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少地瓜
时间:2018-09-27 09:12:34

  隋氏吱呀一声推门进来,笑眯眯的道:“瞧瞧,瞧瞧这小脸儿通红的样子,越发娇艳惹人疼了,啧啧。”
  “你想做什么?”胭脂脚下像踩着棉花似的发软,抓着炕桌才没摔倒,说出来的话也有气无力的。
  “哎呦,别这么看着我,”隋氏笑道,“我可是为你好,想那齐老爷腰缠万贯的,你去了之后就是吃香喝辣,若再生个一儿半女,当真终生有靠。保不齐啊,日后我同你爹还得指望你呢!”
  这样无耻的话,亏她竟然还能笑着说出来,胭脂简直要气炸了肺,“你就不怕我爹回来之后”
  “我的大姑娘,”隋氏不耐烦的打断她,“事到如今,你又何苦操这么多的心?回头我就胡乱说你同哪个小白脸私奔了,我一个怀着身孕的人自然是拦不住的,他又能怎样呢?你呀,还是歇歇,等后日一早齐家来人接吧,哈哈哈!”
 
 
第13章 
  “大牛,想甚这样出神,干粮掉了都不知道。”
  朱嫂子敲了敲桌子,总觉得大儿子这两日有些魂不守舍的。
  大牛捡起干粮咬了一口,想了下,还是老实交代了,“我总觉得不对劲,江家是不是出事了?”
  “能出什么事?”朱嫂子问道,“江书生出门去了,剩下两个娘们儿能出什么事?今儿早上我还见他家新买的丫头小翠儿出门采买来着。”
  二牛嘻嘻笑道:“哥一定是想胭脂姐了。”
  “别浑说。”当家的朱有才低声喝道,“姑娘家的名声也是你这么说着好玩的么?”
  大牛这次却难得没同弟弟打闹,也顾不上害羞,揪着眉头道:“不是,爹,娘,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哩。胭脂素来勤俭,哪怕刮风下雨,又曾有哪日不出门采摘东西的?或是进城买卖。可如今已经连着两日了,我都没见她出过门,村中其他人也没瞧见过,你们说,这怪不怪?”
  朱嫂子本是不以为意的,看现下听儿子这样一说,也觉得有些蹊跷。
  “是这个理儿。”
  顿了下又道,“许是病了吧。”
  “不能,”大牛摇头,“我问过村里的郎中了,这几日压根儿没人找他瞧病,若是当真病了,那后娘可不是要把人拖死了?”
  他越想越心慌,连带着朱嫂子也觉得不安。
  她是个爽快的人,当下饭也不吃了,站起来就往外走,“倒叫你说的我心慌,等不得了,我且先去瞧瞧,那孩子本就命苦,可别再出什么事。”
  这么些年的邻居了,哪怕是他们多事呢,也千万别明知有蹊跷还不闻不问的。
  朱有才想拦,没拦住,转眼间朱嫂子就没了影儿,大牛二牛兄弟两个对视一眼,齐齐丢了筷子,拔腿跟上。
  两家隔得不远,朱嫂子很快就到了江家院门外,也不知是有了长子的推测的缘故,如今她瞧着这所院子,还真有些不大对劲。
  都什么时辰了,院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人都哪里去了?
  这么想着,朱嫂子就轻手轻脚的推开门,直奔胭脂所在的屋子。她先贴着耳朵听了会儿,然后拿手轻轻往窗纸上面拍,“胭脂?胭脂?是我哩,你可在不在?”
  再说胭脂,被灌了迷药本就酸软无力,又接连两日水米未沾,莫说站起来,就是声儿都快发不出来了。
  她正绝望,迷迷糊糊间竟好似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精神登时为之一振。
  “谁?”她倒是喊了句,可气若游丝,连自己都听不大清,更何况是别人?
  朱嫂子又问了两句,胭脂这回听清楚了,整个人都发起抖来。
  有救了!
  她倒是想回应,无奈实在太虚弱了,回了好几声都声音细微,急的出了满身的虚汗。
  “怎么没人?难道不在家?”朱嫂子有些疑惑,同时心中的不安也扩大了。
  这一大清早的,他们家就在江家前头,不管是上山还是去镇上都是必经之路,也没见胭脂出门啊。
  “朱嫂子?!”正疑惑间,丫头小翠儿出来倒夜壶,瞧见她倒被吓了一跳,声音不自觉有些大。
  朱嫂子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果然,下一刻隋氏就猛地推开了窗户,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皮笑肉不笑的,“朱嫂子,您这大清早偷偷摸摸跑到我家院子里来作甚?”
