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紫也不推辞,点头道:“那晚辈就不客气了,身体倒是还好,但是心里不知为何竟总觉得有些压抑……”完她就和衣躺在了炕上,闭目睡去。对于封煦,起码在这里暂时不用太过防备,毕竟如果自己出了事,对他一点益处都没有。
封煦看着她双手交叠于腹部,和衣而睡的模样,眼中却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一个时辰后,陶紫拿起长骨,就跟着封煦走进了夜色中。
月光倾泻如瀑,铺洒在这片山坳里。
两人都不能神识外放,只能瞪大四只眼睛、借着明亮的月光,警惕的打量着四周,可是他们绕了几个时辰,除了走到不远处的一处溪水外,竟然都只能在自己的这间屋子周围打转。
眼看东方既白,毫无所获的二人,只好无奈的回到了那茅草屋,各自安歇不提。
梦中,陶紫似乎到了千军万马的战场,战斗最激烈那处,有一头灰色的牛,它全身光芒毕现、声如惊雷,带领众人冲进敌营,势如破竹。喊杀声、鼓噪声,不绝于耳,陶紫却只看得到它的英伟雄姿。
但它只有一只脚。
陶紫心中激荡,若是自己能有这般气势,该有多好……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房间里那根长骨闪烁着微微的荧光。但随即又消失不见。
待日头东升,陶紫被刺眼的光线打断了美梦。待完全醒来后,她惊得冷汗连连,修士随着修为越长,做梦应该越少才是,但刚才的梦,却那么清晰的留在了她的脑海,那真的是梦么?
还有那牛,灰色皮毛、无角、一足,那是夔?
封煦察觉到她醒来,走进来道:“你饿不饿。”
陶紫揉揉肚子,刚才醒来一方面是光线刺眼,一方面就是腹中空空。她怎么会不饿。
“没想到饥饿竟然这般难熬……”封煦有些叹息的道。
陶紫走到灶房,看了看灶台上了那盆菜,白菜和粗面馍馍还是当初的样子,她对封煦道:“忍一忍罢,前辈虽然没了修为和神识,但好歹体魄还在,我就不知道了,之前都是吃辟谷丹度日,现在连辟谷丹都没了。”
封煦晒然,他自是知道,为了防止陶紫逃跑,十九可没有给她太多的丹药储备。他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的道:“你不是也已经筑基,之前给你辟谷丹也是想帮你抵挡腹中的饥饿感,想来当时不吃也是无碍的,现在自然也应该如此。”
陶紫撇撇嘴:“但愿吧,我这毒厉害的很,毁容也就罢了,修为和神识也能一夜消失,现在当真不知道原本的根基还在不在了,不定真的会饿死……”她有些咬牙切齿的道:“待我找到那下毒之人,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封煦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还附和道:“嗯,当时如此,我帮你。”
这一出口,反倒是陶紫有些不自在起来,这几日的相处,她倒是没有那么惧怕这位魔君了,可魔君依然还是魔君啊。
昨夜虽然已经探过,但白天或许会不一样。二人借着天明,便又走了出去。
远在天枢宫的陶凌华,惬意的放下手中的茶,对眼前的黑衣人吩咐道:“你联系应阳城那边,找一个叫卫天翊的孩童,约莫十岁左右,十分机灵,你叫那边密切关注,一旦有异动,随时向我禀报。”
黑衣人恭敬道:“是,舵主。”
陶凌华却凌厉的扫向他,接着道:“蠢货!你就不问问我这么做的目的么?”
黑衣人唯唯瑟瑟:“舵主吩咐,自有舵主的道理,属下不敢随意打探。”
“呵,算你会话,看在你将我父亲和妹妹安全接来的份上就不与你计较了。”她走到那黑衣人跟前,继续道:“这些日子,有一名叫袁松蓝的合虚宗女修也会出现在应阳城,你们要做的就是要防止这卫天翊和袁松蓝碰面,记住,不惜一切代价。”
黑衣人一凛道:“属下遵命!”
