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兰的香气喷洒在颈间,除了让锦绣的耳朵染上晕红,再没别的效果。反而锦绣对这个似深沉似纯真的红姬有些无奈,而就在此时,下方那层层纱幔中已经响起悠悠琴声.......
☆、第七百零一章 倚门卖笑
酉时,弦月高挂,泗水城里的百姓已经憨然入眠,除了酒肆饭馆,便只有那条烛火煌煌的街道热闹如初。
大红的灯笼照耀那朱红的门庭,红粉二纱交织成映,在昏黄色烛光映照下无端添了几分暧昧与火热。
此时的芙蓉园里全无平日索绕的****、纸醉金迷、夜夜笙歌的景象。
反而白纱幔谩,琴声如佩环!舞台下方推推搡搡的人群早已顾不得争执,当琴声响起的时候,一个个都被摄走了心神,不论布衣还是华衣皆是如此。
二楼雅间中的那些也毫不例外,不管是地主乡绅还是青年俊杰望着那层层白纱粉纱笼罩之处,眼中都闪过痴迷与欲望。
锦绣一手摆弄着怀中红姬的长发,一手执酒将这些人的神色尽收眼中。
秦筝吐绝调,玉柱扬清曲,弦依高和断,声随妙指续,徒闻音绕梁、凝滞颜如玉。
随着那层层纱幔被人掀开,清澈明净的琴声潺潺流动,如来自深谷幽山,静静的淌着,琴声如诉,道尽了苦楚沧桑与哀绝,让听曲的人都心神颤动。
但这都比不上弹琴的那人,那女子一身白衣,三千乌发虚挽,束成凌虚髻,不似青楼女子的放浪诱惑,反而是透着几分尊荣的端正模样,一身白色素软缎,上面绣着花样图纹,单是那般坐着,就能看出此人有着极好的家世与教养。
可惜,偏偏她此时身处青楼,下方看客的眼神简直要把她吞没,感受着那热辣辣的目光,冬雪心神不免颤动,再也没有初时的坚强,就连琴声都少了几分慷慨赴死般的从容。
锦绣无奈摇头,却并无贬低之意,这朝代的女子能有这般坚强的,已是不多了,怀中的红姬感受到锦绣的动作眸光一闪,也随着锦绣的目光将视线放到楼下舞台上。
一曲毕,下方叫好声四起,顿时就让那冬雪脸色一白,从今日起,自己便是真的倚门卖笑之人了,父亲,女儿想一死了之,却又不甘心,如今您与哥哥弟弟生死不知,我又如何敢先走一步....
冬雪琴声落下时,舞台后方就缓缓走上一个人影,那一身钗环叮咚,步姿婀娜,手执小巧烟袋缓缓走上了舞台,妆容不俗不艳,比锦绣想象出的妈妈形象不知好了多少,甚至有些诧异的低头问道“这便是你们芙蓉园的妈妈?”
红姬大概知道锦绣在想些什么,把玩着锦绣发丝的手大着胆子摸到了锦绣线条优美的下巴上,嘻嘻笑着点头道
“确实如此,妈妈名唤媚娘,年岁二十有五,可手段却是一流,早几年芙蓉园可不是这般光景,可自打妈妈接手之后,就成了这条街上的这个......”
红姬伸出了大拇指,望着下方舞台上矗立的人影眼中闪过崇拜之色。锦绣懂了,这媚娘就好比二十一世纪的女强人嘛,二十五岁的芳龄,被那么多花娘围着叫妈妈,锦绣光是想着,就有些啼笑皆非。
“媚娘在此感谢诸位金主老爷,青年俊杰的捧场.....”媚娘有一双杏核大眼,这样的眼睛本该会有几分纯粹,可被媚娘几笔勾成了妖媚十足的猫眼,十足十的诱惑。
她袅袅婷婷的给台下福了一福,红宝石的簪子叮咚作响,手中镀金的烟袋锅子更是给她添了几分风情,可起身时却有几分利落
“今儿是冬雪的好日子,媚娘也不自讨没趣,我也不绕圈子,冬雪可是出了名儿的清倌人,这谁想跟她春风一度,做她的第一个入幕之宾,还得看看诸位的诚意了.....”说着媚娘轻轻挥手。
下方走来一个浑身绕着紫色纱幔的女子,她手执一张红纸,上书“无底金.....”没人顾的上那个酮体完美的女子,目光都那纸上的三个字吸引了,霎时间,嘘声一片...
