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华——闲听落花
时间:2019-01-29 10:14:08

  “叫钦天监……”皇上的话没说完,就被膝行跟着他的秦王不停的摇头打断,“大哥,娘娘……要怎么说?”
  皇上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是啊,这是太后,他的生身母亲,因为从前的暴虐,如此惨死,宣之于众,天下人会怎么说?会怎么看待他这个皇帝,他这个万民之主?
  可是,是太后的暴虐,保全了他……
  “还有谁知道?”皇上呆了好一会儿,哑着喉咙问道。
  “我和阿夏,还有韩尚宫,黄大伴,没敢……娘娘说您担当的太多,不让告诉你,可是,我……大哥,我怕……”秦王从皇上腿上滑伏在地,痛哭不已。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娘娘得赶紧入殓。”皇上下意识的想要看向榻上的细绫,目光刚及,又急忙移开,下意识的还想往后退,可他已经退无可退,皇上伸手抵在墙上,示意黄太监和韩尚宫,“你们两个,赶紧。”
  韩尚宫和黄太监躬身应了,抱出套大礼服,将榻上的细绫,用细绢一层层缠起,放进大礼服,撑起一个几乎差不多的人形。
  “太医院的脉案,你去安排。”皇上远远看着黄太监和韩尚宫一层层的缠细绫,套礼服,摆放周正,低头看着跪在他脚边,泪水纵横看着那套礼服的秦王,吩咐了句,顿了顿,叹了口气,弯腰去拉秦王,“起来,娘娘的身后事不能掉以轻心,李氏既然知道了,近身入棺看护的事,就交给她,其余诸事,由你统总。”
  秦王顺势站起来,抹着眼泪,垂头应是。
  “鸣钟示哀吧。”皇上看着黄太监吩咐道。
  黄太监低低答应,垂手退出。
  子时刚过,沉闷而又清透的钟声从宫中传出,惊醒了整个京城。
  金相站在中书院内,远望着黑夜中的宫城,哭成了泪人儿,嚎啕的哭声伴着沉闷的钟声,在空旷的皇城飘荡。
  金拙言和陆仪正坐在秦王府门房里心不在焉的下着棋,头一响钟声传来,两人同时抬头直瞪着对方,在第二声钟鸣中,两人同时跃起,扑向屋门,在门框里撞在一起,脚绊着门槛,一起跌扑在地。
  郭胜在永宁伯府忙了一天,送走诸人,劳累一天却毫无睡意,正和徐焕在他那间小院里喝着酒说着些信口开河的闲话,听到钟声,两人都是一怔。
  “半夜鸣钟,这是什么规矩?这不是……”话没说完就恍悟过来,手指还点着钟鸣方向,整个呆的象只木偶。
  郭胜已经一窜而起,一边往外冲一边吼叫,“我去趟王府,你就在这里,别走!这会儿不能乱动,去叫金贵!看着家。”
  “哎……”徐焕一个哎字没喊完,郭胜已经冲出院门,往秦王府飞奔。
  半夜鸣钟,死的不是皇上就是太后,这钟鸣的突然,肯定不是皇上,要是皇上没了,这会儿应该是缇骑四出,戒备森严,之后,才是钟鸣。
  太后没了!
 
 
第473章 惊动
  严夫人刚刚睡着,被钟声惊醒,呼的坐起来,蔓青当值,正蜷缩在熏炉旁半睡半醒,钟声没惊着她,猛然坐起的严夫人,把她吓了一跳。
  “夫人怎么了?”蔓青急忙将灯拨亮,严夫人侧耳凝神,“好象有钟……”一句话没说完,钟声再次响起,严夫人顿时白了脸,急忙掀被下床,“快,侍候我穿衣,把人都叫进来,去看看五爷,还有三老爷,还有三太太醒了没有,没有就叫起来,要快,外头谁当值?让人去把赵大家的,老刘,还有老沈都叫进来,要快,要悄悄儿的,告诉孙忠媳妇,看住二老爷,二房的人,一个都不许出去,院门都不许出……”
  蔓青目瞪口呆看着光着脚站在地上,团团转吩咐个不停的严夫人,片刻,反应过来,急忙扑在地上要给严夫人穿鞋,严夫人用脚踢开鞋子,“叫小翠进来侍候,你赶紧,我刚才的话,听清没有?赶紧去!快去!”
  “是。”蔓青转个身刚冲了一步,猛然顿住,一个旋身,“夫人,出什么事了?”
