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田种良缘——叶染衣
时间:2019-01-09 09:42:06

 
    丁文志知道丁父是在安慰他,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着点点头。
 
    丁父如今成了镇长,素日里结交的人也多,镇上所有的商铺都上赶着巴结讨好。
 
    这不,晓得秀才公丁文志刚从京城回来,就有不少人上门来送礼了。
 
    胡氏看得心痒痒,想接。
 
    丁父出面拒绝,说既然大家伙儿来都来了,就进来喝杯茶,至于礼物,这不年不节的,又没什么喜事儿,没有收礼的道理。
 
    其中一个富商道:“秀才公今年要乡试了吧,我们来送礼,就是想预祝秀才公能一举高中呢!”
 
    胡氏看着那些用锦盒装着打了缎带的礼品,里面不知道装了多少好东西,险些就伸了手。
 
    丁父道,“这还早着呢,中了又再说。”
 
    丁父不收礼,那些豪绅富商们也不好意思往人家里凑,提着礼物回去了。
 
    胡氏很是不解,“他爹,人家来送礼预祝我儿高中不是好事吗?你干啥给回绝了?还一下子得罪了这么多人。”
 
    “妇人之见!”丁父瞅她,“不沾亲不带故的,人家凭啥来给你儿子送礼,还不就是想着将来你儿子中了举人当了官,能给他们行个方便,你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到时候求上门来,你能说不帮吗?不帮要被骂,帮了就是徇私。”
 
    胡氏听罢,悻悻闭了嘴,收礼的心思也彻底给堵了回去,之后再有人上门来,她也学着自家男人那样应付了,甭管多贵重的礼,一律婉拒,你要进来喝口水吃杯茶,我们家敞开门欢迎,送礼就不必了。
 
    丁父自从当上镇长,为了不给小儿子的前途抹黑,一直油盐不进,短短几年就博了个“铁豆子”的名声——铁豆子下锅,油盐不进。
 
    丁文志知道以后,很是感激。
 
    丁父道:“知道你会读书,怕你将来成了人才做了官被人翻出黑历史来糟蹋了名声,所以我宁愿这会儿被人记恨,也不给你招揽那么多的‘人情’,人情债这种东西,借时容易还时难,能避就尽量避,包括你也是这样,以后要真成了官,也得做个为百姓谋福祉的好官,开了一次徇私枉法的先例,就容易一条道走到黑,到时候再后悔可就晚了。”
 
    丁文志颔首,“儿子明白。”
 
    丁文章在一旁听着,心里暗暗佩服,想着自家爹不愧是读过几年书肚子里有墨水儿的人,说出来的话就是中听,瞧这一身正气凛然的模样,当年要不是因为闹饥荒家里没钱供不起,他恐怕早就高中去衙门做官了,不说别的,地方父母官总拿得下来。
 
    ——
 
    八月出头,丁文志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带上胡氏给他准备的干粮,打算先去县城找几个同窗作伴,到了才知道,他那一届的秀才,有几个中了举人,已经不在县学,去府学了,剩下的几个没中举打算这一届再考的,也提前出发了。
 
    丁文志没约到同窗,原想着自己怕是得一个人去省城了,没成想半道上遇到了邻村的张老秀才。
 
    张老秀才一眼就认出了丁文志,很是激动,“你就是那次中了一等秀才的丁文志吧?”
 
    丁文志点头说我是,你是哪位?
 
    张老秀才道:“我就是你们白头村隔壁的。”看着对面白白净净的年轻人,张老秀才脸上有些挂不住,声音也弱下去不少,道:“也是个秀才。”
 
    丁文志突然想起来了,那天他爹跟他说隔壁村的老秀才一把年纪还没放弃科考,让他就算考瘸了也别灰心,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看来这位就是他爹嘴里念叨的老秀才了。
 
    丁文志面上浮现几分恭敬,说:“看样子,张老伯也是要去应考的吧,正巧我缺个伴,你跟我搭车吧,咱俩一起走,路上还能一同研究学问。”
 
    张老秀才朝着他的马车瞄了一眼,问,“车上没其他人了?”
 
