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农家日常——坐酌泠泠水
时间:2019-01-14 10:34:39

  “给我泡淡些,我不能喝浓茶。”杜锦宁叮嘱道。
  齐慕远依言给她那杯茶放少些茶叶。将她那杯递到她面前,自己拿着一杯坐下,就见杜锦宁伸手去拿糕点。
  杜锦宁知道齐慕远有洁癖,也不帮他拿,只把糕点包推到他面前:“来一块吧。”他们这年纪,正长身体,吃得多饿得快,所以哪怕刚吃过午饭,再吃块糕点也无所谓。
  让完齐慕远,她也不管他,自己咬了糕点一口。
  这正是以前她在袁修竹那里吃过的鸳鸯奶卷。用牛奶卷成的奶皮子卷上两种馅儿。不过玉馔斋的奶卷卷的不是山楂馅,而是红枣馅;另一边是芝麻花生白糖馅。奶皮细腻,馅料香甜,杜锦宁十分爱吃。
  杜锦宁也是女生,这辈子虽没机会像杜方蕙她们那样穿红着绿地打扮,但她也是爱美的。
  因为这副容貌太漂亮,为了不显得太过娘气惹人怀疑,她平时都是石青色或藏青色细布长衫,再用同色发带束发,着装十分简朴。
  今天在家里,她便特意换了一件墨绿色的绸缎衣衫。杜方菲针线好,平时不能回娘家,却掂记着杜锦宁,所以时常会给她做衣服,衣服都做得十分精心。这一件也是她做的。墨绿的颜色特别正,衣领和袖口还用浅黄色的丝线绣了云纹。
  杜锦宁的皮肤很白,现如今被墨绿色的衣服一衬,越发显得白如玉。她的眼眸很黑,如同两颗黑葡萄嵌在白皙的脸上,黑亮而灵动;睫毛很长,如蝴蝶的翅膀,扑闪扑闪的。她的唇形长得特别好,饱满盈润,颜色嫣红;牙齿整齐而莹白,咬在奶白与枣红交替的奶卷上,红唇随之蠕动……
  齐慕远忽然“嘭”地一声站了起来,差点把他面前的那杯茶弄撒了。
  杜锦宁停止了咀嚼,鼓着一边腮帮,抬起一双黑亮如幽潭的大眼睛望向齐慕远:“怎么了?”
  “我我我,我忽然想起我有点事……”齐慕远结结巴巴地扔下一句,迈开两条长腿急步离去,留下两眼迷茫的杜锦宁。
  “这家伙,怎么了?”想起刚刚看到齐慕远发红的耳根和慌张的神情,杜锦宁扬了扬眉,盯着自己手里被咬了一半的奶卷看了一眼,“莫不是跟江南对上眼了?”
  她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将嘴里的东西咽下,把手里的奶卷全都扔进嘴里,拍了拍巴掌,把装糕点的盒子盖上,用绳子扎好放到书架上,这才重新坐回座位上,端起茶来轻抿了一口,然后拿起书看了起来。
  步伐凌乱神情慌张的齐慕远直到出了杜锦宁的院子,又往前走了好一会儿,这才放慢了脚步,抚了抚胸口,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强烈的忧虑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完了。
  他完蛋了。
  他竟然对着他的兄弟,动了别样的心思了。
  怎么办怎么办?
  刚刚看着杜锦宁吃奶卷,他竟然看呆了,满脑子都是旖旎念头,忽然觉得杜锦宁特别好看,是他从小到大认识的人里最好看的一个,好看到他怎么看也看不够。
  看着他莹白的牙齿咬在奶卷上,看着他红唇一张一合,想起昨日把杜锦宁抱在怀里时那柔软的身躯,飘荡在他鼻尖的若有若无的馨香,他竟然……他竟然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把他抱在怀里,想要尝尝……杜锦宁嘴唇的味道。
  他他他、他到底怎么了?
  他怎么能对一个男人产生这样的念头?
