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农家日常——坐酌泠泠水
时间:2019-01-14 10:34:39

  所以看到府学里竟然还有这些课程,她赶紧把这些都勾了,正经课程在时间上有冲突的,倒要给这些兴趣爱好让路。
  “唉,其实有时候我挺羡慕你的。我们这些世家弟子,别人看着挺羡慕的,锦衣玉食,可谁能想到我们背负的重担呢?一族人的兴衰荣辱。相比之下,我倒愿意粗茶淡饭呢。”
  这些人之中,梁先宽是活得最累的一个,小小年纪就背负很多。杜锦宁看他越说越忧郁,开玩笑道:“我就是粗茶淡饭的代表,正在为锦衣玉食努力,你别打击我的积极性啊。”
  梁先宽笑了起来。
  可不是么?寒门子弟,正为过上他们这样的日子而奋斗呢。而他呢,却想着放下这一切回归平淡。或许真要平淡了,他又心有不甘吧。
  府学的生活比起博阅书院还是更自由一些。除了要求住在书院里,其余时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并不是不允许出校门。但就是因为太过宽松,府学担心学子们基本不来书院,这才要求他们内宿。
  吃过午饭,齐慕远就问杜锦宁:“回家么?”
  杜锦宁摇摇头:“不回去。”
  家里事是挺多,但都安排好了,并没有什么事急着回家处理不可。回去也就半天功夫,到了晚上还得回来。她也懒得跑了,干脆就在这里写话本。
  这段时间忙碌碌,还没写多少。昨日庄越已经开始催更了。
  齐慕远那样问是因为他知道杜锦宁一堆的事,他自己却是个清闲的。见杜锦宁不回去,他便也安静地呆在房里看书。
  第二日,大家就按着自己选的课去上课了,杜锦宁上的是琴课,可到了那里一看,除了老师之外,就只她一个学生。
  先生姓龚,是一位三十来岁相貌俊美的大叔。他正一个人坐在空屋子里拔弄着琴弦。见了杜锦宁进来,他挑了挑眉,问她道:“你要学琴?”
  杜锦宁点了点头:“学生杜锦宁,见过先生。”说着她左右看了看,“是只有我一个学生呢,还是今天并不是授课日?”
  “只有你一个学生。”龚先生道。说完他就不说话了,只看着杜锦宁。
  杜锦宁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低头看看自己是不是穿错了衣服,最后干脆抬起头来问龚先生:“怎么了?”
  “也不是所有人都不愿意学琴,但因为看到上课的人少,最后大家都走了。”龚先生道,“你要不要走?”
  杜锦宁被他问得很无语:“我不走。”说着她坐了下来,看着龚先生手下的琴,“我要不要先买架琴?”
  “不用。”龚先生说着,指了指旁边一间小屋,“你去里面选一架琴,先学一阵子吧。如果你真想学下去,再买也不迟。”
  杜锦宁进小屋一看,便发现屋里好几架琴,而且材质不一,式样不同,估计是以前的学子留下不用了的。她也不懂怎么选,只选了一架自己看得顺眼的,拿出来放到了龚先生对面。
  “以前学过吗?”龚先生又问。
  杜锦宁摇摇头:“没有。”
  “嗯,那我先给你讲一讲基础的东西,你仔细听着。”龚先生的教学态度倒是极好的,接下来给杜锦宁讲了最基本的指法,然后指导她练习一下。
  杜锦宁记忆力好,又经过后世音乐的洗礼,倒是领悟得很快,一个上午的时间,倒是学了不少东西。
  “你把这架琴拿回去练习吧。下次也不必再拿来,到时候进小屋再挑一架就是了。”龚先生道。说着拿了一个盒子出来,把琴放进去,递给了杜锦宁。
  “多谢先生。”杜锦宁拿着琴,施了一礼,退了出去。
  她回到宿舍的时候,发现齐慕远已回来了,跑过去问他道;“上课的感觉怎么样?”
  齐慕远摇头:“人多。讲得浅,没意思。”
  他看到府学里竟然开律法课,便兴致勃勃地去听了。没曾想因为今年院试考了律法题,所以选择这门课程的学子挺多。又因为这些人对那本都不了解,老师便从最开始的释义讲起。这对深入研究过律法、并用其条例分析过案情的齐慕远来说太过简单了,他便感觉十分无趣。
  齐慕远看看她手中的琴又问,“你呢?”
  “人少,只有我一个。”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杜锦宁知道齐慕远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安慰他道:“慢慢先生就会往深里讲了。你手头不是拿了些衙门的案例在看吗?也可以向先生多请教请教。”
  “嗯。”齐慕远点点头。
  他既对这个感兴趣,自然不可能因为人多就不学。只能耐着性子等着了。
  中午吃了饭,杜锦宁歇息了一会儿,看看时辰差不多了,便邀了几人往府学里用来集会的地方去。今天下午不开课,祁思煜的诗会就选在这个时候。
  不是所有的学子都能收到请帖的,比如许成源就直接被祁思煜给无视掉了。府学里一共五六十名学子,此次前来参加诗会的也就二三十个。
 
 
第455章 这不是座师吗?
