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问,杜锦宁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下来。
虽说魂穿也会带有原身的记忆,齐慕远能记起当初的情形并不能证明他就没被人穿越。但两人相处的时日,比彼此跟家里人相处的时间还久。那种灵魂契合的熟悉感,说两句话就能感受出来。
“没生病啊,只是想起刚认识的时候,你从来不笑。”
齐慕远狐疑地看她一眼,不过没再这个问题上追问下去。
他貌似对人冷淡,其实在跟人相处时那个“度”把握得很好,让人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至少杜锦宁跟他相处起来的感觉是这样。
吃过饭,齐慕远就叫沈大娘她们去安排院子,杜锦宁则回家让陈氏她们收拾东西。
陈氏一听要搬到齐家去,不由蹙眉:“这样会不会不好?你四姐虽订了亲,但跑到一个青年男子的家里去居住,被人知道了,还不知会传出什么闲话来,要是引起亲家母的不满就不好了。要不,我们再搬回你三姐家去?”
“祁家人在杨大人那里走不通路子,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咱们这些苦主主动撤案了。咱们家无权无势的,他们真要上门来,只要不做太过份的举动,杨大人也不好为咱们做主。三姐家跟咱家没什么区别,是拦不住他们的。只有搬到齐府去,他们才不敢上门给你们找麻烦。而且咱们悄悄儿地过去,别人都不知道。到时候我只说你们回县里去了。”
陈氏听了,甚觉有道理。虽还是担心被人发现,但思来想去,她们除了齐家也没地方可去。
杜方蕙跟方少华订了亲,她们母女去方家躲一躲也不成,没有未婚女子还没成亲就跑到未婚夫家住的道理,会让杜方蕙以后在方家抬不起头来。且方家权势还没大到让祁家忌惮的地步,她们搬过去,祁家人去一闹,还把麻烦带到了方家。
“要不我跟你姐姐真回县里去?”她问道。
杜锦宁摇摇头:“如果他们料到咱们有此举动,在城外设个陷阱,比如说让人把四姐掳去,以此来跟咱们谈判,你待如何?即便咱们答应他,把祁思煜从牢里放出来,四姐的名声也毁了。当初在纵火案还没发生的时候你们回县里还好,现在已是不能走了,路上肯定不安全。”
陈氏无法,只得答应杜锦宁:“好吧,就照你的安排做。”
“放心,没人知道。”杜锦宁道,“还有,齐家那边您放心,齐慕远安排你们住他家后院。他家如今只有他一个主子,他肯定是住前院的,我也在那里,不会有什么妨碍的。”
“行,那就这么办。”
待陈氏和杜方蕙收拾好了东西,杜锦宁便让她们领着几个婆子,带着行礼上了马车。上马车后并未去齐家,而是驶出了巷子,在城里转了半圈,直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巷子里隐隐绰绰已不大看不清人影了,杜锦宁派去打探消息的人传过话来,说巷子已没人了,马车这才驶了回来,到齐家后门停下,沈大娘等人亲自在门口迎接了陈氏母女进去。杜锦宁也陪着母亲和姐姐,直到把她们安顿好,这才去了前院。
第二天,杜锦宁就哪儿都没去,只管在齐家住着,时不时回后院去看一看母亲和姐姐,见她们都安然自若,自己拿出针线活打发时间,其余时间她就跟齐慕远看书、练字,静静地等待着放榜和祁家的动静。
祁家果然如她所料,开始的时候只想着从杨云涛那里下手,待发现杨云涛油盐不进后,便到杜家来寻杜家母子。被姚书棋告之太太和少爷都不在家后,还让巷子里一个跟祁家有点亲戚关系的太太上门来拜访陈氏,最后发现陈氏确实不在府上后,他们又找到了鲁小北家和方少华家。
贡院门口是第二天下午放的榜,这一次是齐慕远第一,杜锦宁第二,祁思煜排在了第七——主考官一进了内帘就与外界隔绝,即便祁思煜被衙门抓了,杨云涛也不能将消息递进去,从而扰乱这一场的科考排名。但祁思煜这一场的试卷做得太差,潘义庭不可能为了他而落下个舞弊的名声,勉强给他排了个第七名。
也就是说,就算祁思煜不被衙门抓住,这次乡试也与解元无缘了。只要杜锦宁和齐慕远第三场没有出现失误,这解元就会在他们两人之中产生。
第539章 潘家女婿杜锦宁
贡院里,潘义庭带来的下人文安跟着他一起回了所住的院子,开口问另一个下人文墨“水烧好了吗饭做好了吗”
“烧好了,做好了。”文墨道,问潘义庭,“老爷是先吃饭还是先洗澡”
“先洗澡。”潘义庭道。
两个男仆迅速提水兑水,把木澡盆灌了大半盆,又拿了干净衣服放到旁边,见潘义庭不耐烦地摆摆手,这才退了出来。
他们这些主考官有许多人出身不错,打小就是被下人伺候长大了;做了官后更是养尊处优,一向生活不能自理。如果来做主考被关进了贡院,不让他们带下人的话,还不定这些主考官会弄出什么事来,便是烧了房子都有可能。