  难道真如祖父所说的,他长大了,知道想女人了?
  可杜锦宁明明不是女人好不好?不是女人!
  齐慕远一路朝前走,出了杜家大门,进了齐府,直到回到他的院子,他仍然精神恍惚。
  “少爷,老太爷唤您过去。”观棋在院门口喊道。
  呆呆坐在椅子上发愣的齐慕远这才转动了一下眼珠。回过神来,他问道:“什么事?”
  “来了个客人,说要见见您。”观棋道。说着他犹豫了片刻,又多嘴说了一句:“那位客人,还带了位少爷和一位小姐。“
 
 
第492章 齐哥哥你讨厌我?
  听到还有一个小姐,齐慕远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不过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随即站了起来,问道:“在前厅?”
  “是的,少爷。”观棋见齐慕远朝外面走去,不由有些纳罕。
  如今的齐家,不说齐伯昆这个虽致仕却余威尚存的吏部尚书,只说他家老爷是朝中六卿之一,就已在桂省是比较顶尖的权贵存在了。更何况齐慕远还如此优秀,院试的时候取了第二名,长得英俊不凡,家里也没有一堆的通房小妾,可谓是乘龙快婿的最佳典范。这两年来不知有多少人家打他的主意,只要能跟齐家搭上点关系的,隔三差五就有人到齐家来拜访。有些豁得出去的还把自己的美貌女儿带过来,就希望齐慕远能一眼看上他家女儿,搭上齐家这条大船。
  对于这种情形,齐慕远向来是烦不胜烦的。不说带女儿了,就是不带女儿,他也不去见的。除非是齐家的世家好友,推不掉的那种,这才去见上一面。
  而齐伯昆虽然觉得孙子已到了谈婚嫁的年纪了,有合适的人家也可以订亲了。但他是祖父,不好越过儿媳妇给孙子订亲,所以并不勉强齐慕远去跟这些人见面,以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观棋今天来走这么一趟,也不过是例行公事,如果齐慕远说不去,他过去只说少爷去书院了就可以了。客人即便知道这是托辞,也无可奈何,并能从中知道齐家的态度。
  可他没有想到今天的齐慕远竟然不按理出牌,问都不问对方是什么人,听到带了个小姐来,竟然就这么干脆直接地起身去见客,这让观棋诧异不已。
  他总觉得他家少爷这两天有些不对劲儿。
  前厅坐着待客的齐伯昆没想到孙子会过来,愣了一愣这才笑着给对方做了介绍。
  来客姓苏,是府城官宦世家苏家的三老爷。苏老太爷在京中做官,跟齐伯昆也算认识,两家是同乡,苏家有意攀附,便也时常来往。
  因苏家有意跟齐家联姻,苏三老爷从京城回来前,便特意去了齐家,问齐老爷和齐太太有什么东西要带给老父和儿子的。今天登门,便是送东西来的。
  苏三老爷夸赞了齐慕远几句,便笑着对他道:“我这犬子苏皓一直听我在家里夸赞你做的诗文好,心生仰慕;小女苏月喜好作诗,每次你的诗从书院里传出来,她都如获至宝,反复吟诵,偶尔还会喝和两首。所以听说我要来齐府,两个孩子就嚷嚷着要来,要见见一直仰慕的齐家哥哥,我便冒昧把他们带来了。慕远你要是方便,可否能跟他们说说你做诗文的经验?”
  所有想攀附齐家或是跟齐家结亲的,来的时候都是这么一番说辞。齐伯昆担心孙子会不耐烦,正想帮齐慕远谦虚几句,再说他的功课繁忙,也好为推托做铺垫,让气氛不至于那么尴尬。
  不曾想齐慕远表情淡淡的,没什么笑模样,但却一口答应了下来:“好。”
  齐伯昆和观棋都有些傻眼。
  两人同时做了个动作,往苏家少爷和小姐那边看了一眼。
  这个苏家少爷苏皓,今年不过十二岁,还没长个子,白白胖胖的,一团孩子气;苏家小姐大约十四五岁,跟弟弟像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也是白白净净的,虽没弟弟那么胖,却也略显丰满。圆圆的眼睛,长相虽不是很漂亮,却跟个面团子似的绵软可爱,颇为喜庆。
  莫不是齐慕远好这一口?
