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清楚。”侍女主管的声音更低了。
英诺森的眸光一沉,迅速起身,甚至来不及向身边两个臣子解释,便大步流星走向殿外。
唐纳修与格雷达不禁面面觑。
巍峨的深灰色城堡外,漫天的纷扬白色雪花,覆上了厚厚的一层地面。
心美身穿一袭白色羽绒长外套,戴上白色连衣长帽,在雪地里犹如盛开的美艳花朵。
她的身边停着一只巨大黑色飞鹰,这是她来凯洛特之前就已驯化的。
“你确定不用马,而要骑上这只鹰?”同样裹得厚厚的希达儿问她。
“嗯,”她道,“飞鹰的话更方便,可以避开陆地上的不少危险。而且这只鹰是夜视鹰,夜里的视力尤其好,所以我才夜里赶路。”
“好吧,祝你一路顺利。”
骑上黑色飞鹰后,她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不是被禁足三个月吗,为何今晚能出来送我?”
希达儿悠悠地回答:“我向范德生请了假,只能出来这一会儿。”
“他心里还是有你的,否则不会轻易就答应。”她忍不住为那位大王子说了句好话。
这段日子她看出来了,范德生对希达儿真的是全心全意,就连希达儿现在被禁足,都不忘向侍女询问希达儿今日在做什么。可惜范德生是异族,原身太可怕,就算是她也接受不了。
希达儿不禁冷笑,“我不过拿出了他的侧妃的那套扮柔弱的招术,没想到一试便灵。”
“也许他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才答应的呢,他那么了解你,知你不是那类人。”
“是与不是,没那么重要。”希达儿冷冷地道。
她耸了耸肩,不再管希达儿的闲事,“我走了,你保重,再见!”
说罢,她吹起一声口哨,黑色飞鹰立时展开庞大翅膀,带着她飞向月亮的方向,冲上高高的夜空。
不过一会儿,飞鹰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站在雪地里的希达儿已成了一小黑点,直至再也看不见。
当英诺森飞奔至城堡黑色大门外时,女王已经离开了。
厚厚的雪地上已空无一人,空旷而寂寥,纷扬寂静的白色雪花一片片飘落,很快在他的黑色长服上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
雪花越下越大,雪地上只留下他一个人的修长孤寂的影子。
女王走后,所有人都发现英诺森王变得无精打采起来。
原本每日晨议会时精神奕奕、野心勃勃的他时常神思飘忽,大臣或将士们需要将事情说上两三遍,他才回过神来。
他常常夜不能寐,独自在壁炉前发呆,既不招寝王后或王妃,也没有与众臣宴乐,从政议殿回到寝宫后,便一个人静静待着。
他在花园里散步时常常看着黄色斯达儿花发呆,尤其冬日温暖阳光照耀在淡黄花瓣,冷风吹起长长的花枝,迎风摇曳时,他的原本蓝色眼眸会变幻为深深的、不带一丝杂质的最纯粹的幽暗的蓝,犹如深不可测的深邃大海,仿佛海浪上泛着的淡淡神秘色泽。
十天后,大王子范德生来大殿请安,他站在高高的王座前,对众侍从淡淡命令道:“给我备马,我要亲自把薇安女王追回来。”
第48章 练剑梦境
离开了凯洛特的地界, 心美暗暗松了口气。
不知为何,她竟有点担心英诺森王会后悔。
这个男人有点喜怒无常,一会儿将她丢进地牢,一会儿又将她亲自接出,最后竟突然放她走了,万一过几天他又突发其想要把她抓回来怎么办。
虽然她是一国女王,可现在无权无势,王位又被夺了,他要真抓她回去, 她还真没办法。
出了地界后,她在一座驿站买了一匹高大的黑马。
之前因担心凯洛特内的猛兽与异人,所以选择飞鹰前行, 现在出了凯洛特,她便换成坐骑。
骑马比骑鹰要舒服得多, 至少不用从高空往下看,她有轻微的恐高症。
白日她匆匆往森暗之国的方向赶路, 夜晚则是在驿站的小房间里与女王商量如何夺回王位。
“既与英诺森王无法合作,便只能想办法与其他王国合作了,”女王叹道,“你的那个长腿弟弟有可能吗?”
“他不但不会帮我,”她说, “还会力促我丢掉王位。”
女王自是明白为什么,叹道:“那除了他以外还有谁呢?”
