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摆被荆棘给划破,稍微整理一下衣裙,张雪姗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慌乱,揉搓一下僵硬的脸颊,脸上的笑容自然,她才从一旁走出来,看见秦铭坐在亭子里闭目养神。
端正的眉眼与英挺的姿容,显得十分俊美出众,随意的靠在石柱上,通身透着世家子弟的大家气派,却又透着飒爽不凡的铁血英姿。
她一进来,秦铭陡然睁开眼,手里已经握着剑鞘,见到是一个女人,皱紧眉心,将剑鞘放在身旁,重新阖眼养神。外族已经屯兵塞上,随时都有开战的可能,大伯已经领兵去边塞,他们驻扎在京城,却也不能松懈,前几日在野外集训,今早才归来,苏越、苏易这一批去集训,商枝来苏府,他们不放心便让他护送商枝来苏府。
张雪姗被他凌厉的眼神吓一跳,心都提起来,仿若她腌臜的心思被他那一眼就给洞穿。不过一瞬,他又阖上布满血丝的双眼,显然是没有睡好,浑身透着疲惫之态,张雪姗莫名地心疼。
秦铭却突然想起张雪姗有点眼熟,商枝不是与她一起去见何氏了?
“商枝在何处?”
张雪姗仰头看着面前这一道高大的身影,只觉得自己在仰望着一座大山,“枝枝与二夫人闹了不愉快,她率先离开,我追出来只看见枝枝掉在地上的荷包,捡起来还给她,到处没有找到她的身影。我听说你在观雪亭,过来看看她在不在。”
秦铭看着张雪姗手里的荷包,的确是商枝今日佩戴在身上的,他面色一变,目光锐利的盯着张雪姗。
张雪姗咬紧牙关,硬着头皮问道:“秦公子,这是枝枝的荷包吗?”
秦铭拿着荷包,匆匆离开,找到一个婢女,让她守在观雪亭,若是遇见商枝,便让商枝在这里等着,哪里不许去!
张雪姗看着秦铭离开,眸光微微闪烁,不能怪她,要怪就怪商枝不通情理,如果她答应自己的请求,她一定会回报商枝,将这件事情告诉商枝的!
秦铭离开后,联系人满府搜找商枝。
商枝这时正好到了观雪亭,亭子里只有一个婢女。
婢女见到商枝,连忙说道:“您是商姑娘?秦二爷留话给奴婢,让您去沁芳阁去找他。”
“沁芳阁?”商枝皱紧眉头,秦铭没有遇见要紧的事情,答应在这里等她,就不会轻易的离开。
“沁芳阁有杂耍的,还有一些世家公子在,秦二爷被人劝着去看杂耍,让奴婢在这儿等着您,给您传话。”婢女面色如常,毕恭毕敬回答商枝的问题。
商枝沉吟片刻,让婢女带路去沁芳阁。
婢女并未迟疑,在前面领路。
商枝看不出异常,难道秦铭真的是在这里等她?
远远地,她就听见一片叫好声,掌声如雷。
走近沁芳阁,宽阔的庭院里,搭建着木台子,一个赤裸着上身的壮汉,喝一口酒喷向手里的抹着火油的木棍,火焰滚滚。
商枝环顾四周,并未看见秦铭的身影,只有几个世家子弟坐在远处观赏。
婢女带着商枝,询问守着沁芳阁的婢女,“你看见秦二公子了吗?”
“秦二公子方才出去,待会就回来。”话说到这里,婢女突然看向商枝道:“您就是商姑娘?秦二公子让您在这儿等着。”
商枝心里涌现一种奇怪的感觉,秦铭在的两个地方,都扑空了。有一点像是特地将她引到这里来!
只是将她引到这里来,要做什么呢?
商枝看向沁芳阁有不少人,她思索一番,便在这里看杂耍等着秦铭。
婢女见商枝站在离木台子不远的地方等秦铭,不由松一口气,连忙出去通风报信。
等人一走,商枝招来沈秋,附耳道:“你跟着她,看她去哪儿。”
“可是……”沈秋犹豫,薛慎之叮嘱她寸步不离商枝。
若是她离开这一小会儿,出事了怎么办?
