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女神探——晴刀
时间:2018-10-04 08:33:00

  “没错。”洛长念平静开口,“方才斌子来报,说她已经被调入明镜局了,是柳贵妃举荐,皇后特许。”
  云宣剑眉微蹙,在瞬间的惊叹之后却是忧心不已:“所以,那个找到耳环的宫女是她。”
  “她非池中物,早晚会有这一日。”虽然人已走远,但洛长念的目光仍停留在桃花之上,顿了一顿似无意般道,“我听说你曾与她见过几次,现在不该替她高兴吗?”
  有些不可思议地,云宣惊讶地看着他,但只片刻后,却似是已经明白了什么,恍悟道:“难道殿下并非是忘了她们,而是有意要将她们留在宫中加以磨练?”
  洛长念叹声道:“将她们调入王府之事我的确是有心无力,你该明白。倘若我刚被父皇准许出宫建府就向宫里要人,实在有些不妥。更何况,你应该也知道,她们还未入宫便被向妃留意,所以一进宫便被她安排到了浣衣局。”
  云宣的语气虽敬重却显然冷淡了几分:“既然殿下有意关注她们的行踪,便应该知道她们处境艰难,却一直袖手旁观,看来,殿下是有心要将她们卷入这场漩涡之中了。”
  “我知道你在沙场征战多年,最看重的是人情义气,八成是对我以怨报德的做法不齿的。”洛长念却不以为杵,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但你也该瞧得出来,其他几人也就罢了,苏姑娘心思精妙,若在宫中碌碌无为孤独到老才是可惜了。”
  云宣却不以为然:“殿下若认为这是为她好,可问过她是否情愿,又可曾考虑过她的安危?”
  洛长念的手微微一顿,神色虽不变,却仿若已经冷上了一层冰霜:“你这是怎么了?为成大业,难道有何不可吗?”
  云宣几不可察地微皱了眉,沉默不言,眸底却显然涌动着失望。
  两人相对而视,虽相近咫尺,却仿若隔着一重天地。
  片刻后,云宣抱拳致歉:“末将一时冲动,还望殿下勿怪。”
  洛长念沉默半晌,颇有深意地看着他道:“今日此行此言,不太像你。”
  声音铿锵有力,云宣道:“过几日便是母亲生忌,末将心中惦记母亲,一时想到她们也是如母亲年轻时的大好年华,却偏要在这深宫之中虚度岁月,心中伤感,所以一时失言,还望殿下责罚。”
  “好了,你我相识多年,我怎会不知你的性情?”洛长念虚扶了他一把,语气软了几分,“世人皆知云大将军热血方刚铁骨铮铮,但我还知道你虽在战场上杀敌如麻,平日里却最是重情重义。我早就说过,既待你如兄如弟,这些虚礼以后就免了。”
  云宣放下手,道:“多谢殿下,但也正是如此,她们救过殿下,便也如同救过我,所以……”
  “我明白。但好在你现在也是轻衣司都统,可在宫中来去自如,想护一个人能有多难?”洛长念微一颔首,道,“再说,苏姑娘玲珑八面,自会在宫中如鱼得水一帆风顺的。明镜局是个好去处,最是合适她不过。”
  “殿下既已决定,我自是不会再多言。”似是无意再探讨此事,云宣转了话题道,“殿下晨时便过来,可与此事有关?”
  洛长念点点头,道:“我听说今晨皇后带着翁主来百花苑练舞,偏巧父皇也准备与太皇太后来此赏花,心想今日的百花苑应该会很是热闹,所以找你过来瞧瞧,但现在看来,皇后的一番苦心却是被柳贵妃给截住了。”
  云宣恍悟:“皇后想将翁主献给皇上?太子可知道此事?”
  “皇兄向来嫌恶这些勾心斗角,从今日东宫的情形看来他也是一无所知。”洛长念短叹一声,回过身去,撩起衣袂坐到石案前,“皇后虽是嫡母,却终究不是皇兄亲母,一心挂念的也不过是她自己的后位,恐怕到头来不仅帮不上什么忙,还会成为皇兄的拖累。”
  “翁主丢了耳环,可大可小,但皇后却将此事闹得举宫皆知,想来是有意借机打压柳贵妃,顺便引来皇上留意。”云宣也坐了回去,拿起案上的茶盏,道,“皇后行事如此鲁莽,的确少了母仪天下的风范,再如此下去,不等柳贵妃出手,她便断送了自己的前程,势必会波及到太子殿下。”
  “二皇兄最近动作很多,有柳贵妃在后宫为他推波助澜,自然得意。”洛长念忧心道,“向来前.庭后宫都是休戚相关的,我们不得不提早做些打算。”
  他沉默片刻,谅解道:“太子心慈仁厚,这些明枪暗箭也都只能殿下帮着挡下,的确应该思量周全。”
  “我与皇兄虽非一母所出,但他却护我长大,这些都是应该的,还好我身边还有你与云炜帮衬……”似想起了什么,洛长念突然问道,“我听说,你与云炜依然是势如水火?”
