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将军,前方有诈——锥子
时间:2018-10-25 09:21:12

  当然,缩在温暖怀抱中,一夜好梦的卫戗不可能想到,她的房门外,有个人在料峭的春寒中,枯站了一整夜。
  翌日天亮之前,王珏起身,轻手轻脚的下床,替卫戗掖好被子后,低头轻吻了一下她的额角,穿戴完毕,走出她的房间。
  司马润双目赤红,抬头看着英英玉立在台阶之上的王珏,咬牙道:“王瑄,你本无心,而她多情,请你放过她,你想要的,本王可以帮你实现!”
  穿着黑色大袖衫,似要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王珏,闻听此言,微微勾起嘴角,缓步迈下石阶,行经司马润身侧时,顿住脚步:“我想要的……”侧目看过来:“就是光明正大迎娶卫氏阿戗为妻!”
  司马润出手擒住王珏手腕:“阿瑄,我比你想象中的更了解你,你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只要你不再纠缠卫戗,我保证让你尽快取王峦而代之,并在未来几年内,让琅琊王氏成为凌驾于谢,桓,虞三氏之上的钟鼎世家。”
  王珏低头看看自己被钳制住的手腕,司马润捏得很紧,可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脸上仍是一派云淡风轻的微笑:“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殿下或不可兼得,然我王郎,自能做到好事成双!”手腕一转,像条得水的鱼,轻易自司马润掌控下滑脱出来,嗤笑一声:“殿下其实并不了解我呀——我想要的,自会亲自争取,犯得着拿心爱的女人去换么?”
  司马润僵在原地,王珏笑着与他擦肩而过。
  天亮了,卫戗睁开眼,下意识看向王珏睡过的位置,而他已不再,只余被褥间残留的清淡药香,她咕哝一句:“那小子……”坐起身伸个懒腰,顿觉通体舒畅,昨晚睡得真好!
  不过见到王瑄,他的脸色却不大好,后来卫戗听他小声嘟囔:“呵,我那个狡诈的十哥啊,昨晚特意让樊坷给他配了一副可以安神静气的香薰药,把自己洗净熏透了,便跑去自荐枕席,又赶在我醒来之前退出你的房间,其用心之险恶可见一斑。”
  卫戗眨眨眼,也跟着咕哝:“哦,原来不等我醒过来就跑了,不是为防被我踢下去,而是在防你呀!”
  王瑄:“= =……”
  吃过早饭便上路,先前在王珏那吃瘪的司马润,重整旗鼓,再次精神抖擞的出现在卫戗面前,嘘寒问暖好不温柔。
  搞得卫戗也:“= =……”
  见他的表现,王瑄若有所思点评道:“这和我印象中的司马润不太一样,幼时的他,玩具等物,从不与他人分享,便连别人穿过的衣服,也绝不再碰一下,正因如此,所以玩伴很少,如今亲眼撞见我们同室而眠,怎么还会跑来对你死缠烂打呢?”
  卫戗斜瞥王瑄:“所以说,你那幼稚哥哥昨晚是特地跑到我这边来,睡给司马润看的?”心里想得却是,大概是因为那厮确认过她手臂上的守宫砂还在,所以还在强撑,不过眼前这个司马润,的确不是王瑄认识的那个司马润了,别说同穿一件衣服什么的,就算同一只杯子喝酒,同一个饭碗吃饭,他也能做到眼皮都不眨一下,甚至在前世流传出珠玑和马维关系非比寻常的消息后,也没见他把那二人怎么着了!
  王瑄冷哼道:“他做事,素来喜欢一举多得!”
  卫戗看着略有些愤愤不平的王瑄,这表情也有些幼稚,大概又是王珏渗透到他魂魄中的“魄”在作祟,不过虽然她已经决定和他们抱团了,可关于守宫砂一事,她并不打算告诉他们,可以想见,一旦给他们知道她身上还有那玩意,肯定会举着“彻底打消司马润妄念”的旗号,想方设法把她折腾到褪色……
  车队在鸡飞狗跳的混乱日子中,走走停停行进七八天,虽说小灾不断,却也没闹出大祸来,对他们这诡异的组合来说,已算难能可贵!
