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一样,小时候,祖母挑中了她。”她淡淡地说道。
虽是孪生姐妹,长得一模一样,可是两个人却是性情迥异。
霍柔风的脑子里忽然天马行空一般闪过一个念头,她会不会也有孪生姐妹呢,但是她马上摇摇头,不可能的,霍九爷独一无二,怎会有另一个,那可不行。
那么,她有没有亲生姐妹,或者亲生兄弟呢?
她已经有世上最好最好的姐姐了,所以她并不渴望还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就像当初对于霍思谨是一样的,她只是怀疑霍思谨可能和她是姐妹,可是却没有渴望过。
事实是,她和霍思谨或许沾亲带故,但绝对不是同胞姐妹。
至于兄弟,她倒是希望有一个,小展虽然也是她的好兄弟,可是小展有很多大事要去做,不可能陪她一起去打架,也不可能带着她去那些姐姐不让去的地方见世面。
对,霍九爷就是这样想的。
正在这时,她们的马停了下来,花三娘压低声音说道:“九爷,到了。”
第三四七章 会面
他们一行是八个人,和预想的一样,五名侍卫刚刚下马,就被十几个人团团围住,展怀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嘴角泛起一丝嘲笑,对紧随其后的两个丫头道:“走。”
喜盈门的大门前,两个瘦长身材的汉子叉腰站着,像两尊门神。
展怀昂首而入,花三娘和霍柔风却被拦在了门外。
花三娘眼波流转,笑盈盈地看着拦住她们的两个汉子。那两个汉子打量着她,又看看她牵着的那个又丑又胖的小丫头,有些迟疑。
已经踏进门槛的展怀回过头来,冷声道:“怎么,你们还怕我的丫头吗?不让她们进去,谁来服侍我?”
两个汉子的目光便齐齐落到花三娘的脸上,是啊,不过就是个贴身侍候的丫头而已,这些勋贵子弟哪个不是这样呢,何况这丫头千娇百媚,一看就是个暖床的。
霍柔风有些落寞,两个汉子压根没有注意到她,花三娘本来就是个俏丽可人的美人儿,易容后更是美艳不可方物,两个汉子的目光一直都在花三娘的身上,本来就胖,又被花三娘易容成丑丫头的霍柔风,在这两人的眼中就像是全然不存在一样,和花三娘一起被放行,继续跟在展怀身后,走进了喜盈门。
酒楼里的小二看上去倒像是真的,掌柜也是真的,从他们惊恐的眼神里就能看得出来。
霍柔风抚额,庆王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是有恃无恐,全不把皇帝放在眼里,还是有别的目的?
皇帝就连闽国公遇刺的事,都能先一步知晓,庆王在京城暗中调兵遣将,他又怎能不知?
这也是霍柔风跟来的目的之一。
她不放心展怀,同时,她也对庆王的所做所为很有兴趣。
这天下,乱像已现,而她,要静观其变。
这是霍柔风第三次见到庆王,起先她还有些担心庆王会不会认出她来,可是事实证明,她多虑了。
展怀灿若朝阳,花三娘美如云霞,有这两人珠玉在侧,又胖又丑的小丫头再一次被忽略了。
庆王的目光也只是在她脸上粗粗一扫,便不再注意,却在花三娘的脸上停留了许久。
庆王什么美人没有见过,他看花三娘的目光里没有惊艳,只有审视。
霍柔风对花三娘很有信心,花三娘若是能两三眼就被庆王看穿了,她恐怕早就死了十回八回了。
但是庆王的注意力也只是在花三娘脸上停留片刻,便还是转到了展怀的身上。
展怀,这就是展怀,那个闹腾得整个京城不得安宁的展怀,让他的皇兄恨不得千刀万剐的展怀。
庆王笑得如沐春风,和展怀相互见礼,便按主次坐下,霍柔风和花三娘如奴婢般低眉垂目,站在展怀身后。
庆王的目光再次在两人身上扫过,笑着对展怀道:“展五公子好大的雅兴,与小王会面,也要带上两名美婢。”
说到美婢这个词时,他稍稍顿了顿,大的那个的确是美婢,可是小的这个……
不知为何,庆王忽然感觉这个小胖丫头好像有些熟悉,可又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了。
或许是长得像某位宗室家的小孩子吧,庆王没有再往深处去想,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年纪幼小,不值得他去深想。
展怀微微一笑:“她们是自小服侍我的,我走到哪里,她们便会跟到哪里,让王爷见笑了。”
“哈哈哈”,庆王大笑起来,眼波微闪,笑道,“人不风|流枉少年,何况展五公子少年英雄,小王远在京城也只说过展五公子的战绩。”
展怀起身,冲着庆王抱抱拳,谦虚地说道:“岂敢,王爷谬赞。”
此时的展怀谦逊中透出自信,如同一柄藏于竹鞘内的钢刀,温润的外表却难掩隐隐寒光。
霍柔风虽然微垂着头,但她的目光却一刻未停,庆王身后立着的是两个白净秀气的少年,霍柔风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两个少年都是内侍。
虽然这座酒楼都被庆王的人围得水泄不通,可是庆王带在身边的却只是两名内侍。
霍柔风有些奇怪,苏浅为何直到现在还没有出现?
