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农家日常——坐酌泠泠水
时间:2019-01-14 10:34:39

  潘义庭是正主考官,此处他最大,他率先离开后,其他五名考官也纷纷离开了。
  只是在大家都走了之后,跟随潘义庭出去的下人文墨又转了回来。
  汪丰是本地官员,还要做许多收尾工作,并未离开。见文墨回来,他客气地笑道:“可是潘大人有东西落在此处了?”
  文墨道:“可不是。我家老爷最爱的一个喝茶杯子落在了这里,叫我来寻。”说着,他从桌面的某处拿起一个茶盏,朝汪丰示意了一下,拱手告辞,“打扰了。”
  等走到门口,他忽然停住了脚步,装作忽然起意,好奇地问道:“对了,那个祁元道老先生的孙子头两场不是考得挺好的吗?怎么第三场不见他的名字?莫不是此人是个沽名钓誉之辈,并无真才实学?”
  汪丰一愣,旋即了然,笑道:“那人德行有亏。考试时自觉考不过解元杜锦宁,竟然派人放火去烧杜锦宁所住的院子,被捕快当场捉住。此时他已被定罪,下了大狱。”
  文墨愕然。
  他没想到外面竟然会发生这样的大事,更没想到那个祁思煜竟然如此愚蠢。
  “多谢汪大人告之。”他说着,急急回了潘义庭的住处,将此事禀报了自家主子。
  潘义庭听了,也是一片愕然。
  半晌,他方摇摇头,满脸苦笑:“幸亏没取他做解元,否则以后不知会为咱们惹出多大麻烦来。祁元道也是个老糊涂,竟然培养出这样一个孙子。”
  说完,他眯了眯眼:“看来这个杜锦宁也不是个简单之人啊。”
  文墨开始还赞同地点头,一听这话就不解了,问道:“老爷,这跟杜锦宁有什么关系?”
  “被人放了火还毫发无损地参加考试,且还考得这样好,可见此人心志极稳,这就已经很厉害了。如果这祁思煜派人纵火、这么快就破案并被抓,一切都不是巧合的话……”
  文墨也反应了过来:“老爷是说,杨云涛在背地里捣鬼,把祁思煜从这场科考中拿下,好给齐慕远铺路?”
  潘义庭摇摇头:“想来杨云涛没这么大的胆子。但趁机落井下石,还是有可能的,所以我才说那杜锦宁不简单。”
  文墨张了张嘴,本想说不可能。毕竟杜锦宁才十四岁。但想想杜锦宁十四岁就考中了举人,甚至拿到了解元名头,比一众白发苍苍的老翁还厉害,他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看来,我是无论如何也要把杜锦宁拉到我这边才行。”潘义庭暗暗下定了决心。
 
 
第546章 窜门
  第二天,杜锦宁难得的睡了一个懒觉,起床漱洗吃过早饭后,仍然照着往常的生活节奏,先打一遍拳,再练半个时辰的字,然后看书写文章。
  她这里不紧不慢,杜家其他人却没闲着。
  姚书棋和汪福来一早就跑到贡院门口等着了。尽管杜锦宁说不用去等,不管名次如何,举人她总是能拿到一个的,只在家里等着衙役们来报喜就行了。
  可姚书棋和汪福来在家里哪里坐得住?反正杜家人口简单,内宅又有朱大娘帮管着,外面的生意又由庄越抓总,姚书棋基本上都是围着杜锦宁打转,听她调遣。汪福来更是只管赶车。今天杜锦宁打算呆在家里哪儿都不去,两人不就闲下来了吗?自然要去贡院门口蹲着,好第一时间知道自家少爷是不是得了解元。
  陈氏今天尤其忙碌,昨儿个回到家她就让家里针线上的女人给陈立准备衣裳,又让杜方蕙给她挑了首饰,打昨儿个晚上起,到今天早上,她都在突击培训陈立的言谈举止。
  “说话的时候别老低着头,你长得挺不错的,又不是见不得人,干嘛一说话就把头埋到胸口上?抬起头来说话。”
  只一个晚上一个早上,是不可能把一个人十几年的习惯改掉的。只要陈立不畏畏缩缩太过份,陈氏就满意了。
  满意之后,又将陈立打扮了一番,她就领着陈立出门了。
  去哪儿?自然去葫芦巷一个跟她要好的太太家做客。
  李太太见陈氏带着个陌生姑娘过来,又不是丫鬟打扮,便有些好奇,问道:“这位姑娘是……”
  “这是我侄女立姐儿。”陈氏笑着,对陈立介绍道,“这是李太太。”
  陈立为了脱离自己那对极品爹娘,可谓是拼尽了一辈子的勇气。这会子姑母带着她出来见客,她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不过想起姑母出门前的叮嘱,她还是努力唤了一声“李太太”,虽说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一般,但终是唤了人,没给陈氏太过丢脸。
  陈氏便笑道:“她刚从乡下来,没见过什么世面,让你见笑了。”
  李太太平时跟陈氏交情不错,平素没事了也时常走动,说话也没那么多顾忌。
  她一面吩咐丫鬟给陈立拿见面礼,一面问陈氏道:“你什么时候回乡下了?你家宁哥儿不是在参加乡试吗?”
