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虽觉叫个名字不至于如此,但也没有多想,只是笑笑便罢,权当自家哥哥刻意说的好听话,二人感情好转全然因为那日之后锦绣曾与君逸密谈过。
君逸心中忐忑的看着锦绣同他道歉,说一些让他心疼的话,心上人没有看穿自己的心思,君逸那时也说不清心中是何滋味,可当锦绣说最初的自己在她印象中是多么美好的时候,君逸确确实实的被取悦了。
如芝如兰,天质自然,如暖玉生辉,让人心欢,这是从前锦绣眼中的自己。“从前...”君逸无比清晰的认知到了这个事实,他心中苦笑。
自己的变化自己感受的最为清晰,每日每日他都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心中侵染越深的黑暗,可当锦绣站在他跟前跟他说无需再勉强自己,她以后不会再管闲事出风头逃避家人的时候,他面上感动心中却是苦笑。
眼前的心上人,通身风华却要压抑,一举手一投足都是本事,可却只能屈居村里!甚至因为自己一些过激的举动,都觉得是自己拖累了他们!
有时候君逸真想一个冲动告诉她实情,你既不是我亲妹妹,也没有拖累我们,我只是心悦你,想与你一起!所以才想改变自己,而不是只做一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扛,人人口中百无一用的酸腐书生。
每每话到喉头,君逸都会苦涩咽下,他怕,怕唐突了佳人,也怕佳人离开自己,那样,就连看她一眼都成了奢望,更别说做兄妹了,想到这里君逸觉得心中都泛着苦。
可还不等兄妹跨入堂屋门内,便听大门外传来一个有些苍老却不失风度的男声“锦公子,可在家?”
闻声锦绣觉得耳熟,这一回头便认出这人是谁,当下挣开锦绣的胳膊喜滋滋的应道“在呢在呢,黄大叔,近日在村里可还习惯?锦未曾去看您?可生我的气了?”
那门口老人正是多次与锦绣打交道且多次被调侃的油纸伞店的老翁,他发色特殊,苍老却犹带威严的面容上看见锦绣却是难得挤出一抹有些僵硬的笑
“你怕我生气,去看我就是....”老翁话说的再自然不过,让锦绣怔愣的同时也有些好笑,她自是知道眼前的老者没有什么恶意,不过是性子有些不讨喜,说话硬邦邦的有趣罢了,这样的老人在锦绣的眼中十分的可爱别扭。
“是是是...全是锦不对,黄大叔快请进,家中有热茶糕点,稍后有好酒好菜,如此权当锦的赔罪,您可满意?”锦绣一脸殷切搞怪模样,与她平时沉稳不甚相同,小模样像极了机敏的小狐狸,看的君逸又是惊讶又是沉迷。
“满意....”老人笑了,有了皱纹的威仪凤眸褪去了凌厉染上了慈爱,低头凝视锦绣的时候有着说不出的怜爱。
二人亦步亦邹的进了堂屋,看的君逸情不自禁的发愣,无他,这二人间的气氛太和谐自然,像极了祖孙,一个宠溺一个娇憨。
更别说,二人弯眉浅笑的模样,有一瞬间让君逸觉得十分相似,那眉眼不说相似十分也有七分,让君逸疑惑的同时也有些心惊。
可局促半晌,他还是转身去厨房端茶点去了,他可是亲眼看见自家妹妹给自己使的眼色,不管有什么猜想,此时也只能任它发展,在游廊中穿过的君逸唇角抿了抿,心下一片杂乱。
堂屋中,一片暖意融融,窗前矮炕上坐着两个捧着绣花棚子学的认真的姑娘,两个木质摇篮放在二人身旁,咯吱咯吱的晃着,摇篮里的两个白胖小子睡得香甜。
锦绣口中的黄大叔一脚踏进堂屋,便被空气中流淌的宁静气息舒缓了心中的急切,再看到矮炕上的几个娃娃之后,就连这脚步都放轻了不少,身后的锦绣将这变化看在眼中,心里又是对这个老人多了些喜欢。
“这两个娃娃白日里闹腾的欢,一睡下想吵醒他们却难!”锦绣将桌上茶壶拿起,熟稔的添茶添水,滚烫的热水与翠绿的茶叶相碰,霎时便让屋子里弥漫了一股子清香。
黄大叔几不可见的的耸起鼻子嗅了嗅,唇角那有些僵硬的笑容都深了些许。
“若雪、若凌,快给黄爷爷问好.....”锦绣捧着茶壶回来时,便看见两个小丫头抿紧了唇在矮炕上坐的不自在的模样,抬手唤了一声,便见两个丫头怯怯的屈身福了福,唤了一声黄爷爷就抓着绣花绷子跑了。
黄大叔看见两个小姑娘跑一点儿都不意外,像锦绣初见他的反应才让他觉得不正常,不过此时再看,却是觉得不怕不惧才是应该。
“小丫头....”锦绣见此也没有斥责,只是低声笑了笑,抬手为老人续上茶,极为自然的数落到“您老应该多笑笑,瞧瞧给小孩子吓得.....”
