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少地瓜
时间:2018-09-27 09:12:34

  王书生气个倒仰,当即指着他的鼻子之乎者也起来,又骂他尸位素餐,狼狈为奸,一味溜须拍马等等。一直到骂的自己眼前发黑了,王书生这才好歹把事情经过添油加醋的又说了遍。
  刘捕头压根儿只把这些废话当乱风过耳,掏了掏耳朵,不急不慢道:“也不好偏听偏信,你们都各自说说。若无什么大事就各自体谅,早早散去,过节要紧。若是真有解不开的冤屈,那得委屈几位先走一趟,赶明儿过完节,县太爷他老人家得闲儿了,在正式开堂过审。”
  且不问事情缘由,他是本能的偏向赵恒和胭虎这边的。
  一来他跟这小子对脾气,还指望来日到自己手下呢;二来他还指望结交赵恒这个朋友;三来么,他生来最烦这些狗屁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半点本事没有就爱做搅屎棍儿,什么也爱指点一番,装的人儿似的!动不动之乎者也,动不动圣人曰,曰你老母!
  听听这书生说的什么话,先把老师摆出来,还说见过县太爷?打量着老爷我被吓大的么!县太爷一年到头不知见过几千几万人,你一个白身书生,不过逢场作戏罢了,转过头去谁记得你!
  扯虎皮做大旗,哼!
  这位赵总镖头才是县太爷座上宾,要托他办事还得好吃好喝好声好气招待着呢!
  不过,他的一双眼睛忍不住在这几个人身上打转,心里犯嘀咕。
  他是听闻大风镖局的赵大当家为人豪迈不羁,朋友遍天下,最是个好抱打不平的,可万万没想到,他竟也爱管这档子小事儿?
  莫非这就是江湖人的做派?还真是叫人琢磨不透。
  也不对,这几个人私底下必然有什么来往……胭虎这小子,啧啧,平日瞧着木木愣愣的,什么时候又攀上这棵大树?
  大过节的,县太爷也逍遥去了,更何况中间还夹杂着一个平地冒出来的江湖客,又是在老爷跟前挂了名的,刘捕头自然是愿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胡乱听了一回,当场决定快刀斩乱麻。
  “既然都是误会一场,那书生,左右你也没伤着,就地散了吧,啊!散了散了!都别看了,散了散了!”
  王书生目瞪口呆:你哪只眼睛瞧见的是误会?!
  他还有些不甘心,刚想上前,却见赵恒一眼斜过来,他整个人都好像被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冰水,动弹不得了。
  这,这人究竟什么来头,眼神好生凌厉。
  今儿实在忙的要升天,又热燥燥的,浑身是汗的刘捕头和了稀泥之后就叫大家散了,本想再跟赵恒套个近乎,谁知又有手下匆匆跑来,说是街头那边两人因关扑斗殴,脸上都见血了,只好略抱拳就飞奔而去。
  赵恒看看久久不愿离去的王书生,再看看胭脂姐弟,主动邀请道:“今儿难得中秋佳节,相逢不如偶遇,不如都去吃酒。”
  胭虎先看向胭脂,想问自家姐姐的意思。
  殊不知胭脂此刻心中简直乱透了,又觉得给外人瞧见了窘迫的一幕,正觉得尴尬,可偏偏又没处可去,左思右想就点了头,“叨扰了。”
  谁知不等她走开,王书生竟然不知哪儿来的勇气追了几步,“胭脂,胭脂,我有话说!胭脂!”
  “你再喊?”胭虎嗖的回过头去,恶狠狠的等着他,“这会儿刘捕头也走了,你看我能不能打死你!”
  他姐的小名儿也是这厮能喊的?什么东西!
  王书生又一哆嗦,可竟然没怂,只把两只眼睛钉在胭脂身上,十分恳求道:“胭脂,我当真有话说,我是有苦衷的。”
  胭虎只一味的威胁,胭脂又犹豫不决,场面就这么僵持下来。
  就在此时,却听赵恒出人意料的说道:“恕我多嘴,妹子,不若你同他分解清楚了,也省的日后缠磨。”
  胭虎不乐意了,“大哥!”
  赵恒看着他,可实际上却是对胭脂说:“他是个读书人,你又不好怎么样,若老这样藕断丝连互不甘心,日后岂不是拖累?倒不如都把话摊开来讲,是好是歹也分明了。”
  原以为经过刘捕头一吓唬,这书生就自动退去,不曾想竟还有几分胆色,还敢痴缠。
  过不几日他们便要离开此地,即便王书生是个读书人,好歹也是个男人,万一被憋狠了,恼羞成怒做出点什么事来,岂不叫人懊恼?
  胭虎张了张嘴,想不出反驳的话,只好看向自家姐姐,“姐?”
