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八百昼——蟹总
时间:2018-09-16 09:19:06

  李道躲出老远,绕到另一头取了水,扭开盖子直接按到她嘴边:“漱口。”
  顾津依言。
  “再漱。”
  她就着他的手,听话地又喝一口。
  “还要我伺候?”李道说话听不出情绪:“自己拿着。”
  顾津接过来。
  “嘴角上。”他站远几步,点点自己相应位置。
  顾津慢半拍,“哦。”她掬了点儿水,低头清洗嘴周。
  李道看着她,那一套动作慢慢悠悠,柔弱无力的样子好像受了多大摧残,跟打蔫儿的花骨朵似的。
  他把剩下的水拿过来,浇到鞋子上,问:“自己能出来?”
  顾津点头,无奈浑身力气已耗去大半,强撑着身体,手脚并用地往外爬。
  李道冷眼旁观,没多少耐心,不得已捏着她腋下将人提出来。
  一通折腾,终于再次启程,行了十几分钟,前面的路才稍微平坦。
  两旁路灯稀疏,十几米才立一盏;零落人家,只见三两处炊烟。
  李道开车又急又猛,一手操着方向盘,另一手搭在腿间,踩死油门,在暗淡无人的土路上飞速行驶。
  顾津歪头靠在玻璃上,雨丝密集一些,斜着拍打车窗,模糊了视野。
  小伍觉得顾津温柔又漂亮,忍不住来搭话:“姐,吃香蕉不?”
  顾津缓慢转头,略略打量眼前的男孩子:“谢谢,不吃了。”
  “挺甜的。”
  她说:“胃里不是很舒服。”
  小伍卖力推销:“你刚吐完,垫点儿东西就好了。”
  顾津笑笑,自嘲地说:“还是算了,如果吐在车上,估计又要去后备箱了。”
  她说完这话抬眼去看内视镜,恰巧对上李道的目光。他也在看她。
  顾津抿了下嘴,匆忙逃开。
  小伍觉得这人有意思,样子柔弱,有时候说话却挺给劲。
  他介绍说:“我叫伍明喆,他们都叫我小伍。”
  “顾津。”
  “津姐。”他露出白白的牙齿,往她那边凑了凑,自来熟道:“津姐你别怕,相处久了你就知道,其实我们都是好人。”
  他刚说完,李道和纪刚对看一眼,都没忍住,阴阳怪气地笑出声。
  小伍操碎了心:“哥,正常点儿笑呗,别吓唬我津姐。”
  “成你津姐了?”
  小伍嘿嘿笑,挠头说:“咱们是好人,我说的对不?”
  “对。”李道懒洋洋,眼睛又往内视镜里扫:“好人一生平安。”
  一路飞驰,车子最后在路边停靠。
  纪刚下去找住处,其他人都在车里等候。
  李道嘴里嚼着口香糖,手中把玩儿着什么。
  后面两人还叽叽咕咕说闲话,他降下车窗,抬眉观察周围环境。
  三坡镇他只来过两次,以前跑运输时,出门早能直接赶到卜远,否则中途就要拐到三坡镇投宿,转天再返回大路。
  多年没来,这里还是老样子。
  他收回视线,看向手指挂的东西,扔到后面:“带上再下车。”
  顾津接过,展开是个口罩。
  李道盯着内视镜,见她微抿嘴,垂头看了会儿,随后慢腾腾挂到耳朵上。
  那儿童口罩带在她脸上不大不小,竟将口鼻完全遮住。
  李道收回目光,低下头来,莫名看了看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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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三坡镇的住宿条件有限,另外,几人处境也不适合太招摇。
  最后在巷口找到一家旅馆,房主是个上岁数的老婶子,要了三间房,在二楼转角处。
  顾津和苏颖住在最里面,很简陋的房间,两张床,铺着蓝格子被单,墙角污黄,灰白色的地砖边角残缺,缝隙里腻满乌黑泥垢。
  苏颖先进来,不禁皱眉。
  她放下行李箱,打开窗子,落进几缕雨丝,伴着土腥味儿的空气也一同冲进来。她回过头,见顾津还傻兮兮站在门口,身上披着浅军绿的风衣,随身仅带一只小巧链条包。
  苏颖轻轻哼了声,板着脸,本不想搭理她,但那副可怜相博人八分同情,好像说句重话都不太忍心。
  她随手指了指:“你睡哪边?”