  大约是因为心里有了猜测,如今朱嫂子越看越觉得隋氏可疑,脚下就没动,只是笑着说:“你在家呀?方才我可喊了几声,没一个应的,感情是睡得沉吧?对了,我找胭脂帮我做些活。”
  左右人已经惊动了,朱嫂子索性扯开嗓子喊了几声,又用力拍打窗户,“胭脂,胭脂?我是朱嫂子,你在屋里头吧?我有些事寻你哩,也不必动,我自进去找你。”
  说着,就作势往里走,可一掀门帘子才发现,里头的门竟然加了一道锁!
  且不说朱嫂子心中是如何的惊涛骇浪,隋氏自己早就慌了,顾不上几个月的身孕,连滚带爬就往外跑,又吆喝小翠儿,“作死的,还不拦着?我要你有什么用!”
  小翠儿胆子本来就小,又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还被隋氏威胁,早就提心吊胆的,这会儿正左右为难,干脆放声大哭起来。
  隋氏气的半死,先过去狠狠扇了她两巴掌,然后要冲过去拦人。
  “老不死的,青天白日的,你随随便便闯到我家来,必然是做贼的,当心我喊人呐!”
  “我还怕你不喊哩,”朱嫂子冷笑道,又使劲踹门,“胭脂?你在里头吧?!”
  胭脂在里头泪流满面,想喊却喊不出声来,急的浑身发抖。
  听说那财主家今儿夜里就要来人了,若是朱嫂子走了,她就再也没有别的机会了!
  想到这里,胭脂脑袋里便嗡嗡作响,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叫她从腹腔深处哭着喊了出来,“救我,她要把我卖了!”
  听着里头这嘶哑的一声,朱嫂子、隋氏,还有后头赶过来的大牛二牛俱都浑身一震。
  到底是朱嫂子有年纪,自然有自己的生存智慧,率先回过神来,先朝长子吼了一句,“大牛!大牛!你快进城去告诉她兄弟虎子,这天杀的后娘要卖人了!”
  大牛一听,真是怒火冲天目眦欲裂,额头上暴涨青筋,手上捏了砂锅大的拳头,恨不得当场把这蛇蝎心肠的刁妇锤死,然后赶紧将心上人救出来。
  朱嫂子毕竟知道轻重,冲过去锤了他一把,死命推着往外走,“快快快,骑上咱家的骡子,赶紧的!”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她当然明白大牛的意思,可同时却有许多现实的问题不得不考虑。
  说到底这都是别人家的事,如今他们手里没有证据,哪怕告到县太爷跟前去,那隋氏说一句管教女儿,也未必能怎么着。若是他们贸然插手,恐怕就非得做亲家了!如此一来,除非搬家,否则两家到死都断不了瓜葛,真是永无宁日。
  可若只是通风报信就不同了,左不过是多一句嘴,回头就说以为出了人命,两手一摊什么不知道。救人的是自家兄弟,与他们何干?
  青山镇码头。
  徐峰指挥众人把货物装船,又格外多检查几遍县太爷委托的镖,再三确定无误之后才交由赵恒亲手封舱。
  “大当家的,虎子呢?”
  赵恒抬了抬下巴,“还在等江姑娘。”
  徐峰对着码头上使劲伸着脖子看的小子叹了口气,“到底还是个孩子呢,头一回出远门,想来也是舍不得。”
  赵恒嗯了声,倒觉得有些蹊跷。
  他同胭脂见过两回,也说过话,知道那姑娘是个稳妥的,凡事不爱麻烦人,既然说好了今儿来送行,就必然会提早启程,只有早到的,没有迟来的道理。即便有什么意外无法前来,也必然会打发人说一声。
  可眼下距离约好的启程时间只剩两刻钟,竟然还没有影儿,实在不寻常。
  他想了下,刚要说话,就见外头冲进来一头骡子,上面的人扯着嗓子朝胭虎大喊,“虎子……”
  大牛三言两语把话说完,胭虎、赵恒和徐峰齐齐变色。
  好一个歹毒的后娘!
  胭虎又急又气,额头上青筋暴起,当下对赵恒抱拳道:“对不住了大哥,我且得去救我姐姐!回头再去找你们。”
  说完拔脚就走。
  “慢着!”赵恒一把扯住他,对徐峰沉声道,“去牵两匹快马来,你在此地守着,派两个人去城门口准备接应,船队延后两个时辰出发。”
  徐峰猛一抱拳,“得令!大当家的小心!”
  “大哥?!”胭虎红着眼眶道。
  “已经打草惊蛇,你那后娘未必没有后招,”赵恒道,“我与你同去,也有个照应。”
  他是知道妇人一旦狠毒起来有多么可怕的,胭虎这小子毕竟心思单纯,万一给人算计了,那姐弟俩可真就给人一锅端,到时候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可如何是好?
