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农家日常——坐酌泠泠水
时间:2019-01-14 10:34:39

  赵良巡视过来,举着题目牌的差役便在甬道上走来走去。
  杜锦宁看着牌子,把题目记了下来。
  五道律法题,两道礼法题,外加三道算学题。
  算学是她的强项,且答案是固定的;她早有准备,所以即便内容很多,对于过目不忘的她来说也不在话下;更是熟记的。所有的考试的内容都是她的猜题之列。这场覆试,她完全有把握拿满分。
  饶是如此,她也没有托大。前世经历过各种考试的她最是清楚,越是有把握的题,就越是要仔细,万不可掉以轻心,否则就容易丢分。
  所以她没有急着动手,而是慢慢地磨着墨,凝神把脑子里的东西都过一遍,仔细想想有没有遗漏的地方。反正时间对她来说十分充裕,完全没必要着急。
  对面的祁思煜一看果然考的是律法,那叫一个洋洋得意啊。
  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可是猜中了赵良出题的范围的。这一天一夜不停地背诵律法,虽说记了不到十分之一的内容,但眼前拿到的题目里,五题里有三题他是有印象的,其他两题也可以答一答,毕竟他可是把整个给浏览过一遍,答得再不对也能沾点边吧?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啊。
  至于,他祖父最为重视,他打县试之前就背得滚瓜烂熟了;算学也还好,至少在书院里他的算学成绩是不错的。
  这么算起来,覆试他稳稳地能拿个好名次。
  他得意地瞥了杜锦宁一眼,见杜锦宁还有垂目沉思,他心里越发高兴了。
  哼,初试时第一名又如何?五道律法题全部做不出来;至于算学,漓水县那种小地方精通算学的有几个?杜锦宁的算学水平怎么能跟他比?
  这么一想,祁思煜觉得院案首和小三元已经在不远处朝他招手了。
  他敛了敛心神,磨了墨,认真地写起答案来。
  许成源跟关嘉泽正好抽到一条甬道的考舍,不过中间隔了几个人。两人看到题目,对杜锦宁那是佩服得不得了。
  那么厚一本书,里面的内容极多,又挺零碎。就这一天的功夫想要背下来,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杜锦宁给他们划了重点,专门挑一些涉及到基层社会的律法条例来让他们背。
  她还把理由给他们摆出来,说即便这些读书人考上了进士做了官,基本都是从县令做起。而且县令处理案件时,用得最多的就是那么些律法。
  她这理由还有一个十分有力的证据,那就是乡试和会试时所考的案件分析。那些案件中所涉及的律法,基本上都是一些跟老百姓关系极密切的律法条例。
  而现在,五题律法题,全都在杜锦宁所划的重点里。这些他们都背下来了。
  许成源和关嘉泽佩服之余,赶紧趁着现在头脑还清楚,把答案都写在了草稿纸上。
  ……
  有兵卒盯着,祁思煜连对杜锦宁瞪眼睛的举动都没敢有。题目对杜锦宁又没有丝毫的困难,她不紧不慢地做题,吃饭,睡觉,覆试过得十分轻松。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覆试第一天的下午竟然下起了雨,好在雨也不大,杜锦宁也早有准备,这才没有被雨淋。
  倒是祁思煜那里差点被雨水打湿了试卷。幸好他躲避及时,这才避免了悲剧的发生。
  夏天的对流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半个时辰雨就停了。杜锦宁小心地把顶上油布里兜着的水都处理了,确认上面不会再有水下来,这才展开试卷写了起来。
  她是打定了主意不提前交卷的。写完试卷后,她就在那里坐着发呆。直到交卷的云板响起,她才随着人**卷出去。
  祁思煜却异常烦躁,因为他被一题算学题难住了。看看对面的杜锦宁一副成竹在胸,不紧不慢的样子,他一直安慰自己对方是装样子的。直到交卷的云板响起,他还是没算出来,只得胡乱写了个答案上去。
  一出贡院,关嘉泽就拉着杜锦宁兴奋地道:“哇哇哇,你太厉害了。你说的那些我昨天全背了,竟然都考了。要不是你,我这次覆试就惨了,名次还不知掉到哪里去。”
  许成源也是一脸庆幸。
  “我也是猜的,毕竟朝庭对律法越来越重视,你没看到历年会试和乡试都考律法吗?”杜锦宁看到旁边有人,连忙解释了一句。
  关嘉泽顿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那话不妥。要是有人误会杜锦宁知道题目,怀疑她舞弊,那不是给她招黑吗?
  “可不是,我也猜是要考这个,所以早早提前就熟读了律法,哈哈。”他赶紧也跟了一句。
  杜锦宁最关心许成源,问他道:“姐夫你考得如何?”