  顾津先前利用过她,本就理亏,连忙说:“都可以。”
  苏颖挑了右边的坐下:“还傻站着干什么,进来啊。”
  “哦。”顾津应道。
  隔音不太好,旁边房间的说话声隐约传过来,还有些杂乱响动,顾维几人不知折腾什么。
  两人相对枯坐了会儿,苏颖自言自语:“这房间真够脏了。”
  顾津从别处收回视线,点点头:“嗯。”
  苏颖怎样坐着都不自在,向外挪了挪屁股:“被子好像有点儿潮。”
  顾津闻言摸了摸,抿抿嘴,没说话。
  苏颖睨她半晌,忽然问:“你饿吗?”
  这两天遭遇事情太多,顾津寝食难安,加之刚刚路上一通折腾,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有一点儿。”
  苏颖冷笑了声,起身拉开行李箱,从里面翻出一个小面包扔过去:“就和一下吧,待会儿他们收拾完会叫我们吃饭。”
  顾津默默拆开包装,又听她说:“以后这种脑残的事少做,别招惹那位大爷。”苏颖所指自然是李道。她背对着顾津整理行李,半威胁半恐吓:“他手上那把匕首是剔骨专用,有多快可想而知,曾经轻松割开人的气管,鲜血跟喷泉似的往外飙……”
  顾津一口面包噎在嗓子眼儿,想起那刀曾经近在咫尺,忍不住胆寒。
  苏颖回头:“怎么了?”
  “没,没怎么。”她费力咽下面包。
  苏颖目光狡黠,忍住笑,又一本正经地说:“所以啊,你还是乖乖跟我们离开吧,没看顾维都不敢惹他?他这人极危险,脾气阴晴不定,关键是身上挂着好几条人命呢,不差你一条,到时候顾维也救不了你。”
  顾津捏着包装袋,剩下的面包吃不下了,口中很干。
  这时候,小伍来敲门:“颖姐,津姐,维哥叫你们过去吃饭。”
  苏颖隔门应了声:“就去。”又看顾津:“我的话你听见没有?”
  “……啊?”
  苏颖没好气地看着她。
  “听见了。”她说。
  “所以明白以后怎么做?”
  顾津答:“我知道。”
  苏颖这才满意,有了一丝胜利的优越感,挑着眉:“走吧,去吃饭。”
  收拾一番,两人来到隔壁房间,这间住着顾维和李道,他们把两张单人床推靠到墙边,中间腾出位置架起了木桌。
  奔波一天,没吃一顿可口饭菜。
  许大卫管老婶子借了电炉,小五和纪刚去外面买来蔬菜和半熟的羊蝎子骨,将东西一股脑倒进锅子里。
  没过多会儿,热气腾腾,香味四溢。
  几人纷纷落座,小伍抻脖子喊了声:“哥,吃饭了。”
  李道从卫生间慢悠悠走出来,裸着上身,毛巾在胸膛擦拭几番,又抖开来甩到身后,一手臂扬起,另一手顺肋下背到后面,拽着毛巾,交替擦蹭背部。
  这姿势令他手臂处肌理紧绷,锁骨更加突出,小腹收着。也应该洗过头,短硬的发茬上还沾着水汽。
  顾津匆忙避开眼,拣了个稍远的位置,坐在小伍和顾维中间。
  “动筷,别等我。”李道说。
  其他人也不客气,热火朝天吃起来。
  他擦完身套上一件黑背心,拎了瓶啤酒咬开盖子,在桌旁仅有的位置坐下。
  都与他碰杯,李道直接就着瓶子喝:“点到为止,别喝多坏事儿。”
  大家纷纷应声,撂下酒杯,饿狼一般,夹起羊蝎子骨啃起来。
  这些人与顾津以往接触的男人大相径庭,相较粗鲁、蛮横、不修边幅,这原本也是和自己背道而驰的生活轨迹,所以她心中积满了抗拒。
  羊蝎子骨她没吃过,更不可能面对一桌子陌生人用手抓着啃,无奈胃中作怪,只好夹了些锅里的蔬菜吃。
  余光一晃,碗中落了根骨头,羊肉均匀裹在上面,刚好是筷子能夹起的大小。
  顾津侧过脸,顾维笑得谄媚:“吃块肉吧,光吃菜真成喂兔子了。”
  顾津不语,他讪讪摸了摸鼻子,半撑起身在锅子里翻找,到底又挑拣几块骨节匀称、肉质丰富的羊蝎子放到她碗中。
  苏颖看着他忙活,不乐意了:“你也太偏心,我的呢?”
  “你没长手?”
  苏颖说:“那她没长手?”
