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瘪瘪嘴,大大的眼睛里已经含了泪花,自己被坏人抓走了,爹爹和娘,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来救自己啊
程岸咬咬牙:“那该如何做?你知道,这个村子里,没有他不知道的地方。”
“就留在我这里,他不愿意见我,不会轻易过来。”
“唉这不是掩耳盗铃么?”爹爹是修炼法术的人,他闭着眼睛,就可以知道方圆数里的事,这茅屋就在自家后院,恐怕他稍微一扫,就知道了。
程隐挺起了胸膛:“那又如何?他要是敢来,我就杀了他!”
“哥你!”
“好了,时间不多了,你快去村口吧,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不会来的。”
程隐十分笃定,程岸只好离去。
看着程岸离开的背影,王碧筠笑眯眯的抱紧了程隐。
大哥哥,会保护自己的。
等爹爹来了,一定要给大哥哥很多肉吃,带他一起离开。
可是,她不知道,他的爹爹终其一生,也没有找到自己的爱女,而她,也没有机会离开这个地方。
程岳既然明目张胆的带着几个孩子回来,就不会太在意族中人的眼光。
看就看吧,后面他要做的事,是光宗耀祖的大事,他为什么要瞒着?
豪气在胸,踌躇满志,程岳虽然还不算飘飘然,但已经十分志得意满。
这种表情直到见到了匆匆赶来的程岸,他的儿子,才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那双眼,隐藏了太多复杂的情绪。
程岳敛去脸上的一切表情,看看程岸,又看了看远处房子。
旁人都以为他是在看自己的家,只有程岳自己知道,他看的是什么。
他拍拍程岸的肩膀,淡淡道:“走吧,我们回家。”
他没有问程岸为什么来迟,程岸先是一松,但现在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拍,程岸又是一抖。
“嗯?就这么怕我”
“儿不敢,只是只是有些冷。”
“哼!”程岳冷哼一声,指着从外面带回来的数名孩童道:“这些,都带回去,先安置起来。”
程岸连连点头,想想又问:“安置在何处?我们的茅屋不多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程岳就冷冷的扫过来,程岸只觉浑身一边冰凉,险些冻得不能呼吸。
程岳眼中一片晦涩,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也罢,你都十一岁了,也该学些术法了。有了术法,何愁安置不了几个小孩。”
说着说着,他眼中有些怅惘,程岸不发一言,程岳又接着道:“是我之过。”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目的地。
夕阳西下,整个程家村都笼罩在一片宁静安逸的柔光下。
像是倦鸟归巢,旅人还家,进了自己的家门,程岳也不由的呼出口气。
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整个程氏家族。
见程岸还愣愣的看着自己,刚坐下的程岳又站了起来:“跟我来。”
他将程岸,连同那些孩童都带了家中最空旷的那处院子里,双手开始掐诀。
只见他口中喃喃有声,手上灵光闪烁,原本空旷的院子里,竟然平地起了一座房子。
见连同程岸在内的小孩子,都被自己这一招震惊住了,程岳满意的道:“你们乖乖的住进房子里,听我的话,不偷跑,我就叫你们这些法术。”
小孩子们啧啧称奇,不少当即就表示乖乖听话,要学法术。
“哈哈哈!好好好!”程岳满意的看着这些孩子,住了进去,又对一脸艳羡的程岸道:“想学么?”
程岸眼睛一亮:“可以么?父亲。”
程岳敛了笑意,摇摇头:“我的儿子,竟然如此软弱,可以么?他们都可以,你岂有不可以之理?”
程岸喜上眉梢:“谢谢父亲!儿告辞。”
“站住,你要去哪里?”