  这一日,前去探路的祖剔回报说,前方村民传言,近来在山野间,常有猛兽出没,已伤害多名村民,其中还有一个不足五岁的稚子。
  卫戗最是听不得稚子伤亡的消息,当即决定暂缓行程,她要去为民除害,反正皇帝老儿给她留出充足时间让她去解决终身大事。
  满肚花花肠子的司马润听说她要去“狩猎”,十分雀跃,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
  老奸巨猾的虞伦听说她要去抓老虎“玩”,也踊跃报名,想要跟去观望,本意大概是想要考察一下家世样貌皆不值一提的未来女婿,在其他方面能否有出色表现;
  而这几日不知怎么被王珏折腾得瞧着愈发弱不胜衣的王瑄,听说她要去斗猛兽,死活都要跟上,言称要是不看紧她,搞不好就会被“禽兽”给叼了去……
  卫戗沉默的听完王瑄的借口,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暗忖:瞧这一身细皮嫩肉,和老虎打了照面,老虎定睛一瞧就知道哪个更可口,到时候指不定谁看紧谁呢!
  等到卫戗整装完毕,背着箭囊来到集合地,看着攒动的人头,顿觉脑瓜子变大——她要去捕杀猛兽,不是去逛庙会,虞伦来就来了,那个娇娇柔柔的虞濛出现在这里是怎么个情况?还有卫敏,大约是怕她不同意,居然把芽珈一并给带出来,这不是给她添乱么?
  卫戗闭眼咬牙,半晌后,大喊一声:“姨婆——”
  在车里抱着允儿的姨婆听到卫戗的喊声,撩起车帘露出脸:“诶,在在,出了什么事?”
  卫戗好说歹说,总算打消姨婆同去的念头,默默把芽珈领回去。
  卫敏见芽珈被姨婆带走,这边是指望不上,又把念头打到“静养”多日不见好,今天突然容光焕发,连马都能骑了的虞濛头上,她拿捏出温和中隐隐透着讨好的微笑:“表妹,姐姐也想跟着去瞧瞧,你看……”
  虞濛倒也干脆,笑脸迎人道:“表姐能骑马么?若是能骑,我让车夫给你解下一匹。”
  寥寥几句,轻易就把卫敏给打发了——卫敏为保持娇柔淑女形象,从不参与类似投壶或者骑射方面的活动,身为她“亲密”表妹的虞濛岂会不知?
  卫戗回头看了看虞濛,当然,人家是跟着亲爹出来的,就算遭遇什么情况,也有亲爹担着,她也不好越俎代庖,硬拦着不许人家跟去。
  难得的放风机会,噬渡自是不能错过,待到正式出发时,她和王瑄齐头并进,白色的渡守在天空中盘旋,黑色的渡引蹲在王瑄肩头,而噬渡则绕在他们身前身后撒欢。
  卫戗默默的看着噬渡,都替它急——蹦跶得这么欢,稍后看到真家伙,都不知道它还有没有力气去追?
  当年带兵打仗,也没见司马润如此兴致高昂的身先士卒,这会儿打虎倒是一马当先,卫戗懒得跟他抢,遂放缓速度,慢悠悠的跟在后头和王瑄谈天说地。
  他们那么一大帮子高手,扯开天罗地网,围捕一头有迹可循的老虎,自是手到擒来。
  等司马润射杀了老虎后,策马而来,挤进围绕在卫戗和王瑄的人马之中,呲着一口大白牙,欲寻求卫戗的赞许,顺便压压王瑄那骑马都要有人从旁保护,来阵风或许就能把他吹下去的孬种的气焰!