  陈氏笑笑没说话,只端起茶盏喝茶。
  李太太会意,转头对自家的大丫鬟道:“陈姑娘第一次来,你陪她在院子里走走。”
  陈立听了,拧紧了手帕,不知所措地望着陈氏。
  陈氏对她温声道:“李太太跟我跟姐妹似的,她家就是我家,你放自在些,别害怕。有什么事只管跟这位紫萱姐姐说。”
  陈立只是点了点头,跟着紫萱出去了。
  陈氏这才对李太太道:“我哪儿回了乡下?是我娘家兄嫂昨儿个从乡下来,把她送来的。”
  她回漓水县是悄悄地来去,大家都不知道。原先她去齐家住那两日,就跟李太太说是因为那晚放火被吓着了,连夜去了三女儿家里住。她们这些内宅妇人有时候几天都不露面,她是在家还是去了哪里,根本没人知道。
  李太太越发不解了。没得兄嫂来了,陈氏把兄嫂扔在家里不管,自己领着侄女来窜门的。
  她隐晦地打听道:“既然你嫂嫂来了,怎么不把她也带过来?也好让我也见见。”
  陈氏摇摇头,苦笑一下:“他们今儿一早就回去了。”
  她看了李太太一眼,长叹一声道:“唉,你不知道。当年我生我家宁哥儿的时候,我娘还在世。因着我相公早逝,她老人家怕她去了我兄嫂不给我撑腰,便硬是给我家宁哥儿和立姐儿……”
  说到这里,她指了指门外:“就是我这个侄女儿。给他们两个孩子订了娃娃亲。可后来我娘去世,我在杜家处境困难,我兄嫂就不乐意了,我每回提这件事,他们就拿各种理由来搪塞我,到后面还说当年的事做不得数。”
  说到这里,她摇头叹息着,满脸的苦涩之意。
  因怕杜辰生和杜云翼等人来闹,坏了几个孩子的名声,陈氏早在跟李太太她们搭上交情之际,就在杜锦宁的授意下,有意无意地把杜家的那点子事说出来了。李太太是知道陈氏前些年在杜家过的什么苦日子的。
  这会子见陈氏这样,李太太连忙安慰地拍拍她的手,劝慰道:“现如今你苦尽甘来了。你家宁哥儿头两场考试都是前三名,解元都不在话下,举人更是十拿九稳,你明儿个就是举人的娘亲了。以前的事就别想了。”
  “可不是。”陈氏挤出一个笑容,可这笑容还没到眼底,便又散了去,表情又愁苦起来,“可我兄嫂就是见不得我好。这不,想是知道我家宁哥儿很快就能做举人了,昨日匆匆忙忙地把立姐儿送来,说是让我们婆媳培养培养感情。”
  李太太愕然:“他们这是……”
  “可不是?眼看着我家宁哥儿有出息了,马上就是举人老爷了,就赶紧来认这门亲了。还生怕我不认,把立姐儿往我家里一扔,夫妻俩就走了。还嚷嚷说,我要是不认这门亲,他们就去主考官那里闹去,说我家宁哥儿德行有亏,背信弃义,嫌贫爱富。”
  李太太同情地看着陈氏,眉头慢慢蹙了起来。
  “你说我……怎么就遇着这样一对兄嫂呢?”陈氏拿手帕捂住了脸。
  “那你这是打算承认这门亲事了?”李太太不赞成地道,“依我看,就不该理会他们。哪有这样的!有好处就来沾,没好处就跑得老远。你当年在婆家那么受欺负,他们都不说帮你说两句话,给你们孤儿寡母的撑腰。这样的人你理他做甚?娶了他家女儿,往后他们就得跟那苍蝇似的,赶都赶不走,不知要从你手里拿走多少好处呢。”
  李太太说这番话也是有私心的。眼看着杜锦宁就是少年举人,进士可期,再不是原先的小秀才了。这么好的一个成亲对象,李太太都想把自己的女儿许给他,可不能被陈家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娃娃亲给占了去。
 
 
第547章 反应
  “不承认有什么办法?他们说要去主考官面前闹呢。我这也是没法子。”陈氏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所以我这回来,也是想知会你一声,我家宁哥儿已订亲了。毕竟你原先那么关心我家宁哥儿,一直说要给他说门亲事。”
  “……”
  李太太心里憋屈得都不知道拿什么脸来面对陈氏。
  她那么关心杜锦宁,还不是想让他做自己的女婿或是侄女婿吗?这会儿他都订亲了,自己还关心他干嘛呀?