  “这是丧钟,这大半夜……是宫里,死人了,快去,快去!”严夫人急急的冲蔓青摆着手。
  蔓青呆了一瞬,一下子反应过来,脚底一软,转身转到一半,差点扑倒,晃了两晃,一头冲出去,提着裙子跑的飞快。
  小翠等几个当值的二等和三等小丫头已经进来了,急急的侍候严夫人穿上衣服,三两下挽起头发,跟在严夫人后面急步往外冲。
  刚冲出院门,迎面看见李文山大步流星直冲过来,严夫人长长松了口气,伸手扶住院墙,深吸了两口气,抬脚迈出门槛,迎上李文山。
  “一直在响,还在响。”李文山脸色青白,虚指了指。
  “多少响了?”严夫人转头问小翠。
  “十九响了。”小翠急忙答道,话音刚落,又一记钟声响起。
  “宫里……没听说谁病着,前天太后还召见我,好得很……是皇上?”李文山喉咙紧的声音都有些变了。
  “先头先帝走的时候,也是半夜,是先净街,御前侍卫,城外各军,马蹄声响了一夜,第二天卯正前后,才响的钟声,那还是独子呢……”严夫人压着声音,看着李文山,后面的话没再说下去。
  “那是江……”李文山话没说完,不敢再说下去,心里不停的祈祷,是谁都行,千万别是太后,千万不能是太后!
  “这钟声……先去花厅吧。”已经二十多响了,响了这么久,还能是谁呢?严夫人咽回了后半截话,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严夫人和李文山没走几步,顿住,看着从花径转出来,急急忙忙往她和李文山这边跑过来的李文松,以及李文松后面的李文岚、李文栎,忙迎着急奔过来的李文松等人,扬声道:“松哥儿和岚哥儿去明安院接你三叔三婶到花厅,告诉他们别急,没什么大事。
  老二去你翁翁院子里看看,要是你翁翁惊醒了,告诉他是寺里做法事,没事儿,让他安心歇着,再去一趟你二叔院里,就说我的话,让你二叔二婶安心歇着,等天明再说,这会儿不许出院门一步。”
  李文松三人还没跑到严夫人面前,就各自答应,急忙转身就跑。
  看着三人急急走了,李文山上前虚扶着严夫人,一边往花厅走,一边低声道:“阿夏不知道怎么样了,我现在去秦王府看看?”
  “先别急,这事儿蹊跷,是得去一趟秦王府,不过你不能去,这会儿,咱们一无所知,头一条,先得稳住,没头苍蝇一样乱跑乱闯,只会坏事惹祸,先稳住。让……孙忠媳妇来了没有?”
  “在了。”刚刚赶过来的孙忠媳妇急忙上前答话。
  “你赶紧回去一趟,让孙忠跑一趟,先去寻郭先生,郭先生要是不在,就去一趟秦王府,看看动静就行,不用靠近,要悄悄儿的,别惊动人,要是外头不太平,别硬闯,赶紧回来,快去!”
  孙忠媳妇答应一声,提着裙子狂奔而出。
  明安院门口,徐夫人和三老爷李学明一前一后,从院门里冲出来,李文松和李文岚迎着两人过去,李文岚紧冲几步,伸手去扶明显已经慌的失了分寸的徐夫人。
  “松哥儿,出了什么事了?你三叔说……”徐夫人一脸惊恐,一把抓住李文松,钟声还在一声一声的传来,仿佛要一直响下去,“这大半夜的,说是宫里……”
  “是从宫里传出来的,只怕是宫里有人陨了。”钟声报丧是礼仪之道,李文松和李文岚都是知道的。
  “二十多响了。”李文岚看看李文松,又看向阿爹李三老爷,“象是……”后面的话,李文岚没敢说出来,只怕是太后,或是皇上。
  李学明为官多年,这点规矩肯定是明白的,一张白的没有人色,两只手垂在身边,不停的抖,今天是阿夏和秦王爷成亲的好日子,要是太后大行了……阿夏怎么办?
  “二十多响?那是?”徐夫人满脸惊恐,腿一软,人就萎顿下去,李学明急忙上前抱住她,“阿夏没事,你稳住,稳住!”
  “三婶别急,阿娘说没事,让你们别急,五哥儿和阿娘已经去花厅了,咱们先去花厅,三婶别急,阿夏肯定没事,这不关阿夏的事。”李文松也有些慌乱,却努力显的十分镇静的安慰徐夫人。
  “赶紧走。”李学明扶着徐夫人,示意李文松和李文岚。
  李文岚忙上前转过去架起徐夫人另一只胳膊,架的徐夫人几乎脚不连地,只奔花厅。
  花厅里,李文山几步跑下台阶,从李学明手里接过徐夫人,抬进花厅。
  徐夫人跌坐在椅子里,李学明没进花厅,站在花厅门旁,焦灼而担忧的看着在花厅台阶下急急的来回踱着步的严夫人,心里一阵一阵的焦灼担忧,真要是太后……阿夏这会儿不知道怎么样了。
  长沙王府,唐夫人唐家珊得了金拙言的嘱咐,要她等他回去再歇下,子时时分,正歪在榻上打盹,听到钟声,一个机灵,直直坐起,笔直坐着,凝神听着袅袅余音,等到第二声钟响再次传来,唐家珊一跃而起,提着裙子直奔闵老夫人的正院。
  正院上房里,灯火明亮,闵老夫人坐在上首,穿戴整齐,神情悲伤,长沙王和王妃蒋氏一左一右低头站在两边,都是一脸悲伤。
  “阿珊来了,还没歇下。”蒋王妃招手示意唐家珊,唐家珊呆呆看着三人,往前挪了几步,怔怔道:“是太后?”