待退出了房门,他才擦了擦额上原本没有汗的额头。多年以前,他与上任舵主就发现了陶凌华的不同,察觉到她似乎气运颇佳,无论去哪里都少不了机缘。但这些年,才了解以前的所知多么有限。
这位新任舵主,竟像是先知一般,无论是过去已经发生的,还是未来毫无端倪的,她都了如指掌。
她到底是什么人?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处处怪异
白日里,这个村子又恢复了初见的明媚绿意。
这回他们没有绕回原处,而是沿着前方的径轻松的走了出去。二人边走边打量四周。
春夏之交,村里的大多数空地都被开垦了出来,他们踩着稻田的田埂走的心翼翼,待走过这大片的水田,才看到了稀稀落落的茅草屋,每个茅草屋跟前的土地里还种满了各种蔬菜。
人依旧稀少,不知道是外出做活了,还是其他。
陶紫二人走到最中间那相对大一些豪华一些的屋舍。昨日所见的那位老者迎出门来。
陶紫拉着封煦上前见礼,那老者点点头,打量着封煦道:“年轻人恢复的就是快,不过才一夜,竟然气色就这般好了。”
封煦致谢道:“多谢老人家收留我兄弟。”
陶紫挑眉,没想到这位魔君也有这般客气知礼的时候,封煦似有所觉的瞥了她一眼,很快便又转过头去。
老者将二人带进屋里,沏了两杯茶,才道:“茅舍粗陋,也没甚好茶,两位见笑。”
陶紫连忙道:“哪里哪里,是您客气了。我二人能有个容身之处,已经是感激不尽,哪里还敢奢求更多。”
封煦符合道:“正是。”
老者点点头:“我们这村子也不过十几户人家,更是许久没有来客人了。来来来,喝茶。”
陶紫将茶杯端了起来,却只在手中把玩,她接着道:“我们一路走来,那田里作物长势颇好,想来是个丰收年。”
老者笑道:“那是自然,我们村子的年轻人侍弄田地,各个都是把好手,要不是……”完他像是突然察觉到失一般,就闭口不。
陶紫与封煦对视一眼,封煦道:“老人家可否介绍下村子。”
那老者沉思良久才道:“亦没甚不可。我们村叫做隐村,村人不多,但靠着侍弄田地也过的安乐。加上不争外事,更是一派质朴天然。”
陶紫想了想,终是忍不住问道:“我听闻,这里多年之前,也发生过战事?村里的郎中……”
“胡!”还不待陶紫完,那老者连忙喝止道:“哪里有什么战事,我们村也从来没有过郎中。”
陶紫一时间有些后悔自己的冒失,接着便听到那老者道:“时辰不早,我也是要下田的,你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封煦二人只好离开。
陶紫提议:“我们去找找大壮家吧。”
“好。”
二人不知道大壮家在何处,只好一家一家的找,可没成想,几乎家家都是空房,而且不少都落满了灰尘。找了五六处,他们才遇到一户有人在家的。
正是昨日随着大壮一起赶到村口的一名大汉,见他二人前来,他连忙将二人迎进屋里,大声道:“这个大壮也真是,怎么还让你们穿着这脏污衣裳,你们且坐着,待我去找两件合用的衣裳予你们。”
陶紫连忙起身道:“不必麻烦,大壮对我们甚至关照,早就给了衣裳,只是我们担心会弄脏弄坏了,才有些舍不得穿……”
那汉子这才坐下道:“竟是如此,客气个甚,几件衣裳又不值当个甚。”
封煦问道:“我们沿途走来,发现大多数家里都没有人,这是下田干活了么?可是我兄弟二人,从田里过来,并没有看到地里有人。”
那大汉道:“都去打仗了,至今都未回来,现在村子里,不过也就昨日你们见到的那几个人了,还有大壮娘。”
陶紫与封煦心中震惊不已,难怪十室九空,但想到这一个村子现在只剩下昨日所见的那五六个人,她二人还是觉得一阵寒意上涌,这里太不寻常。
陶紫斟酌道:“这战事当真害人不浅,这是想来也过去不少年了吧,难道除了我二人就没有别人来过么?”
那大汉道:“想来我们村子的哪里有什么好人,当年就是有外面的人想冲进来,我们才举全村之力,要把这些外来人赶走,这才有了战事。”
陶紫没想到事情竟是这般,这战事竟然是因外来之人而起。
封煦问道:“外面的人为何不惜挑起战事,也要进来。”
那大汉愤怒道:“自然是因为我们村子里有宝物。”
陶紫二人诧异不已,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那大汉似乎也觉察道自己的失,继续道:“看你们二人就不像是坏人,特别是兄弟你,身上的气息竟然让我觉得有几分熟悉,想来我们族长也感受到了,所以才收留你们二人。”
陶紫指指自己,问道:“我?”
那大汉道:“就是你。你身上似乎有一股令我十分怀念的、熟悉的气息……”
陶紫心中却觉得毛骨悚然,自己不会是沾染了什么东西吧。她不想显露自己的惊慌,便脱口问道:“那兄弟你可曾与那些外人战斗过?”