  可他刚勒紧缰绳停到卫戗眼前,尚未开口,却见原本与王瑄亲热交谈的卫戗,转向他这边,非但没见惊艳神色,反倒换上一副冷面孔。
  不等司马润自这打击中回过神来,又见卫戗的眼睛蓦地瞪圆,紧接着回手从背后箭囊抽出一支羽箭,拉弓上箭瞄准他便射,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这变故实在太过突然,别说是受到打击的司马润,就连身为旁观者的白甲等人也没反应过来。
  羽箭离弦,直奔司马润而去,他木在那里,艰涩的吐出一个轻微的低唤:“戗歌……”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脑子污了→_→文中有一句“同一个饭碗吃饭”,回头检查时,才发现居然被我打成“同一个饭碗睡觉”,莔rz幸亏发现及时……
 
  ☆、指手画脚
 
  
  嗖的一声, 锋利的箭矢贴着他冠玉般的面容飞过, 司马润下意识的抬手一抹, 指尖染血——竟是耳垂被刮出一个豁口。
  卫戗扶额,极小声的咕哝了一句:“真可惜, 再偏一点点就能破了他那张碍眼的小白脸!”一回生二回熟, 当初她就用这招唬过司马润的狗腿子梁逐, 那次可真把梁逐的脸弄破了,但这次她是有的放矢, 捎带着耍一把司马润, 所以角度略有偏差, 才没能叫她称心如意。
  耳尖的王瑄听到她的话, 斜瞥一眼呆愣的司马润,莞尔一笑。
  卫戗懊恼完毕, 放下扶额的手拉起缰绳, 面对司马润,勉力挤出歉然笑意, 言不由衷赔礼道:“殿下,形势所迫,逼不得已,请恕下官失礼!”众目睽睽之下, 好歹也得做做样子, 万一被人揪住小辫子借题发挥,那可就得不偿失。
  司马润笑得也很勉强:“无碍。”
  卫戗驱马前行,两侧护卫自动让开去路, 放她畅通无阻,途经司马润,卫戗勒住缰绳停下来,凑近他耳畔,小声的咕哝道:“下官当日手滑,一个不小心,差点射杀殿下忠仆,幸好他身手敏捷,及时躲开!”啧啧有声:“殿下这反应速度,实在是……”她近来胆子被养得很肥,愈发的有恃无恐。
  司马润亲手猎杀老虎的成就感,被她这么一挤兑,瞬间无影无踪。
  卫戗最后还补给他一个皮笑肉不笑,驱马与他错身而过,王瑄尾随其后,亦嘴角含笑,与他擦肩而过。
  司马润的脸色青白相交,沉默半晌才慢慢的转过身,循着卫戗与王瑄的行迹看过去,发现百步之外,大树之下,几个硬要跟来的女人两股战战,花容失色,她们中心是僵住的虞濛。
  一眼扫过,心中便猜到七八成,她们大约是骑累了马,下来凑成一堆在那儿休息,而护卫们不好靠的太近,便在外面围成一个大圈,有效的防止走兽靠近,不想树上竟挂了一条蛇,正在虞濛头上方,将掉未掉之际,被卫戗发现,果断出手,一箭便将那条蛇钉在树干之上。
  卫戗勒住缰绳停在虞濛身侧,礼貌性的关怀她一句:“你还好吧!”
