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心情亦是十分沉重,今日所见所闻,令他心中受到冲击。
如果不是水车,导致水患,将问题暴露出来,只怕他还不知道百姓因为无法承担重税而流离失所。
“明日早朝之后,本王去试探父皇口风。”襄王决定无论能不能事成,都要试一试。
曾秉砚却不赞同,“此计是慎之提出来,由他上奏为妥,皇上若是追问起来,他也能应对。王爷并不知道该如何实施,只怕无法劝服皇上。”
薛慎之道:“待皇上寿宴之后,我再上奏。”
几个人商议好,各自散了,曾秉砚坐在书房之中,许久没有动。
曾滨敲门入内,看着曾秉砚愁苦的神情,不禁问道:“父亲,慎之与您提了什么见解?”
“赋役合并,减免人头税,清查土地。这些都是为百姓谋福祉,却是多得罪权宦,若是能够得到皇上支持还好,若是不能,他的仕途只怕到此为止。”曾秉砚长叹一声,丢官事小,只怕连命都要搭进去。
曾滨却觉得若是实施成功,薛慎之便水涨船高,前途不可限量。
“父亲不必忧心,皇上这一关,还不知能不能过得去。”改革事情重大,皇上需要一力镇压朝臣,方才能够实施,只是元晋帝有这一份魄力吗?
曾秉砚点了点头。
——
马车停在松石巷,襄王睁开眼睛,对准备下马车的薛慎之道:“薛慎之,如果推行起来,此事是你主张,你该知道你面临的是什么吗?”
薛慎之目光平和的看向襄王,“王爷,你不知道,太多贫困的村民,本来吃一口饱饭都成问题,再加上重税,无疑是雪上加霜,捆紧裤腰带,挖树皮为生。国库空虚,导致国力下降,若是要填补国库,官吏会如何?加重赋役剥削百姓,难的还是百姓。减免赋税,清查土地,微臣以为势在必行。”
他步下马车,拱手向襄王作揖,推门进府。
薛慎之已经将水利推行,还有农耕之术,逐步在推广,接下来他便是主张革新变法。
他的力量太微弱,需要得到曾秉砚与襄王的支持,而他们显然是赞同,如今便是需要得到元晋帝的认同。
在他有这个想法的时候,早已将个人荣辱度之身外。若是成功,百姓能够减轻许多负担,而他亦是能够平步青云。在这权贵云集的京城,他若只是一个普通的五品官,根本无力保护他想要守护的人。
商枝这几天发现薛慎之,每天从官署回来,便关在书房里忙碌,有的时候甚至废寝忘食。
她将冷却的晚饭回锅热一下,然后端到书房里,便见薛慎之在奋笔疾书。
“慎之,将饭吃了再忙。”商枝将饭菜放在书案上,只看到赋役几个字,再忙公务,她便不再看,“饭冷了,吃下去对胃不好。”
薛慎之将最后一行写完,毛笔搁在一旁,揉捏着酸胀的眼角,“你吃完了?”
商枝看着他憔悴许多,断一杯水递给他,“我和沈秋早就吃完了,她有事要去镖局,我们就先吃了。”
“再陪我吃一点。”薛慎之拉着商枝的手腕,让她坐在身边,将饭菜端出来,放在桌前。拿起勺子舀一勺汤喂在她的唇边,“皇上寿宴之后,他会去太庙住三日祈福。”
商枝张嘴将汤喝下去,“我们那个时候救母亲吗?”
“嗯。”薛慎之低声道。
商枝点了点头,拿着筷子,挟几块肉放在碗里,端着碗筷递给他,“先吃饭吧,明天就是元晋帝的寿辰。”
薛慎之挟起碗里肥瘦相间的肉,递到商枝的唇边,商枝看一眼,张口咬掉精肉,剩下的肥肉留给薛慎之。
两个人将将一碗饭给吃完,商枝却吃撑了。
她躺在竹榻上,揉着自己的胃部,瞪着从外走来的薛慎之,“你吃饱了吗?我吃了差不多半碗,之前和沈秋一起的时候,吃了两碗饭,快要撑死我了,难受。”
薛慎之低笑一声,坐在她的身边,宽厚的手掌贴在她的腹部,按揉着肚子。
商枝吃了消食丸,薛慎之按揉了两刻钟,胃里才舒服。
“好些了吗?”薛慎之问道。
“嗯。”商枝撑着坐起来,身子一轻,被薛慎之抱起来,他低声在耳边说道:“明日参加寿宴,今日不早了,我们早些睡。”直接抱着商枝去澡堂,里面早已打好热水。
商枝这才知道他早有预谋!
胸前一凉,薛慎之将她的衣裳褪去,放在宽大的浴桶中。
商枝抱着胸,往水里沉去,遮掩住春光,下一刻,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扣住,拖出水面,惊呼声还未出口,便被他吞没在唇齿间。
元晋帝的寿宴在晌午之前便要入宫,因为沈秋不在家里,商枝与薛慎之昨晚太过放纵,腰酸背痛。
商枝躺在被窝里,动都不想动,只想赖床。
薛慎之穿戴好,将商枝从被窝里挖出来,为她穿衣梳头。
两个人吃完早饭,已经日上三竿,等进宫已经差不多到开宴的时候。
商枝与薛慎之到宫门前的时候,嘉郡王妃与嘉郡王在一旁等着。
“你们今日来得迟。”嘉郡王妃神情有些憔悴,精神不济,许是因为朱惠的事情。
商枝尴尬的笑了笑,还没有出声,一辆马车缓缓地驶来,赫连玉率先从马车上下来,掀开帘子,将手伸出去,搀扶着九娘子下来。
商枝看着九娘子穿着一袭紫色的纱裙,腰间系着一串铃铛,一头青丝半扎半束,并无任何头饰,只有一根同色发带束着青丝,面容上画着桃花妆,艳光逼人。
嘉郡王妃看着九娘子这一身装束,却是脸色骤变,“雅雅?”