  杜锦宁他们来得不早也不迟,他们到时,已有十几个在座了。
  “哎哟,稀客稀客啊,咱们的小三元也来参加诗会了。上次祁师兄邀请你参加诗会,你可是不给面子啊。”一个坐在祁思煜不远的青年一见杜锦宁进来,就大声嚷嚷道。
  祁思煜和杜哲彦都跟杜锦宁撕破脸了,他们不方便主动跟杜锦宁说话,所以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了这位叫潘定的青年。
  大家都朝杜锦宁看过来。
  杜锦宁叹了一口气,转头对齐慕远道:“我看这里不欢迎我呢,要不我还是回去吧。”说着转身就走。
  大家一愣,都朝祁思煜那边看去。
  祁思煜和杜哲彦也愣住了。
  在这个时代,大家都是含蓄的,尤其是读书人,他们更讲究中庸与委婉。即便内心不满,甚至愤怒得想扇人一耳光,也会面带微笑用文雅的词嘲讽两句,不会跟那些街头粗汉似的张口就骂,撸袖子就上,更不会直接跟人撕破脸。
  可杜锦宁上午在宿舍里一言不合就开撕,以及这会子一言不合转身就走的风格,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让大家完全不能适应。
  但不可否认的是,效果出奇的好,两次都把祁思煜和杜哲彦架在了火上烤,却让他们偏偏发不出火来。
  祁思煜压下想把桌上的东西都摔个稀巴烂的冲动,对潘定点了点头。
  他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个机会筹备了诗会,就是冲着杜锦宁来的。要是杜锦宁现在走了,而且还是被潘定出言嘲讽逼走的,他不光没有踩着杜锦宁上位增加声望,反而容易沾上负面评价,那他们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潘定连忙冲着杜锦宁的背影叫道:“哎哎,杜小三元,我不过是开句玩笑,你怎么这么不给面子啊。行行,我给你道歉,刚才言辞不当,还请见谅。来来,过来这边坐吧。”
  说着,他一边示意坐在最边上的两位书生拦住杜锦宁,一边上前给杜锦宁作揖行礼。
  梁先宽见杜锦宁还要往前走,不由拉了她一下。
  这种情况下,要是他们还要离开,定然会被人说成气量小,容不得人;而且也让大家怀疑杜锦宁是不是做不出诗以此为借口逃避。这样对她的名声会产生很不好的影响。
  见两位书生起来拦在她面前,梁先宽又在后面暗示,杜锦宁只得停下脚步,叹了一口气。
  杜锦宁转过身去,看了潘定一眼:“那这样的玩笑兄台还是不要乱开的好。在下向来古板,并不喜欢开玩笑。你这玩笑一开,我可是会当真的。”
  潘定憋屈得要死,还得给杜锦宁赔笑;“是是,对不住,对不住。在下潘定,再次给杜兄道歉。”
  坐在祁思煜身边的杜哲彦暗自庆幸。
  要不是他跟杜锦宁因为砸门的事撕破了脸,今天上去对杜锦宁开嘲讽的任务指定落在他身上。那这会子在杜锦宁面前装孙子的人就是他了。
  给祁思煜当孙子倒还罢了,或是给齐慕远当孙子也行,可杜锦宁,他算老几?一个乡下农家子,泥腿子还没洗干净呢,不过是巴结上了齐家和关家、梁家,跟自己一样的货色,还想在他面前充老大?
  潘定把姿态放得这样低,杜锦宁便不好走了,随着潘定走到几个空座位面前,坐了下来。
  齐慕远、梁先宽、许成源乃至方少华都一副唯她是瞻的样子。刚才她转身,这些人也跟着她转身。现在她回来坐下,这些人也都跟着回来,围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这还是杜锦宁他们这一行人第一次在众位学子们面亮相。大家看这情形,心里便犯了嘀咕:怎么跟自己猜测的有些不一样呢?
  因为杜家砸门事件,致仕后就一直很低调、蜗居在漓水县的前吏部尚书齐伯昆,再一次进入府城权贵们的视眼,大家由此也关注起齐慕远来,在此之前就一再叮嘱家中晚辈,在府学里不要跟齐慕远过不去。连带着梁先宽也进入了大家的眼帘。
  但杜锦宁,他们是没看在眼里的。他们以为杜锦宁是齐慕远等人的攀附者,是依附于齐慕远等人而存在的,就像杜哲彦之于祁思煜一样。这种人没有文人的骨气,是最让人看不起的。
  因此,因为礼思煜自始自终针对杜锦宁,这些人都冷眼旁观,并没有帮着说一句话。可这会子看到这伙人相处的模式,大家在心里都犯起了嘀咕。
  难道这位杜锦宁还有什么隐藏的身份没被他们发现不成?否则这些人怎么隐隐是以他为中心呢?