那大汉淡淡道:“自然是战过的,只不过我早先一步,回到了村子。不过,他们也迟早会回来。”
封煦看看大汉,又拍了拍陶紫的手,才对大汉道:“我二人欲在这附近打猎,不知道可有甚去处。”
那大汉有些怅惘的道:“原来我最好的兄弟也是个猎户,可惜后来死在了外面。打那以后,我们村就再没有了猎户。”
他接着道:“两位若想打猎,这后山之处倒是有不少野兔、獐子,你们不妨去试试。”
三人又聊了许久,见天色不早,封煦才提出告辞。
回到自己的茅草屋,陶紫问道:“前辈怎么看?”
封煦踟蹰道:“这里处处都透着怪异,这些人看起来都淳朴忠厚,可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是常人该有的模样。”
陶紫何尝不知。那大壮连自己的年龄都不知道,昨夜那自自语的样子像是癫狂;那村长更是对战事噤若寒蝉;今日见的那个大汉就更是怪异,陶紫昨日便注意到他的眉角沾了块儿泥巴,现在一夜过去,他们二人没有洗漱,这大汉难道也没有洗漱么?就这么毫无所觉的让泥巴还挂在那里?
她疲倦的声音道:“还有,那人我竟然有他熟悉的气息,前辈,你,我会不会……”
封煦却镇定的道:“无事,即便沾染了,我等修行之人也有办法祛除。不要胡乱担心,明日我们去后山看看,若有些活物,直接就捉来吃了。”
陶紫感激的“嗯”了一声。心道,看来这些日子,这位魔君大人确实是饿坏了。
是夜,二人又不甘心的想要走出这茅屋周围,但依旧一无所获。
待日头高涨,醒来的两人已经腹中轰鸣、头晕无力。而那盆菜还依旧如前天大壮拿进来的模样,连热气都没有散去。
陶紫浑身都起了个鸡皮疙瘩,但强忍着做了个深呼吸,努力提了提力气,才带上那长骨跟着封煦向后山走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 巨大坟墓
两人一路走到村口,出了这个路口,也就出了村子。
陶紫停下脚步,忍不住问道:“前辈,您,我们若是出去,还能再进来么?”
封煦呼出一口浊气,也解不开眉头的纹路,但看着面前有些不安忐忑的陶紫,还是尽量语气平稳的道:“能不能再进来,总要出去以后才知道。我们已经转了大半个村子,探查的也差不多了。如果实在进不来,也没有办法。”
见陶紫跟着点头,那股不安似乎也有些缓解,他脸上禁不住浮现满意之色,继续道:“而且,我们还没试过在村外看这村子。”
陶紫眼睛一亮,接着道:“既如此,我们要选一个地势高一些的位置了。可我们当真要去后山?”
封煦笑道:“自然不是,高处可不只有那后山。”
陶紫连忙跟上他的步子,他们的目标是后山旁边距离村子不算远的另一处山坡。那山坡不高,但看到山坳里的村子布局也尽够了。
二人爬到半山腰,陶紫就有些喘息不止,她找了个棵树,靠着树干停了下来。
封煦举目回望村子,澄澈的日光下,最低洼处的稻田随风翻起绿色的波浪,壮美静谧;再高一些,那些茅草屋错落有致的散落于半山坡上,一派欣欣向荣;而他们侧面的后山,则将这个村落隐隐的拱卫起来。
原本像是一幅美好的田园画卷,但封煦却更加愁眉难展,他对陶紫道:“你看这茅草屋排列如何?”
陶紫心下一凛,仔细去看那茅草屋,半晌后,有些脸色发白的道:“竟然是一个阵法!”不久后,她有些颤抖的声音传来:“不,不止一个,而且除了人为布置的阵法,隐隐还像是连通了后山的天然地势,比纯碎的人为阵法不知高明多少。”
见封煦点头,她思索片刻她又接着道:“并且,似乎这人为阵法也不止一种,我能看得出,那半坡上的茅草屋之间环环相连,似是几个困阵连在了一起,但其他的我就看不出来了。”
封煦点头道:“你这般年纪,能看得出这些也已经十分难得了。那茅草屋九九相连,各为阵眼,在彼此牵制对方的时候,使得自己也不能移动分毫。不仅困人,更是困己。”
他走到陶紫跟前,右手指着那最低洼处的稻田道:“还有稻田,看上去绿浪翻涌,以及我们脚下的这座山,恐怕都没有表面这般平静。”
“前辈是?”陶紫忍不住惊恐的道。
封煦却不预备再解释,只道:“我们再往上走走,今晚先不回去。”
待二人爬到山顶,已经是烈日高炽,陶紫不停的擦着头上的汗,封煦也有些面色泛白。
这个高度,可以将村子的每一个角落都尽收眼底。而转过身,这山的另一边却有些缥缈不定起来。
明明是一处天地,一面是烈日炎炎、万里无云,一面却是薄雾重重,叫人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