  “鹦哥儿还没回来?”闵老夫人没答唐家珊的话,看着她问了句。
  “没回来,他说让我等他回来再歇下。”唐家珊腿软心跳,虽说站住了,却无力再往前挪动。
  “没什么,你翁翁今天当值,别等鹦哥儿了,都回去歇下吧,明天一早,就要忙起来了。”闵老夫人语调沉而缓,却十分平静。
  长沙王和蒋王妃应了,蒋王妃经过怔忡无措的唐家珊,伸手拉住她,“别怕,没事儿,回去歇一歇,只怕天一亮就得进宫了,得养好精神。”
  “是。”唐家珊随着蒋王妃往外走,一个是字出口,眼泪夺眶而出。
 
 
第474章 守灵
  陆仪担着秦王府宿卫重责,早就说了要到明天午后才能回来,阮夫人回到府里,一个人坐在廊下,让人兑了壶荔枝酒,对着朗月清风,慢慢喝着,十分轻松自在。
  阿夏嫁人了,王爷成亲了,她这心里,有一股子说不出的喜悦轻松,仿佛有件什么事,终于圆满,能放下了。
  一壶酒喝完,阮夫人醉意朦胧,站起来,刚要让人侍候沐浴,沉闷的钟声穿透夜色,砸在她耳边。
  阮夫人提着裙子冲到院子中间,转了半圈,面对皇宫的方向,屏气凝神,第二声钟响从她面对的方向,再次传来。
  阮夫人呆了呆,白了脸,片刻,深吸了口气,稳步上了台阶,吩咐紧张的看着她的大丫头明月,“吩咐下去,所有人不得吩咐不许外出,不许妄动。外头书房谁当值?”
  “宵练。”明月答的极快。
  “跟宵练说,一,让他打发人跟将军说一声,家里没事,我很好。二,挑个妥当人,往……算了,就打发人跟将军说一声就行了。”阮夫人咽回了后一个吩咐,阮氏族人那边,十七叔会安排的,宫里出了事,不管什么事,这会儿,她都是宜静不宜动。
  明月答应一声,急步出去。
  阮夫人吩咐熬醒酒汤,又让人拿来醒酒石含了,吩咐准备热水沐浴,最多到天亮,就该要打点起全部精神,应付她还不知道是什么事的事了。
  阮家十七爷阮谨俞在头一声钟响时,就惊醒了,头刚抬离枕头,又硬生生刹住,看向背对着他,侧身而睡的李冬。
  冬姐儿正怀着胎,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生了,这会儿正是最辛苦的时候。
  李冬也被钟声惊扰了,她从来没经历过钟鸣报丧的事,也没关注过这样的事,李冬迷迷糊糊动了动,阮十七忙按在她肩上温声道:“没事儿,你安心歇着,我去看看。”
  阮十七说着,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掩住李冬的耳朵,轻轻起身,踮着脚出了屋。
  站在屋外,阮十七顺着钟声,看向皇宫方向,沉闷的钟声一声接一声,阮十七笔直站着,听了三四声,脸色渐渐青白,招手示意拿衣服出来,一边披到身上,一边急步往外走。
  宫里出事了,是太后,还是江皇后?
  郭胜那间小院,徐焕看着郭胜直冲出去,追到院门口,已经看不见郭胜了,徐焕呆了片刻,虚掩了院门回来,后面院里,金贵和长贵已经一边披着衣服,一边一前一后出来了。
  “宫里有人没了,不是皇上就是太后。”徐焕迎上两人道,“老郭去王府了,让你俩看好家,你能去一趟我家不能?跟太婆说一声,让她安心,等我回去再说。”
  “能。”金贵答应的爽利极了,转身往后院出门去递话了。
  长贵一边系衣服,一边侧耳听着钟声,看着徐焕,忧虑道:“徐爷,您见多识广,这只怕是……”
  “只怕是太后。”徐焕长叹了口气,阿夏刚刚嫁进秦王府,太后就没了。
  “徐爷别担心。”长贵脸色凝重,“太后是有年纪的人,王爷必定早就料着了,福祸这事,是祸也是福。”
  “阿夏嫁过去头一天……”后面的话,徐焕没说下去,只长长叹了口气。
  永宁伯府,郭胜步子快的让严夫人只觉得眼一花,人就到眼前了。
  “先生!”李文山从台阶上直扑下来,站在门口的李文岚等人,也急忙扑过来。
  “见到陆将军,还有世子爷了,是太后,两个多时辰前,黄太监亲自来的,召了姑娘和王爷进宫见太后,这会儿姑娘和王爷还在宫里。”郭胜一句闲话没有,直接说正事。
  “真是太后?”严夫人脱口问道。
  “夫人放心。”郭胜挨个看过众人,往前半步,俯到严夫人耳边,“宫里递了信出来。”一句说完,直身后退,“都放心,姑娘和王爷没事。将军让我和夫人说一声,只怕天一亮就要进宫,这会儿都好好歇一歇,进了宫,就得时时提起全幅精神,疏忽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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