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正说的热火朝天,却忽然听到里头打扫卫生的荷花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众人闻言登时变色,火急火燎的冲进去之后就发现小姑娘满面泪痕,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哆哆嗦嗦的指着墙角道:“蝌蚪,哈,哈”
众人:“……”
这是哭还是笑?
片刻之后,郭先生突然觉得脚面微微一沉,低下头去,就跟一只灰突突的癞蛤蟆对了眼。
郭先生:“……”
癞蛤蟆:“……”
其他人:“……”
然后第二天,青莲和青鱼姐弟俩再来的时候,就敏锐的察觉到这院子里的气氛不大对,中间碰见外出散步的郭先生还一反常态的满脸怒气,展鹤小公子委委屈屈的关在屋子里写大字,后头两位掌柜的有点尴尬。
这是咋回事儿?
正疑惑间,就见纪大夫大笑着从里间走了出来,手里还抓着一个东西。
他笑的一张胖脸通红,朝着郭先生的背影喊道:“哈哈哈哈哈哈,别走啊,这东西不咬人!哈哈哈,你不说天不怕地不怕的吗?”
青莲和青鱼:“……”
您老有话好好说,快把手里的癞蛤蟆放下!
第154章 番外二
终于如愿以偿的出去玩了雪的小泡儿心满意足, 乖乖跟着爹妈回来之后又跟郭先生他们问了好, 这便去浴室洗澡换衣裳。
他身子骨长的好, 展鸰和席桐也不娇惯溺爱,如今早就自己穿衣洗澡吃饭了。
小朋友先在旁边冲干净了,又去浴池里美美泡了一回, 拿着丝瓜瓤仔仔细细的搓了, 这才用架子上挂着的干净大手巾擦干水渍, 然后光脚踩着鞋子,散着一头黑油油的头发跑出去。
“爹, 爹,帮我绑绑头发!”
别的事倒也罢了,自己努努力就能做好, 唯独这个绑头发, 他跟自家娘亲一样,都有心无力, 胳膊又短,每每弄得跟鸡窝一般。
旁人家里都是娘亲帮忙穿衣梳头,唯独他们家是个例外, 当爹的心灵手巧……
“从来不见你擦好头发再出来。”
小泡儿刚冲出来,头发还遮着眼睛呢, 就听见前面有一道熟悉又温和的声音笑道:“过来, 我给你擦擦。”
“辙哥!”他胡乱扒了扒头发, 果然就见左边长身玉立的少年不是他心心念念的蓝辄是谁?
众人就都哄笑出声,郭先生一个劲的叹气摇头, “什么哥哥弟弟?他同你爹妈论哥哥弟弟呢,你又是哪门子的弟弟?”
小孩子没什么辈分的概念,亲戚又少,总爱胡乱叫,这个小舅舅掰了多少回都掰不过来。
小泡儿嘿嘿傻笑,顾不上许多,先过去跟蓝辄行礼,“哥哥,啊,舅舅好。”
蓝辄笑了笑,抬手摸摸他的脑袋,“先过来,我给你把头发擦擦。”
原本的小孩今年都十二岁了,身子骨堪堪长开,眉目如画,行事做派却又带了点展鸰和席桐的肆意洒脱,果然已有了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味道。
小泡儿同他十分亲近,自己吭哧吭哧搬了张大凳子过来,去他跟前乖乖坐好,又问道:“怎么才来呀?再晚点都赶不上吃汤圆了!”
娘亲做的东西都可好吃了,汤圆又大又圆,馅儿又浓又滑,香甜可口,只要轻轻在皮上咬一个小口子呀,里面热腾腾滑溜溜的馅儿就会争先恐后的涌出来,哇,真是想想就流口水。
蓝辄一边给他擦头发,一边说:“风雪太大,不好走的太快。”
“别闹你舅舅,”展鸰道,“他带着人赶着车呢,哪里像你似的猴子一般,上蹿下跳没个正形。”
说着又看向蓝辄,“这次是回乡考试了吧?东西可都准备齐了?”
“都准备好了,”蓝辄笑笑,不紧不慢道,“姐姐姐夫不必担心。”
他的聪明才智从小就显露无疑,蓝源夫妻也十分引以为傲,这才十二岁,便叫他下场考试了。
“不过区区考试而已,”郭先生云淡风轻的摆摆手,“案首已是你囊中之物。”
作为这孩子的老师,他想的更远:十二岁的秀才,足够引人注目了。剩下的乡试、会试每一届考一次,稳扎稳打,十八岁的状元,足以永载史册。
蓝辄起身行礼,“是。”
“舅舅真厉害呀!”小泡儿由衷感慨道。
众人失笑,蓝辄也捏着他腮上的软肉说:“小泡儿也很聪明,你也能这么厉害。”
一听这话,刚才兴高采烈的小泡儿却瞬间苦了脸。
君子六艺什么都好,他小小年纪,诗词也做得颇有格局,气势雄浑,唯独一个写文章,真真是要了老命!