  两个心急如焚的人快马当先,似乎转眼功夫就到了小莲村。
  胭虎带赵恒直奔自家,大老远就听见院子里哎哎呀呀闹成一团。
  原来是那隋氏眼见奸计要败露,索性撕破脸,当即抱着肚子躺下,只堵在门口叫疼,又说朱嫂子欺负她们男人不在家,如今动了胎气,要一尸两命。
  朱嫂子气的半死,却也着实掣肘,跟闻讯赶来看热闹的一群人立在原地,进退两难。
  “你这贱/人!”双目通红的胭虎直接从还在奔驰的马上跳起来,二话不说就要上前杀人。
  赵恒连忙拉住他,“兄弟,救人要紧。”
  那女子身怀有孕,即便按照律法也是有所顾忌的,若是冲动起来真闹出什么人命官司,这个小兄弟便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胭虎素来听他的话,心中又记挂着姐姐,当下将隋氏狠狠扇了一个巴掌,隋氏又怕又疼,两眼一翻就昏死过去。
  她素来讲究保养,如今早已胎像稳固,除非剧烈冲撞,并不会有什么危险。
  胭虎将隋氏死狗一般拖开,抬脚便将那扇木门踹得粉碎,“姐,姐!我回来了!”
  “虎子!”胭脂泪流满面,下一刻姐弟二人便抱头痛哭起来。
  赵恒和后头跟进来的朱嫂子等乡亲都十分气愤,叫骂声不绝于耳。
  “兄弟,江姑娘,此处不是久留之地,还是速速离了的好。”
  赵恒也算看明白了,这家当家的是靠不住了,后娘又阴毒刻薄,已是留不得了。
  “出了什么事,将我这样匆忙的拉过来!”正说着,就见人群中分出一条道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被个孩童扯进来,颇有威严的问道。
  “村长!”
  众人都恭恭敬敬的喊了声。
  村长?
  赵恒心头一动,忽然冲众人抱了抱拳,“诸位乡亲,我乃江重诚小兄弟之义兄,今日想请诸位及老村长做个见证,这妇人驱逐继子,又试图买卖继女,着实可恶,若继续放纵,岂不是令恶人越发嚣张了?”
  出了这样的事,莫说胭虎,就连他都看不过去,若他们只是走了,岂不是便宜了隋氏这蛇蝎心肠的毒妇?
  可偏偏她身怀有孕,着实打骂不得……
  可巧村长来了,便叫赵恒心头迅速蹦出来一个法子。
  众人纷纷称是,又义愤填膺的叫村长严惩。
  村长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捻着胡须看赵恒,“这位是?”
  按理说,家丑不外扬,他们村中的事,是不好叫外人插手的,哪怕是义兄,不还是外人么?
  赵恒对他这个反应早有预料,当下朝外一侧身,“老村长,方便的话,还请外头说话。”
  等两人刚一出门,赵恒就从怀中取出一副文书递与村长,村长装模作样接过去,眯着昏花老眼看了半日,脸上忽然变色。
  他慌忙将文书恭恭敬敬叠好了,又双手递回去,然后竟努力弯下腰作了个大揖,“老朽昏聩,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举”
  “还请村长不要声张,”赵恒不等他说完就将他扶起,“速速料理此事才好。”
  “自然自然。”如今村长的态度便是拐了个大弯,连声称是,又忿忿不平道,“这妇人如此歹毒,嫁过来之后非但不安分守己相夫教子,反而残害我小莲村血脉,实在留不得!赵老爷还请放心,老朽这就着人将她拿了,回头江书生回来,便立刻写了休书!”
 
 
第14章 
  又交代了几句之后,赵恒才同村长回屋,众人见不过才出去了一会儿工夫,村长对这什么义兄的态度竟变得天翻地覆,不免私下议论,可一来村长积威甚重,二来这江家的义兄气势逼人,实在不像寻常江湖人,竟没有一个敢发问的。
  胭脂被喂了几口水,胡乱吞了点吃的,又有了指望,已经略缓过来,多重刺激之下,竟有些异样的精神。
  她喘了几口气,先对赵恒道谢,又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妹子不必客气,你我并不是外人。”赵恒一把按住她,只觉得手下竟只剩一把骨头似的,又见前几日还活生生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如今竟苍白干瘦,不由自主的起了几分怜爱。
  也不知为什么,胭脂一见他就觉得安心,当即滚下泪来,将当日事情三言两语分说明白,又咬牙切齿道:“还有那人牙子,跟隋氏一同受了人家几百两银子的好处,这样的事情做了不知多少起。我命好,可谁知有没有其他人受害?若叫那婆子走脱了,我死不瞑目!”
  众人听得心惊胆战,又一听足足几百两银子,都是倒抽一口凉气,惊得直了眼。
  村长就有些为难。
  这处理一个村妇倒罢了,他也做得了主,可抓人?那是官府的事情,他确实有心无力呀。
  哪知下一刻,就见赵恒点点头,果断道:“如此,你们先收拾行李,咱们即刻就走。进城之后我先写个状子,去找知县大人分说,请他即刻拿人!”
  人牙子都是事先在官府备案的,既然知道她住在城中,又有胭脂叙述的体态样貌,捉拿起来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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