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方苓倒不知道还有这一出,诧异地问道:“为什么?”
“江北还好,江南一看就是个心眼子多的,因长得好,心气也高,否则她就不会弄出这一出,肖想着要嫁给齐少爷了。我估计她还存着让齐少爷一看到她就被她所迷,然后死活闹着要家里同意娶她进门做正妻的心呢。”
杜方苓被江南这“雄心壮志”惊呆了:“她怎么敢想?”
陈氏摇摇头:“也正是如此,宁哥儿很爽快地就把他们放出去,不要赎身银子,还送十两银子给他们安家,就是怕江南恨上咱们,以后得了机会报复。宁哥儿说了,或许是她把江南想得太坏,人家小姑娘没那么多心眼,也不会那么忘恩负义,但咱们做事小心些、防上一手总是没错的。”
杜方苓点点头,十分赞同杜锦宁的做法:“确实该这样。像她那样的容貌,就算做过奴仆,那也是好人家出身。要是她存着向上爬的心,还真有可能成功的。不能施恩,也别结仇,这话说得太对了。”
“你妹妹的婚事,还没定下来,你也别往外说。我怕会横生枝节。”陈氏又叮嘱道。
她知道杜方苓不是那等行事轻浮爱炫耀的,就是担心她会跟丫鬟们聊天时说起。家里有江南这样心大的姑娘,陈氏不放心。
杜方苓也知道陈氏的意思,赶紧保证道:“不会,你放心吧。”
“你过来可是有事?”陈氏问道。
“这不还有一个月我就成亲了。我想过来问问,县里那些亲戚怎么办?要不要通知?”
本来出嫁的事情不应该是出嫁女自己操心的,但陈氏平时管着府里的事就很累了,杜方苓实在舍不得她这么操劳。而且她嫁的是鲁小北,算是半个自己人,没那么多讲究,所以置嫁妆、打家具、筹办婚宴等等事情,她就包揽了下来。
“这个我跟宁哥儿商量之后再定吧。”陈氏想起县里那些人,就有些头疼。
这两年日子过得舒坦,她真不愿意见那些人。要是杜辰生和牛氏来参加婚礼,那肯定是要闹腾的。她们好不容易在府城站稳脚跟,跟邻居关系比较好,名声也不错,要是被杜辰生和牛氏一闹,那名声真是要臭大街了。
要是由此影响杜方蕙的婚事,那损失就大发了。再者,杜锦宁在书院里怕也要被人指指点点,先生们也不待见她。
想到这里,她立刻下了决心:“不请你祖父祖母,只请你大伯、大伯母来就可以了。为了不让你祖父他们知道,你伯祖父也别通知。”
杜方苓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不急,等你弟弟回来商议后再办吧。就算要请你大伯和大伯母,也不用提前通知,只需在头两天派人去把他们带上来就行,免得出乱子。”
因为家里奴仆多了,所以母女几个说话要比以前小心很多。即便明知道杜锦宁是女孩子,她们嘴里也经常会唤她作“弟弟”,就怕不小心被丫鬟婆子听到,闯出大祸来。
……
“杜锦宁,走了,去吃饭。”
“杜锦宁,这个截搭题,怎么解?”
“杜锦宁,我娘做了些点心,送来给你尝一尝。”
齐慕远望着身边永远热闹的杜锦宁,眼眸黯然而失落。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以前他跟杜锦宁形影不离,他从不知道自己的人缘如此之差,而杜锦宁的人缘又是如此之好。
现在分开了,因为他的冷脸和不拘言笑,同窗们都有些怕他,并不敢往他身前凑。反观杜锦宁,身边依然有那么多人向她示好,愿意跟她交朋友。
于是齐慕远悲哀的发现,他不跟杜锦宁在一起,似乎就没有朋友了;而杜锦宁,她身边却永远不缺朋友。
有没有朋友齐慕远不在乎,但一个事实却摆在了他的面前,让他怎么也回避不了:杜锦宁的朋友太多,或许有一天,她会将自己这个曾经地好友忘掉,从此以后形同陌路。
一想到这一点,齐慕远就揪心地难受。现在杜锦宁不理他,他就这般难受了。要是形同陌路,他该怎么办?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杜锦宁她就不能再来哄哄自己,赔个笑脸道个歉吗?他或许、他或许就会原谅她了呢?
