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朝——姚颖怡
时间:2019-02-06 09:37:33

  那只黑熊也在瞪着她,两人一熊就这样站着,谁也没有动。
  过了好一会儿,霍柔风才咧开嘴,对那只黑熊做了个友好的笑容:“别害怕,九爷从小就顶烦吃熊掌了,九爷不会吃你的手手,真的啊。”
  站在霍柔风身后的霍江顿时怔住,霍九还是个孩子啊。
  他正想让霍柔风不要说话,免得惊动那只黑熊,可是话还没有出口,就见那扇依然敞开的门里,又走出了一只通体如狸花一般的大家伙。
  他的一颗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什么时候开始,这里又多了一个畜生。
  可是站在他前面的霍柔风已经兴奋地叫了起来:“豹子?我认识你,哈哈哈,我……”
  她想说前世的时候,她曾经跟着母亲狩猎,亲眼见到母亲一箭射中一头大豹子的眼睛。
  可是她没敢说,她怕激怒了这只豹子,她身上可没有武器,而且她也没有母亲的本事。
  那头豹子显然是出来寻找伙伴的,忽然看到呆呆站在一旁的霍江和霍柔风,似是来了兴趣,它也像那头黑熊一样,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霍江眼前一黑,完了,今天看来要命丧于此了。
  原本按他的计划,他和霍九完全可以不用招惹到这两个大畜生,可是没有想到霍九这般莽撞,竟然自己跑到了木屋前面。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原本站在他前面的霍九忽然上前一步,竟然是迎向了那头大豹子。
  “嗨,你是豹子,对吧,你的皮挺好看的,比熊瞎子要好看,你们是圆通大师豢养的,对吧?圆通大师可真有本事啊,寻常人只是养养猫养养狗,他老人家却养黑熊养豹子,我说那个叫慧静的和尚为何跑得这样快,原来是怕跑得慢了,你们两个出来吃了他啊,有趣,真有趣。”
  霍柔风自言自语,也不管眼前的豹子是否能听懂她的话。
  她继续唠叨:“你知道吗?我听人说过,如果在野地里遇到豹子怎么办?是啊,怎么办呢,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快,那能怎么办呢?你也不知道吧,让我告诉你,那就是不停说话,直到这头豹子烦死为止。”
  她不停说着,那头豹子在离她一尺左右的地方停住脚步,好奇地看着她,似是从未见过这样搞笑的人类。
  霍柔风的心里七上八下,她就不信了,她都说了这么多,还不能把圆通大师给说出来。
  这两个家伙都是圆通大师养的,只要他肯说句话,黑熊和豹子便能立刻返回去,不再对他们这两个活人感兴趣。
  可是她说了这么多了,也没见木屋里有何动静,霍柔风急得快要哭出来,但是在豹子面前,她还只能继续没心没肺地说下去。
  “你不用再和它说话了,它整日听大师念经,最熟悉的便是有人不停说话。”霍江在霍柔风身后说道。
  如果没有方才霍江不肯正面回复是不是认识霍老爷那件事,霍柔风或许还会对霍江怀有歉意,毕竟如果不是她自顾自地跑过来,也就不会惊动了这两个家伙。
  她又一次咧开嘴,露出一个像哭一样的笑。
  圆通大师,你如果再不出来,九爷小命休矣。
  她为什么要听慧静的话,没把张亭和张轩带进来啊,他们两人有武功,可比霍江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有用多了。
 
