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母后该死。”女王的眼眸从最初的阴冷恶毒转为彻底冰寒,这是她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承认这件事。
语气出奇地平静与冰冷,“当年母后沉迷于与情夫的欢爱,甚至要为讨他的欢心而将当时只有十岁的我献给他亵玩。一玩便是三年。
“这也就算了。她随后沉溺于巫术算学,笃定我会为一己之私而将整个森暗之国送给外人,便暗暗勾结第一家族的族长,打算借着神.的名义修改继承法,将你推上女王之位。同时还给我下了慢性毒.药,放在我每日晨起喝的温水里, 一喝就是十年。”
说到这里,唇角缓缓牵起一抹别有意味的笑,“否则, 薇妮,你以为你与温伽顿下的药真能伤害到我吗?我自出生起便是作为女王培养, 当时父王还健在,曾喂我服下各种珍奇贵药, 一般的毒。药根本伤害不了我。若非是你们与母亲的毒花双管齐下,我也不会昏迷那么多年。”
“再告诉你们一件事。”她的眼神变得冷酷冰寒,“父王便是母后联手情夫毒死的,因为父王曾暗杀她的情夫多次,她要保情夫。你们说我弑母, 我何尝不是在为父报仇。”
四周围的卫兵不禁低低私语起来,偶有几个还会用同情的眼光看向她。
温伽顿依然手持巨大金色弓箭,眼神冷峻, 神色稳定。
可薇妮见到卫兵们有动摇痕迹,却有些慌乱,高声大叫道:“她惯会撒谎,大家都别听她的。父王明明是病死的,她为了让自己脱罪,故意说是母后杀的。”
“我曾撒过不少谎,可母后弑夫这件事,我还真没撒谎。”她面向众卫,朗声说道,“只要肯彻查,什么都能查得出来。”
说罢又慢慢看向温伽顿,神情犹如千年冰山,“你们还说我弑夫,却为何不说夫弑妻?你们口中的这位未婚夫曾数次想加害于我,只是被我幸运逃脱而已。当我发现他与我的亲妹妹的奸.情后,曾与他谈判,要求他离开薇妮,他表面同意,实则动了杀心。派杀手偷袭就不用说了,居然还让娜塔妮亚在床上对我下药,若不是我发现得早,早被毁容。一旦毁容,这女王自是当不成了。”
薇妮听到这里,一反适才慌乱,倒是一笑,悠悠道:“但是姐姐,你知道娜塔妮亚为何会倒戈吗?因为……”
薇妮刻意放慢了语速,一字一顿道,“她是真心讨厌你、害怕你、厌恶你,恨不能你早点死了才好。你在床上花样百出,滚烫蜡烛油滴全身,用鞭抽打,还有用尖刀在她身上雕刻花纹。
“你极少与她亲热,但喜欢用这种方式来发泄对未婚夫移情别恋的不满。”
薇妮一说完,女王就蓦地大笑起来,笑得凄厉,笑得呛咳,眼泪几乎都要落下。
“薇妮啊薇妮,就算我曾这样做过又如何,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凡是长得英俊帅气,手上多一点权力的贵族男人,无不被你睡遍。亏得你面上还装出一副纯情玉女的模样。你以为温伽顿不知道吗?他清楚得很,之所以不在乎,是因为他不过在利用你罢了。
“他看中你的女王亲妹的身份,待把我赶下台,哄骗你结婚,便掌握了整个森暗之国。他之所以选中你,不过是因为你比我更好掌控。”
说到这里,女王再次大笑,笑得前翻后仰。
薇妮的眼神遂变得恶毒,简直淬得出毒液。
漆黑的夜里,女王仍笑着,越笑越大声,仿佛整个夜空都回荡着她的笑声。
正在这时,说得迟,那时快,嗤的一声响,一支金色利箭竟带着恶毒杀气猛地袭来,直直飞向她。
大笑戛然而止。
女王的反应竟更快,不愧是昔日第一剑手的高徒,整个人迅速地翻下马,滚落几下,以极快的速度极灵活的身姿,巧妙地避开了暗袭的利箭。
温伽顿的面色一变,眼神转瞬幽暗。
薇妮的脸色更加苍白。
正当两人迅速盘算如何应对时,一件意外发生了。
女王避过了利箭,却未留意到前方一块巨石,正要跨上马时,脚下一滑,身体一歪,砰地一下,整个人撞了上去。
额头被撞破,鲜血一下喷溅而出,落在了巨石上。
众卫都被这一变故惊呆了。
那一刻,她的身体缓缓滑落在地,闭上双眼,失去了知觉。
但在下一秒,众卫却发现她突然很快睁开了眼,摇曳昏黄的火光下,眼神清明透亮,神情绷得紧紧的,整个人却出奇地镇定冷静。
这种神情熟悉又陌生,既像女王,又不像女王。
抹了抹额头的血,只见她竟像没受过伤似的,迅速从地上爬起来,站定了身。
“一群贱人!”心美低骂了一句,便微闭起双眼,低声念了几句什么。
夜风更加冷冽。
所有人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由得怔住。
连薇妮都不禁愣了一下。
只有温伽顿紧紧握着巨大金色弓箭,始终保持着警惕。
下一箭,一定要置女王于死地!