“哼...妈妈又耍手段了,以后这冬雪姑娘若是开始接客,哪儿还有我们这些庸脂俗粉的活路啊.....”红姬撅着唇瓣,口中说着嗔怪的话,眼中却是一片澄澈清醒。
锦绣点了点她的鼻尖,若有所思的问道“怎么,以这冬雪姑娘的出身和样貌,想必被人赎身不难吧?贱籍奴籍,想必有点身份的都能处理。而这位冬雪小姐又是前任知府的千金,难不成还真的狡兔死、走狗烹不成?”
红姬听见锦绣这话,眸色有点复杂的看了她一眼,继而悠悠问道“看公子对知府家的事儿一无所知,想必一定不是泗水人吧?”
本就没想隐瞒,是以锦绣没有迟疑的点了点头“某只是前些日子路过泗水,正好赶上瘟疫封城,就一直待在客栈安歇,今日有兴致,便来这在泗水极为出名的芙蓉园走上一遭,怎么?红姬姑娘这番问话可算是盘查?那某可值得你的信任?”
锦绣挑了挑红姬的下巴,一张俊美面庞连一丝多余的表情也无,就是那么清清淡淡的看着红姬,便让她心肝不住的突突
“公子说笑了,您这般风华,红姬有什么资格盘查您呢!这信任二字自是不必说,公子尽管问便是,只要红姬知道,必当知无不尽.....”
红姬仰着头,一双狭长的眸子满是情愫,挺翘的鼻,小巧的唇,修长的脖颈,再往下,是一片壮阔的莹白,随着她的呼吸起伏,没有那等刺鼻的脂粉味,只有淡淡的恰到好处的清香。
锦绣看着这样的她,忽的一笑,像是逗弄猫儿一般用手指抚弄了几下她的下巴,赞道“红姬姑娘这般体贴温柔,让某心中十分熨帖。”
锦绣放下酒盏在自己的广袖中掏了掏,掏出了一个约莫十两的银锭顺着她起伏的胸膛放了进去,正正好好的卡在那束胸布前,将里面的美景挡了个正好。
“某无以为报,一点小心意!”不去看红姬那似喜似悲的脸,抬手拍了拍红姬光裸的肩膀道“红姬姑娘豪爽,某也不藏着掖着。
某本家住兰城,因战事之扰便打算回归故乡吉乐镇,一路舟车劳顿,到泗水的时候家中老人染上风寒,这才多留几日,却不想,就这样被困在泗水城里了。
如今虽然城门开了,可谁知外面是不是还有瘟疫!某心情烦闷,这才来此消遣一番,那么红姬姑娘可有什么消息能说给某听的?”
☆、第七百零二章 你有种
芙蓉园里没了泉水叮咚的琴声,却多了许多嘶声吼叫喊着银两的声音,从无底金如今已经涨到八十八两,锦绣没有在意,仍旧抱着红姬你一言我一语的套话。
“泗水城里的风向比起两年前大不相同了,即便与前任知府有私交,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伸手,冬雪姑娘她注定要倚门卖笑....”
