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锦——天际舟
时间:2019-01-07 10:11:24

  褚末颇有些无奈,摊了摊手,缓步走在两人身侧。
  目的达到,郝韵挽着方锦书的胳膊,一路上兴奋得不停地叽叽喳喳,不时偷看褚末一眼。早知道这么简单,自己就该早些上来,平白浪费了这么多大好时光。
  几人上到小山坡顶上,放眼望去是一片深深浅浅的绿色,姹紫嫣红的野花点缀在其间。天边的云朵低低的垂着,慢悠悠地漂浮在天空之中。
  这样的美景,令人心旷神怡。
  “我们就在这里坐坐。”巩文觉走过来,笑道:“赏景赋诗,却也是一桩雅事。”宁兰原本就地势开阔,这里望出去风景怡人,自然无人反对。
  随行的下人们拿出携带的用具,在这山坡上的树荫底下摆了桌椅,请姑娘少爷们坐下。
  方锦书坐在这里,闻着春风里传来的花草香味,与这漫山遍野的野花绿草,心神有片刻恍惚。眼前的景色,与她前世最美好的时光,是多么相似!
  那个时候,男未婚、女未嫁,相遇在那样美好的春天里,一见倾心。
  她是定国公府上的嫡出长女,他是那样风度翩翩的白衣少年。短短几日,就让彼此的心沦陷。那个时候的他们,天真的以为那就是永远。以为他们能拥有彼此,共度余生。
  还记得,两人共同救下一只不慎被陷阱困住的白色小狐狸。它的右腿伤了,他替它裹了伤,两人一起养了几日,才将它放归山林。
  还记得,小狐狸走的时候,对两人投来恋恋不舍的目光。那双眼睛好像能通灵,仿佛在说着,它记住他们的模样了,它会来报恩。
  “锦书?”耳畔传来褚末轻轻的呼唤声,将方锦书从前尘往事中惊醒。
  她眨了眨眼,这里和那个山坡虽然很像,但其实并不相同。没有笑容温润的白衣少年、没有那只白色小狐狸,更没有那棵树。
  唯有那天空中低垂着的云、空气中轻轻拂过的风,能将方锦书带入往事之中。
  褚末看着她,突然有一种感觉:眼前的女子虽然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遗世而独立。她的内心,他读不懂。恐怕穷奇一生,也很难触摸到她的心吧?
  “锦书。”褚末低低唤了一声,他该拿她怎么办才好?他终于品尝到了那种,惆怅的滋味。
  “怎么了?”方锦书回过神来问道。
  “没什么。”褚末笑了一笑,这个时候的方锦书,又多了几分真实感。他不愿再去想之前的感觉,他只想抓住当下就好。
  总有一日,他会让方锦书信任他,依靠他。两人的一辈子还长,他愿意慢慢去读懂她这本书。
  “书妹妹,”郝韵凑上前来,道:“我听说褚家大少爷画得一手好丹青,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眼福,开开眼界呢?”
  巩文觉看了她一眼,道:“这里风景虽好,却没有作画的颜料画笔。郝姑娘,不如将这美景印在心间,留存于记忆中。”
  他是众人中年纪最大的,又最见多识广,郝韵的这点小心思,一眼就被他看了出来。他经历过方锦佩的算计,不想同样的事情再发生在褚末和方锦书的头上。
  他这么突然一插话,郝韵便有些不好意思。方锦晖也看出了端倪,走到方锦书身旁坐下,笑道:“此情此景,不如我们来行个拈花令?”
  “这个主意好。”方梓泉赞同。
  郝韵讨了个没趣,兴趣缺缺地坐在那里,端详着她手上新涂的蔻丹。
  方锦书看了郝韵一眼,道:“韵表姐,你今日没有约姚家六姑娘,是否觉着跟我们在一起很是无趣?你若是乏了,可以带着人先走,我们不会怪你的。”
  她的心思,能再明显点吗?当着她的面,打褚末的主意,真当她是空气不成!
  被方锦书点破她平时并不和方家兄妹一起,还毫不留情地要赶她走,郝韵的脸腾的一下变得通红。她蹭地一下站起来,捏了捏手中丝帕,抬腿想走,又心头不甘。
  正在尴尬之际,郝韵瞧见不远处有两名猎户,正扛着几串野兔经过。
  “晖姐姐,不如我们来烤野兔吃,可好?”郝韵找到了别的事情,总算是转移了话题,心头松了一口气。
  她跟着来,正是因为褚末。这个时候,她怎么舍得走?
  既是来踏青,下人准备的就很是周全。炭炉、茶水、糕点等等都有,郝韵的这个提议算是很合时宜。
  “烤野兔?”方梓泉两眼放光,连连点头,道:“我还没试过,听上去很不错。”
  “我在庄子里烤过,味道很是不错。”郝韵忙道:“泉表哥,你尝尝就知道了,这样烤出来的,跟在家里吃到的真不一样。”
 