“我儿想回房。”他不敢告诉程岳,他想去茅屋。
程岳却道:“呵,告诉茅屋里的那个,明日一早,一起来学法术。”
“是。”程岸心中复杂,一方面他为程隐高兴,一方面又有些担忧
“还有,带上那个小丫头。”
程岸脸色一白,摇摇欲坠:“爹爹你”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叫父亲。”程岳抻个懒腰:“好了,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不许迟到。”
“是。”
茅屋里。
“他当真如此说?”程隐问道。
“是,哥,我不知是福是祸,心里有些不安。”
程隐忽然笑了:“是福是祸,从来都躲不过,小岸,既然他让我们学,就不要后悔,等我学成了,一定杀了他。”
第五百九十章 剑心之体
鸡鸣一起,天地皆明。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鸡鸣声,程家村鲜活了起来。
程隐摸着王碧筠软软的发顶,又是枯坐一夜。
听到鸡鸣声,他将王碧筠叫醒:“筠宝,起来了。”
筠宝是王碧筠的小名,程隐叫的很习惯。
“再睡一会,睡醒去捉鱼。”
程隐不由失笑,似乎酝酿了一夜的愤懑与仇恨,都化作了云烟。
“快一些,今天要去学法术。”
“啊,法术对,法术!”王碧筠一下子坐了起来,晃晃脑袋,揉揉眼睛,又迷迷糊糊的道:“天还没全亮呢。”
“天亮,就迟了,我们去院子里等。”
程隐带着王碧筠第一个到了院子里。
此时,程岳正在杀鸡。
一只芦花鸡被程岳按住了,然后脖子上的毛被拔干净,一刀下去,鸡血就流到了早就准备好的碗里。
芦花鸡看着自己的血液一点点的流失,直到再也流出来一滴,才被程岳抛到院子中间,扑棱两声,咽了气。
王碧筠吓得浑身发抖,看着那只鸡,她觉得好难过,自己会不会也被人放干了血,一定很疼。
程隐一把拉过王碧筠的手,他的温暖,通过掌心,一点一点的渡到王碧筠身上。
“呵,有点意思。”程岳嗤笑一声,又继续杀起鸡来。
程隐另一只闲着的手,攥紧了。
杀鸡儆猴么?
可他会好好学好法术,好到再也不怕这个人的压制,他不会杀鸡,但会杀人。
感受到他身上的杀意,程岳杀鸡的手一滞,眼中又是一亮,孺子可教呀。
天渐渐明亮,一连六个孩子走到了院子中间,程岸也来了。
他本想离自己的父亲更近一些,可终究还是不可自抑的走近了程隐。
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小少年站在一起,新来的孩童发出窃窃私语。
程岳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血,走到程岸面前:“喝了它。”
“父亲我”
“喝了它!”
程岳不为所动,程岸畏惧他的威势,但那腥臭的鸡血放在鼻间,他只想吐。
“我来!”程隐一把接过大碗,将鸡血一滴不剩的灌进了肚里。
见人多了,此时的王碧筠已经不那么害怕了,见程隐喝了鸡血,扯扯他的袖子:“好喝么?”
程隐点点头。
“那我也要喝。”
“哈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程岳哈哈大笑,又给王碧筠端了一碗鸡血。
王碧筠接过,那碗比她的脸都要大,见程隐对她点点头,她也尝了一口。
鸡血粘稠,还有些腥,王碧筠皱皱鼻子,抬起头见程隐还盯着她,像是鼓励,她便将一碗鸡血也喝了个干净。
用袖子擦擦嘴,她对程隐道:“饱了。”
“哈哈哈,倒是个好养活的。”
程岳满意起来,其他几个孩子,见这两人喝鸡血如同喝蜜水,也争前恐后的要喝,可喝到以后,却发现并不那么好喝。
只是,程岳将眼睛一眯,他们再也不敢多说半句。
趋利避害,人之本能。
他们畏惧程岳。
见几个孩子,连最开始拒绝不受的程岸也喝了鸡血,程岳道:“今日,我便交你们引气入体的法门,三日内,若是还有未能引气入体的,我会切碎了你们的尸体,喂鸡。”
七年后。
灯影重重,茅屋变成了地下穴室。
这七年间,原来加上王碧筠、程隐在内的九个孩童并少年,现在又变回了三个。
那五个孩子,中间都陆续消失了。
他们没有被剁碎了喂鸡,却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地下穴室的门被打开,穿的有些喜气的程岸走了进来。
此时,他和程隐已经十八岁了,而王碧筠也有十三岁了。
见程岸过来,王碧筠笑嘻嘻的凑上来,盯着他手上的食盒:“小哥哥,族长席上,有什么好吃的?”