 
第二六一章 兄弟
 
  霍柔风很难过,这一世她还是不能长大吗?长大这么难吗?她还没有买到红毛国的香水送给姐姐,她也还没有把给展怀的平安牌开光……她不能长大了。
  霍柔风再也笑不出来,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站在她身后的霍江吓了一跳,原本还在唠唠叨叨的霍九忽然就哭了,而且哭声震耳欲聋。
  霍江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听到过儿啼了,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哭声会让猛兽受惊,太危险了。
  他想都没想,一个箭步冲到前面,伸出双臂将霍柔风护在了身后。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霍柔风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霍江的手臂挡住,几乎同时,那只豹子发出一声嚎叫,接着,便向霍江扑了过来。
  霍江在心里说了一声完了,他早就该死之人,可是霍九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他不能让霍九跟着自己一起死。
  他的眼前浮现出一个红色的身影,若是她知道他是为了救霍九而死,或许对他的鄙夷会少一点点吧。
  霍江唇角浮出一个久违的笑容,他不敢求她原谅,他不配。
  一股野兽特有的腥气扑面而来,霍江便没有了知觉。
  ……
  国公府的东路,展怀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自从回到京城,平时他都是在西路,东路的人甚至不知道府里多了一位主子。
  西路有一道暗门,直通东路的菡园,展怀便是从那里过来的。
  展愉就是住在菡园。
  在展愉迎娶芳仪长公主之前,京城的这座闽国公府已经空置了百余年,历代的闽国公都是依照圣旨,每隔三年进京一次,有时遇到沿海战况紧张,就连这三年一次的进京也就免了。
  初时府里有二三百名下人,人多便会良莠不齐,加之府里常年没有主人,难免会有惹事生非的,于是历代的闽国公都会删减人手,到了这一代,在展愉进京之前,偌大的国公府里只有五六十人而已。
  展愉虽然尚了长公主,但是依照皇家祖制,长公主平时住在公主府,非宣召驸马不得留宿,展愉和长公主虽然相敬如宾,可每个月也会有十天左右是住在国公府里,反而是自从展怀到了京城,展愉才是第一次回来。
  “二哥,过年好。”展怀郑重地给展愉行了大礼。
  展愉笑着从怀里掏出两个红包:“一个是我的,一个是长公主的,长大了一岁,行事要更稳重。”
  展怀谢过,把两个红包接过来,轻飘飘的,里面显然是银票。
  自从展愉进了京城,每年都会让人送年礼回福建,送礼的都是长公主府里的内侍,每次也和现在一样,给展怀的是两份压岁钱。
  展愉道:“长公主说想要见见你,被我阻止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展怀嗯了一声,他想了想,又抬起头来,目光炯炯注视着展愉:“二哥,如果有朝一日,我们家和皇帝撕破了脸,你和长公主会怎样?”
  展愉一怔,他没有想到展怀会忽然问这个,他叹了口气,苦笑道:“还能怎样?从尚主的那天起,我们全家,父亲、母亲,还有我,不是早就做好这个准备了吗?”
  展怀注视着展愉,父亲曾经对母亲说过,自从展愉进京,就当少生了一个儿子。
  或许,真若有那么一天,二哥就是必死无疑了。
  展愉在京城,名为尚主,实为人质,真若是展家和皇帝撕破了脸,除非他能逃回福建,否则便只有死路一条。
  展怀心里一阵悲苦,他不敢再看展愉,连忙垂下头去。
  他的眼神清澈明亮,即使是一点点阴翳也会显现出来,就在他低头前的那一刹那,展愉在他眼中看到了悲伤.
  展愉站起身来,走到展怀面前,轻轻拍拍他的肩头.他的手劲不大,落到肩上也如轻风拂过,不像父亲的手,每拍一下都能把人拍个跟头.
  展怀想到这里,嘴角又勾了起来,他抬起眼睑,问道:“二哥,你想爹和娘了吗?”
  前年闽国公进京,展愉是见过父亲的,但是他进京多少年,便有多少年没有见过母亲。
  他微笑:“上个月母亲来信,说她身体很好,长公主送去的两只鸟儿很是有趣。”
  展怀也笑了,道:“娘养了个戏班子,整日里伊伊呀呀的,有时她还穿了带水袖的衣裳,跟着小戏子在屋里一起唱,大嫂和三嫂想进去请安,都怕扰了她的雅兴。”
  展愉哈哈大笑,道:“我小时候,娘还年轻,每天都要和爹争抢演武厅,有一次早上,爹早起了半个时辰,刚刚在演武厅里打了半套拳,娘就来了,不管爹还在练拳,她就舞起刀来,双刀舞得龙飞凤舞,硬生生地把爹逼出了演武厅,后来爹没有办法,只好改到房后的空地上去练武了。”
  展怀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件事,他好奇地说道:“难怪呢,我就是在房后的空地上学的武功,家里的演武厅反而没有人去用……娘也不用了。”
  展愉在心里默默地叹息,自从四弟过世之后,娘的性情也改了许多,好像就是在四弟过世的那一年,娘就把自己的双刀放进了柜子,不再拿出来了。
  今天是大年初三,还是在年里,展愉不想再提起那些伤心的事,他笑着问展怀:“你临来之前,家里是不是已经开始给你议亲了,有眉目了吗?是哪家的姑娘?”
  展怀的耳朵又红了,他不太好意思地说道:“是有上门提亲的,娘都给回了,您知道的,爹不管后宅的事,娘把媒人打发回去,爹听说了也就是哈哈一笑,还说若是我娘不满意,日后新媳妇进门来,婆媳不和,家宅不安,反而不美。”
  展愉不由得有些羡慕,大哥、三弟的亲事,都是母亲给张罗的,可不就像爹所说的,娶的都是母亲满意的女子,老五是母亲中年时生的,最是宝贝,选儿媳怕是更加挑剔。
  他道:“母亲可是给你相中了哪家的女子?”
  展怀摇头:“没有,娘说她不管了。”
 