所以科举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每个考官入帘时都允许带两个男仆跟着伺候。如果想要自己开伙,贡院也可以为他们相应的食材,只是这些男仆跟着主人入了帘后考试期间不允许出进,与内帘官们同样被关在这贡院的深处。
文墨问文安道“老爷回来的时候怎么一脸的不高兴可是出了什么事”
文安是跟着潘义庭进考场伺候的,闻言苦笑一声道“怎么能高兴得起来那祁家的少爷就是个草包,这一场考得非常不好,老爷想提拔他都无从提起。这倒也罢了。老爷是不想让那位齐慕远得第一的,谁知道第一场拿头名的那位杜锦宁在刑案分析时确实是差了齐慕远一些,漏了一点没分析到位。汪大人死抓住这点不放,愣是让老爷不得不捏着鼻子让他把齐慕远取为了第一名。如此的话,最后排名次的时候就得有好一番争执,桂省的解元没准就是大皇子一派的了。”
能跟到贡院来伺候的,这两个仆人都不光忠心,而且还是有见识的。
文墨又问“那位叫杜锦宁的,是哪一派的人”
“听说哪一派都不是。”文安说着,叹道,“可见这人啊,还得讲运气。谁知道无门无派还能在这种时候捡个大漏呢按理说,跟咱们这一派亲近的考生也不是没有,但才学能跟齐慕远抗衡的根本没几个,第一场还进不了前三,完全没有竞争力。”
文墨皱眉沉思着,没有说话。
等潘义庭洗了澡出来,文墨让文安去洗澡吃饭,自己单独伺候潘义庭吃饭,席间对潘义庭道“老爷,其实即便选了那杜锦宁做解元,也不打紧的。他不是无门无派么咱们只要把他拉到咱们这个阵营来,您不是能对上面交待了吗”
“你知道什么”潘义庭没好气道,“这我还不知道可那杜锦宁虽无门无派,却跟齐家走得极近。我把他提为解元,与把解元送给齐家又有什么分别”
“走得近是个怎么样一个近法他跟齐家有亲,还是受了齐家恩惠,抑或是他跟齐慕远是同窗好友”
潘义庭之所以带文安和安墨来,就是因为两人头脑灵活,颇有见地,遇到事情的时候还能商量一下。
此时见问,他虽精神疲惫且心情不好,还是耐着性子把杜锦宁和齐慕远的关系说了“杜锦宁亦是漓水县人,齐慕远回漓水后就一直跟他是同窗,两人一块儿长大的。杜锦宁不过是一个贫家子,能得以读书还把家安在了府城,没准就得了齐家许多帮助。”
他叹了口气“我也想过拉拢他,但像他这样的情形,恐怕早已被齐家拉拢去了,不会愿意跟齐家站在对立面的。否则他的名声就要被人诟病。咱们跟齐家相比也没有特别突出的优势,杜锦宁只要不是太蠢就知道在两者之间如何选择。”
杜锦宁是桂省上一届府试的案首,甚至是难得一见的小三元,他才对杜锦宁的情况知道得如此详细。否则对于这种无权无势的普通考生,他是不会关注的。
文墨歪着脑袋想了想,摇头道“小人倒不赞成老爷这个观点。”
潘义庭一听,眼睛就亮了起来,问文墨道“别卖关子,有什么好主意快说。”
文墨道“杜锦宁既是齐家公子的同窗,还跟他一块儿长大的,想来年纪也差不多。小人记得,齐家公子今年也不过是十五、六岁吧”
潘义庭点了点头“正是。那杜锦宁还有小些,才十四岁。”
文墨的眼睛一亮“十四岁,那也就是说,他还没娶亲。老爷,这就是一个突破点啊。您想想,那齐家跟他再近,能有岳家的关系近吗齐家或许对他有恩,但谁知道他心里是如何想的呢没准心里对齐家不光没有感激,还有怨恨呢,只是碍于齐家的权势不得不跟他们交好而已。只要他拿了解元,老爷以座师的名义招他为婿,他敢拒绝吗拒绝就是不识好歹。”
“如果他拒绝呢”潘义庭皱眉道。
凡事未做先言败,做好未雨绸缪的一切补救措施,才能立于不败之地,这是潘义庭做事的一个原则,也是他做官一路顺遂的原因。
“咱们可以从他家人入手啊。就算杜锦宁本人有些见识,他那贫家出身的父母总不见得有什么见识吧咱们找人先去他家游说提亲,只要他父母答应,就算他拒绝也无济于事了。”
潘义庭想了想,缓缓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
文墨还没说完呢,继续道“再者,咱们这样做也算是给了杜锦宁一个台阶下。他可以跟外人说,他自己是想对齐家报恩的,无奈家中父母见识短浅,应了潘家的亲事。他又不能不孝,所以只能应了这门亲事。好在潘家跟齐家只是政见不和,并无私人恩怨,并不妨碍他做潘家女婿,又跟齐家交好。”
“哈哈,还是你小子机灵。”潘义庭一听这话顿时高兴起来,用力拍了拍文墨的肩膀,“看来我带你出来是没带错。这样,待乡试结束,杜锦宁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办得好了,我重重有赏。”
文墨大喜,跪下去给潘义庭磕了个头“多谢老爷。”
磕完头站起来,他又讨主意“只是不知老爷要把哪位小姐许配给杜公子呢”
第540章 杜锦宁的思量
杜锦宁成了潘家女婿,他就不好再直呼杜锦宁的名讳了,立刻改了称呼,可见文墨的为人机敏。
潘义庭抚着胡须想了想,想了半晌问道:“咱们族中有多少适龄又未订亲的姑娘?”