这七年里,王碧筠过的并不好,刚出了茅屋,就被关进了地下室。
白日里,她在里面睡觉练功,夜晚,程岳才会将她和程隐带出去,教他们修炼。
可这种教授,也不过几月一次,他们几乎是长年累月的居住在了地下。
可功夫不负有心人,现在的他们,只差一步,便可筑基。
这不仅因为他们的资质优异,还因为刻苦。
对一个娇生惯养,离了爹娘的女孩子来说,王碧筠很少哭。
她甚至每天都能笑得无忧无虑。
程岸一直想不明白,她怎么就能笑得这么心安理得。
“他让你来的?”
地下穴室不大,但勉强也有两间屋子,程隐从另外一间屋子走了出来。
程岸点点头,打开食盒:“给你们带的吃的。”
“是他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程隐很高,很瘦,脸色有些白,毕竟常年不见日光。
现在,他的唇抿紧了,更显得有些薄,有些寡淡。
是的,他并不好看。
程岸虽然也不好看,但脸色就正常多了:“是我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差别就那么大么?哥,他毕竟是我们的”
“够了!我不想听”
“好,那你先吃饭。”
“对的对的,先吃饭,有没有肉丸子啊!”王碧筠主动将食盒里的饭菜端了出来,将一个馒头塞到程隐手里:“大哥哥,你吃。”
程隐拿着馒头,一身戾气消失无踪,程岸紧绷的身体,也松了下来。
吃到一半,程隐喃喃道:“他都一百九十岁了。而我,也要筑基了。”
王碧筠吃了口肉丸子,听程隐道:“我不会让他活过两百岁。”
他想的很好,修炼的也很拼命,他想偷偷筑基,给程岳来个措手不及。
然而,就在他着手准备筑基的时候,王碧筠被程岳带走了。
临走的时候,王碧筠笑着对他说:“大哥哥,等着我回来,我们一起吃辟谷丹。”
程隐忘不了王碧筠的笑,也忘不了程岳脸上的阴冷。
程隐慌了,筠宝此去,会不会像那六个孩子一样,再也不会回来?
他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穴室里,坐了整整三日。
担心、害怕、焦虑,最终全部转变成对程岳的恨意。
他从来没有想此刻一般的恨程岳,也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的想杀了程岳。
他甚至恨天不公,恨不得毁了这天地。
杀意,无尽的杀意,如同实质一般的凝聚成形。
凝成了一把剑。
啪啪啪!
程岳拍着手,走了进来。
“不愧是我的儿子,不愧是剑心之体!天助我也,天佑我程家啊!”
他一把拉住程隐,这是无论是作为仇人还是父子之间的第一次握手。
程隐却一下子挣开了:“我要杀了你。”
第五百九十一章 你好高啊
他眼中的恨意,全身迸发出的杀意,让程岳针芒在背。
程岳却越来越满意:“这样的儿子,竟然是我生的!”
赫然是一副引以为傲的自豪姿态。
然而,这种自豪更让程隐觉得讽刺:“我不是你儿子,你根本就是个畜生!”
“哈哈哈,好好好,我是畜生,但是畜生也能生个好儿子。你想不想知道,她现在如何了?”
程隐一惊:“带我去见她。”
他没有武器,但杀意凝聚成的剑,却没离开过程岳的喉咙半分。
锋芒毕露下,程岳简直心潮澎湃。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足足十八年。
阴冷潮湿的地下穴室,常年灯影不熄,程隐想,若是从这里出去是个白天,恐怕强光之下眼睛会有些不适。
当他已经做好迎接明亮日光的准备的时候,发现外面也是个夜晚。
夜色下,程家村还是那个程家村,但族长的院子和房子已经不一样了。
院子扩建了不知一星半点,四面竖起了高墙,院中还点着火把,原本那座精致的房子已经消失不见,一个巨大的熔炉出现在了程隐眼前。
风有些烈,这是一个冬天。
熔炉中灼人的热气扑向程隐,他薄薄的唇带出了些急切:“她在哪里?”
熔岩翻滚,如同一张张开的兽口,想要吞噬一切。
程隐后退一步,他还没有筑基,这把剑怎么凝成,他自己都不知道。
现在,这把剑已经不像初时那般凝实了,而程岳却是元婴修为。
程隐没有离开过这个院子,却也听闻元婴修士的厉害,若是这剑散了灭了,自己该拿什么去抵抗
他不知道,不到两百岁的元婴修士,世间能有几人?他只知道,要想杀了程岳,就必须要比他更快进阶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