  “没问题。”许成源道。
  杜锦宁都把题猜中了,他要再写不出就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至于算学,杜方菲嫁过去后,他发现妻子的算学竟然比他厉害,让他受了好大一个刺激,发誓要把算学学好,后来杜锦宁又专门辅导过他一段时间,他的算学水平也不低了。上次府试的时候五道题他就做对了四道,这一次院试,算学比那次要容易,他自然全做对了。
  杜锦宁放下心来,挥了挥手:“行了,赶紧回去洗澡吧,臭死了。”急奔自家小院。
 
 
第410章 状况
  许成源见关嘉泽也往自己的小院方向走了,转头欲寻一辆骡车回县馆,余光里就瞥见一个中年人站在他身后。
  “袁兄,你一块儿回去么?”他问道。
  这个中年人也是漓水县人,今年已经四十五岁了,早已做了祖父,却还是一介童生。他打十几年前过了府试,就一直被卡在院试这一关,死活过不去。
  这一次,他初试的时候排在第六十二名,可谓是汲汲可危。覆试的时候考得好些,就有可能过院试,取得秀才功名;要是考得不好,那只能名落孙山了。
  虽说许成源觉得这人性格阴沉,并不喜欢与之交往,但对他还是十分同情的。
  而且这里离县馆距离挺远,两人回去,也能省下一半的车钱。这对于向来节省的许成源来说,拼车算是个好主意。
  袁仲秋却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反而问道:“刚才我在你们后面,听那位关少爷夸杜少爷厉害,说他说的那些都考了。你们是听到什么风声,知道题目吗?”
  许成源一听就紧张起来,表情严肃地道:“袁兄,饭不能乱吃,话也不能乱说。出题的是学政大人,而且他是进了贡院后才出的题,谁能知道?杜锦宁只不过分析了这些年的乡试和会试的题,发现律法考得越来越多,便提醒我们要多看看律法。”
  “算学在上次府试的时候出题量大增,可见朝庭对算学也十分重视,他才这提醒了我们几句,说算学也一定要好好学,院试时肯定有。这不,除了礼法题,他都说对了内容。”
  他盯着袁仲秋:“刚才关少爷话里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你莫要听话听半截,在那里曲解胡猜,往别人头上扣黑锅。这个罪名可不小,那是要满门杀头,牵连几代的。不光杜家,便是学政大人也脱不了干系。所以还请袁兄谨言慎行,万莫祸从口出。”
  他冷冷一笑:“你要知道关少爷是关家人,杜锦宁是关山长的亲传弟子,也跟齐家少爷、梁家少爷相交莫逆。学政大人更是朝中三品官。要是因你的缘故在外面传出风言风语,杜锦宁和学政大人清清白白,自不会有事。但你家如何,可就难说了。关、齐、梁家随便一根指头,就能捏得死你。你好自为之吧。”
  “误会,误会。”袁仲秋家境一般,有几十亩田地,一处小院,就是漓水县里最为普通的小老百姓一个。这样的生活环境再加上他的岁数,生活早已磨掉了他的棱角。
  听得许成源这话,他也不敢说什么,只满脸堆笑地拱手道:“误会,误会,是我听差了,许兄万莫生气,我不会乱说的,放心,放心。”
  许成源盯着他,点了点头:“但愿如此。”说着缓了缓神色,“那袁兄可否愿意与我一同回县馆?”
  袁仲秋摇摇头,笑道:“我还有事,要去前面会个朋友。许兄你先行一步,我稍后再回去。”
  “如此那我就先走了。”许成源拱了拱手,朝旁边的骡车走去。
  其实他手上并不缺钱。不说在他来赶考时谢氏担心他太过穷酸被人看不起,给他塞了不少钱,便是杜方菲也给了他十两银子。
  许成源想跟袁仲秋拼车,不过是习惯成自然。
  他上了骡车,跟车夫报了县馆的地址,转头不放心地瞅了袁仲秋一眼,便见袁仲秋在那里东张西望,似乎在找什么人。
  想起考试之前祁思煜对杜锦宁的种种为难,许成源心里一突,心生警惕。
  袁仲秋这个年纪了都没考上秀才,且这次初试又是那样的名次。要是他拿着刚才的猜测去向祁思煜投诚,想搏一搏前程,那岂不是给杜锦宁惹大麻烦?