文墨抬头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睑道:“老爷,如果是旁支的姑娘,小人担心那杜公子不动心。另外因关系不亲近,他做着咱家女婿,仍可以靠向齐家。依小人浅见,这杜锦宁家境贫寒,却能以十四岁的幼龄拿到小三元,可见此人不凡。老爷还是选关系亲近些的姑娘相配会比较好。”
其实潘义庭妻妾众多,家中庶女不少,适龄未订亲的也有两三个。只是他下意识觉得这种穷乡僻壤的小小举人还配不上自家女儿,这才往族中去想。
经文墨这么一提醒,潘义庭倒是认真起来,半眯着眼睛想了半晌方道:“那就七姑娘吧。”
这位七姑娘的母亲是个丫鬟,被喝醉酒的潘义庭给“临幸”了,一次就怀上了她,偏生她时还难产死了,七姑娘便交给一个姨娘抚养长大。因养的不经心,这姑娘畏畏缩缩的上不得台面,还有些痴肥,是潘义庭众多儿女中最不受他待见的一个。把她拿来许配给一个贫门子,倒是体现了她潘家姑娘的价值。也正是如此想,杜锦宁为人如何,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一概不在潘义庭的考虑范围内。
……
杜锦宁尚不知潘义庭誓要把她变成“自家女婿”,连未婚妻都给她挑好了。此时她跟齐慕远正听姚书棋和汪福来禀报第二场考试的名次呢。
齐慕远听到自己得了第一,杜锦宁第二,他不由转头看了杜锦宁一眼。
却见杜锦宁眼睛亮亮的,笑得十分开心。齐慕远的嘴角往上勾了勾,表情柔和下来,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没有说什么。
杜锦宁得第一的时候,他心里不光没有一点郁闷,反而真心替杜锦宁高兴。现如今他得第一,想来杜锦宁也是真心替他高兴。他这时候要再说什么,反而是对杜锦宁的不信任,没的倒惹杜锦宁伤心。
“这消息还没告诉太太知道吧?”杜锦宁问姚书棋道。
姚书棋摇摇头:“我们一看了榜就直奔回来禀报了,太太那里还没来得及去。”
杜锦宁转头对齐慕远道:“我去后院告诉我娘,让她也高兴高兴。”除了她,方少华和许成源第二场考试的名次也挺靠前,陈氏听了这消息一定会十分高兴。
“去吧。”齐慕远道。
陈氏一听杜锦宁和两个女婿都考得不错,自然十分高兴,又怕杜锦宁只得第二名不开心,正要开导她,杜锦宁就摆摆手:“齐慕远在刑案上的能力很强,我远远不如。他考第一是理所当然的事,娘您不必开解我,我心里只有替他高兴的份。”
陈氏这才安下心来。
杜锦宁朝伺立在一旁的丫鬟道:“你们先出去,我跟我娘有话要说。”
待两个丫鬟都出去立到了台阶前,离得屋子远了,听不见屋里的谈话,杜锦宁这才道:“娘,如果我在这次乡试上拿到解元,估计潘大人要来跟咱们家结亲。而且这一次他是带有政治目的的,绝对不会被随意打发走,克妻的那套说辞恐怕对他没什么用。咱们还得想个办法才行。”
陈氏吃了一惊,倒没问为什么。她知道杜锦宁这样说,那就有很大几率会有这种可能。
她慌张问道:“那怎么办?”
“到时候说起,您就说我在乡下订了亲的。而且我是读书人,得讲诚信,不能飞黄腾达了就忘恩负义,嫌弃糟糠之妻。总之死活咬住这个理由把亲事给拒了。”
陈氏蹙眉:“可如果他们到乡下去查证,发现没这回事怎么办?他们这种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而且向来不把小老百姓看在眼里的。到时候打着对你未婚妻威逼利诱的主意去寻那家人,咱们的谎言岂不是漏陷了?”
杜锦宁叹了一口气:“我也知道这个主意有很大的漏洞,可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其实办法还是有的,但损人利已的事她又不想做。
杜锦宁才名在外,又长得极好,本人没什么劣迹,家境也富足,还跟许多权贵家的公子是好友,且她是家中独子,母亲、姐姐都极和善,是许多中年妇女眼里的乘龙快婿,这两年不知有多少人到陈氏面前来打听,想跟杜锦宁结亲,便是葫芦巷的太太们都有一半以上跟陈氏透露过这样的想法,她们之中许多人虽然嫌弃杜家的门第,但这不妨碍她们拿家中庶女或是亲戚家的孩子来跟杜家结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