齐慕远的黯然神伤,许成源看在眼里。他知道这两人以前有多要好,这样真的不理采了有多可惜。
他私下里劝杜锦宁道:“你不如去跟他示个好,没准他就不生气了呢。”
“不去,惯的他。”杜锦宁却不肯服软。
许成源只好又来劝齐慕远:“你们有什么误会,就不能说开吗?这样闹下去,可是连朋友都不能做了。”
见齐慕远虽没说话,却有些意动,他再接再励:“杜锦宁最是心软了。你也不用跟她道歉,只要你主动跟她说话,她就不生气了。”
齐慕远眨了眨眼,垂下眼眸想了想,点头道:“好吧。”
第501章 宠溺?一定是幻觉
许成源走后,齐慕远在房里坐了好一会儿,这才起身,走到杜锦宁门口,朝里面看去。
古代没有玻璃窗,杜锦宁比较喜欢宽阔明亮的屋子,只要不是大冬天,平时没事并不喜欢关门关窗,而是让门窗都敞开着。
此时她正坐在桌前画画,春日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她神情专注、挥毫泼墨,从齐慕远之个角度看去,只觉她长身玉立,气质出尘,半垂的睫毛微微颤动,让她精致的五官更显出一种灵动的气息来。
齐慕远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了,心跳也要加快几分,刚刚出门前还一再告诫自己要控制的情绪,如同沸腾的水,怎么压也想要翻滚上来。
他正想着要不要先回房去平息一下心情,屋里的杜锦宁似乎画完了最后一笔,转过头朝他这边望了过来。
齐慕远心里一跳,脚下一动就想退回去。
看到冷了几天的齐慕远忽然站在自己门口,想起许成源似乎才从齐慕远房里才离开不久,杜锦宁便已明了他的来意。
乞今为止杜锦宁都不知道齐慕远到底是为什么生气。
她后来回家问了问,发现江南并未走出过杜宅,而江北也说他没有去问过齐慕远。也就是说,齐慕远根本就不知道江南之事。而且据她对齐慕远的了解,即便这件事让他有些不高兴,他也不会因此而太过生她的气的。因为他不是那种小肚肌肠的人。
对于友情、亲情或是爱情,她一向本着随缘的态度。合则聚,不合则散,不强求,也不强留。不管有多喜欢,你喜欢我,我就全心全意对你;你若不喜欢,那我也转身就走,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你若无情我便休,就是这么回事。
所以齐慕远没有任何质问,没有任何给她解释的机会,单方面地冷淡下来,她的心便也迅速冷却,不拿这种事来折磨自己。
此时见齐慕远站在门口,瘫着一张脸不动也不说话,她也懒得打招呼,漠然地看了他一眼,就将脸转过去端详自己的画。
这漠然的眼眸,给心潮翻涌快要沸腾的齐慕远蓦地泼了一大盆冷水,他刚刚抬起的脚就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定在了原地,让他动弹不得。
骤失珍宝的焦虑让齐慕远赶紧开了口:“杜锦宁。”
杜锦宁抬起眼眸,转过头来。
“我……”望着冷漠稍微退去的那双眸子,齐慕远发现道歉的话说起来也不是那么困难,“对不起,我前几天不该那样生气。”
杜锦宁的眸子浮上了一层暖色。
她道:“进来说话。”
齐慕远赶紧走进去,到她桌前的对面坐下。
这是他的老位置了。以前杜锦宁看书或是作画、练字,他要不想回自己房间的话,就会坐在这里看书静静地陪她。
坐到自己的老位置,看着对面那张熟悉却让人痴迷的脸,看到那张脸上慢慢浮起的一抹笑意,这几天压在心头的那种焦躁不安、那种压抑难受,一瞬间就烟消云散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舒畅与暖意流过齐慕远的全身,让他脸上不自觉地也露出了笑容。
“对不起。”这三个字,他说得格外真诚。
“行了。”杜锦宁一挥手,十分大度地把这一页掀过。
她深知齐慕远性子别扭,能来跟她道歉就已很不错了,她并不想现在就追究齐慕远生气的原因,倒显得她秋后算账、得理不饶人似的。这些问题,可以以后再问。
为营造轻松活跃的气氛,她语气轻快地指着自己的画道:“我刚画了一幅画,你来帮我看看有没有进步,哪里还有什么不足?”