    “没了。”丁文志脾气好,浅浅笑开,“这是我们自家的马车。”
 
    张老秀才很是过意不去,“那等到了,我再付你银钱。”
 
    “不用不用。”丁文志道:“都说了是自家的,再说,我缺个伴,你来了正好,不用那么讲究。”
 
    张老秀才家境贫寒,比不得丁文志有个当镇长的爹,像张老秀才这样的,要想去省城考试,自家肯定有不起马车,单独租赁更是贵的可怕,只有提前来县城或者是去府城打听,有没有商队要去省城,顺便跟人搭个车,有时遇到大方一点的商人,会一个铜子儿都不要他们的,把人顺顺当当送到省城,要是收钱,也不会比车马行里收的高。
 
    上了马车以后,丁文志给他垫了个软垫。
 
    张老秀才一辈子没坐过这么舒适的马车,心下不由得感慨。
 
    真的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自己一把年纪还在考,旁边的小伙子,年纪轻轻十六七岁就成了秀才,还是每个月有廪米拿的廪生,哪像自己,考了这么多年,家里银钱耗了不少,什么名堂都没考出来。
 
    他出门前跟老妻保证过了,今年要是还不中,以后就不考了,回家帮着种地去。
 
    “小伙子很有前途啊!”张老秀才看了丁文志一眼说,“咱们这十里八乡,像你这个年纪中了一等秀才还被举荐去国子监读书的,百年来怕也只有你一个了。”
 
    丁文志道:“可能我当年运气好,刚好遇到了喜好我那类文章的主考官。”
 
    张老秀才听罢,问他,“你还记不记得自己当年写了篇什么文章?”
 
    丁文志摇头说不记得了。
 
    张老秀才也不失望,笑说,“我今年是最后一次乡试了,也不知道能不能中。”
 
    丁父说过,这位老秀才上一届是中途晕场被抬出来的,所以没中。
 
    看出他有些紧张,丁文志道:“老伯不必想那么多,还没考就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到时候容易发挥失常,况且,要说乡试,老伯应该很有经验才对,不如你跟我说说吧,那里头是个什么情况。”
 
    老秀才一听,心里的紧张慢慢散去,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丁文志。
 
第314章 、二更
 
    老秀才告诉丁文志,乡试的地方比院试大,省城里有贡院,十分气派,搜身环节也比院试的时候严格很多,基本无夹带的可能。
 
    只不过,乡试比较磨人的是九日三场,头天入考场,第二天正式考,第三天出场。
 
    举个例子,乡试第一场是八月初九开始,考生八月初八就得进场,初九凌晨开始考试,初十交完答卷才能出场。
 
    第二场的十二日和十五日也是以此类推。
 
    在这期间,考生所有的坐卧、答题、饮食和活动都只能在号舍里。
 
    考场内的号舍每个人一间,宽三尺,深四尺,前檐高大约六尺,后墙高八尺。
 
    说白了,也就是大概1·16平方米的空间。
 
    白天用来考试,晚上把答题用的板子拆下来搭成床板睡觉。
 
    老秀才还说,因为号舍太过狭小,光是坐都坐不舒坦,更别说晚上睡觉了,甚至于倒霉一点的,被分到老号舍,年久失修漏风漏雨的那种,考生为了护住考题,宁可用自己的身子挡着,结果挡出病来,后面两场考不了,又得等三年。
 
    丁文志讶异地问,“临考的时候,主考官都不安排人检查一下号舍的吗?”
 
