折腾出什么毛病,还得费工夫看病,耽误时间。”
  李道没搭茬,斜眼扫了扫仪表盘:“前面有个加油站,停下加点儿油。”
  纪刚瞧一眼还剩大半的燃油表,便知他听进话了。
  不出所料,又在颠荡路段行进一刻钟,左侧出现一个小型加油站。这处统共就两台加油机,上面拿黑色遮阳蓬罩着,不远处有个小卖部,旁边停靠几辆黄色面包车。
  他们的车刚开进去,就有老乡从里面小跑着迎出来。
  “加油吗?”
  纪刚下车:“加满。”
  这一路连起来也有一小时,几个男人散了散烟,站旁边抻筋骨。
  李道拍拍纪刚:“一会儿换我开。”说完进了小卖部。
  这小卖部里商品就那么几样,面包方便面矿泉水占去一半货架,全为迎合路上人的需要。
  李道从柜台拿两条口香糖,又给他们买几盒利群:“多少钱?”
  “八十。”
  李道在屁股口袋摸出一张红票,“别找了。”他拆着口香糖,顿片刻:“有没有口罩?”
  老板问:“男的戴还是女的戴?”
  李道看他:“女的。”
  老板弓身去下面柜子翻找,东西太杂,弄出不小动静。
  “这墙上还是老样子?”李道斜靠着柜台,看向对面墙壁,上面贴着几张寻人启事,盖住下头一层层残缺纸张,经年累月,纸张发黄变干,翘起的边角足有一毫米厚。
  老板蓦地抬起头来,半大不大的眼睛眨巴两下,上下打量他:“这儿治安太差,又偏僻闭塞,竟是些拐卖妇女儿童的人贩子。”他搭话问:“看来常往这边儿跑?”
  “一两次吧。”
  “最近?”
  “挺久了。”
  老板“哦”一声,忘记翻找口罩,手指蹭了蹭嘴角的黑痣。他那黑痣足有半个小指甲盖大,微微凸起,很是醒目。
  “往里走只有个三坡镇,百十来人……去那儿做生意?”
  “不是。”
  “来找人的?家里亲戚丢了?”
  “没有。”
  “那你是……?”
  李道本能皱了皱眉,折回身,恰好与他目光对个正着。
  老板笑笑,赶紧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因为来这儿的生面孔多半找人的,所以多嘴问一句,看能不能帮上忙。”
  李道没有搭腔,看他几秒:“找着没有?”
  “有有,还剩最后一个。”他站起来:“呦,是个儿童的。”
  李道从他脸上收回视线,看那口罩——粉红色,灰格子,一侧画只傻兔子,另一侧两个彩蘑菇。
  拆开来比了比,还没有他手大。
  李道哼笑:“就这个吧。”
  他拿上东西走人,两辆车先后开出加油站,没多久,又在路边停住。
  这地方荒僻,半个人影也无。
  李道从驾驶位走下来,打开后备箱。
  里面的姑娘还是进去时的姿势,双腿蜷向胸口,两手绑在身后,凌乱发丝铺了满脸,有几根吃进嘴角。
  李道撑着车身,看她几秒:“睡着了?”
  顾津动了动,略转头,天色十分阴沉,他背着光,剪影像一座高大的山,看不清表情。
  几滴雨落在她脸上:“……没睡。”顾津声音微哑,外面的空气涌进来,胃中一阵翻江倒海。
  李道沉眸看她:“还跑不跑?”
  顾津缓缓摇头,只怪自己太不争气,心里那股委屈的情绪再次涌上来,几番控制,到底眼窝一热,又模糊了视线。
  李道问:“以后听话?”
  顾津抿抿嘴,乖巧地点了点头:“听话。”
  她抬起眼,不经意看向他,水洗过的瞳仁黑珍珠般通透明亮,轻眨了下眼,眼中含那一汪水便顺着眼角越过鼻梁,默默滑落下去。
  她没发出半点声音,只轻吸了下鼻子,眼泪反而越来越多。仅存一缕日光打在她白皙的脸上,她睫毛湿淋淋,鼻尖通红。
  李道心中猛地一抽,但这感觉只一瞬便消失无踪,不知缘由。
  他舔了舔嘴皮儿,笑道:“呦,还哭了?”
  顾津咬紧下唇。
  “行了。”李道勾勾鼻梁,声音不自觉降下两度:“这不放你出来?”
  听他这样说,顾津没控制住呜咽几声,抿着嘴,皱巴着脸儿,哭声细细小小,跟只猫崽子似的。
  只要不触犯他底线,李道一般时候比较知情识趣儿,现在见她这副可怜相,心中的气也彻底消散。
  李道好笑:“哭两嗓子意思意思得了。”他弓腰将她捞坐起来,解她身后的皮带,说着风凉话:“早这么听话也受不了这份儿罪。”
  顾津脑袋朝下,胸口垫着车沿,经他一通折腾,胃部不断抽搐,一路来竭力压制的不适感翻涌而至。
  顾津干呕两声,没等李道反应,突然压下身体,哇一声吐出来,污秽物尽数落在他脚上。
  所幸她一天没怎么进食,呕出的基本是酸水和胃液。
  李道愣一遭,脸都绿了。
  他立即回头,想叫顾维过来善后,却见那孙子本欲往这边迈步,在对上他目光时立即停住,竟看好戏地挑挑眉,折身一屁股坐回车子里。
  李道隔空点点他,只想揍人。
  他绷紧了表情抖抖脚,再回头面对顾津,又有些气不顺:“你到底行不行?不行就在里面待着吧。”
  “……不要。”一时情急,顾津竟抓住他小臂。
  女孩儿的手温温凉凉,触感很是细腻。
  李道垂眸,去看那手——指节纤长,莹白剔透,如雨后刚冒头的笋芽尖儿,覆在他麦色肌肤上,别样的视觉效果。
  顾津察觉那道目光,连忙拿开:“我不是故意的。”说着又呕两声,可惜胃里已经没有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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