不再抗拒心里生出的那种情愫,最开始察觉自己异样时的那种压力消散不见了,齐慕远跟杜锦宁相处也轻松自在起来。
“我看看。”他站起身走到杜锦宁身边,朝桌上的画作看去。
这么一看,他就不由赞叹起来:“画得非常好。”
杜锦宁一直在跟着袁修竹学画。她最大的优点就是十分有灵性,而且不拘一格,用色构图大胆,在笔法线条上并不讲究到底是工笔还是写意,该用什么就用什么,不像别人那般死板板的,老师怎么教,他们就怎么做。
她在光影这些方面似乎无师自通,所以她画的画,无论是画人还是画物,都给人一种活生生的感觉,仿佛下一秒那人或物就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袁修竹对自己这个得意门生满意得不行,逢人就夸赞,总说她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而齐慕远,对杜锦宁的画作也是极爱的。
他不由想起杜锦宁那日赔礼道歉时给他送的那幅画。
那幅画上画了一只猫,那猫真是活灵活现,灵动异常,齐慕远对那画爱不释手,想让杜锦宁送给他。但杜锦宁觉得或许自己再也画不出第二幅这样的画了,想要留着,并不打算送人。因此一直拒绝齐慕远。
可没想到那日她竟然舍得拿来向他赔礼道歉。
可惜他竟然拒绝了。
“那幅逗猫,你不是要送我的吗?在哪儿?”齐慕远问道。
杜锦宁看他一眼,不由笑了起来:“齐慕远,我以为你是正人君子,没想到我竟然看错了你,你竟然会耍无赖了。那画是我送去赔礼道歉的,你没接受,那自然就不可能再送你了。今天你来跟我说对不起,该你送我东西才是,怎么还向我要起东西来了?”
“……”
齐慕远无语地看着她,忽然抬起手来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反正你这张利嘴,我怎么都说不过你。”
旋即他道:“行吧,我送就我送。你想要什么只管说。只要我有的,都没问题。”
杜锦宁有些诧异。
她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呢。
这态度,这语气,这小眼神儿,怎么带着点“宠溺”的味道?齐慕远宠溺她?怎么可能?
她晃了一下脑袋,赶紧把这种想法从脑袋里甩出去。她一定是前世看多了“霸道总裁爱上我”,这几天又吃了三个姐姐撒的狗粮,开始产生幻觉了。
“嗯……”她摸着下巴想了想,挑眉看向齐慕远,试探道,“你常用的澄泥砚?”
“行。”齐慕远十分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这一回杜锦宁真真正正地惊诧了。
要知道这方澄泥砚是齐伯昆在齐慕远满十岁那日送的生辰礼,质地细腻、犹如婴儿皮肤、滋润胜水……名砚的种种优点就不说了,最难得的是它是大自然鬼斧神工之作,自然形成一老翁在松树下听涛的画面,齐慕远一向对此爱不释手,把它当作宝贝一般。
没想到他最心爱的东西竟然也肯相送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齐慕远这小子酝酿着什么阴谋不成?
“真的送我?送给我了可就不能反悔了。”她斜眼望着齐慕远。
齐慕远眼眸里全是笑:“不反悔。除了砚台,你喜欢的香墨我也送你两条。”
“你不是想换我那幅逗猫吧?”杜锦宁恍然大悟,觉得自己真相了。
第502章 拒绝
第二天从书院里出来时,齐慕远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他现在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不管他喜欢杜锦宁这个男人是不是不正常,他是不是断袖,反正他已是这样了,他也懒得再抗拒纠正。他会把这种情绪隐藏起来,便是连杜锦宁都不让知道。他只需默默在站在一旁边喜欢就行。
当然,为了不让家人难过,他也会成亲生子。或许随着成亲成子,他会改变自己,也有可能除了杜锦宁,他的心里再也装不下任何人。但不管怎么说,喜欢杜锦宁,是他一个人的事,与别人无关。
他这会儿是回府探望祖父的。
齐伯昆前几日染上了风寒,虽说不怎么要紧,只是轻微的咳嗽两声,但他毕竟上了年纪,齐慕远不放心。
南麓书院正好在城北,离葫芦巷不远,走路也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齐慕远并没有乘马车,而是安步当车,慢慢地朝家里走。
到葫芦巷口时,一辆骡车从巷口出来。路比较宽敞,也不需要齐慕远给让路。他往旁边挪了挪,继续朝前走。
骡车驶到他身边时,车里却有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停车。”
如果是杜锦宁,她这会儿肯定要停下来看看车里坐的是什么人;但齐慕远是个不爱管闲事的,他并不理会,往前走几步便打算进巷子里去。
骡车里跳下一个人,急跑几步,跑到齐慕远跟前道:“齐少爷。”
齐慕远转过头来,就看到江北站在那里,后面一个娇俏的身影正从骡车上下来。
想起杜锦宁的话,他脸色瞬间变冷,眉头也皱了起来。
江北向来有些怕他,这会儿见他一下子冷了脸,心里打颤,满心的话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江南。
他们刚刚拜别了陈氏,雇了骡车正打算去新租的宅子。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上了齐慕远。
齐慕远除了在齐府就是在书院,出进书院时也会跟杜锦宁同行,像现在这样落单的机会很少。江南知道此时不把话说了,想要再找机会,恐怕得等上好一阵子。
她急步几步,到江北身边站定,对齐慕远行了一礼,开口道:“齐少爷,我们有事要跟您说。只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您看能不能移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