“快去!”商枝促催,不容置喙。
沈秋只得快去快回。
婢女送来一张椅子,端来一杯茶水递给商枝。
商枝捧着茶水,浅饮两口,看着壮汉一连喷出几条火龙。
“好!再喷出几条火龙,小爷有赏!”
一锭十两的银子扔到木台上。
壮汉火龙越喷越长,几息间,喷出两三条火龙。
商枝几乎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炙热气息。
清风拂面,商枝皱一皱鼻子,空气中似乎有面粉的气息。
她揉一揉鼻子,仰头望一眼空中,看不出什么异常,拉起紫色宽袖,挡住风向就看见细白的面粉沾在袖子上。
真的是面粉!
商枝回头望去,就看见有人端着托盘过来,光线下,似乎有腾腾粉尘在空中飞舞。
心中凛然,商枝心里生出一种不安的情绪,不等端着托盘的人靠近,她倏然起身,疾步往门口走去。
突然,从一旁冲出一道人影,狠狠撞向商枝的肩膀,她失重的往后倒去,婢女似乎被绊倒,手里的托盘飞出去,白色的面粉泼洒而出,壮汉的火龙适时喷出来。
“嘭”地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众人只看见一团火光,直冲云霄。
“啊——”人群里,有人尖叫,“着火了!有人着火了!”
商枝在地上翻滚几圈,躲开了凶险,冷着脸看着撞她的人,后背上着火,在地上打滚。
有人反应快,及时提起一旁的水桶,泼在那人的身上,灭掉了火焰。
“他真幸运,幸好离得远,只是被爆炸的火苗溅在身上。离得近一点,救不活了!”
“他太莽撞了,刚刚将薛夫人给撞倒,如果不是薛夫人反应快,只怕就被烧死了。”
“这些人怎么办事的?好端端的送面粉进来做甚么?”
“会不会是故意的……”
说话的人,瞬间哑了声。
周围也静谧下来。
只有烧伤的人,躺在地上痛苦呻吟。
商枝从地上爬起来,拍掉身上的泥尘,冷眼看着后背烧焦的洪福,看见沈秋疾步冲进来,“将这个人抓起来!”
沈秋连忙将人扣住。
洪福挣扎道:“你们想干什么?快放开我!”
沈秋伸手捏着他的下颔,卸掉下巴,洪福嚎叫一声,嘴里说着含糊不清的话,谁也听不清楚。
商枝看着吓得跪在木台上的壮汉,知道他肯定是不知情的。
那个端着托盘的婢女,已经趁乱爬起来跑了。
“表妹,你没事吧?”秦铭听到一声巨响,加快脚步冲进来,幸好商枝没有事。
商枝问道:“表哥去哪里了?你让人在观雪亭告诉我,来沁芳阁等你。”
秦铭脸色瞬间冷峻,冷声道:“张小姐捡来你的荷包给我,她找不到你,来观雪亭找我。荷包你贴身放着,遗弃在地上,我担心你出事,就派人满府找你。最后是张小姐记起来,她听见有人说请你到沁芳阁看杂耍,我赶过来迟一步。”
他进来时将逃跑的婢女逮着,扔给沈秋。
“放开我,奴婢是去找夫人!发生这样大的事情,要请夫人来做主!”婢女挣扎着,想要逃跑。
沈秋是练家子,一点也不怜香惜玉,一脚踢在婢女的脚窝,婢女吃痛跪在地上,沈秋压着她的肩膀,婢女动弹不得。
秦铭那一番话说出口,张雪姗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商枝的目光望来,张雪姗心口一紧,袖中的手指紧握,稳住心神,脸上露出一抹不自然的笑容,镇定自若道:“枝枝,可能是我们推搡的时候,你的荷包掉在地上。我发现的时候,你已经不见了,只好去观雪亭找秦二公子。我们找了你一圈,都没有找到你,我这才想起给秦二公子送荷包的时候,听见有人要利用杂耍害一个人,担心要害的那个人就是你,我告诉秦二公子,一起过来找你!”