红姬这句话说的就有意思了,虽然没有细说如今的泗水城的与两年前的有什么不同,可显然,眼下这个被众人叫卖初夜的冬雪如此模样,定是有人吩咐。
抬手抚了抚红姬如墨的长发,算作安抚,锦绣识趣的没有再问,楼下的叫价声已经到一百两了,有许多人面如死灰,更多的还是不甘心,能继续叫下去的大多都是坐在桌椅前的,反而二楼的几位沉稳几分。
“一百五十两....”一加就是五十两,这人正是锦绣对面雅间里的,大肆敞开的窗户足够让人看清里面的人是什么模样,他这一嗓子吸引来大部分目光,霎时便有人认出他是谁
“小赵将军.....”这一声惊呼虽短,却足够让人听见,那舞台前方嘶声叫价到眼睛已经有些猩红的人听见这个称呼,霎时就清醒了,那模样就好如深九寒冬有人又从你头顶上倒了一桶冰水一般,彻骨冰寒。
“小赵将军?”有人退却也有人半点不惧,抬头相望,便见那众人口中的小赵将军正在二楼雅间抬手执酒遥遥敬给那些跟他打招呼俯首作揖的人。
“赵光武....”坐在楼下距离舞台最近的一桌人,有人抬头唤道,那小赵将军赵光武低头,便见那人嘲讽笑道
“你攒了多久的银子?你爹赵德赵将军的月俸不过十五两,你这一百五十两是花了他十个月的月俸呢,若是他知道你为了睡一个妓女花了这么多银子,一定会打断你的腿的,哈哈哈.....”
台上冬雪面色霎时变得青白一片,本就单薄消瘦的身体,此时更是摇摇欲坠。
二楼雅间的赵光武也不逞多让,只见他额角青筋蹦出,面颊上的咬肌突出了一个弧度,可他身为将军之子,别人眼中的莽夫,却是怒极而笑,悠悠道
“有劳方公子还记得家父月俸几何。在下不如父亲骁勇,便只能耍一些小聪明,这银两还是有那么一两分的,只是方世伯对方公子你期望颇高,您如今坐在这里,委实不太合适吧....”
二人针锋相对,看的周围众人心下嘀咕,一个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还互相吹捧个什么劲儿。可这话也只能心理想想,更多的还是装作目不斜视或是低头看鞋,好似上面开了花儿一般。
“泗水城的方静言方知府之子方杰,赵将军赵德之子、赵光武,坐在方杰身边的是尹玉峰,乃是主事尹彦之子.
坐在角落的是副使江鸣之子名叫江凌,还有一个在您隔壁,他是校尉季玄之子,季少宣,除了校尉季家、主事尹家,其余的都是两年前才到泗水......”
下方喧嚣吵闹,叫价的声音自然停了,红姬仔仔细细的将银子揣好,极为识趣的开始给锦绣解说,锦绣唇角勾了勾,眼中却已染上疲倦,可红姬说的字字句句都已经落到了她的耳朵里。
泗水城一共五个比较重要的位置,三个都已经换了人,还都是在两年前,其中深意难免不引人深思,剩余两个能立足到现在,想来不是本身就依靠那背后之人便是识趣之人。
识趣之人,锦绣红唇微动无声呢喃着,所谓的识趣不过是背叛罢了,眼睁睁的看着前任知府之女身陷青楼,想来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儿。
赵光武跟方杰还在互黑,锦绣就听隔壁房间传来个较为沉稳粗狂的声音“五百两....”声音淡淡,无视了不甘罢休的赵方二人,却给芙蓉园里带出了一片寂静。
“五百两....尹公子出价五百两,还有没有更高的?”媚娘站在台上,娇媚面容不改,眼中闪过冷色,偶尔扫过冬雪的目光也十分复杂。
“六百两....”江凌继尹少宣之后开口,也是种不紧不慢的语气,霎时便让方杰跟陈光武黑了脸。
那种被人忽视的感觉让他们接受无能,尹少宣倒也罢了,江凌也掺一脚,方杰咬牙拍桌怒吼“一千两.....”话音落,一室寂静。
台上媚娘不知何时点燃了小巧的烟袋开口吞云吐雾起来,见喊声停了,这才拨弄了一下盘旋在身前的烟雾,悠悠道“方公子出价一千两,可有更多的?”