  祁家有钱,这次诗会又是祁思煜倡导的,诗会上茶水点心水果倒是不缺。
  大家喝着茶吃着点心等了一会儿,参加诗会的学子们陆续到了。两位作评判的先生王常致和吴勤也到了,唯独剩下府学的教授唐昭还没有来。
  唐昭并没有明确表示不来,大家也不好先开始。王常致叫来一名斋夫,正要叫他去问问唐昭有没有空,就见一行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咦,杜锦宁你看,那不是咱们的座师吗?”梁先宽推了推正低头跟齐慕远说话的杜锦宁。
  杜锦宁抬起头来,就看到陆九渊正一面跟唐昭说着什么,一面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位老头儿,一位身材高大,一位精瘦。而这两人的目光,正朝她这边看来。
  唐昭进来,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杜锦宁也连忙收回目光,起立站直。
  “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唐昭笑着指着陆九渊对大家道,“这位陆先生,原是湘省北山书院的山长,这位史先生、这位彭先生,都是北方传教立说多年,颇有建树。他们都是进士出身,因立志研究学问,在翰林院任过职,后专注学问,在北方写书立著,传道授业。”
  他扫视了众人一圈,声量微微提高:“他们三位都是著名学者,在这一届咱们省的院试中,陆先生被邀为阅卷官,史先生、彭先生都是阅卷参与者。他们因看中咱们桂省山清水秀,决定在此停留一段时间。我慕名上门邀约,再三请求,三位先生便答应在桂停留期间为我们府学的学子授课传道。”
  下面的学子听闻,都欣喜若狂。
  能被邀为院试阅卷官的,可不是一般人,而是有一定建树与声望的才高者。而且北方的文风比之桂省这个偏远地方可昌盛多了。在那边闻名遐迩的,那学问可不是一般的高。他们能得陆九渊这些人的教导,何其幸运也。
  见学子们一个个面露狂喜,唐昭十分满意:“三位先生的授课时间及内容,明日会公布在礼堂门口,大家多加关注。”
  说着,他又笑道:“三位先生听闻咱们府学举办诗会,对大家的写诗水平甚是好奇,前来评判指点,此是我们府学的荣幸。”
  陆九渊说了几句勉励地话,便在主座上坐了下来。
  祁思煜盯着陆九渊,郁闷得想要吐血。
  他找这么个机会筹办一次诗会容易么?怎么这些人偏要来捣乱呢?这三位老头子可是在院试时直接把他弄到第三、第四名,而把杜锦宁拔高到了头名的,跟他是完全不对盘。现如今他们竟然还要作诗会的评判,那么诗会的走向全然不按自己预想的走啊。
  杜哲彦也直叫晦气,不过仍不忘出声安慰祁思煜:“师兄放心,以师兄的诗才,不管是谁做评判,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失之偏颇。所以师兄放心大胆的写就是,怕他怎的。”
  祁思煜一想也是,遂安下心来。
  杜锦宁却有些不安了。她总觉得陆九渊三人忽然跑到桂省呆着,而且还进到府学来授课,是冲着她来的。
  她似乎低估了这个时代文人对哲学思想的狂热与渴求。
  不过她很快她就安定下来。
  这些学说本就是陆九渊自己的。如果他想要,那她指引他沿着他以前的路走就是了。她这是顺应历史,并没有改变历史。
  台上,唐昭笑着对陆九渊道:“陆公,你是贵客,也是先生,不如你来拟一个题目让大家作诗?”
  这种诗会,为防止有心人借此沽名钓誉,弄虚作假,题目都是现场拟的,或由德高望重的主持者出题,或是大家自己议论推举。
  陆九渊作为大学者,此生不知道参加过多少诗会。
  他笑道:“好,那我就当仁不让了。”
  说着他走到旁边摆好文房四宝的桌前,提起笔一挥而就。
  斋夫待墨干,将那张纸举了起来。上面写着:“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看到这句诗,众书生都哀号起来。
  他们最怕的就是这种题目。
  要是出个比较明确的题目,比如“吟春”,“杨柳”,或是“送行”这类的题目,那就比轻松,不必去解题。最怕的就是这样还得去思索题目意思的。万一审题错了,那你的诗写得再好也是枉然。而时间就那么点儿,为了不出错,就得花大量的时候去审题,这就增加了做诗的难度。
 
 
第456章 诗里也有心学?
  比如眼前这题,虽说的是明月,可你如果真的直接描述明月“化作白玉盘”,那肯定是不行的。因为“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这里有着诗人的影子,需得先把李白那首诗的心境给剖析出来,再针对他的这种心境写一首跟明月有关的诗,这首诗还得应和李白的心境。
  这也太难了好吗?
  看到这个题,杜哲彦顿时兴奋起来,对祁思煜悄声道:“师兄,老天助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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