  ☆、第五百四十四章 沉沦的心
 
  其实,就这样简陋的环境,烤出来的野兔怎么会有大厨精心烹饪出来的味道好?觉得滋味不一般,那是因为心境不同罢了。自己亲手烤的,总是要觉得好吃一些。
  对于郝韵这个提议,褚末也颇为意动。难得的大好春光,他并不想辜负了,想能亲手给方锦书烤野兔吃。
  但在此时,他对郝韵的心思有了一些了解。从小就在女人堆里长大的他,对这样的事情非常敏感。这个提议来自郝韵,方锦书之前都开口赶人了,他总不能上赶着去赞同。
  在方锦书和郝韵之间,他十分清楚应该站在谁那一边。
  “锦书,你觉得如何?”褚末征求着方锦书的意见。
  听他这么温柔地对方锦书说话,郝韵只觉得心头泛酸。明明是她的提议,问方锦书做什么?
  方锦书看了一眼众人,瞧见大家都一脸跃跃欲试,便笑道:“挺好的,我也想试试。”既是出来踏青,她何必要扫大家的兴致。郝韵别有心思又怎么样,总不能因为她一人,而搅合了这份春日美景。
  烤野兔她只吃过一回,还是在邙山时,正巧碰见被淋成落汤鸡的权墨冼。想到那时她和芳菲在石头下避雨,瞧见权墨冼远远的过来,手里还拎着一只烤得半熟是野兔,方锦书就觉得好笑。
  “妹妹想起什么了?这样好笑。”方锦晖看着她问道。
  方锦书弯了弯嘴角,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一件好笑的事情。”
  两人说话间,巩文觉已经将猎户手中的野兔买下,让他们就地处理好。剥皮开膛的场面太过血腥,不适合被闺中少女看到。
  下人们支起炭火,将野兔拿去溪边清洗干净,抹了盐在肚子里填了香料,端了上来。
  方梓泉头一个拿起半只处理好的野兔,看着炭火却不知道该怎样着手去烤。巩文觉接了过来,串上一根树枝,道:“多翻转着烤,小心些别把树枝烤断了。”
  烤野兔是个细致活,在场的也只有在外游学过的巩文觉有这样的经验。教了方梓泉,他又串了一只给方锦晖拿着。
  看着他的动作,褚末也串了一只给方锦书拿着。方锦书道了谢接过,放在炭火上面的网上,慢慢烤着。
  郝韵撇了撇嘴,让下人给她串了一只,在炭火边上坐着烤。看着褚末如此照顾方锦书,这让她心底很不是滋味。
  她原以为,褚末和方锦书的亲事,不过是两家联姻罢了。没想到,褚末是真心地将方锦书放在心上。
  几人都是姑娘少爷,烤野兔只是为了一时兴起,觉得好玩。
  不过随着时间慢慢过去,野兔被烤出金黄的色泽,散发出诱人的香味。闻着这味道,众人都垂涎欲滴。
  褚末笑道:“我听母亲说过,烤这等野味,在最后快熟的时候,再刷上一层蜂蜜,味道会更好。”
  “真的吗?”郝韵答话道:“只是可惜,这会去哪里寻蜂蜜去。”
  “我带了一罐槐花蜜来,这就让人拿去。”褚末既然说了,自然不会只是说来听听。这次他约了方家兄妹出来踏青,给方锦书准备的礼物就是这槐花蜜。当然不止一罐,不过他不会告诉郝韵。
  他的马就放在山脚下,只一刻钟功夫褚家的下人就拿了蜂蜜来。
  褚末接过蜂蜜罐子,举步朝着正在烤野兔的众人走去。
  为了踏青方便,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绣云纹的交领胡服,身姿修长。束在脑后的长发被春风轻轻拂起,眉目如画,端的是一名丰神如玉的美少年。
  郝韵看着他走来,浑然忘记了自己手上的烤兔,只觉得心跳如擂。直到褚末走得近了,她才反应过来,抹了一把自己的面颊。
  她这样的神情,褚末并非头一次见到。或者说,自打他懂事后,就见得多了,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的心神,已经完全被端坐在一侧,素手轻轻执着烤兔树枝的方锦书给吸引了过去。
  她的眉眼是那样沉静,就好像对万事都胸有成竹。她的神情,散发出专注的自信光芒,不用言语,就能体会到她内心那种安宁的力量,那种温柔的坚持。
  坐在那里,方锦书就好像一个发光体一般,深深吸引着褚末的目光。而周遭的众人,此刻统统沦为了陪衬,众星拱月一般的簇拥着她,她就是这个世界的中心,比那公主还要自矜、尊贵。
  这样的方锦书,让褚末的一颗心深深沉沦。
  发现了他的视线,方锦书侧过脸看着他,浅浅一笑问道:“拿来了?”
  不过是礼貌的微笑,褚末都发现自己差点迷失在这样的笑容里,胡乱点了点头,道:“拿来了。”
  褚家的方子果然不错,刷上一层蜂蜜后的野兔,光是色泽就能令人食指大动,味道更是鲜甜诱人。
  少年少女们吃着亲手烤的野兔,热闹的说说笑笑,为这赏心悦目的美景中,注入了勃勃生机。
  云彩在天边缓缓变幻着形状,太阳悄悄地改变着行走的轨迹,将人们在地上的影子逐渐拉长。再美好的相聚,总也有别离的时候,这次踏青也到了尾声。
  看着下人们收拾着用具,褚末站在方锦书身前,道:“锦书,烤野兔用的槐花蜜我还多拿了几罐来,你带回去冲水喝,母亲说能安神。”
  方锦书点头应了,道:“谢过末哥哥。”
  两人相对而立,一双璧人如画一般美好,直看得郝韵心头火起。
  郝家和褚家的往来不多,对于褚末,郝韵往日里只是远远看着,暗暗倾慕。这还是头一回,离他如此之近。看着他的容颜,真切地感受到他的温柔,郝韵才发现自己对他不止是暗恋那么简单。
  看了一眼脚边还没有收拾完才炭火,一口浊气冲上郝韵的心头,使得她恶向胆边生,口中说道:“我来帮忙把树枝给收一下。”
  她这样娇贵的千金小姐,这些下人谁敢让她动手。但还不待下人们反应,郝韵便拿起一根树枝,挑起一块烧得正红的炭火,直冲向方锦书飞去。
  郝韵“啊!”的一声惊叫,佯装失手。
 