  要知道,当初入考时祁思煜对杜锦宁的敌意,漓水县不少考生可是看在眼里的。
  他这两年在杜锦宁的影响下,眼界与思维早已跟以前不一样了,凡事都会往深里想。
  这件事后果太过严重,即便再小心也不为过。
  他想了想,直接叫停了骡车,掏出二十文铜钱塞到车夫手里,把杜锦宁小院的地址跟车夫说了,道:“你到了那里,找到杜少爷,叫他跟齐少爷赶紧到贡院门口来,说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跟他说。我现在脱不开身,所以叫你去。事成之后,我有一钱银子给你。”
  杜锦宁那小院离贡院很近,跑一趟就能得二十文钱,后面还有一钱银子,车夫顿时乐开了花,拍着胸脯保证道:“你放心,我一定把口信给你捎到。”
  许成源挥了挥手,再没空理会车夫了。因为他看到袁仲秋此时已往祁思煜那边走去了。
  祁思煜因为一道算学题没做出来,是在兵卒的催促下最后一个交卷的。所以杜锦宁他们都走了,他现在才出来。
  杜哲彥正在外面等他。
  许成源眼见自己的猜想成为现实,又气又怒,飞快地朝前面跑去,一面跑还一面喊:“袁兄,你怎么还在这儿?范兄正四处寻你呐。”
  袁仲秋一个小老百姓,整日埋头读书,也没地方练就老奸俱滑的本事。否则,他就不会当面问许成源,而是悄没声息的去向祁思煜投诚了。到时候闹出事来,只要祁思煜不把他咬出来,他就相安无事。
  现在他朝祁思煜走去,不过是一时冲动,是十几年院试不过的一种愤恨和对这次院试成绩的一种恐慌。许成源所说的话又让他每走一步都如坠千斤,只几步路已冷汗潸潸,让他想停下脚步。
  听得许成源的这一块叫唤,他浑身一震,脚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许成源以生平最快的速度跑到袁仲秋身边,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力度之大,让袁仲秋惊呼了一声:“哎哟。”
  杜哲彦闻声看了过来,看到许成源抓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还差点把人摔到地上。他是认得许成源是杜锦宁的姐夫的,不由出言讽刺道:“啊哟,这是要欺负老人家么?”
 
 
第411章 坏事变好事
  许成源没理会杜哲彦,抓着袁仲秋的胳膊厉声道:“说,我枕头下的银子是不是你拿的?”
  袁仲秋满心惶恐,浑身颤抖不已,没想到许成源却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他愣了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倒是那些围观的考生看向袁仲秋的眼神就不对了。
  读书人,最重品行。
  这老头子这么大年纪了还来考童生试,本就让人看不惯了。要知道一般人到了四十岁还不能考上秀才的,就不会再考下去,而是把资源放到儿子、孙子身上,全力培养他们。因为读书花费太大,年纪大了即便考上了秀才,再考上举人的几率也是微乎其微了;考上了也活不了几年,投资与收获不成正比,太不划算。只有那些十分自私,只顾着自己、不顾儿孙的人才会一直考下去。
  现在又听说他偷银子,大家看向袁仲秋的目光就很不一样了。
  有人道:“把这情况反应给学政大人,直接取消他的院试资格。”
  “对,对。”其他人也赶紧附和。
  至于这些人中有哪些人出于道义进行谴责,哪些人是出自私心,那就不得而知了。一百名考生只取五十名,如果这老头儿在五十名以内,把他剔除掉,就等于多一个录取名额出来,大家就又多一份取中的希望了不是?
  袁仲秋被这么一说,脑门上全是汗,已顾不得为告密之事害怕了。他连忙辩解道:“不不,我没偷银子,我没偷,我从没偷过银子。”
  “你没偷,我放在枕头下面的二两银子怎的不见了?只有你去过我的房间。”许成源满脸严肃,“走,跟我回县馆对质。要是查实真是你拿的,我定然上报学政大人。”
  说着,他用力抓着袁仲秋的胳膊就往外拉。见袁仲秋还在下意识地挣扎,他意有所指地道:“你别想跑,我告诉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们家在哪儿,我可是知道的。”
  袁仲秋一听,彻底蔫了。
  可不是?他家就在那里,地址在履历上写着呢,他还能跑到哪儿去?关家想和对付他,根本就不用抓住他,只需要直接整治他家人就行了。
  “走。”许成源见他老实了,将他用力一拽,朝前走去。
  没走几步,就见杜锦宁和齐慕远一起从一辆骡车上下来了,骡车的车夫正是他叫去传信的那一个。
  许成源大喜,朝杜锦宁挥挥手,拉着袁仲秋走了过去。
  “怎么回事。”杜锦宁见许成源跟个老头儿拉拉扯扯,而这老头儿她也认识,是漓水县来参加院试的考生。
  “上车再说。”许成源仍然不肯放手,抓着袁仲秋的胳膊把他往骡车上推。
  杜锦宁见状,跟齐慕远又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回小院去。
  骡车走了几十步,姚书棋和江北,以及齐家的忠伯和观棋也赶过来了。他们不放心,所以齐齐追了出来。
  “回去吧,没事。”杜锦宁伸出头,叮嘱了一句,吩咐车夫继续向前。
  回到小院下了车,许成源按承诺给了车夫钱,又把袁仲秋往屋里拉。从始至终,他的手都牢牢地抓着袁仲秋的胳膊。
  进到屋里,许成源吩咐留在小院的汪福来在外面守着,自己三言两语把事情跟杜、齐说了一遍,然后指着袁仲秋道:“现在,怎么办?”
  这件事,捂还来不及,否则即便杜锦宁是清白的,也被人以讹传讹,最后被传成什么样,就不得而知了。事情会变成不可控制。可就这么放过袁仲秋,许成源又心有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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