    老秀才叹息着摇头,“贡院那么大,上千间号舍,哪里兼顾得过来,更何况,现在这世道有几个真正的好官?就算朝廷拨了银两下来修葺号舍,那些钱经过一层一层的盘剥,最后都不知道进了谁的口袋,谁还想得起来修号舍的事儿,咱们这地方又山高皇帝远的,只能祈祷自己能分到好一点的号舍里去。”
 
    丁文志听罢,心里也默默叹息,难怪他爹千叮咛万嘱咐说以后真当了官,要当个能为百姓效力的清官,这年头,真真正正两袖清风的好官,已经不多了。
 
    有件事,丁父和丁家其他人不懂,老秀才却是摸得一清二楚,他说:“监生是有被特别照顾的资格的,你是府学举荐去国子监的贡生,到时候答卷上主考官会标一个‘皿’字,咱们省去国子监读书的没几个,你中举是十拿九稳的了,只是名次前后的问题罢了。”
 
    老秀才一说,丁文志才想起来,似乎当初林海跟他提过一次,说他回来考最划算,因为他是监生。
 
    每个省都有监生的特定录取名额,回户籍所在地考试,很容易就被“特殊照顾”。
 
    况且老秀才也说了,今年他们省的监生没几个。
 
    也就是说,他不用在中不中举上纠结了,该纠结的是名次。
 
    见丁文志从始至终的表情都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老秀才心中暗暗佩服,想着不愧是去国子监读过几年书的人,这么能沉得住气,一看就是块好材料。
 
    丁文志的内心确实是没什么太大的波澜。
 
    如果是换在几年前没去国子监的时候得知自己十拿九稳能中举,他一定会止不住地高兴,喜形于色。
 
    可去了京城这么多年,所接触的同窗不是官二代就是世家子弟,一个的家世比一个显赫,区区一个举人功名,那些人压根就没放在眼里。
 
    因为他们不用科举,只要从国子监毕业,就能借着家族的权势在衙门谋个肥差。
 
    所以丁文志很清楚,举人功名比起他们来,还差的太远,虽然中举就算不继续考也能做官,但他所谋的远不止于此。
 
    哪怕他不想跟那些人攀比家世,可在浮华的地方看惯了名利和权势,谁还愿意继续待在乡野碌碌无为一世无名?
 
    他也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施展抱负,为朝廷献一份力。
 
    到了省城,丁家下人早为丁文志订好了客栈。
 
    老秀才没跟他一起,说自己在省城有亲戚,去亲戚家住几日,考完再来跟他汇合。
 
    看出来老秀才很是过意不去,丁文志便没留他同自己一起住,把自己的东西安置好以后,八月初八这一日进了考场。
 
    ——
 
    丁文志在家的那几日,教了丁安生一些东西,学字是来不及了,就教他一些朗朗上口的三百千——《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
 
    丁安生当时背的挺好,过后就忘,只零星记得最顺口的那几句。
 
    好在他爷读过书,时不时地提点着他,这小家伙就学着私塾里的夫子,摇头晃脑地念起来。
 
    他爷问他,“你这么会念,知道咋写不?”
 
    丁安生摇摇头,“不知道,小叔叔没教。”
 
    他爷又问:“那你想学不?”
 
    丁安生憋了半天,问他爷,“念书有糖块吃吗?”
 
    “有。”丁父笑呵呵道:“不仅有糖块,还有糖人,等你考上功名,想吃啥就吃啥。”
 
    丁安生流着口水丝,点头如捣蒜,说:“那我学。”
 
    丁父说:“你跟我来。”
 
    为了糖块,丁安生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到了书房,丁父取了纸笔,把他抱到凳子上坐着,手把手教他写自己的名字。
 
    丁安生的名字笔画简单,写起来不难,有糖块作为诱惑,小家伙学得挺认真,三天后终于能自己写了,虽然握笔的姿势不对,写出来的勉强能让人看出来像个字,不过丁父觉得,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
 
    镇上的妇人基本都是不用下地种庄稼的,尤其是常和胡氏走动的那几位,一得空就来打马吊,知道丁文志去了省城考试,一个个“关心”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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