  苏家官虽不大,但风评很好,家风很正,对面这个小姑娘也是一副乖宝宝模样。要是齐慕远喜欢这一挂,跟苏家结亲倒也不错。
  心念一转,齐伯昆就笑道:“既如此,小远你不如陪苏家弟弟和妹妹到园子里走一走,也免得听我们这些大人说话,无趣得很。”
  齐慕远扫了苏皓和苏月一眼,应道:“好。”
  苏月感觉到他的目光,低下头去,脸色有些发红。不过从那翘起的嘴角可以看得出,她十分高兴。
  小胖团子苏皓看看自家姐姐,再看看齐慕远,十分自来熟地上来扯住齐慕远的衣袖,笑道:“齐哥哥,我们走吧。”
  齐慕远下意识地想把衣袖扯回来,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不光忍住了,他还十分友好地拍了拍小胖团子的肩膀,开口道:“请。”
  看到自家少爷这动作,不光一直观察着齐慕远的观棋,便是齐伯昆的目光都有些古怪。
  齐慕远有洁癖,一向不喜欢跟人有肢体接触。除非是特别熟悉且十分亲近的人,否则他是不会主动跟人亲近的。但今天一反常态。
  齐伯昆心里喜笑颜开,感觉自己很快就要抱孙子了,目光不由老往苏月身上看,对苏三老爷的态度也由不冷不热变得真正热络起来。
  苏家家庭和睦,人口也不复杂,苏皓和苏月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性格十分开朗,也很愿意与人亲近,一路上姐弟俩叽叽喳喳地说话,齐慕远时不时应和几句,倒也不会冷场。
  只是走在后面的观棋发现,开始这位苏家小少爷时不时扯一下少爷的衣袖,拉一下他的胳膊,自家少爷还没什么反应,可后来似乎忍无可忍了,就有意避开,不再让苏皓碰触。而那位苏小姐看似白白净净跟面团似的,一副乖宝宝模样,却也是有些心机的,在弟弟接近齐慕远的时候,也有意往他那边去,离齐慕远更近一些。
  最后一行人在一棵桃树前停了下来。
  这棵是碧桃树,杜锦宁帮着嫁接过的,开花要比其他早春开花的桃树要晚,而且颜色是深桃红,十分的漂亮和耀眼。
  苏月走到齐慕远身边,睁着大眼睛望着他道:“齐哥哥,你家这桃花好漂亮啊,你能帮我摘一枝吗?”
  她站得有些近,眼睛又大又圆,眼里满是期待,睫毛扑闪扑闪的,模样十分天真可爱。
  一般的少男,看到这样的“妹妹”,肯定会很乐意为妹妹摘一枝花的。
  可齐慕远却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表情越发淡了,叫道:“观棋,过来给苏姑娘摘一枝花。
  观棋愕然,愣了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应声上前来摘花。
  苏月圆圆的脸上带着一丝沮丧。她低下头,咬了咬嘴唇,最后忍不住噘着小嘴问:“齐哥哥,你是不是讨厌我?”
  齐慕远此时已借着看花的由头离苏月又远了几步,听到这么直白的问话,他也很直白地淡淡地回了一句:“我这人生性冷淡,对人都这样。”
  说着他点了点头:“我还有功课要做,接下来的园子,让观棋陪你们吧。”说着拱了拱手,转身就走。
  苏月愕然:她说错做错什么了?
  苏皓却不甘心,冲着齐慕远的背影大声问道:“齐哥哥,我们能去你的院子坐会儿不?”