  “也好,”经过刚才那么一闹腾,胭脂的心情已经平静很多,转身对赵恒微微一礼,“劳烦诸位稍等片刻,我即刻就来。”
  赵恒点点头,略一抱拳,“无妨,我等就在此处,并不走远,江姑娘不必担忧。”
  胭脂又道了谢,这才往回走了几步,面无表情的对王书生道:“有话就赶紧说吧,我忙得很。”
  王书生被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忍不住咄咄逼人道:“他们又是什么人?为何这般护着你,难不成也是你一母同胞的兄弟?”
  胭脂压根儿懒得跟他多费唇舌,转身欲走,“告辞。”
  “等等!”王书生这才意识到胭脂似乎真的跟寻常女子大不相同,方才的举动并非使小性子,而是真的想跟自己恩断义绝,不由得有些慌了,“胭脂,我是真的想娶你。”
  话音未落,胭脂的表情就变得言语之难以形容的古怪和复杂,有嘲笑,有冷漠,更多的还是满满的鄙夷。
  “你一边同旁的姑娘搂搂抱抱,一面说又道真心,”胭脂冷笑道,“王公子,您的真心实在太贵重了,恕小女子要不起。”
  “胭脂,你不要这样倔,”王书生叹了口气,十分为难的样子,“吴姑娘,是姑母的意思。她没有子嗣,视我为亲子,多年来帮我颇多,实为不易,我也不好违抗太过。”
  简直是放屁!
  若不是在外面,胭脂简直要骂出来。可饶是没骂出声,她的一双眸子中也已喷出怒火,几乎把王书生活生生烧成灰。
  “你姑母作何想法,与我何干?究竟是你娶亲还是她娶亲?今儿你出来,是你姑母站在你身边拿刀架在脖子上逼你的么?”
  若他敢作敢当,她反而佩服他是条汉子,可如今张口就把过错一股脑推到旁人身上去,将自己摘个干干净净,什么阿物!
  他们在这里说,那头赵恒先是一怔,既然嘴角微微上翘。旁边的徐峰也有些憋笑。
  两拨人隔得本就不远,更何况现在胭脂与那王书生都有些激动,声音不自觉就大起来,这二人常年练武功力深厚,即便不是刻意偷听,也轻而易举就听清了。
  徐峰偷瞟一眼还满脸焦急,驴拉磨似原地打转的胭虎,又稍稍往大当家的方向凑了凑,压低了声音道:“这江姑娘还真是位妙人,瞧着柔柔弱弱的,倒很有几分咱们江湖儿女的率直。”
  赵恒看了他一眼,“莫要议论。”
  无意中听到已经有些过意不去,若再私底下议论,实在不是大丈夫所为。
  “虎子是咱兄弟,江姑娘就是咱妹子!”徐峰理直气壮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最是读书人,我老徐最看不惯那些”
  还没说完,他忽然就意识到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然后难掩尴尬的看向赵恒,大声表白道:“大当家,我可不是说你啊!”
  “说大哥什么?”这一嗓子都把胭虎惊动了。
  赵恒失笑,摇摇头,“没事。”
 
 
第11章 
  那头王书生被胭脂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也不禁有些羞恼起来,“你何苦这样计较?左右她只是一介屠户的女儿,死活越不过你去,你又何必闹个天翻地覆?”
  吴屠户家常年杀猪,又有儿子帮趁,如今开着大小三间肉铺,名下上百亩地,怕不能有个近千银子的家财。他只有一个小女儿,打小也是千娇万宠,早就放出话去要找个体面的郎君,能给到两百两银子的嫁妆。
  自打那次上元灯节见了王书生,那小女儿便害了相思病,非他不嫁。吴屠户没奈何,只好辗转请人找到了王书生的姑妈,开门见山的说愿意承担王书生从今往后的所有开销,有了外孙外孙女也必然不会薄待。
  而王书生的姑妈是个有野心的,很瞧不上胭脂的家世,也怕日后拿捏不住。又见那屠户的女儿生得膀大腰圆,想必是个好生养的,两人竟一拍即合。
  王书生原本是不愿意的,奈何拗不过这个自小疼爱他的姑妈,只好半推半就的去同那姑娘见了一面。
  谁承想屠户的女儿长得丰、乳、肥、臀,好像汁水饱满的蜜桃,竟又是另一种风情。难得又含羞带怯,既带着乡间姑娘的野性,又不是想象中那般粗鲁,说了两回话之后,得知她对自己一往情深,王书生心中难免涌起一点虚荣心和骄傲,也就不像一开始那样排斥了。
  屠户女儿也是个有心计的,见八字有一撇就打定主意抱着不撒手,日日往学堂里跑,也不忘了去探望王书生的姑妈。
  今儿送一提猪蹄膀,明儿又是个煮的稀烂喷香的大猪头,不出半月就把这俩人养的溜光水滑,满面红光,打个嗝都是荤腥气,哪里还能看见一点原先的穷酸相?