  “别添乱。”
  “顾维,我看你活腻味了。”
  顾维看她一眼,赶紧也给夹了两块儿恭恭敬敬奉上,又顺顺她的毛:“我没活够呢,女侠饶命,快吃吧。”他坐下来,低声嘀咕:“都是祖宗,都是祖宗啊,我可惹不起。”
  这两人你来我往,不像生气,倒像调情。
  顾津转开目光,另一边小伍给她倒橙汁:“津姐你吃啊,别客气。”他唇周油亮亮,裂开嘴,露出孩子气的笑。
  “谢谢。”顾津说。
  此刻对面几个男人正说话,李道问:“手里现金够用吧?”
  这趟出来钱都是纪刚管,他心中一盘算:“转出去那些不方便用,我还有张卡,到卜远可以取一些,路上应该够。”
  “怕什么。”小伍心大,没头没尾接了句:“到时候再干一票不就成了?”
  饭桌上立即鸦雀无声,都不约而同看李道。
  那头李道恍若未闻,垂着眼,从锅里舀起一块硕大骨头放到自己碗中。
  小伍意识到失言,呵呵干笑:“我不是那意思,就说……路上咱都应该节俭着点儿花钱。”
  李道仍旧不吭声。
  小伍狗腿起身,“哥,还喝啤酒不?我给你拿。”
  “你先坐。”李道抬抬下巴。
  小伍不由咽了口唾沫,依言坐回去。
  李道声音四平八稳;“第二次提起想再干一票了吧?”不等他答,他仍旧慢条斯理地说:“你姐死时把你托付给我,出来前我也问过你意见,才叫你跟着我……”
  “哥。”提到姐姐,小伍眼神略微暗淡:“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李道点点头,“那就收收心。”他手捏着骨头,吸溜一口软烂的羊肉:“还没正式说过,打昨儿起我就算不干了。混了小半辈子,也想尝尝普通人的活法,郭盛身家底细我掌握不少,他不可能放过我,所以不得已才选了这条道儿。”
  后面这话是对大伙儿说的。
  没人搭腔,都埋着头,安静吃饭。
  李道吃相不算优雅,手肘大刀阔斧地支着膝盖,指头油亮,费力掰着交错链接的羊脊骨。
  他笑了笑:“其实这金盆洗手吧和他妈戒烟差不多,烟瘾熬过去,欲望也就渐渐淡了。”李道略微一顿,转了话锋:“今天我郑重强调一遍,不赞同我的,现在离开还来得及,一旦决定跟着我,今后如果发现有人重操旧业,别怪我……”
  他突然止住话,不知从身下哪个位置抽出那把匕首。他握着刀柄,将刀尖插进羊脊骨的骨缝里,一撬一剜,仿佛听到“啪”的轻响,两块骨头硬生生断裂开。
  顾津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把刀,只见刀身精光锃亮,刀锋锐利非常。
  她突然想起先前苏颖说的那番话,感觉那一刀刀像剜进自己骨头缝一样,她没来由手一软,碗筷突然掉下来砸翻了那杯橙汁,连同菜汤尽数溅到她胸前衣襟上。
  桌边几人都诧异地看向她,对面那人也把目光投过来,所讲之事与她最无关系,哪成想她反应会这样强烈。
  隔了几秒,苏颖“噗”一声笑出来,忍了忍,捂着肚子不可抑制。
  顾维警告地拍了拍她的头,压低声音:“你又跟她说什么了?”
  苏颖笑得说不出话。
  顾津腾地站起来,没看任何人,低头快步走去卫生间。
  房门闭合,隐约还能听到苏颖的说话声,不知她讲了什么,所有人哄堂大笑。
  刚才还焦灼紧张的气氛,瞬间烟消云散。
  她双颊通红,紧紧咬住下唇,打开水龙头,愤然搓着胸前衣襟。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她抬眼从镜子中望过去,竟是李道。
  顾津下意识往旁边退。
  李道随手微合了门,就着未关的水龙头清洗匕首。
  按理说这卫生间不算小了,但他一进来,她立即觉得空间紧凑,空气稀缺。
  顾津擦了手,转身想要逃出去。
  “等会儿。”李道忽然说。
  她只好停下来,见李道弓着身,目光在镜中对准她胸部污渍,看一瞬,随即离开:“帮个忙。”
  “……啊?”
  李道粗糙的手指捏着刀刃,刀柄朝她:“帮忙拿会儿。”
  顾津愣了愣,一时没敢接。
  “害怕?”李道淡笑,“怕什么?”
  顾津小心翼翼地吸了口气,磨蹭着接过来,没想到这匕首远比看上去要压手,刀柄竟也是沉甸甸的亚光金属,似乎用得久了,握着很温润。
  李道抹几下肥皂,开始洗手。
  他说:“匕首再锋利,割开气管时出血也不会那么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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