庆王在这里,苏浅也一定会来,可是他的人呢?
西山大营的人,都是看在苏浅的面子上才调来的,那些都是少爷兵,忠勇伯是不会亲自来的,苏浅若是也不来,这些少爷兵恐怕是不会被庆王指派的。
说穿了,庆王也只是一个至今没有就藩的王爷而已,他是皇帝的胞弟,二十多岁还没有就藩,他现在的处境便很是尴尬,加之去年无锡赵家的事,以及前阵子因为那名番僧而被皇帝禁足,如今的庆王在京城里可谓小心翼翼,皇帝没有给他差事,他除了偶尔进宫给太后请安,便就是躲在王府里,无声无息。
展怀和庆王又寒暄几句,便进入正题,庆王温声道:“小王最近得知,翰林院掌院霍大人的长公子,被展五公子请去做客了,哈哈,霍公子文采风|流,声名远播,小王没有想到,展五公子也对诗词歌赋有所造诣。”
他一句未提展怀私自入京的事,直接便说起霍轻舟来,而且说得云淡风轻,也避开了郭咏之死。
展怀微微一笑,道:“展怀自幼受父兄言传身教,诗词歌赋没读几篇,倒是兵书读得不少,那位霍公子的确是被展怀请来了,只是展怀并不慕他的文名,之所以请他过来,只有一个目的。”
庆王没有想到,展怀竟然会如此坦然自若。
他微笑道:“展五公子有何目的,小王愿闻其详。”
展怀的目光清澈一如往昔,这就是十五岁少年未历沧桑的目光,纯净如林中清泉,不染尘埃。
庆王想要透过他的目光看到更深处,却发现一无所获。
他听到展怀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王爷何用再问,眼下您在这里和展某见面,不就是展某的目的所在吗?”
闻言,庆王怔了怔,随即哈哈大笑,他指着展怀说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小王还没有见过哪家的小子这般大胆,胆敢绑走大学士的公子,并且算计到小王头上!”
说着说着,他脸上的笑意全无,声音也变得严厉凛烈。
第三四八章 摊牌
庆王话音刚落,屋子的门便从外面打开了,七八个身着劲装的汉子鱼贯而入,雅间并不大,这几个人进来之后,四周的空间便显得局促,就连空气也变得压抑起来。
展怀的目光在这些人的身上一一扫过,对庆王道:“好在展某从未低估王爷,王爷不但能够调动西山大营的人,居然还能把锦衣卫的人收为己用,佩服佩服。”
说到这里,他拱手抱拳,向庆王行了一礼。
庆王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又有些惊讶,他对展怀道:“你居然能够看出他们是锦衣卫的人?”
展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这几人的腿:“没有办法,谁让他们的飞鱼刀没有藏好,而展某的眼神偏偏还不错。”
庆王也看向这几人,这才发现他们的外袍一侧微微凸起,隐隐能看出刀的形状。
展怀静静地说道:“绣春刀的刀鞘与别的不同,即使藏藏在衣下也能一眼看出来,几位,展某说得可对否?”
这几人脸色有些难看,做为惯于暗中行事的锦衣卫,光天化日之下,只是一眼便让人看出身份,对于他们而言,无疑是一件很没有面子的事了。
展怀没有再看他们,而是重又看向庆王,道:“王爷,展某听说整个丰台城草木皆兵,这座喜盈门酒楼更如铜墙铁壁,且,王爷人多势众,展某只有主仆三人,莫非王爷还担心展某能够逃出去吗?”