然后战争就能立刻结束,他便能稳控大局,掌控整个王国。
然而,不过几秒,地面突然出现了巨大的震动声,仿佛发生了惊天地动的强烈地震。
众人全都骇然失色、心惊肉跳。
地面裂开一条条缝;高山摇摇欲坠,不断有小石子滚下来;地动山摇,每个人顿觉身体失去了平衡,摇摇晃晃,差点儿站都站不住。
就在他们还未清楚发生什么事时,森林里突然传来巨大的咆哮声。
吼——吼——
一听到这奇异恐怖的怪兽声,他们的眼睛猛地瞪大,似是不可思议,竟全都面露惊骇。
在女王还未拿到光明之星时,整座森暗之国便被发出这种咆哮声的绿眼怪兽所包围。
温伽顿似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向来冷静的面色终于变了。
薇妮则吓得躲在他身后,似乎也猜到了什么,脸色惨白。
几乎同时,尖锐的鸟鸣从不远处天际传来,明亮的火光下,能看到一群灰白邪鸟伸展巨大翅膀,列成几纵队,遥遥飞来。
卫兵们则纷纷后退,无论是王国卫兵还是女王卫兵,全都骇然地看着这一变化。
站在黑暗中的她则冷冷一笑,再次念出一段符咒,一个眨眼,众人的眼前只觉一花,突见数百颗七彩斑斓的宝石从城堡四面飞起,颗颗璀璨光亮,发出的艳丽光彩照得夜空如白昼。
“光明之星,那是光明之星!”有见过的卫兵惊恐地指着这些宝石道。
“光明之星……”
光明之星不是用来守护王国的吗?怎么突然间全都飞出来了?
这样一来,那些怪兽、恶鸟、幽灵,还有灵鼠岂不是都会出来作乱。
天啊!
女王为挽回败局,竟孤注一掷,要用收回光明之星的方法,打上一场活生生的硬仗!
结界失去守护,妖灵即将复活。
轰——
惊天动地的地震,地动山摇的声音再次响起。
王国卫兵全都慌了,面露大骇,吓得脸色惨白,再顾不得战斗,一个个全都慌不择路,疯了似的四散逃蹿。
女王的卫兵虽知发生了变故,但因还没有接到女王命令,面面相觑后便只在原地围成一圈守护女王。
场面极度混乱,疯狂的妖灵们发起了攻击。
山崩地裂,飞沙走石,怪兽咆哮着就要冲来,巨大邪鸟恶狠狠扔下石块,灰白灵鼠从四面八方蹿了过来,就要扑向卫兵们。
温伽顿一边应付着扑来的灵鼠,躲避着夜空落下的石块,一边保护着身后的嫡系血脉公主。
他做梦也没想到女王居然能想出收回光明之星的法子来反转局势。
不得不承认这一招极高。
他如今纵有千军万马,却无法施展真正实力。
但不对,他的心神一动,这不像女王能想到的方法。
对于女王,他再了解不过。
女王虽心狠手辣,主意颇多,但并非是一个对战势有应对经验的人。
她自小被养深宫,从未与外界接触,人生最大的挫折除了母亲、妹妹等人的背叛外,便是被他们成功下毒昏迷多年,不大可能一下子想到这种战场上的应对之策。
他的眼睛细细眯了起来,透出一种深沉的光。
“拿我的幽魂灵烟来。”他对身后的薇妮说道。
“现在?”薇妮又惊又惧,她还不想离开他身边。现如今,最能保她的人便只有他了。
“只有拿到幽魂灵烟,我们才有办法对付她。”他放软语气哄道。
薇妮只得硬着头皮答应,在两个卫兵的保护下,匆匆朝另一侧奔去。
也许将女王体内的另一人逼出,战局便会出现转机。
女王失去了一个重要帮手,会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
不到一炷香工夫,薇妮与两个卫兵就匆匆返回,但温伽顿却觉得耗时良久。因为形势越来越糟糕,数百只绿眼怪兽已经从森林中冲出,巨大邪鸟丢完了石块开始用鸟嘴和翅膀攻击他们,灰白灵鼠不断往卫兵们身上扑,将肩头啮咬得血迹斑斑。
无数幽灵哭嚎着从城堡护城河里飘出来,哭喊声震天,成群结队,飘飘荡荡,往他们的方向而来。
形势越来越不利!