 
第二六二章 闲淡
 
  “不管了?”展愉一怔,母亲会不管小儿子的亲事?这怎么可能?
  他还记得当年展怀刚出生的时候,那时他已经十来岁了,听说母亲又给他们生了一个小弟弟,便拉着大哥一起跑到母亲的院子去看小弟弟。
  可是他们刚进院子,便看到丫鬟婆子个个面如土色,他们正在奇怪,便听到屋里传来砰砰的声音,接着便听到母亲的哭声。
  他们跑进去一看,见刚刚生完孩子的母亲正在摔打东西,边哭边摔,父亲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一向被奉若神明的父亲这般局促。
  后来他们才知道,母亲一直盼着能生个女儿,为此她还准备了很多小女娃娃的衣裳,就连襁褓也是绣着富贵牡丹的。
  可是没有想到,这个千呼万唤才盼出来的老五,不但又是个儿子,而且比前面四个个子都大,就像母亲说的:“这个大个子,想让他穿花衣裳扮小姑娘都不行。”
  那时他和大哥很担心,母亲会不会不理小弟弟,或者把小弟弟扔出去?
  不久他们就知道了,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他们再次看到小弟弟时,母亲刚给小弟弟喂过奶,她用纤长的手指点着小弟弟的鼻子,道:“臭小子,你可听好了,一定要给娘引个妹妹出来。”
  说完,还在小弟弟左右两颊各亲一口,对当时已经成亲的大哥说道:“让你媳妇加把力,给娘生个小孙女。”
  不过娘也只是说说而已,一年后,她便抱了孙子,便再也不提自己生女儿的事了,到是老五,从小就和侄子在一起玩儿,据说他稍大一些,带着侄子出去打架,外人都以为叔侄俩是兄弟。
  “你是最小的,娘从小就偏心你多些。”展愉笑道,他比展怀年长十来岁,倒也不觉什么,只是老四那时也还小,自从有了展怀,老四就把自己当成大人,处处记挂着小弟弟,得了什么好东西都要分给弟弟一半。
  想到老四,展愉的心就像刀割一样疼。
  展怀道:“你们都这样说,尤其是爹,整日说娘把我惯坏了,五月时我晚回去了几天,爹就赏了我一顿军棍。”
  展怀挨军棍的事,展愉是知晓的,几兄弟里,也只有展怀挨过军棍,父亲显然是恨铁不成钢,好在这个小五也算争气,初次领兵便击沉了一般倭人的战船,父亲很欣慰。
  他道:“你击退战船的事传到京城,皇帝倒没什么,但是太后把我叫进宫去,问过你的年龄,还问你有没有定亲,我说我独自在京城,对福建的事情知之甚少,至于你有没有定亲,我还要写信回去问一问,太后便说无妨,她只是一句闲话,不必兴师动众,免得落人口舌,以为她这个老太婆想要插手福建之事。”
  展怀皱眉,问道:“太后是什么意思,她说这番话是想要给我们提个醒?”
  展愉点头,道:“事后我问过长公主,这才知道太后从春天开始,每隔十天半月便会传一两个闺秀到宫里说话,这些闺秀都是京城里薄有闺誉的世家女子和出身勋贵的。”
  展怀这才明白,二哥为何今天一直在问起他的亲事,二哥是不想让展家再有一个联姻的人吧。
  “二哥,即使太后下了懿旨指婚,我也不会答应,不但我不答应,爹和娘也肯定不会答应。”展怀斩钉截铁地说道。
  “可如果是门好亲呢?”展愉问道,他想起了一个人,据说那也是曾被太后召见的,就连芳仪长公主正月里的赏梅宴,据说也请了她,而且还是单独下的请帖,可见对此女的看重。
  展怀摇头:“没有什么好亲,只要是我不想要的,就是给我指个天仙,那也不是好亲。”
  展愉又是一怔,他没有想到展怀的反应会这样大,在此之前,他也曾经想过,如果太后给指的亲事,并非是与展家有利益关系的勋贵或权臣,倒也无伤大雅,毕竟不是尚主,展怀不可能像他一样困在京城,到时不论那女子是何方神圣,嫁到福建,便就沾不上京城的这些事了。
  他心头一动,迟疑地看着展怀,良久,才问道:“老五,你是不是有心仪的女子了?”
  展愉也只是试探地问了一句,他没有想到,展怀的脸都红了:“也不算是心仪,就是我很喜欢她而已。”
  展愉哭笑不得,你喜欢人家,那不是心仪是什么?这有区别吗?
  “是哪家的女子,你们是两情相悦了?”他沉声问道。
  “没,她还小,根本不懂,也不知道……”展怀说到这里时,声音低了下去。
  展愉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指着展怀笑道:“也就是说你喜欢人家,可人家压根不知道,老五,我们出身将门,没有言情书网的那些条条框框,你若真是有了两情相悦的女子,家里也不会因此瞧她不起,你不必不好意思,是哪家的,若是爹娘没有意见,上门提亲便是,像你这样,哪里还像个带兵打仗的,反倒是似个读书人一样的。”
  展怀的脸胀红得像一块大红布,大冷的天,他的额头上一层薄汗:“我和娘说了,娘知道的,不是我不想上门提亲,是她还小,还没有及笄,她家里人又特别宠爱她,她那么小,一定不会让她议亲,更舍不得让她远嫁,唉,我难道不想提亲吗?我巴不得早点把她带回福建,可是她姐一定不答应,她又懵懵懂懂的,都不当自己是女孩儿,我有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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