黄大叔抬手接过茶,熟稔的握在手中把玩,似是而非的问道“那你又为何不唤我爷爷,反而唤我大叔?”
☆、第六百九十二章 黄大叔?黄爷爷?
室内茶香袅袅,老人的面容正好被茶盏中蒸腾的雾气遮挡,倒是让锦绣辨不出神色,只好随着心意来
“因为您长得年轻,且讨人喜欢,所以锦绣想特别些.....”锦绣说的随心,却不知茶盏后黄大叔被蒸腾雾气遮住的面容那一刹那闪过的触动,大喜大悲,似喜似悲不外
如是。
“你从小就在这里长大?”老人轻啜了口茶,状似无意的拉起了家常。
一身男装的锦绣高高挑起了眉,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是!”压下心中的疑惑与触动,锦绣坐到了老人对面,眨了眨眼俏皮问道“怎么?是瞧着不像吗?芒山地灵人杰,养出我这样的女娃子很奇怪?”
锦绣这般自夸非但没让老人不悦,反而笑得眯起了眼,摆了摆手,慢悠悠道“自然不是,芒山地灵人杰,就该养出你这样的女娃!”老人照搬原句的重复了一遍,锦绣原本调侃的语气从他口中吐出却是十分让人信服。
“那日我听见锣声吆喝声带着人手按照指示走到城门的时候正好看见你,一身男装高贵凛然带着一干有间的人倒也罢了,居然还出手救了镇上所有人,血流成河啊!丫头,你不怕吗?”
老人语气很是平静,苍老的凤眸里沉淀的尽是岁月的流光,他看着锦绣,眸中无喜无悲,仿佛真的只是好奇!这与旁的吉乐镇百姓不同,那些人时到今日提起当日之事,还会情不自禁的打寒战,全因那雾气散去后留下的一幕太震撼。
锦绣不自在的抿了抿唇,心中却没有不悦,也不知怎地,对着眼前的老人,她发不出脾气也没有脾气,迎着老人的目光半点儿不畏缩道
“我不怕,我那日不单为了镇上百姓也为了自己,镇上有需要我保护的人,村中有等待我的人,为了他们,别说城下那些个,真正的血流成河我也不怕....”她说的笃定,凤眸闪亮的让人迷醉。
老人看了锦绣一眼,抬手抿了一口茶,却听门外传来礼貌的敲打声,随后便是君逸推门而进,他手中捧着托盘,上面有两个小瓷坛,两个白瓷小酒杯,还有五碟各式糕点,待他一样样摆在桌上,就连老人都不禁赞了一声“真是精致....”
君逸笑了笑,很是温和雅致,他将托盘夹在臂间,朝着老人颌了颌首,轻手轻脚的带上门悠悠远去。
“那是你哥哥?”老者方才一直将目光凝聚在君逸身上,却是直到听不见君逸的脚步声,才等来他的话音。
自打自己出了风头,村中除了自己性别没说,别的怕是早已传尽。锦绣虽觉得老者问的有些奇怪,可她本身却是没感觉到恶意,是以只是笑着点了点头道“我家大哥,李君逸,十二岁的童生......”