没人回答,芙蓉园内一片寂静,就在方杰咧开嘴忍不住笑出声,冬雪身子摇摇欲坠的时候,锦绣那清冽的声音响起“一千五百两....”
方杰闻言不可置信的仰头看向雅间内的锦绣,却见她一身华衣不动如山,那身上的云纹甚至比他们的还要精致几分,顿时收敛了冲动,望着台上的冬雪,握拳恨恨道“一千七百两....”
“方公子真是家大业大....”隔壁屋子的尹少宣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这语气中确实听的出艳羡与夸赞,可经过方杰自爆将军月俸,这一千五百两的来处霎时便放在了明面上。
“你还真是会现学现卖......”方杰唇角挂着冷笑,眼神如刀“我母亲出身大户,嫁妆铺子无数,难不成我堂堂知府之子连银子都没有了吗?”
“两千两....”无视了他们之间火花四射的气氛,锦绣抬手执酒抿了一口不紧不慢的添了一句“不管谁出到最佳价,始终都多一百两....”
“霍...这人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挑战泗水恶霸,我的天.....”
“说什么呢?想死了不成?还不快小点声,能有这命看热闹就不错了,你要是想死。我可不拦着,只是你千万别拖上我。”一众百姓嘀嘀咕咕,声音却几不可闻。
“两千两....”无视了他们之间火花四射的气氛,锦绣抬手执酒抿了一口不紧不慢的添了一句“不管谁出到最佳价,始终都多一百两....”
“霍...这人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挑战泗水恶霸,我的天.....”
“说什么呢?想死了不成?还不快小点声,能有这命看热闹就不错了,你要是想死。我可不拦着,只是你千万别拖上我。”一众百姓嘀嘀咕咕,声音却几不可闻。
一声巨响在这芙蓉园里无比清晰,却原来是方杰怒到极致再无法掩饰,抬手就将桌子掀了,抬手指着锦绣破口大声道“好,真是有种.....”
☆、第七百零三章 房内一叙
芙蓉园里寂静一片,一干人等就连大气也不敢喘,全因方才泗水知府之子方杰一怒所致。
台前被掀的桌子仍在原地,就连小侍都不敢去收拾,那一身锦袍头戴玉冠的方杰正仰着头死死的盯着二楼一身从容面色不改的锦绣。
原本方杰也算的上相貌堂堂,可此时的一脸怒容的他却是将高官子弟该有的风度败坏殆尽,让江凌之人心中都嗤笑不已。
那一句“真是有种”说出来非但没有让锦绣生气,反而让她笑出了声来,虽然声音清浅只能让红姬听清,可那勾起的唇角却是大赤赤的落入众人眼中。
方杰本就因为此时的处境而怒气冲冲,锦绣这一笑,顿时就跟点了炮仗似的“你是何人?居然敢嘲笑于我!冬雪姑娘乃是我萧世伯掌上明珠,虽然落难也不是你等宵小可以觊觎的!”
不得不说,这话说的实在没有水分,即便他说的再如何冠冕堂皇也只是无端让人取笑罢了,可有些人就是愿意当着婊子还要立牌坊.
锦绣对此表示理解,是以她将怀中的红姬推了出去,起身走到窗前俯身看着方杰悠悠道
“我若是宵小你便是渣滓!你那嘴脸真是让我作呕,某已经许久不曾见过你这等不要脸之人了,堂堂男子,也算是让某开了眼界.......”说着锦绣抬指轻点冬雪
“两年了,你若是真当她还是你口中萧世伯的掌上明珠又何必等到今日?人尽皆知的丑陋模样,还装什么装!”
看着冬雪要哭不哭的红眼睛,看着方杰要喷出白气的鼻孔,锦绣高傲颔首,蔑视众人“某没别的,就是银子多,你若不甘,可以继续....”
方杰被气笑了,方才桌子被掀早早闪到一旁的尹玉峰见此眼中闪过一抹幸灾乐祸,泗水五家表面看似十分和睦,但明争暗斗从来都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