张雪姗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道:“你是不知道,在门外听见爆破的声响,吓坏我们了,真担心你出事。幸好是虚惊一场!”
咽喉一紧,张雪姗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商枝,“你干什么?商枝,你是要恩将仇报吗?”
商枝掐着张雪姗的咽喉,看着张雪姗大惊失色,眼睛里布满恐惧,冷声道:“你知道我去观雪亭,我的荷包掉在地上,你发现的时候,去往观雪亭的那一条路,一定能够追上我,可你没有去,而是比我先一步去观雪亭,那么你是故意绕路去的观雪亭,为的是将表哥引开。因为你知道有人要害我,所以配合那个人,引走表哥,让背地里的人顺利进行计划,将我带到沁芳阁。而你呢,在表哥面前刷好感,在最后危机时刻,告诉他我在沁芳阁,千钧一发救下我的话,我和表哥一定会对你心存感激,你会借着这份恩情嫁进秦家。就算最后来迟一步,我被大火烧死,你有给表哥通风报信,在他面前一定赚足好感,你利用这份好感,可以让他娶你!张雪姗,你是很聪明,但是聪明的人往往会反被聪明误!你听到有人害我的消息,可以不通风报信!你告不告诉我,这件事都和你无关!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将表哥给引开,那么你就参与在这件事情中!”
“啊!我没有!我没有这份心思,商枝,你误会我了!”张雪姗咽喉剧痛,商枝的手指紧紧掐着她的喉管,她不敢动,就怕商枝给掐断了。张雪姗害怕极了,眼泪大滴的从眼尾滚落,她颤声说道:“你真的误会我了!我想要嫁进秦家,直接用这个消息和你交换,不是更好吗?我不知道他们要害你,只是找不到你,碰一碰运气!”
商枝见张雪姗到这个时候还在狡辩,眼底的冷意凝结寒霜,她的话破洞百出,经不起任何的推敲!
“你信不信,我掐死你,然后将你的尸体送到兴宁侯府,找兴宁侯府兴师问罪,我不答应你的请求,你恼羞成怒的要杀我!”商枝加重手中的力道,张雪姗喉管发出咔咔的响声,恐惧席卷着张雪姗,浑身抑制不住的瑟瑟发抖,眼泪流淌得更汹涌,她张开手试图去抓秦铭的袖子,向他求救。
秦铭对商枝说道:“你尽管动手,有事表哥替你兜着。”
张雪姗眼底充满绝望!
“你说不说,是谁指使你的做的!”商枝逼近张雪姗,张雪姗既然听见那些人在背地里要害她,一定知道特征。为了逼迫张雪姗交代出来是谁,商枝只得故意诬陷她!
张雪姗带着哭腔,泪水奔涌而出,颤颤发抖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真的是偷听到有人要害你。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如你所说,利用这件事让秦二公子娶我!是谁我也不知道,就是看见那个人穿着深蓝色侍卫装,眼角有一块瘢痕。”
商枝看向秦铭,他在京城土生土长,在权贵圈长大,认识的人比她多。
秦铭还真的认识有一个人,身边的侍卫眼角有一块瘢痕。
“豫王。”秦铭在商枝耳畔道。
商枝眼底闪过阴冷的暗芒,松开张雪姗,看着她脖子上几个深红的指印,眉头都不动一下。张雪姗若不是为一己之私,将秦铭给引走,豫王的计划不一定能进行下去!
粉尘爆炸,太过危险,若不是洪福给她挡了一下,即便她再反应敏捷,也快不过大火。
张雪姗觉得喉咙几乎快断了,吞咽口水刀割一般地疼,脸色煞白的蹲在地上,小心翼翼捂着脖子。泪眼朦胧地看着商枝,眼底充满了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