  云宣没有回答,但已用沉默给出了答案。
  洛长念早知如此,劝道:“他是世家公子,自小便孤傲些,但既然云炜是云大人的独子,也便是你的义兄,你们如此僵持,想必云大人也是心寒,何必定要如此?”
  云宣云淡风轻地道:“他血统高贵,看不起我的出身,始终认为我救了义父是因为要攀附他们云家,所以无论我对他如何真心,也都是徒劳而已。但殿下放心,无论如何,我与他都一心追随殿下匡扶太子,不会因私心而误了大事。”
  洛长念无奈道:“看来我是无力帮你们冰释前嫌了,我们几人当中,劝人最拿手的,应该便是羽明,连他都对你们俩的关系三缄其口,我也就不自不量力了。”
  “说起羽明……”气氛已在不知不觉中缓和了许多,云宣笑了笑,道,“那家伙也该从岳州回来了吧。”
  心照不宣地,洛长念也微然笑道:“应该到日子了。”
  云宣钦慕道:“他最是逍遥,整日寄情山水游历江湖,什么时候生了去国怀乡之情就回来一趟,让人好生羡慕。”
  “他若是有半点忧国忧民之心,也该正视自己那崔国公世子的身份,”洛长念不无期冀地道,“皇后是他的长姐,倘若他此次回来能留下来助皇兄一臂之力,时时能规劝皇后,也许后宫也能平静许多。”
  云宣笑道:“他就是那般闲云野鹤的性子,和太子殿下倒甚是投缘,也算是福泽深厚,畅游山水快意江湖可是许多人可求而不可得的。”
  又闲话了几句,眼见时辰不早,他们沿着石阶下了桃花岭,告辞后各自离去。
  张庆跟在云宣身边,见他脸色不好,试探着小声问道:“将军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和殿下吵架了?”
  云宣面色不动,不停下也不理他。
  张庆跟随他多年,却是将他的脾性习惯摸了个透,即便他不说,从他下来时紧绷的神情里也瞧出了个端倪,便接着道:“将军该不是因为苏姑娘的事与殿下起了争执吧?”
  云宣瞪了他一眼:“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张庆有些迟疑着道:“将军莫怪属下多嘴,将军在睿王殿下面前向来谨言慎行,很少会与殿下有分歧,就算有,也不会当面提起,此次怕是关心则乱吧。”
  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驳,云宣只道:“既知多嘴,就少开口。”
  张庆讪讪,却仍道:“属下只是觉得将军待那位苏姑娘有些不同,宫中人多嘴杂,若是长久以往,怕是要生出许多是非来。”
  沉默良久,云宣只淡然道:“我只是瞧着她的心性与母亲有些相似,都是缜密沉稳,所以才……”
  话说了一半,他却停了下来,唯留一丝不着痕迹的叹息。
 
 
第35章 明镜高悬(七)破绽
  苏蔷回去时, 百花苑的消息显然已经传至浣衣局,连石袖都已经等在了北六院。
  见她回来,织宁扔下手中的衣裳便跑了过去,也顾不得擦干手, 拉着她先笑着绕了两圈:“阿蔷要去明镜局了,阿蔷要去明镜局了!”
  “好了好了,闹得整个浣衣局都知道了。”见她兴奋的样子, 似是天上掉了馅饼砸进她自个儿嘴里一般, 一路思量利弊的苏蔷才渐渐觉着其中的欢喜,浅笑嫣然, 道,“让人听见多不好。”
  石袖迎着过来, 笑着恭贺道:“有什么不好, 你如今可是我们浣衣局的骄傲呢。”
  阿岭也笑着凑了过来:“就是就是, 都说浣衣局是个无尽深渊, 进来了就别想着活着出去, 但谁能想到阿蔷她刚来就又立了功, 竟然一下子被皇后娘娘提拔到明镜局做女史,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人家是有靠山的人, 自然与我们这些普通人不同, ”将手中的衣裳搭在晾衣杆上, 许诺看也不看她们一眼,只哼了一声,“照顾个人就能调出琉璃, 送个衣裳就被派到了明镜局,这样的好运气可是咱们能企及的?”
  织宁皱了眉,不满道:“你阴阳怪气地嘟囔什么呢,刚才不是说好了不生气吗。”
  “那是你们说,我可没那么傻。”许诺撸着袖子,愤然回身,看向苏蔷,“你自己说,为何说好了共甘共苦,可到最后你却顾不得我们,自个儿要去明镜局?”