他跟来自现代社会的爹妈一样,天性爱自由,骨子里根本就没有对于皇权皇帝的崇拜,不屑于等级,又怎么可能写的出规规矩矩的封建文章?更别说对统治者阿谀奉承歌功颂德了。
郭先生打从去年开始教他作文章,每回看每回都跟着心惊肉跳,几乎随便哪篇都能找出一些石破天惊的话来。
真要叫这小子上考场,只怕交卷之日就是掉脑袋之时!
生不逢时!
郭先生明里暗里跟这几个人感慨过许多次,也包括跟远方书信往来的蓝源和褚清怀。
如今几家已是紧紧绑在一起,长辈们是现在,小辈们才是未来,自然也会多多交流。
褚清怀只有一个女儿,如今又只生了一个孙女,来日生不生的出孙子还两说;蓝源倒是有两个嫡子,长子俨然是人中龙凤,如今青年才子里的佼佼者,次子也已崭露头角,去年以一篇《怀古赋》艳惊四座;唯独这个学名席沨的孩子,太过特殊。
他的身体强健,头脑灵活,眼界高远,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格局,是个天生的领导者,可惜……注定了过不了考试这一关!
郭先生曾试图叫他隐藏锋芒,好歹过了考试再说,然而这小子却将脑袋晃的拨浪鼓似的,死活做不到。
三岁看老,如今他已五岁了。
若眼下是乱世,他席沨便是应运而生的乱世枭雄:家世才学武艺,无一不缺,他只需找准时机振臂一呼……
然而,当下乃是太平盛世。
私底下郭先生不知叹息过多少回,生不逢时啊,造化弄人。
展鸰和席桐倒是挺想的开,太平盛世就好,日后孩子爱怎么样便怎么样,便是真如肖鑫他们去做一代游侠,也未尝不可。
当爹妈的都这样,时间久了,郭先生也想开了。
考不上就考不上吧,名扬天下的豪侠,或是特立独行的才子也不错,左右上一辈人在这里,这小子注定了不可能默默无闻。
众人便又说回到蓝辄的考试上。
头一场考试定在二月十七,他的老家距离黄泉州约么二十日路程,今儿是正月十五元宵佳节,略耍几日也来得及。
展鸰不免又问了一回他的行李,生怕在考场冻着饿着。
真要说起来,古代这个科学考场条件都太恶劣了,尤其在春天的这几场,才过了年,正是滴水成冰的时候,那考场四面透风,一群考生还不许穿厚重的衣服,若是主考官上心,多多的生火盆也就罢了,若是不上心,冻也冻死了。
古往今来多少考生并不是毁在考题上,而是半道身体坚持不住,给人抬出来的。
蓝辄这孩子小时候遭了一场大罪,调养了好几年才缓过来,展鸰自然担忧。
“你不要有压力,考完了也不要跟别人讨论答案……”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以前的考试经验,也不管用的上用不上。
席桐失笑,“咱们的考试跟他们的可不一样,就算是对答案,也对不上呀!”
展鸰就笑了,抬手拍了他一把。
众人对他们口中“咱们的考试”好奇不已,可这么多年来都问不出一点蛛丝马迹,索性就当没听见了。
蓝辄听着心里暖呼呼的,第无数次的跟他们说:“这个倒还好,并不需要在考场里头过夜,早上去考完了也就回来了。我这几年勤练武艺,身体已经很好了,穿着你们给我做的羽绒服,暖和的很呐。”
如今羽绒服已经在大半个大庆朝流传开来,因体积小、重量轻、保暖好,还能有高领子和大帽子,尤其受到文人学子的喜爱,临近考试这一阵卖的格外好。
它不同于那些厚重的棉袄和皮裘,进门之前士兵和考官们检查夹带也不怕的,只要飞快地将羽绒服脱下来,让他们对着日头和火光一照,里头干干净净什么也都看清了,有没有作弊一目了然,根本不必像检察棉袄一样费劲,所以考官们监考过之后也大力推崇。
如今一家客栈又多了一条生产羽绒制品的产业链。
席桐伸手捏了捏蓝辄的胳膊,算是认可的点点头,“倒是有了些肌肉,可见武艺没荒废了。”
蓝辄温温润润的一笑,“儿时吃过身子不好的苦,自然不敢懈怠。”
说着,又冲小泡儿眨眨眼,飞快的捏了捏小朋友肚皮上的小肉肉,众人笑作一团。
大家说笑一回,天色渐渐黑下来,展鸰忍不住出去看了两次,就见往西的大道上依旧是白雪茫茫空无一人。
“前几日他们捎回来书信,说今日必到的,”席桐安慰几句,“不必担忧。咱们先去里头弄元宵是正经,别等会儿人来了,还吃不上热饭。”
“也好。”展鸰点头,又去看了烤乳猪。
就见烤炉里几头烤乳猪金黄油亮,外头已经变成漂亮的红棕色,上面细小的油花遍布,在高温作用下时不时炸裂开来,带着空气中的香味越发浓郁了。
还有旁边炉子里的烤鸭、烤鹅,也都香喷喷亮闪闪,只等着客人们等会儿大吃大嚼。
“肖大哥和秦兄弟爱喝酒,”展鸰笑道,“今儿就给他们尝尝咱们自己酿的葡萄酒如何。若是得用,再来个深水炸弹!”