话中的骄傲太明显,边说边打开瓷坛将里面液体倒进酒杯的锦绣,完全没有看见老人一瞬间暗下的眸色,将酒杯递到老人面前,锦绣介绍道“梅花甜酒,才做没几日,不会上头,当饮品喝亦是无碍....”
老人从之如流的放下茶盏,接过所谓的梅花甜酒,白瓷酒杯,殷红的酒水,淡淡的香气,怎么看怎么讨人欢喜,就好比做着酒水的主人一般,不知怎地,老人下意识的便知道这是锦绣的杰作,抿唇尝了尝,而后便开口赞道“手艺不错....”
虽然早已习惯别人的夸赞,锦绣还是高兴的,当下笑弯了眼,拍着桌子道“大叔回去锦绣给您带上两坛,权当给您赔罪....”
“你有什么罪,救了老头子,又请老头子喝茶吃酒,这赔罪一词却是当不得....”老人悠悠的喝着所谓的梅花甜酒,眉宇渐渐染上了几分眷恋“不过,如此好喝的甜酒,不收却是浪费了,那老头子就却之不恭了,就当你孝敬爷爷我的.....”
老人自顾自额说着,虽然有些厚脸皮,却又不会让人生厌,锦绣从善如流的点头,连道“好...”还不等锦绣开口问,老人今日上门可是有事,便见老人那双森森威严的眸子盯着她问道“你可记得巷子里卖竹叶青的老者?”
“记得...”锦绣有些怔愣,实在是老人的气场太强,且全然不是以前那不爱言语的模样,不禁让锦绣有些疑惑“怎么了?大叔?”
看着锦绣眨着一双同自己相差无几的眸子望着自己,老人心中一阵儿阵儿抽着疼。
抿了抿唇,压下心中的不适,摇头道“没有,只是我与他相熟,与他说起过你,他也说十分喜欢你!”老人眨着那双黑黝黝的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锦绣“他是个酒鬼,又与你相熟,我想厚着脸皮同你再讨两坛酒水带给他吃,不知是否方便?”
“这没什么不方便的...”锦绣有些迷糊的笑了笑,好脾气的又点了点头“前些日子镇中出事,你们二位定然受了惊,这酒水权当是晚辈孝顺压惊的吧......”虽然完全没看出您老受了惊,锦绣在心中嘀咕。
却见老人一口饮尽杯中梅花酒,起身道“今日天色已晚,我还得带着酒回去给那老头尝尝,改日叨扰还请莫怪.....”
他说的干脆利落,饶是冠以自己人精之名的锦绣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今日到访到底为何,可时至如今,锦绣还是得承认,对于这个有些威严有些傲娇的老者,她还是十分喜欢的。
“随时欢迎大叔,下次不妨尝尝锦绣家中菜式,的确是不错的很..........”口中叮嘱着老人,锦绣自己却是转身进堂屋内间转而从空间拎出四坛绑了红绳的梅花甜酒装进两个篮子,出来递给了他。
“好,定然再次上门...”老人拎过跟气质不相符的篮子,却是没有丝毫不自在,只是出门前看着锦绣的眼神让她有些难以捉摸“希望下次,你能换个称呼,唤我,唤我...黄爷爷.....”