  “无理取闹,这是皇后懿旨,阿蔷她如何能拒绝?”织宁毫不迟疑地反驳道,“再说,就没听说过调职还能拖家带口的,你也不是个糊涂人,大家都还是姐妹,可别再说些糊涂话,没得坏了感情。”
  许诺虽然心中有气,但毕竟有石袖在,也不敢太过分,便不再多言,直接擦过她们进了屋。
  “别理她,总是扫兴。”织宁拉着苏蔷,兴致昂扬地问道,“你快告诉我,是怎么帮皇后娘娘找到耳环的?皇后娘娘长什么样子?听说柳贵妃也在对不对,她是不是特别美?还有……”
  “行了,阿蔷昨天值夜,今天又忙了几个时辰,想来是困得不行了,还是先回去睡会儿吧。”石袖拦下织宁的喋喋不休,又对苏蔷笑道,“今日你便不用当值了,好好与她们说说话,再过两日等调令下了,以后再见一面可不容易了呢。”
  苏蔷屈膝道谢:“多谢姑姑体谅。”
  忙扶了她一把,石袖道:“好了,我们都这么熟了,无需这些虚礼,更何况以后咱俩可是平级,可担不起这些。”
  “对对,快去睡觉,我去给你端些热水洗把脸。”话还未说完,织宁便跑开了,“别再站着了,快进屋去。”
  阿岭也笑着先进了屋:“我去给你收拾褥子。”
  看着她们的匆忙身影,石袖笑道:“别看现在是活蹦乱跳的,等冷静下来就要像许诺那样难过了,她们可都舍不得你呢。”
  思及此,苏蔷心中难免失落,但还是道:“浣衣局有你在,我也就放心了。”
  “厉姑姑曾说你观察入微做事稳妥,明镜局于你而言自然是再好不过的去处,”石袖的笑意渐消,放低了声音,眸子里有几许感伤,“若是她能得知这个消息,定然会高兴的。”
  纵然不曾忘,但她们之间极少提起厉姑姑,苏蔷眉睫轻垂,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早已习惯了深藏哀伤,不知该如何回应石袖的悲痛。
  “好了,东议厅还有好多活等着,我就不陪你说话了。”默然片刻后,石袖勉强笑了笑,道,“这两日你收拾一下东西,若有什么不够就去东议厅拿,无论怎么说你也是浣衣局出去的人,明镜局的宫人向来趾高气昂,可不能教她们瞧不起。”
  苏蔷点头,诚心道谢:“我明白。”
  只不过一日,尚宫局的调令便到了浣衣局,原先并不相信此事的宫女皆是惊叹不已,时不时便以恭贺告别之名挤到北六院,弄得许诺不胜其烦,后来一得空,苏蔷便躲到了东议厅,倒是清净了许多。
  第二日便须要到明镜局报到,前一日织宁与阿岭便三下五除二地将她的东西打保整齐,虽然平日物品并不多,但书少说也有一二十卷,倒是也不少。
  这些书卷原本都是白发婆婆的,后来她自缢身亡,苏蔷便拦下了收拾北十院遗物的差事,又因着婆婆本无家人,她按着宫规将一些衣物送到了锅炉房烧掉,留下了那些书。
  一进门,苏蔷便见那些书被整齐地码成了两摞放在桌子上,而织宁正满屋子乱翻,不由问她道:“你这是做什么?”
  “找绳子呀,捆起来带着比较方便。”织宁抬起头,拍了拍手,想了想,决定放弃自家屋里,“我去别处借借。”
  苏蔷忙伸手拉住她:“算了,用包袱裹着就好了。”
  织宁捋下她的手,脚下继续向前:“你啊什么都好,就是不会照顾自己,怎么能这么随便。”
  看着她蹦蹦跳跳着离开,苏蔷将目光转向床榻上已经叠得整齐的衣物,心中不由得一暖。
  自琉璃别宫开始,织宁从未与她分开过,这次显然舍不得她,却从未抱怨过一句,倒一直为她收拾整理,似个姐姐般贴心。但苏蔷又何尝不知,一向将喜怒溢于言表的织宁这几天是耗费了心神才压制了伤心,左右不过是不想让她为难担心罢了。
  不过多时,织宁便兴高采烈地回来,手里甩着布条,看样子甚是开心。
  她将手中用短布条打结而成的两条布绳给苏蔷看:“咱们浣衣局可真是穷,连个绳子都找不着,还好我聪明,将这些碎布条系到了一起,就有这么长啦。”
  “这是自然,我们织宁向来是最贤惠的。”帮着她将其中的一条放在了一摞书下,苏蔷看着那布条的花色有些眼熟,倒像是在石袖屋中见过的,便顺口问道,“这些可是管石袖要的?”
  “我本来是想找她来着,可她没在东议厅,就顺便去南院问了问。”织宁答道,“这些是在南三院借到的,有一捆呢,她们还说我去得正好,要是再早几天她们也没有呢。还说这些布条本来她们也是省着用,后来就借了出去,结果借东西的人不仅没用,也不来还,反而丢到了泔水桶里打算当秽物扔了,可是把她们给气着了。她们还说,等你去了明镜局,一定要想着她们的好……”
  苏蔷的手猛然一顿,惊讶抬头:“你说什么?”
  织宁正忙着打结,对她的问话并未放在心上:“什么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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