  ☆、第五百四十五章 用心险恶
 
  “小心!”正在跟巩文觉话别的方锦晖,眼角余光瞄到了这等变故,忙惊叫提醒。
  但那炭火速度很快,离方锦书又近,须臾之间就到了她的身边。方锦书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眼前却有一个人影一晃,挡在了她的身前。
  她只见到褚末一声闷哼,朝着她踉跄了一步。吃痛之下,他俊秀的眉头微微皱起,两手虚扶,却始终没有抓住方锦书来稳定身子。
  就算在这个时候,褚末仍是怕唐突了方锦书。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啊!”郝韵一声惊叫,她这次的声音中透着懊悔与仓皇,却不是假装的了。她只是想要用炭火烫伤方锦书,没想过却害得褚末受伤。
  “你怎样了?快来人,扶末哥哥坐下。”褚末既是为了她受伤,方锦书怎能不动容。
  郝韵放下手中的树枝,急得差点哭出来,恶狠狠地剜了方锦书一眼。都是她!要不是为了她,褚末怎么会受伤?
  嫉妒使人丑陋,这个时候的她,哪里还有那个俏丽少女的模样?
  方锦书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韵表姐,你做了什么,自己心头难道没数吗?”郝韵用心险恶,这会又来装什么无辜!
  巩文觉几步抢了过来,扶着褚末慢慢坐下,问道:“怎样了,伤到何处。”
  褚末咬牙忍着疼痛,道:“左边后腿处。”
  那块炭火原本是冲着方锦书来的,要是砸实了,方锦书的腿定然会被伤着。而褚末穿着胡服,裤腿扎在高筒云靴之中,炭火砸在他的左腿上,将他的裤子燎出了一个破洞,烧灼了里面的肌肤。
  “拿酒来。”有着游学经验的巩文觉知道,酒能够促使伤口愈合,防止溃烂。方梓泉点点头,快速找了一瓶酒递给巩文觉。
  “你忍着点。”巩文觉看着褚末,沉声道。
  伤口不算太大,炭火砸在他的左腿上之后,就滚落到了草地上。但这样的灼烧痛楚,褚末还头一次领受,这会抿着唇忍着点点头。
  “末哥哥,要是痛你尽管喊出来。”方锦书轻声道。
  有她这句话,褚末只觉受伤也万般值得了。心头又一阵后怕,幸好是自己替她伤了。这样的痛,他不愿她来经受。
  巩文觉拿来剪子,将褚末后腿处的裤子剪开,手持酒囊,将白酒准确地倒在他的伤口处,替他清洗。
  “嘶……”褚末直痛得面色发白,额角处冒出冷汗。清洗完毕,巩文觉拿出随身带着的方帕,替他包扎好。
  “回了城,还是得再找大夫上药才是。”方锦书吩咐褚家下人:“去找一顶轿子来,伺候着去医馆裹伤。再来个人,回去通禀了褚太太。”
  这样的伤势,瞒是瞒不住的。
  方锦书是褚末未来的妻子,她的吩咐,众人岂敢不听。看着方锦书指挥若定,忍着痛的褚末心头泛起一丝甜蜜来。
  而作为罪魁祸首的郝韵,此时吓得面色发白,躲在一旁不吭声。见到方锦书指挥着褚家下人,她的心头又泛起嫉妒来。
  临时雇来的轿子很简陋,但褚末此时不能骑马,只好先将就着。
  送他上了轿,方锦书叮嘱道:“听大夫的好生休养着,该忌口得忌着。”他是替她受了伤,怎么能不多关心几句。
  “放心好了。”褚末已经从疼痛中缓了过来,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看着她关心自己,心头暗喜,也不算白白痛过这一回。
  “我送褚兄回城。”方梓泉道。褚末是为了护着自己妹妹受了伤,于情于理他也应该陪着,褚家那里也需要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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