站在自家大门口,看着昏暗天色下走的稳健的老者,锦绣心中泛起了疑惑,这老者怎么看都不是个普通人,到自家来说的一番话也没有什么关联,又没恶意,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第六百九十三章 信笺
圆月如银盘高悬,衬的这三九寒冬之夜越发清冷,锦绣支开自家屋子的后窗,望着只有朦胧月光笼罩的后山发起了呆来。
这一呆就是盏茶的功夫,白玉雕的面容被寒风吹得没有血色,更添冷清,若不是那翅膀拍打的声音将她唤醒又不知会待到什么时辰。
凌云扑打着翅膀带来了一阵寒霜,却也驱走了锦绣眉心的褶皱,伸出臂膀让凌云自己找舒服地方,锦绣关窗,在矮几前落座,这一切动作流畅到有些急切。
从空间拿出两个精致的碗碟,一个盛放着透着馨香的水,一个装了新鲜肥美的碎肉。
凌云伸出脑袋蹭了蹭锦绣的脸,继而飞到了矮几上进食,哪怕一连两日奔波,满身霜寒,它仍旧吃的不紧不慢,威仪天成,锦绣爱怜的摸了摸它的小脑袋,便去拆它腿上的信笺。
入手的纸张不是那么白,却被人折的很小心,磨搓一番打开,入眼的便是内敛却透着霸气的字体,上书
“小锦儿、见字如面,上次一别,还不足半月,可我这心头却日日都被相思索饶,很是煎熬......”
看着这字里行间的思念,锦绣唇角渐渐被笑意侵满,犹记得初见无殇时,他还是个穿着猎户装不爱言语一逗就脸红的少年,直到今日,二人相识也才不过几个月罢了。
可这几个月却已经发生太多,再看现在少年的笔迹,已经难掩锋芒,那是字里行间的情丝也无法掩盖的,锦绣磨搓着纸张,将那字字句句都看的仔细
“.....近些时日难有空闲,只有看到小锦儿的来信,我这心下才会妥帖,好似酷暑夏日喝上一杯凉茶那般身心舒爽,已经腊月初,我定在年前赶回,与你共度,且等我,心悦你的无殇............”
信笺到此结束,可锦绣却舍不得放下,握在手中看了一遍又一遍,弯勾撇捺,好似金戈铁马交战,凌厉之气扑面而来,二人几日便会通回信,说些近况,道些思念,可二人默契的是,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
挥手拿出一个锦盒,熟稔的将信笺放进去,抬手抚弄吃完食物疏离羽毛的凌云,却不想才抬手逗弄不过几下,锦绣唇角的笑意就僵了。
抬手拍了拍凌云,锦绣抬手拿过烛台照亮,便见在朦胧烛光笼罩下的凌云,爪腹处的羽毛染上了一团黑渍,细瞧,尖利泛着乌色的铁爪也有几处颜色偏暗,锦绣霎时便蹙紧了眉头。
盘坐的姿势变成了跪坐,在烛火的照耀下自信端详不够,还拿剪子将那缕沾了黑渍的毛发剪了下来,随意抬手安抚了一下凌云,锦绣起身用茶盏盛了点儿热水,便将方才那缕从凌云身上减掉的毛发放入其中。
白色翎羽在温水的浸泡之下慢慢的舒展开来,随之而来的便是渐渐染成粉色的温水,眉心蹙的死紧,饶是如此,锦绣还是伸出手指沾了沾那杯中之水。
入鼻的是几不可闻的血腥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锦绣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儿,随手将杯子搁在一旁,锦绣张臂让凌云落到肩膀,抬手无意识的抚弄,可这心却是乱了。
这一夜,凌云在锦绣床头的床柱上歇了一夜,那被放回空间的锦盒也被放到了枕边,没人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只能从那紧蹙的眉心和紧抿的唇角看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
清晨,锦绣如往日一般同骆萧骆玉等人做完晨练,便见西城门外的炊烟已经升起,看着精神奕奕朝着自己走来的斡勒纳郁,锦绣问道“这些日子,你麾下将士宿在城外,条件简陋,可有染上风寒的?”
斡勒纳郁闻言唇角笑意越深,眼中带着喜色道“并无,锦小瞧我西梁勇士了,草原的夜晚可比这里的难熬多了,他们也一样熬过来了,更别说如今虽然夜宿城外,可有简易帐篷和兽皮棉被,已是极好了....”
锦绣点了点头,伸手解开束发的锦带道“那就好,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说与我听。”二人一如往常的朝着书房走去,留下身后神色不明的君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