温伽顿一把夺过薇妮手中的瓷瓶,以最快速度冲向被已为数不多卫兵围拥的女王。
女王正站在圈内中心,微闭双眼,低声不断念着什么,对周围发生的一切全然不顾。
她只有不断低念符咒,才能让光明之星的宝石继续发挥作用,控制这些妖兽的力量是,不致让森暗之国损失过大。
就在温伽顿挥剑冲入时,一件意外发生了。
一只巨大的邪鸟尖鸣着飞来,用庞大坚硬翅膀作为武器,狠狠扇向温伽顿。
温伽顿一时没留神,竟被它成功扇中,呼啦一声响,整个人竟被掀到了十米外。
怦的一声,手中的瓷瓶落到了地上,摔成了碎片,一股淡淡的白色烟雾迅速升起,却又被巨大邪鸟的翅膀卷起的夜风吹散得无影无踪。
温伽顿刹时惊呆,血色从脸上褪尽。
向来谋于深算的他还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
幽魂灵烟没有了,等于没有了控制女王的力量。
眼看整座森暗之国陷于水深火热,城堡摇摇欲坠,幽灵、妖兽横行,即使最后成功夺位又如何?他闭上了眼……
第71章 惊天政变
黎明前夕, 度过最黑暗阴冷的时刻,天空逐渐蒙蒙发亮。
战斗的混乱仍未停止,王国卫兵早已无心应对失控妖兽,逃得几乎全不见踪影。幽灵们飘飘荡荡,在庞大的森林里唱着哀怨的歌,或嘤嘤的哭泣,或猛睁眼睛,喷出烈火,烧得森林浓烟四起。
崩裂的山体破坏声, 城堡轰然塌陷了三分之一,城内的惊慌失措的惊声尖叫混和着恐惧哭声,四处混乱一片。
站在大树下被众卫重重保护的心美看到骑在马上的温伽顿远远地向她扬起了白旗。
没想到这里的投降的标志也是高举白旗, 心美眯着眼睛细看着,“让他走近些。”
一个头领卫兵领命迅速离去。
一刻钟后, 太阳还未完全升起,天色浅蒙灰白。轰隆的山崩地裂声与城民尖叫大哭声中, 两人各骑一匹高头大马,遥遥相对。
“三个条件,”她对温伽顿扬声说道,“一是交出军权,将所有军令牌交给我;二是将你和薇妮所有的人都撤出城堡;三是你和薇妮各写一份保证书与认错书, 保证书的内容是保证你们永不再进入城堡,认错书是要原原本写上这次事件,向所有臣民承认你们的错误。”
前面两个条件温伽顿尚能接受, 但是第三个……简直是快断了他的后路,承认错误就等于承认自己是乱臣贼子,日后再想起势是难上加难。没有权臣贵子会在明面上拥护乱臣贼子上位。
沉默三分钟后,温伽顿才咬牙切齿地说出了那个“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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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希达尔斯。
漫长的寒冷季依旧没有过去。
深深宫廷里,一袭白狐大氅的裴诺尔带着众卫穿过长长的光洁走廊,无数雪花从没有玻璃的巨大石窗飘了进来,飘飘落落,覆上了一层浅浅的白。
侍女们跪在地上忙碌擦净,见国君行过,忙避过一边,跪地行礼。
国君却看也未看她们一眼,而是径直匆匆而过。
他正要赶去森暗之国找姐姐,这一次,他一定会将她接回。
他已重新准备了一枚钻戒,她一定会喜欢。
刚走出寝宫,准备沿阶而下时,漫天风雪中,忽觉眼前一花,一大批铁甲卫兵竟如同从天而降般,从庭院的四面八方涌出,重重的脚步声整齐有力,气势汹汹地将他们一行团团围住。
他身边的卫兵则迅速拔出刀剑,铮铮声响后,警觉地环绕他身边。
空气仿佛凝固,一股可怕的紧张气氛迅速环绕整座庭院,有什么即将一触即发。
纵然经历过多次宫变,裴诺尔仍微微色变。
是什么地方出了岔子?居然能这样不动声色地将他围攻?
片刻,他便看到了从花园东南角缓缓走出的两道魁梧健壮身影。
“陛下,您为什么要将安德鲁大人长子放高利贷之事捅出来呢?”烈西坦的声音伴着踩在雪地里的咯吱声悠悠地传来。
上个月安德鲁的长子在浴池洗澡时,突遭一群伪装成浴池客人的男人围攻,他们自称是高利贷的受害者,已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只有拼死一搏杀了幕后最大债主才有可能有一条生路。
混战之后,安德鲁的长子虽被救下,但其为希达尔斯最大高利贷债主之事已被传开。
安德鲁为此头疼不已,国君还伸出援手,将最大债主的身份最后转嫁到另一贵族身上,但谁都知道这只是障眼法。
安德鲁反复琢磨此事,一直思忖是谁在暗害他们。这时烈西坦便递上了相关证据,竟是国君下的暗手。
你既不仁,我自不义。
飘飘扬扬的雪花中,这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走着,很快来到了距离这一行人三步远的地方。
雪花飞落在这两人的脸上。烈西坦的神色坦然,带着和煦的笑,一派老狐狸模样。安德鲁站在烈西坦身后,看不清表情,保持着一惯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