庆王笑道:“非也,小王只是想看看展五公子想如何继续算计而已,当然,是算计小王。”
斗大的雅间内如同与世隔绝,原本温暖的空气也变得阴冷起来。霍柔风忽然感到左手一空,本来紧紧抓住她的那只手松开,花三娘的手缩回到自己袖中。
霍柔风心中一凛,正想抬头去看花三娘的脸色,便觉身边的人衣袖一扬,一道寒光从她的衣袖里飞了出去。
“护驾!”寒光在空中闪过,一直站在庆王身后的两名内侍大声呼喝,其中一个扬起手中拂尘,拂尘上的根根细丝就如同被灌注水银一般挺得笔直,向着那道寒光扫了过去。
而另一名内侍则欺身上前,伸出双臂将庆王护在身后,这两人配合默契,天衣无缝,没有半丝空隙,一切都恰到好处。
“铛”的一声,那道寒光被拂尘扫中,落到了地上。
众人看过去,才发现那并非是什么高明的暗器,原来只是一只小巧玲珑的荷包,荷包是粉红色的,绣着几朵蔷薇花,至于那道银光,则是荷包上缀着的一片菱形的水晶而已。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那只荷包上,把荷包打落的那名内侍显然也有些诧异,可他还是谨慎地拆开荷包上束口的丝带,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只有几钱碎银子和一串用红绳系着的铜钱,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用黄纸折成的方胜。
内侍征询地望向庆王,庆王道:“打开看看。”
内侍的目光又扫向对面的展怀,却见展怀平静如初,甚至还饶有兴致地也盯着那个小小的方胜,好像对方胜里面的东西很是好奇。
内侍不再去看,他仔细地展开了那张黄纸。
黄纸上只有几个字,这是一个人的生辰八字。
这张纸捧到庆王面前,庆王看了一眼上面的字,眼睛里闪过一丝迷惘,随即,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惊讶地重新看向那张纸,把纸上的字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这才看向站在展怀身后的两个丫头:“这个荷包是你们哪一个抛出来的,快说!”
没等两个丫头回答,展怀已经不悦地说道:“王爷,不就是一只荷包吗?女人家的物件也值得您这般费心?”
“怎么,展五公子怜香惜玉了?可是小王却好奇得紧,想知道这究竟是谁的?”
庆王的话是说给展怀听的,可他的一双利眼却死死盯着花三娘。
方才这一切来得太快,他并没有看清这只荷包是谁扔出来的,但是他敢肯定,一定是这个模样俏丽的大丫鬟。
荷包颜色妩媚,绣功精致,还带着怡人的芳香,一看就不是那个小胖丫头用的。
展怀闻言有些不悦,道:“打狗也要看主人,更何况她们都是展某的人,不就是一只荷包吗,王爷若是不喜,直接扔掉便是。”
庆王猛的转过头去,重新打量着展怀,他看了许久,才缓缓摇摇头,而脸上的冰冷也随着他的摇头渐渐褪去,庆王又换回方才如沐春风般的神情。
“展五公子,好在小王没有走眼,从开始就没有走眼,哈哈哈。”
庆王大笑,他的笑声豪迈,与他斯文俊秀的外表很不相衬,霍柔风记得,以前那三次,每每见到庆王,他的笑容都是温和而疏离,也从未像现在这样的放声大笑。
此时,霍柔风并没有心情去研究庆王这个人,她更有兴趣的是那个黄纸叠成的方胜上,究竟是写了什么。
这只荷包是从花三娘的衣袖里飞出去的,就在他们来此之前,展怀肯定和花三娘提前商量过,这只荷包也不会是花三娘随兴而为,随手扔出去的。
因此,荷包里的东西,尤其是那张黄张上写的东西,一定是非常重要的。
可惜,临来之前她都没有想过去追问展怀是如何安排的了。
小展一定不会瞒着她,一定会把黄纸上的内容告诉她的。
但是现在,她只能眼巴巴看到庆王的脸色由春天变成冬天,再由冬天重又变回春天。
展怀的声音云淡风轻:“展某不才,又是初来乍到,京城的路还没有认全,因此,能够找到的有用之物并不多,就是不知,王爷对这黄纸上所写的,可有兴趣。”
庆王没有说话,而是从内侍手上抢过那张黄纸,在手里撕得粉碎。
纸片如同一只只枯黄的木蝶,从被推开的窗子里飞了出去,一阵寒风吹过,那些纸片便无影无踪,与风融为一体,飞向远方。
“展怀,你算计本王到如此田地,想要什么?”
“一个机会而已,一个能够独立领兵的机会,一个不被我爹和我大哥控制的机会!”
第三四九章 强攻
这是霍柔风第三次见到庆王。
第一次是在永济寺的功德殿,庆王与芳仪长公主一起来的,华贵雍容,亲和风趣;
第二次是在香山,庆王与她谈起云南的生意,沉稳冷静,隐隐有几分太后的精明淡定;
而此时此刻的庆王,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他的脸上阴晴不定,直到听完展怀说的话,霍柔风才感觉到他像是稍稍放下心来。
霍柔风越发想知道那被庆王撕碎的黄纸上,究竟是写了什么。
小孩子的眼神大多都很好,何况霍柔风不是爱读书的小孩,所以她一向对自己的视力引以为豪。
可是从她的角度,也只能看到那张黄纸上只有一行字。
那行字力透纸背,但却看不到写的是什么。
究竟是什么,让一贯冷静的庆王分寸大乱?
死鬼老皇帝的遗诏?不可能,字太少了。
如果不是,那么就一定是把柄,庆王不想为人所知的把柄。
屋子里有十二个人,可是却连细微的呼吸声都听不到,屋内是死一样的静寂。