第一卷 第一百九十章 献给元晋帝,婚事已定
九娘子的打扮,仿照着宁雅。
错眼看去,仿佛看见年轻时的宁雅。
嘉郡王妃神色恍惚的看向九娘子。
显然,她刻意在模仿。
商枝也愣了一下,九娘子的美很浓烈,她喜欢穿红衣,宛若火红的玫瑰。今日突然换一身紫色衣裳,裙摆飘逸,披帛招展,长眉凤目,仿佛壁照上典雅的仕女图。
听闻嘉郡王妃脱口而出的那一声,商枝心里‘咯噔’一下,心里最担心的那一个可能,终于是发生了。
她记得在马车上九娘子笑容幸福,很笃定的说不会将她送给元晋帝。
而她这一身装扮,分明是已经将她送给元晋帝。
“枝枝,你们还未进宫?”九娘子笑容充满朝气,提着裙摆朝商枝走来,转一个圈,“我这样打扮,是你们中原人都喜欢的装扮吗?”
商枝下意识看向一旁的赫连玉。
赫连玉冷绿色的瞳眸望向商枝,透着警告,抬手扣住九娘子的手腕,“莫要让其他人久等了。”
九娘子连忙对商枝挥手,“枝枝,待会我们一起回去。”
商枝攥紧袖中的手指,看着九娘子被赫连玉拽着往宫内走去,她不禁喊道:“阿九!”
九娘子回头,疑惑的看向商枝。
商枝看着九娘子年轻的面容,脸上的笑容未散,“我有话和你说。”
赫连玉冷声道:“薛夫人,宫宴快要开始,你有话与阿九说,待散宴之后再说。”
“赫连王子,我听闻你们东胡人豪爽真诚,热情温厚,十分磊落,不屑于小人行径。你们要做的事情,为何不能给当事人知道?阿九难道没有资格知道她将要面临的事情吗?你现在做的事情,与你们不齿的小人有何区别?”商枝不想九娘子脸上灿烂朝气的笑容消散,九娘子将她当做朋友,朋友遇到危险,她应该站出来将实情告诉她。
赫连玉脸色阴晴不定,如狼一般凶恶冷残的目光紧锁着商枝。
九娘子看一眼商枝,又看向赫连玉,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大哥,你有事情在瞒着我?问题在这一身装扮,还是我待会要献的舞?”
赫连玉狠狠盯商枝一眼,拽着九娘子入宫。
九娘子甩开赫连玉的手,“大哥,你到底在欺瞒我什么?”
赫连玉沉着脸,四周无人,他低声说道:“阿九,东胡与大周国开战在即,你额吉希望你嫁给大周皇帝,建立两国邦交,签订和平合约,开通两国的贸易交往……”
“额吉讨厌大周国,这一场战争是她发动,如果她真的想要两国和平,就不会挑起战争!大哥,你还想要骗我?”九娘子并不傻,额吉是一定会对大周开战,又怎会要用和亲来建立两国邦交?
赫连玉沉默半晌,最终向九娘子说实话,“你额吉让你做内应。”
“大哥!”九娘子惊呼,难以置信。
两国开战,她一个外族公主之女在大周一定会讨不得好。
额吉不会不知,这种时期将她送到大周,相当于一个质子!
她又如何能够做内应?
“大哥,你会宠信一个敌国的女子吗?”九娘子压抑下心中的怒火!
赫连玉注视着与以往截然不相同扮相的九娘子,低笑一声,“阿九,你额吉为你请的一个中原老师,教你习的礼仪举止,你照着去做,就算两国开战,大周皇帝也会疼惜你。”
九娘子无措的看向赫连玉,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你额吉给你的婢女,她每日都会教你如何穿着打扮,你只管听信她的话,一定能固宠不衰。”赫连玉手指挑起九娘子腰间的铃铛,“你今日这一身打扮就很好。”
九娘子完全没有想到,额吉是早有预谋,在东胡的时候,请中原老师教她规范行为举止,免得她来大周国闹笑话,事到如今,她才发觉始终让她模仿一个人,而那个人是皇帝心中喜欢的女人。
额吉送她一个婢女,是这个婢女深知如何打扮,讨皇帝欢心。
“不,我不会同意!”九娘子推开赫连玉,就往宫外走去。
赫连玉拽住她的手腕,“为你阿布,你也不愿意?”
九娘子脚步一顿,就听赫连玉道:“你阿布为何不回中原?并不是他不想回来,而是他回不来。皇帝杀害他的家人,与他有血海深仇。你阿布将你当做亲生女儿疼爱,你不愿意为他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回报他吗?”
九娘子脸色发白,她喉口哽住,艰涩问道:“阿布知道吗?”
赫连玉轻叹一声,“这是你额吉下的命令。”
“阿布知道吗?”九娘子眼底含着泪水,执着地再次询问赫连玉一遍。
赫连玉看着九娘子悲伤地表情,不忍心欺骗她,“他不知道。”
九娘子眼底含着泪水,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被额吉给舍弃,嫁给一个能做她阿布的男人。
她想十分坚决的拒绝,可是想到赫连玉的话,九娘子犹豫了。
她无助的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脑袋,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她不想阿布太孤单,来中原找他的亲人,可赫连玉告诉她,阿布的亲人早已被皇帝给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