  在李太太那里又坐了一会儿,陈氏就告辞出来,又去了周太太家,接着又去了孔老太太家。
  不一会儿,跟李太太交情较好的吴太太过来,把这事跟李太太说了,撇撇嘴道:“她这是要显摆她侄女么?”
  李太太倒是理解陈氏的行为,笑道:“这些太太都是曾要为她家宁哥儿说亲的。她这跟大家解释呢。她这做法我倒是挺欣赏的,至少没蒙蔽大家,也把姿态放得比较低,没因自家儿子成了举人就觉得自己了不起。”
  “举人很了不起吗?”
  李太太知道这个吴太太向来不大看得起人的,尤其看不起泥腿子出身的杜家人。
  她笑了笑,道:“举人没什么了不起,但十四岁的举人却是了不起,十四岁能拿到解元的举人更了不起。”
  吴太太被她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不过李太太出身比她高,丈夫也比她丈夫有出息,她不敢给李太太脸色看,但这不妨碍她看不起杜锦宁道:“十四岁的解元?就他?不可能!不是我瞧不起他,这解元可不是谁都能拿到的。”
  李太太知道她家没人参加乡试,并不知道杜锦宁头两场的排名,也不跟她争,神色淡淡道:“即便不是解元,能进前十也很了不起。”
  吴太太又是一噎。
  去年,她二十一岁的大儿子参加乡试,倒是争气考中了举人,不过排名相当靠后,还差两位就做了那鼎鼎大名的“孙山”。
  她不服气地想讽刺两句,就听外面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
  李太太一听这声音就是一喜:“差役来报喜了。”转头吩咐婆子,“出去打听一下,看看宁哥儿得了第几名。”
  不一会儿,婆子便满脸喜色地进来了,对李太太禀道:“太太,杜少爷得了头名解元。”
  “真的?”李太太惊喜地站了起来,“那我倒要去跟杜太太道贺一声。”又问吴太太,“吴太太要不要去?”
  吴太太的脸色顿时不好看。
  刚刚才说完不可能,马上就来打她的脸了。
  她冷哼一声道:“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又不是我儿子得了解元,有什么可高兴的。”说着也没心情再应酬李太太,只对她微微点了一下头,“我先回去了。”便出了门。
  出了门后,她才暗自嘀咕了一句:“装得跟什么似的。我就不信她听了对门得了解元,真个欢喜。”
  婆子依着李太太的吩咐送吴太太出门,因来就跟自家太太道:“她这是什么态度!”
  “不过是嫉妒罢了。”李太太倒不以为意,吩咐婆子去备礼物。
  婆子问道:“太太要亲自去道贺么?”
  “要的。”李太太道,“杜家在府城没什么亲人,我们上门庆贺,方显得热闹喜庆。”
  “还是我家太太心善,最体恤人。”婆子拍马屁。
  李太太笑了笑,没有说话。
  像李太太这样,带着礼物来杜家庆贺、加深交情的不在少数。
  此时,对门杜家,杜老太爷阴沉着一张脸,坐在厅堂上骂奴仆:“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再做不好就提脚卖了出去。偷奸耍滑的狗东西。”
  被骂的青年奴仆只觉莫名其妙。
  这厅堂的花木一向不归他管,他只是负责打扫厅堂的卫生而已,顺便照着花匠的吩咐给花卉浇些水。现在花卉长得好好的,老太爷却劈头盖脸地就骂了他一顿,说他把花养死了。
  他抬头想要解释,却被旁边的一个老仆踢了一脚,用眼神暗示他别出声。
  好不容易老太爷骂完,罚他晚上不许吃饭,青年奴仆跟着老仆一起退出去,这才委曲地道:“你刚才怎么不让我说话?这明明不是我的错。”
  老仆一瞪眼:“说你傻你还真傻。老太爷那是因为你做错事骂人吗?那是他心情不好。”
  “他为啥心情不好?”青年奴仆愣愣地问道。
  照他看来,这位杜老太爷吃得好、住得好,有一大群奴仆伺候,儿子、孙子们不管真不真心,对他都很孝顺,完全不敢有丝毫忤逆。过这样的日子还心情不好,那他们这些整日被非打即骂的奴仆岂不吊死算了。
  “没看到哲彦少爷第一场就被刷了下来,对门杜家的少爷却得了头名吗?”老仆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好在青年奴仆还不算笨,终于知道杜老太爷为何心情不好了。
  无他,犯了红眼病了呗。
  自家的杜哲彦少爷,好好地在府学里念书,结果却因巴结祁家惹了祸被府学赶了出来,只好跑到县里去上学。去年好不容易考上了秀才,今年能参加乡试了,却在第一场考试的时候就名落孙山了。
  而当年百般看不起、连个匾额都不许人家挂的对门杜家的少爷,却中了举,得了解元。
  饶是这样倒也罢了,各人有各人的命。天底下名落孙山的读书人多了去了,自家人既不努力也不聪明,还没运气,落榜也是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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