  虞濛虽脸色苍白,但胆色相对其他几女明显好很多,对上卫戗时,还能落落大方的微笑:“阿濛尚安,多谢卫校尉搭救之恩。”
  卫戗回以微笑:“没事便好。”又道:“还需劳请女郎移个身。”
  虞濛娇呼一声,忙让开位置。
  卫戗不再看虞濛,伸手拔箭,箭尖贯穿那蛇七寸处,蛇不小,提在手中很有些分量,且还有反应,身体正兀自扭转挣命,众女见状,此起彼伏的尖叫起来,接着作鸟兽散,唯有虞濛还留在原地。
  “还没出正月,蛇就出洞了?”卫戗盯着那蛇,疑惑道。
  “天有七曜,地有五行。五事愆违则天地见异。”王瑄和缓道。
  卫戗闻声侧目环顾一周,才凑近王瑄压低声音道:“大逆之言背后说说便好,怎能当众讲出?”天降异象,多喻帝王无道,不过初春偶遇一条蛇,便归于天地见异,有些言过其实,虽然世道的确是从当今圣上登基后彻底乱起来的。
  王瑄粲然一笑,也贴近卫戗,柔声道:“谨遵……教诲!”估计旁边要是没人,他那话语稍歇处,定会补上“夫人”二字。
  卫戗连箭带蛇丢给随后赶过来的祖剔:“拿去烤烤下酒。”
  就算蛇头被斩下许久,有些都能跳起来再咬人一口,所以祖剔承接卫戗突然丢过来的,还在扭劲的蛇时,运用了特殊手法,待他确认过后,迎视卫戗道:“大人,这蛇有剧毒。”
  卫戗眨眨眼:“哦,那就拿去烤烤献给琅琊王下酒。”
  祖剔:“……”
  所有人都向他们这边聚拢过来,虞伦赶过来,下马查看过虞濛,确定她安然无恙后,再投向卫戗的视线,已在挑剔中糅合激赏:“多亏卫校尉警觉,及时出手,小女才保住这条性命。”通过那一箭,可以判断出卫戗确有真本事,战功应该不是走狗屎运,平白无故捡来的。
  如果卫戗是个急于讨未来岳父大人欢心的小女婿,应该顺水推舟的接茬:“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外道话。”
  但她是个假小子,不能娶他的掌上明珠,所以打起官腔来:“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于是他们“翁婿”二人,马下马上,旁若无人的你好我好大家好……搞得别说司马润,就连王瑄都不耐烦起来。
  卫戗嘴上与虞伦周旋,眼睛却在观六路,耳朵也在听八方,忽闻一阵类似婴儿啼哭的声响,她循声看过去。
  呃,这边被大家堵得严严实实,视线望不出去。
  虞濛也听到了,她迅速行动起来,边嚷着:“让让。”边从人马之中灵活的挤出身去。
  卫戗调转马头,随后跟出来。
  却原来是噬渡逮到一只棕土黄色,背脊散布不规则黑色斑点的野兔子,往日它都是吃现成的,今时遇上活物,只管叼着那兔子的两只耳朵走来走去,却不知该从何下口。
  野兔拼命挣扎,并发出那格外引人注目的声音。
  渡引蹲在树杈上,搁那指手画脚:“哑,本神鸟都要被你蠢哭了,好不容易在本神鸟的指挥下逮到一只兔子,倒头来又不知怎么弄,你多给你的猛兽同类丢脸呀,你看看那位仁兄,虽然死得惨了点,可好歹人家生前也是咬过人的,一定会被大家铭记在心,再看看你这蠢物,跟你说过多少遍,你把它放下,摁住,咬住脖子,一会儿工夫就能把它给闷死了,你再叼着不就轻松多了!”
  絮叨完这些之后,又开始打小算盘:“哑,本神鸟跟你说啊,等一会儿你就把这兔子送给你家主人,随便她煎炒烹炸,那些就跟我们没关系了,你切记,把兔子送给她之后,前爪抱住她的腿,抬起头眼巴巴的瞅着她,你把她瞅心软了,我们就有老虎肉吃了,啧啧啧,老虎那么大个,兔子这么小小一只,我们只赚不赔啊!还有,兔子可以天天吃,老虎难得尝一回,所以到时候你千万别舍不得!”
  卫戗:“= =……”她家噬渡就是这么被带坏的。
  虞濛先听到那野兔的婴啼叫,再看到它的可怜模样,顿时动了恻隐之心,她知道噬渡是卫戗养的宠物,于是转向卫戗,仰头恳求:“卫校尉,阿濛有个不情之请,能否将那只兔子让与阿濛?”目光真挚,一眨不眨的盯着卫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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