  且不说王书生的姑妈早就认定了这个外甥媳妇,就连王书生自己也十分动摇。
  跟胭脂相处固然令人喜悦,可胭脂却不像吴姑娘这样放得开,又对自己百依百顺,宁可倾尽一切。须得自己耗费精力心神相处不说,到如今连小手都没让自己拉几下。原先还不觉得有什么,可如今有了对比之后,王书生也渐渐地有些为自己鸣不平。
  那般的小鸟依人,以自己为天,又有银子上的实惠,哪里能有几个圣人守得住呢?
  于是原先跟胭脂的浓情蜜意也不免被这些给冲淡了……
  “你简直无耻之尤!”
  胭脂实在忍无可忍,当真是觉得自己之前瞎了狗眼,干脆上前一步,狠狠地扇了他一个耳刮子。
  “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瓜葛,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不打搅你同吴姑娘的好事,你也别到跟前恶心我!若再胡闹,我便去翠屏书院告诉院长!”
  什么东西!
  非但不知悔改,反而还妄图享齐人之福?
  什么叫“越不过你”,合着什么功名都没有的,就想妻妾同堂?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两个人认识至今,胭脂一直都是温柔大方的形象,莫说动手,便是粗话也没有过的。然而今日,却在大街上公然扇了自己的耳刮子!
  也不知是吓蒙了,还是直接被打蒙了,王书生大张着嘴巴,眼睛都直了,傻呆呆的看着胭脂说不出话来。
  殊不知胭脂这一巴掌不光把王书生吓呆了,也把那头三个男人唬了一跳。
  三人本能的对视一眼,然后便齐齐往这边冲来。
  “姐!他怎么你了?”
  “江姑娘,没事吧?”
  “混账,青天白日的就敢对姑娘动手了!”
  也不知是谁推了一把,王书生咕咚摔倒在地,神志也给摔了回来,可听清他们的话之后立即气炸了肺。
  什么叫我怎么她了?还我对她动手?
  如今大家的眼睛都瞎了吗?没看见是她动手打了我一巴掌?!
  因打小聪明伶俐,长得也好,王书生听的最多的就是夸奖,还真没吃过这种亏,也是上了真火。
  可不等他爬起来,视线刚一对上眼前凶神恶煞的几个人,那点真火就好似寒风下的幼苗,瞬间被冻死了。
  “你,你们要做什么?”王书生本能的打了个哆嗦,缩在地上好不可怜。
  “做什么,”胭虎怒极反笑,“你惹我姐姐伤心,我恨不得打死你!”
  说着,竟又要上前,吓得王书生嗷嗷直叫,不少过往的行人也往这边看来。
  “兄弟,莫冲动,”赵恒一把挡住他,转脸看向王书生时又罩了一层寒霜,“读书人的名声生生叫你们这些败类祸害了!”
  话音刚落,就听他脚下咔嚓嚓几声脆响,王书生垂头一看,顿时抖若筛糠,几乎尿了裤子。、
  几百斤重一条的青石砖,竟然就被这人轻而易举的踩碎了!
  “滚吧,别叫我再看见你,”赵恒黑着脸道,“也不许再出现在我兄弟和妹子跟前,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便是打了也白打!”
  亲眼见他用布靴子踩碎在几乎所有人眼中坚不可摧的青石砖之后,王书生的胆子都要被吓破了,没有当场尿出来已经很不容易,哪里还有一点儿反抗的心呢?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王书生哆哆嗦嗦的哀求道,一张脸白的吓人,“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赵恒哼了声,很不耐烦的抬了抬下巴,王书生立刻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滚走了。
  家去之后,王书生就噩梦连连,当夜便发起高烧,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大哥,你就这么放他走了?”胭虎尚觉不解恨。
  “不然你待如何?”赵恒反问他。
  “我”胭虎我了半天,最终还是沮丧的垂了脑袋。
  王书生虽然可恶,但也只是有伤风化而已,一没违法二未乱纪,还是青山镇挂了号的学子,若他们贸然动手,非但不能出气,反而要把自己陷进去。
  他想了一下,道:“走之前我还得去知县那里打声招呼,顺便请刘捕头稍加留心,万一有个什么,也好帮衬一二。”
  胭脂倒有些过意不去,不好意思这样麻烦,胭虎却已经连连道谢,说这个法子极好。
  “妹子,”赵恒又对胭脂道,“常言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也不必过于执着。再者,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今你还年轻,趁早认清此人面目并非坏事。”
  “就是!”徐峰也扯着大嗓门道,“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有的是,你这样如花儿的容貌,何愁不能觅得如意郎君?”
  分明是响当当的汉子,顶天立地的江湖豪客,这会儿却在劝慰自己,胭脂心中百感交集,深深福了一福。
  “两位大哥说的是,多谢费心,小妹已经无碍了。”
  一声小妹,叫的这两个风里来雨里去的镖客心里别提多舒坦,徐峰登时喜得见牙不见眼,挥舞着大手道:“走走走,烦心事且抛在一边,吃酒去,咱们都吃酒去!”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