“还有……”她突然想起了海伊瑟尔,“与卡特兰的第一执政官有过几面之缘, 但是我与他不熟,且他现在被他的女王姐姐夺了权,恐怕帮不了我们多少。”
“也许我们可以试试,他可能有办法呢。”
“算了吧,我不想找他,”她也拉不下脸,“我跟他之前闹得并不愉快,还吵过,我是不打算找他的。”
“我们现在陷入了困境,”女王深深叹息,“似乎无论哪条路都走不通。”
她有些累了,便打了个哈欠,“我先睡觉了,明天再想办法吧。”
毕竟一口吃不成一个大胖子。女王昏迷多年,大权旁落,身边几乎无心腹,也没有得力的帮手,虎视眈眈王位的人又太多,想要夺回实权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到。
第二天,她很早便醒来,简单梳洗后,骑上高大黑马,很快向东南方向奔去。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这里应该离当初被火烧的驿站不远了。
那次她逃得匆忙,忘了拿她的现代背包。她将背包藏在驿站房间的地砖下,不知能否在火灾中保留下来。
当时还是艾纱建议她藏在地砖下的,艾纱说如果这样东西对她很重要的话,一定不可以放在房间里显眼的地方,哪怕床头也不行,森暗之国的上届女王,也就是她的母亲通常的做法是把东西藏在地砖下面。
她听从了艾纱的建议,与艾纱合力撬起一块地砖,又将里面挖出一个小坑,将背包里塞了进去。
漫天飞雪里,她赶了大半天路,全身上下都覆上一层厚厚白雪,腿肚子都冷得直打颤,呼出的气息似乎都霎那能结冰,但她不敢停下,生怕一停下就再跑不动。
直到天色快变暗时,她才终于隐隐看到那座被毁的驿站的尖尖屋顶,不由得浑身一振,仿佛就要消失的力气又全都回来了。
她加快马鞭,迎着冷风与飘雪,用尽全力奔至而去,很快就停在了那座已剩下断垣残壁的驿站前。
此时天色差不多全黑了,她点燃一个火折子,走入了废墟。
入眼的满是烧得半黑或全黑的土砖,以及一些被焚毁的木床、衣柜、桌子或其他看不出原本是何物的一些烧得焦黑的东西。
她拿着火折子,小心地越过一些烧焦的阻碍物,在里面四处翻找起来。
莫约二十分钟后,她又小心地踩上被烧得半毁的楼梯,一手扶墙一手拿火折子上了二楼。
之所以一层一层地找,是担心她原本埋下之物会因坍塌而落到下面。
翻遍了二楼,没有发现任何珠丝马迹,她便拿着火折子小心翼翼地上了三楼,也就是她当初所住房间的顶层。
她跨过烧焦的横木,又绕过了倒塌发黑砖墙,顺着记忆中的印象,在昏暗的火光里,终于摸到了当初所住的房间。
烧得焦黑的房门已倒塌了一半,室内一片狼藉,大半屋顶被掀,大片大片的雪花从敞开的屋顶落下,带着阵阵寒风,令人的脖子不时瑟缩几下。
她整个人几乎趴在地上,小心地摸着地砖,一块一块地摸过去,希望能尽早找到那块松动的。越来越暗的火光里,她终于摸到了一块明显有些松动的地砖,大喜过望。
不过一会儿工夫,她就徒手挖开了地砖,竟真摸到了一个背包,顿时紧紧抱在怀里,喜不自甚。
天已经快亮了,清晨的寒意最甚,她连打了两个喷嚏,又打了一个哈欠,才抱着背包站起,走下二楼,朝她适才觉得比较暖和的一间房间走去。
抱着脏兮兮的背包,裹着被烧得焦黑的烂被子,她又打了两个哈欠,很快沉入了梦乡。
很深很深的梦里,寒冷的冬季的风从敞开的彩色落地窗冰冷地吹入。
一道异常严厉的女人声音飘荡在一个睡得正香的小女孩的耳边,“薇安,醒醒……”
紧接着,一记凶悍有力的鞭子狠狠甩在了小女孩的肩膀上。
小女孩惊得痛醒过来,捂着流血的肩头躲到另一个角落,痛哭道:“母后……”
“起来练剑了!”
“我不要练剑,”年仅五岁的小女孩哭喊道,“母后,我不要练剑!”
“快起来练剑!你是女王,将来若是连自己都无法保护,谁还能真正保护你!”