这几年日子越发好过了,夫妻两个又琢磨着酿酒,如今除了冰火两重天之外,又有了其他两种高度烈性酒,至于其他的果子酒就更别提了,什么葡萄酒,桑椹酒,红杏酒,青梅酒,五颜六色琳琅满目,只叫人眼花缭乱。
两人学着现代的喝法,弄了几款深水炸弹,就是几种烈性酒混搭,酒量不好的人,一杯下去就放倒了,从此望而生畏,或是百折不挠,而酒量好的人更是爱不释口。
“那许多果酒颜色美丽,”席桐道,“不做鸡尾酒实在浪费了,赶明儿风雪停了,我再去趟清宵观,看张道长他们的玻璃做的怎么样了。”
如今生产的玻璃用来镶嵌窗子倒是可以,但若是做鸡尾酒杯,势必要做到剔透无气泡,实在还差了些火候。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外面一阵马蹄踏踏,二人对视一眼,二话不说就出门迎客。
郭先生他们已经涌到了门口,果然就见风雪之中两条大汉牵着两匹高头骏马迎风踏雪而来,仰头冲他们豪爽一笑:
“我们来了,好酒好菜可准备好了?”
第155章
接下来的几天, 展鸰沉迷于用丑鱼制作烤鱼片。
是的, 那种曾无人问津的爆丑海鱼被她非常不负责任的命名为丑鱼。
单纯将食物做熟很容易, 但想要做的好吃,并好吃的有特色,那就不太简单了。
展鸰以前从没做过烤鱼片!更何况她还野心勃勃的想将此与沂源府的牛肉一道, 作为第三家店的主打招牌!
于是一连数日, 一家客栈众人的餐桌上都能见到各式各样的烤鱼片:
原味、麻辣、五香、甜辣、芝麻、十三香, 甚至还有非常富有地方特色的海苔碎夹心……
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到如今的避之不及,仅仅需要五天。
展鸰被迫扩大作战圈, 进而荼毒,啊,并不, 是将烤鱼片与渔村中的百姓们无私分享。又亲自带着一大筐比较满意的, 与青莲姐弟俩赶了趟集市,看市场反应如何。
因本地居民大多以捕鱼为生, 也经常会有人将暂时吃不完的鱼虾晾晒和烘烤成干,故而对这些并不多么热衷,展鸰和席桐这种行为酷似在茶园向茶农兜售茶叶……连带着大树仨人蹲了半上午都没开张, 倒是青莲姐弟俩带来的两桶活蹦乱跳的虾蟹,给一家酒楼买去了, 换来六分七钱银子。
青莲和青鱼洗干净手脸之后, 去路边一家铺子要了几碗羊汤, 想到两位掌柜的好像颇喜辣,还陪着笑脸多要了些辣子。
本地羊不多, 作物也少,故而辣子更为稀缺,他们这一举动惹了店掌柜好大不悦。
“羊汤便已是赔本买卖了,你们却还要恁多辣油,辣椒和油都不要钱么?也不知是买羊汤还是买辣子……”
不过姐弟俩从小到大受了无数白眼,这点毛毛雨实在算不得什么,憨憨一笑便捧着两个托盘走了。
掌柜的又不好太过气恼,只得在他们后面伸着脖子大喊:“别忘了把碗筷送回!”
回去的时候,就见两位掌柜的正蹲在树荫底下,用烤鱼片喂马。
姐弟俩:“……”
不对啊,马这种动物,吃鱼吗?!
别的马不知道,反正这两匹,还真吃。
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的宠物,冰淇淋和刺客跟着展鸰和席桐这俩主人也有点乱了套,甭管递过什么来都能尝两口,如今就连这烤鱼片竟也不排斥,足足吃了几大口才甩头表示接受不来。
席桐失笑,看着手里剩下的残缺不全的半边,“不爱吃你倒是早说。”
剩下狗啃似的,谁吃?
刺客斜眼瞅他:身为主人,连拿烤鱼片喂马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儿都做的出来,你也有脸嫌弃马?
非常臭屁的甩了甩鬃毛,引得许多懂马的过往行人纷纷赞叹之后,心满意足的刺客竟又伸长了脖子,对青莲手中那碗雪白的羊汤产生了兴趣。
席桐:“……”
怪他,不该挑战马的食谱,这眼瞅着都野的收不回来了。
展鸰笑着摸了摸刺客的下巴,“你也够心大的,万一回头我们吃个马肉火烧,你也要尝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