  齐慕远却装着没听见,快步离开了。
  观棋把摘下来的一枝花递给苏月,帮着解释了一句:“我家少爷做功课一向不喜人打扰的,苏少爷苏姑娘还请见谅。”
  苏月却不去接那枝花,表情一下子冷了下来,吩咐观棋:“我们也累了,带我们回前厅吧。”
 
 
第493章 嗯,就是这样没错的
  回到自己院子,齐慕远一连洗了两遍手,这才叹着气回了书房。
  他完了,彻底完蛋了。
  他本来想着,他抱着杜锦宁有感觉,看到杜锦宁的脸有一种想亲他一下的冲动,但跟观棋接触却会产生厌恶感,这可能是缘于杜锦宁白白净净,整个人都是澄净而剔透,不含一丝杂质的。不像观棋就是典型的“臭男人”。这跟他爱干净这个习惯有关系。
  今天看着那一对姐弟,长得白白净净还挺讨喜,他便想试一试。没准他接触那个小胖团子,就跟接触杜锦宁一样的感觉呢?如果是这样,那他对杜锦宁的那种感觉就是正常的了。
  可没想到,当他摸到白白胖胖的苏皓的肩膀时,心里竟然十分抵触,甚至比跟观棋接触的反应还大。那位苏月的小姑娘就更不用说了,对方离他稍微近一些,他都本能地想离得远一些,更不用说跟对方进行肢体接触了。
  想起关嘉泽以前偶尔拍个肩膀搭个背,他也没有这么反感;祖父触碰他时他也没有抵触的情绪,他忽然有一丝的明悟。
  或许不是什么干净不干净的问题,而是亲近程度与否的问题。越是亲近的人,他就越不反感别人触碰他。
  也就是说,杜锦宁是他最愿意亲近的人?
  这么一想,齐慕远就豁然开朗。
  是了,就是这样。
  可不是么?自打四年前他跟着祖父回漓水县开始,他跟杜锦宁就夕朝相处,形影不离。两人在一起的时间,比他跟祖父在一起的时间还多。他跟杜锦宁最亲近,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
  这么说来,他并不是喜欢杜锦宁。哦,也不是,不是不喜欢,而是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以后他娶了妻子,跟妻子日夜相对,朝夕相处,他也会跟妻子越来越亲近的,到时候就不反感跟妻子接触了……吧?
  对,就这样没错。
  虽然以齐慕远缜密的思维来想,这个说法还有许多漏洞,他心底也有个小声音在反驳他这种说法。但齐慕远完全不愿意去深想。得出了这么个结论后,他就像解决了一道难度极大的算学题一般,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释然的轻松。
  他并不是一个不正常的人,这很好。
  于是等观棋来唤他吃饭时,就见自家少爷嘴角噙着笑,表情很是轻松,跟前两天山雨欲来、黑云压顶的情况完全不同。
  观棋愣了一愣,还以为齐慕远是为了苏家小姐心情大好。想了想,在祖孙俩吃过了饭后,他找了个空儿悄悄跟齐伯昆说:“少爷心情很好。”
  齐伯昆大喜,立刻召了齐慕远过去,对他道:“苏家有意跟咱们联姻,我看那位苏家姑娘还不错,这门亲事我给你订下来如何?”
  “不要不要。”齐慕远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一般,“不要!”
  “为何?我看你对他们姐弟跟对别人不一样啊。”齐伯昆没想到孙子反应这么大,不由有些纳闷。
  “没有不一样。”齐慕远回答得斩钉截铁。
  齐伯昆无可奈何。
  他这个孙子,样样都好,就是性子有些冷。小时候是这样,后来遇到被掳那件事后,就越发冷淡了。要是他们这些长辈硬逼着他娶一个女人回来,依他的性子,能做出跟人分居的事来。他不去妻子的院儿,也不许妻子来他的院子。这跟没娶妻没区别不说,还害了人家一个好好的姑娘。时间久了,未免容易出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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