小女孩大哭着从柔软温暖的床上爬起,拿起墙上与她身高差不多的沉重利剑,跌跌撞撞跟在身形高大的母亲身后。
她边哭边爬上了长长的旋转石梯,母亲步履款款,她却连滚带爬,就这样来到了城堡顶层的宽大练剑平台。
王国的第一剑手已在那里等候,眼眸里的杀气与冷光令小女孩吓得直打哆嗦。
待母亲一点头,第一剑手便持剑袭击而来,小女孩尖叫一声躲开,手中的剑哐啷一声落在地上。
啪的一声响,一记重重的巴掌揭在小女孩的脸上,小女孩被打懵了,还未回过神来,又一重重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
她尖声痛哭起来,耳边却飘来母后严厉的声音,“塔木达,你尽管出剑,如果她不回应,就一剑刺穿她吧。”
母后的话音一落,小女孩只觉得身后一阵冷风袭来,唰唰两下,长发被削下一大截,若不是躲得快,怕是脑袋都要被削掉。
小女孩惊得满额冷汗,连哭都忘记了,七手八脚地从地上拾起剑,全力迎了上去。按照前几个月所学的剑术心法,竭尽全力地应对着第一剑手的攻击。
第一剑手明显是在让着她,招招柔和,或许是出于某种心理不愿真的与一个小女孩对击,并未使出杀招。
站在一旁的母后看着看着,眉毛全都拧在了一起。
蓦地,母后抽出挂在墙上的一柄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小女孩刺去,小女孩避之不及,竟被狠狠刺穿了胸口,鲜血喷涌而出,剧烈的疼痛铺天盖地袭来,惨叫着倒在了血泊里。
昏迷前,她听到母后冷清的声音,“记住了吗,若你不懂得如何躲开或反击,那便只有死。”
之后她在床上连躺两个月,伤还没全好就被母后再次拎起,扔到了残忍可怕的驯兽场。
冰寒彻骨的冬季早晨,宽阔的圆形驯兽场里放置着几只黑色铁笼子,里面几头彪悍凶猛的狮子正在咆哮。
“它们已经饿了三天了,若你不能将它们制服,那便只有死。”母后冷厉的声音徐徐响起。
“可是母后,我只有五岁。”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吓得全身不停抖动,满眼皆是泪水。
“可你是女王,我们森暗之国的女王。”
“我不要做女王了,母后,我不要做女王……”
她又哭又闹,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母后却缓缓扬起手,示意将那几只泛着寒光的黑色大铁笼同时被奴隶们打开。
几头威风凛凛的凶猛大狮子抖落几下身上的金色毛发,咆哮几声,冲出了黑色大铁笼。
小女孩先是尖叫着痛哭逃跑,几头狮子却立刻追了上来,就要扑过去时,小女孩使出全身力气,举起剑尖惊声尖叫着刺向狮子,可是狮子力大无穷,居然一下子就将她的剑用嘴紧紧衔着,使她无法再使出一分力。
另外几头狮子迅速围拢就要扑来,她恐惧地大叫着,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将剑竟一下子狮嘴里抽出,又刺向另外几头已经扑过来的饥饿狮子。
她虽只有五岁,却已懂得如何使用基本的魔法。
她将力量魔法与剑术结合在一起,挥出紫色的星光点点,化为凌厉的剑光,直冲而向那几头狮子,几声惨厉的吼叫声响起,那几头狮子顿时倒在了血泊中。
她受到了鼓舞,再接再厉,正冲过去要对付最后一头狮子时,忽然被一道高高的身影拦住,脸上挨了重重一巴掌,将她打得晕头转向。
“谁让你使用魔法的,现在让你练的是剑术!”母后的吼叫声传来。
她再次大声痛哭起来,满脸委屈。
那仅剩的那一头狮子见势不妙早已躲得远远的,被奴隶赶回了黑色大铁笼。
三天后,她被母后扔进一个幽深的黑色山洞里,一大群吸血蝙蝠与怪鸟如潮水一般向她袭击过来。
极度的黑暗与危险中,她调动全身五感,就像疯了一样在用剑迅速刺向四击袭击者,奋力还击,完全可以用浴血奋战来形容。
但她只坚持了一刻钟就全身瘫软无力地倒在了潮湿冰冷的地上。
她被救出来时全身的血差点要被吸干,只剩最后一口气吊着。
画面又一转,天色微明的极淡晨光里,一道华丽温柔的磁性声线落在她的耳边,“姐姐,该起床了!”
“啊,裴诺尔,我又起晚了!”
她睁开眼,慌慌张张地就要从他门前的小床前起身,却被他温柔地拦住,“你没有起晚,姐姐,是我回来早了。”
“啊,你昨晚不在房里吗?”她大惊失色。
她昨晚等他等了很久都不见回,便在门前值夜的床上靠了一下,没想到竟睡着了。
他含笑着道:“真是笨啊,姐姐,你看,房门上的锁仍纹丝未动,我自是一夜未归。”
她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谁会一大早注意那么多呢,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和几位权臣之子切磋剑术。”
“啊,那你受伤了没有,让我看看。”她慌忙就要看他的手臂,他每次与人练完剑回来,手臂或胸口或哪一处必会受伤。
“咦,居然没有受伤……”检查完后,她惊奇地道,“是你的剑术提高了吗?”
“不是,我的傻姐姐,”他声音柔和地道,“比剑术更厉害的有时是人心,如果只懂得剑招而不懂得人心,那么与高手比剑时必败。”
“我不懂,是指随机应变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